王亞龍自小都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也正是他的懂事聽話,在他父母眼裡,他就是個寶兒,自小備受呵護。
這是王亞龍在我跟前說起他的故事的時候,給我說的開場白。
王亞龍的母親叫郝英霞,今年七十歲。二十二歲那年,她嫁進王家,第二年,王亞龍就呱呱墜地,來到了這個溫馨的家裡。
在南方這個不大的小城裡,郝英霞和丈夫都是國營工廠里的普通工人,雖然收入微薄,日子卻過得有滋有味、安穩平淡。在王亞龍兩歲那年,她的妹妹也降臨到了這個世上。
女子為好。郝英霞和丈夫把“好”字寫吧,便開始了人生中最幸福的奮鬥時光。在他們的奮鬥中,兒女也都漸次長大。尤其是王亞龍,自小乖巧聽話懂事,只是學習成績一般,雖然也不停的努力,沒少交各種補習班的費用,但是,成績一直以來都是處在中等水平。高中畢業後,他托關係入伍服役,在部隊一干就是五年時間。入伍第三年,她妹妹以較高的分數,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
23歲那年,王亞龍光榮退伍返鄉,在家人的操持下,他進了母親的單位:縣糧食局上班。
他退伍那年,依照父親的意思,他應該到政法系統上班,一則是他的一個直系親戚任縣公安局副局長,這副局長也主張王亞龍到公安系統上班,畢竟是男孩子,退伍後到公安系統上班,有着“專業對口”方面的優勢,另外,那些年也興推薦上警校、自己考警校等,一旦這兩條路走通一條,王亞龍便是公安幹警,而不是公安民警了。而在糧食局上班,基本可以確定,他這一世,就是個職工的身份。
可是,強勢的郝英霞根本不聽她丈夫的建議,也不聽兒子的建議,而是以她在單位是個老職工的身份,找了縣糧食局局長,花了些錢,讓兒子進了糧食局。
在八九十年代,糧食局是個好單位,有着“糧半城”之說:城區內到處開設的糧油店,以及極好的福利等,這都是人們艷羨不已的好單位。
到糧食局上班不久,王亞龍在親戚的撮合下,開始了第一場情感歷程。
也許是當媽的都喜歡早點抱孫子的緣故,王亞龍談戀愛後不久,她就暗示兒子,要主動接觸人家姑娘。兒子不傻,就聽了母親的話,開始主動的邀約女朋友來到家裡做客。女孩子雖然羞澀,但來的次數多了,也就對這個家、對未來有了較為具體的打算。而每次她來未來的婆家,家裡的大人便都找個借口外出。王亞龍的父母一不在身邊,她的妹妹又在外地住校讀研,所以,這個家裡就只剩下這對年輕人了。
他們雖然都不小了,但那時的年輕人情商低,也算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吧。兩個年輕人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住在了一起。先是偷偷摸摸,後來就有點光明正大的了。
他們這種半夫妻關係的男女朋友,只維持了不到一年,便被郝英霞給硬生生的拆散了。
郝英霞之所以要拆散兒子的這樁婚事,是因為她覺得:未來的這個兒媳婦不會給她生個大胖孫子。至於未來兒媳婦不會生孩子的證據,則是“她在咱們家住了這麼久,怎麼還不懷孕?”
為此,兒子抗爭,丈夫也說再等等,“要不然,帶兩個孩子到醫院去看看?”
可郝英霞沒這個耐心。她用女人都懂得方式,三下五除二便把這個未來的兒媳婦給趕走了。
王亞龍說到這裡是,雙眼有些迷茫的看着窗外,喃喃的道:“我們分開後,可能是她賭氣之故吧,不久她就嫁人了,然後,就接連給那家生了兩個孩子。後來,聽朋友的朋友說,要不是計劃生育,他們還會生下去。”
王亞龍25歲那年,郝英霞又託人給兒子介紹了一個對象,也就開起了他人生當中的第二段情感歷程。
王亞龍的這個對象叫小靜,身份地位,沒有正當工作,只是個在飯店打工的女孩子。對於小靜來說,能嫁入王家這個雙職工家庭的家門,也算是高攀了吧,所以,當王亞龍在母親的暗示下,邀請小靜到他家裡做客的時候,小靜內心是有些雀躍的。再然後不久,小靜便發現自己懷孕了。
未來的兒媳婦懷孕了!得到這個消息後,郝英霞甚是高興,趕忙就托着媒人去跟小靜父母商量孩子們的婚事。小靜那邊的家人是個本分的人家,對他們來說,女兒未婚先孕是一件極不光彩的事,所以,當郝英霞來說孩子們結婚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就有些推脫,言下之意是:先把女兒懷上的孩子給做了,然後讓孩子們再結婚,名正言順的生孩子也不遲。
可是,郝英霞堅決不同意。親家母那一頭無奈之下,雖然覺得臉上無光,但也只好草草的把女兒給嫁了過去。半年後,王亞龍和小靜他們的兒子就降臨到了這個家庭里。
沒在一起過日子時,郝英霞看小靜怎麼看都怎麼好看,可一旦做了她們家的兒媳婦之後,郝英霞是怎麼看小靜都不順眼。小靜在這個家裡生活的三年中,“她整天粘着我兒子”、“家務活都不想干,什麼事都要我兒子去干”、“少家失教,一點規矩都不懂”等這些話,沒少從郝英霞嘴裡說給鄰居聽,也不止一次的說給王亞龍聽。而小靜在這個家裡,又要帶孩子,又要操持家務,過得甚是辛苦。她和這個家人中的任何人偶有拌嘴,都是她的不對,尤其是和郝英霞拌嘴時,王亞龍根本就不和她站在一起。
久而久之,小靜成了這個家的外人。兒子三歲那年,在郝英霞的攛掇下,小靜離開了這個家。小靜什麼也不要,任憑王亞龍以及郝英霞母子二人說道。他們說到哪裡,小靜就一言不發,聽到那裡,執行到那裡,簽字到哪裡。
兒子歸父親撫養。家裡也沒有多少夫妻的共同財產,所以,也不牽扯分家產一說。就這樣,小靜賠了一份嫁妝,也賠了四年多的青春,離開了她戀無可戀的丈夫和兒子。
對於這段婚姻,王亞龍是這樣和我說的:“那時候,我像是神經了一般,也隨着母親的意思,怎麼看小靜都不順眼。她離開我們家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種解脫般的輕鬆感。”
日子不是賭氣,也不是憑嘴上功夫就能過得順心。小靜離開這個家之後,他又要帶著兒子,又要上班,才知道“又當爹又當媽的日子”有多苦了。他也因此理解了小靜帶孩子、做家務有多苦多累了。
可這一切都已過去,為時已晚。從王亞龍家出來第二年,小靜就已嫁人為他人婦了。
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這讓王亞龍苦不堪言。而他的父親要上班,也幫不上他。母親,雖然已經退休在家裡,但整天忙於跳廣場舞,似乎也是無暇估計兒子和孫子的事務,這樣一來,王亞龍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兒子八歲那樣,戰友給王亞龍說了一門親事。女方叫小青,也是二婚。她雖然在夫家生了個女兒,但判給了男方,眼下的她是一個人獨居。
此時的王亞龍也過夠了一個人持家的日子,就尋思着去見見這個女的。她母親郝英霞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信息,在第一時間找到王亞龍,說也要和兒子一起去看看這個女人。和小青見面那天,郝英霞對這個小青的印象是“雖然人瘦了點,還算滿意吧”。二人見面不久,在郝英霞的操辦下,小青就和王亞龍簡單的辦了個小型婚禮,只邀請了少數幾個親朋,在一起坐了坐,象徵性的宣示了他們的第二任婚姻。
都說兒女是爹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對於小青來說,又何嘗不是呢?自打她嫁給王亞龍之後,除了上班、照顧家庭、撫養養子、侍奉公婆之外,心裡還時常記掛着她的女兒。她知道,不務正業的前夫,是不會上心照顧他們的女兒的。孩子正在成長階段,一旦缺乏、基本和正當的家教,孩子這一生就毀了。
因為擔心孩子吃不好穿不暖,婚後的小青在徵得丈夫的同意後,會隔三差五的從學校門口把女兒到王家。期間,她和女兒說說話,給女兒做一頓好吃的,以盡做母親的責任。
小青接女兒來王家的次數並不多,一個月也就一兩次,而且基本也不在她這裡住。可即便如此,郝英霞還是覺得兒媳婦做得“太過分了!”
為了阻止兒媳婦不再把她女兒往家裡領,郝英霞先是很隱晦的和小青說說,見效果不好,便乾脆在小青把女兒接回來時,同着孩子的面,狠狠地說道了小青一頓。
小青很生氣,和郝英霞吵了幾句。王亞龍似乎也很生氣,但他在母親面前,自小就唯唯諾諾,所以,他見母親毫不掩飾的斥責小青接她女兒來家裡吃飯,只是勸着小青到裡屋去,不要和母親吵架,同時,也用言語暗示小青,不該把孩子接來惹怒母親生氣。
小青看到婆婆如此沒有人情味,再看看丈夫如此靠不住,又想想她自打嫁進這個家這幾年來來,有着正當工作、正當收入的她,把積蓄、工資毫不計較的花在這個家裡,還不是把這個家當做自己的家庭來經營?而她的婆婆,卻如此把她當外人,對她以及她們的婚姻生活時常是說三道四。她在這個家裡一點地位都沒有,這日子還如何過下去,還有什麼過頭?
想到這裡,她在大哭一場後,想到了逃避。
自此之後,她不再把孩子接來這裡了。她想孩子了,就在學校的酒店附近開房。接到孩子了,先在外面吃頓飯,再陪孩子住一晚,和孩子說說話,第二天,把孩子打扮得乾乾淨淨的,送孩子到學校門口,然後再去上班。小青如此一來,便加重了丈夫王亞龍的疑心。在王亞龍看來,她夜不歸宿,不是和女兒在一起,而是和前夫再續前緣。
不久,王亞龍就和小青離婚了。而王亞龍和小青離婚的主要動因,還是郝英霞的攛掇。
這次離婚後,王亞龍再也沒有再婚。他專心的照顧孩子,隱忍的過着既當爹又當媽的生活。
我問他道:“你今天就是來給我講一個沒有結尾的故事的嗎?”
王亞龍道:“是,也不是。我在想,我這幾年的婚姻生活,我做過主碼?”
我繼續問道:“你自己的婚姻生活,你需要做主嗎?”
王亞龍道:“我當然需要做主,可我,又是個孝子。”
我再問道:“做孝子,和善待媳婦,有衝突嗎?”
王亞龍以堅定和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有!至少,在我的生活中,是有衝突的,只是我不懂處理、也處理不好罷了。”
我接着問道:“你說的第一任女朋友,你知道她的現在嗎?”
王亞龍道:“我知道。她過得很好。咱們這地界,城市這麼小,想了解一個人不難。”
我問道:“小靜呢?”
王亞龍道:“她過得也很好。”
我問道:“小青呢?她過得怎麼樣?”
王亞龍道:“這三個女人,離開我的家之後,都過得很好。他們知道孝敬公婆,也知道與人為善。這麼多年了,她們都把家庭經營得有聲有色,而我,還是在苦日子裡過苦日子。”
我想了想剛才我倆的對話,總覺得他的生活,不該落得如此的孤苦。我也從我們倆的對話里,大致知道了他來我這裡傾訴的原因,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開導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