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歲時，命運給了劉羲檬一把最差的牌：父親不辭而別，留下生活不能自理的媽媽和小小的她……
▶ 從3歲開始，她每天幫媽媽穿衣、洗臉、刷牙、梳頭……4歲上幼兒園，她一直自己上下學
2022年2月26日，哈爾濱師範大學大三學生劉羲檬上完網課，合上筆記本電腦，開始為癱瘓在床的51歲的母親王艷春按摩穴位，舒展四肢。這是劉羲檬學習之餘的另一堂“必修課”。
2001年4月，劉羲檬出生於黑龍江省大慶市肇源縣。媽媽在她出生後不久，患上了嚴重的類風濕性關節炎，很快發展到手腳重度變形且全身肌無力，癱瘓在床，生活難以自理。她出生百天，便被送到小姨家，由小姨照顧，直到3歲時才被送回媽媽身邊。此後，爸爸外出打工杳無音信，她和媽媽只能靠低保生活。
從3歲開始，劉羲檬便承擔起了照顧媽媽的重任，每天幫媽媽穿衣、洗臉、刷牙、梳頭，有時還要把饅頭掰碎一塊一塊地餵給媽媽吃。4歲時，劉羲檬開始上幼兒園，一直自己上下學。
“一開始，親戚會在早晨過來給我們做好一天的飯，我在旁邊記下步驟，到了飯點就倒回鍋里熱一熱。”劉羲檬回憶，那時候她夠不着鍋台，只能踩着小凳子，趴在鍋台上熱飯。可親戚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每天過來，她開始學着做飯。
小小的人兒，踩着小凳子，在媽媽的指揮下向鍋里添水、放調料、下麵條……劉羲檬第一次做飯的樣子，至今還烙印在媽媽的腦海里：“趴在鍋台上學煮飯，然後再學燒菜，不知被燙過多少回，小臉兒上也因此留下了疤痕。”
可對於劉羲檬來說，照顧媽媽最難的，不是做飯，而是幫媽媽如廁。一個站不起來的人，要蹲着上廁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住在平房時，廁所在外面，劉羲檬就把塑料袋套在小桶上，讓媽媽在屋裡如廁。
2012年，母女倆搬進當地政府安排的廉租房。樓房裡有坐便器，這讓劉羲檬高興不已。但在使用中，她又犯了難——衛生間的門太窄，輪椅進不去。後來，她想到一個辦法，用輪椅把媽媽推到衛生間門口，再轉移到一個木凳上，用凳子把媽媽推進衛生間，再把她抱到坐便器上。
在這個過程中，因抱不動媽媽，母女倆經常一同摔倒。為了不讓媽媽受傷，劉羲檬總是用瘦弱的身體承受着凳子倒下時的撞擊，腿腳、胳膊常被撞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媽媽心疼女兒，經常背着女兒流淚。
劉羲檬卻安慰她：“我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拖着病體、冒着死亡的危險將我帶到這個世界，沒有你哪有我啊！”
▶ 上學後，她總是第一個“沖”出校園，一邊照顧媽媽，一邊用功學習
劉羲檬上小學三年級時，學校離家有三里多路。為了不讓媽媽餓肚子，劉羲檬早上都會做出夠媽媽吃兩頓的飯菜，上學前將中午的飯菜擺在媽媽床邊。下午放學，她幾乎每次都是第一個“沖”出校園的。
聽說按摩能減輕媽媽的病痛，劉羲檬10歲時便學會了中醫按摩，每天用稚嫩的小手揉、點、按、壓媽媽的穴位20分鐘左右，常常累得渾身出汗。
堅持幾年後，媽媽終於可以藉著外力走幾步了。至今，劉羲檬仍堅持每天為媽媽按摩，現在她對每個穴位的按摩力道都拿捏得很好。
在艱難的生活面前，劉羲檬始終樂觀、陽光。
在鄰居眼裡，她不但能獨立操持家務，還能幫助鄰里做很多事，修馬桶蓋、清理抽油煙機……劉羲檬做起來都得心應手。在學校，劉羲檬學習好，對同學熱情，被同學們選為團支部宣傳委員，並擔任語文課代表。
2016年，劉羲檬以優異成績考入肇源縣第一中學。2018年升入高三後，兼顧衝刺備考和照顧母親兩件事，劉羲檬每一分鐘都恨不得掰成兩半用——早上5點起床準備早飯，坐第一班公交車去上學，晚上11點到家，給媽媽按摩到12點才上床睡覺。上學和放學途中，劉羲檬都會拿出書本看，從不浪費一點時間。
劉羲檬的努力被很多人看在眼裡。高三第一周，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說學校決定免去她所有學雜費。過了幾天，她發現自己的飯卡里又多了500元錢。
這份每月按時到賬的“驚喜”一直持續到高考結束。“後來我才知道，一直默默幫助我的竟是徐校長。”劉羲檬口中的“徐校長”，正是肇源縣第一中學校長徐永剛。這讓劉羲檬大為感動。
回想起高三的那個冬夜，劉羲檬直到現在仍心有餘悸。每晚10點半放學後，她總會在回家的路上給媽媽打個電話。可那天很反常，她打了好幾次一直沒人接，回到家卻發現隔壁阿姨在她家幫忙打掃衛生。
阿姨告訴她，她媽媽突然犯病，渾身發抖，上吐下瀉，吃藥後好了一點，剛睡着。為了避免再次發生意外，劉羲檬決定將來要帶着媽媽上大學。
“我沒有盡到一點兒做母親的責任，反而成了孩子的累贅，剝奪了孩子的童年、少年時代，我對不起她！”談起女兒，王艷春淚如雨下。
劉羲檬一邊幫媽媽擦淚水一邊說：“媽媽，我不能沒有你。你好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有你在，才有家，照顧你我無怨無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帶着媽媽上大學，她說：“本科讀完後，我要考研究生。不論到哪裡，我都會把媽媽帶在身邊。”
2019年7月，劉羲檬順利考入哈爾濱師範大學。上大學前，有人建議她把母親送到養老院，可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媽不能沒有我，我也離不開我媽!”於是，劉羲檬義無反顧帶着母親上了大學。
劉羲檬推着輪椅上的媽媽，拿着雙拐和行李，把母親安頓好以後才辦理報到手續。
“早在開學前，哈師大的老師就聯繫上我，了解到我要帶着媽媽上學，學校同意了我走讀的申請，還為我提供了很多生活上的幫助。”上大學後，為了方便照顧媽媽，劉羲檬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區里租了一間房子，和媽媽開始了新生活。
每天除了上學、照顧媽媽，劉羲檬還兼職做了兩份工作：一份在輔導班，一份在學校食堂。除此之外，她還擔任了班級的團支書和學生會幹部，每天忙得團團轉，但她很喜歡這樣充實的生活。
2020年9月開學，劉羲檬上大二了。為了參與社會實踐，她提前十幾天一個人返回學校。劉羲檬說，社會實踐早出晚歸，她沒有時間照顧媽媽，只能把媽媽送到姥姥家，托親戚照顧。
社會實踐結束後，劉羲檬打算第二天就回老家把媽媽接過來，誰知幾位學姐行動在她前頭，開車300多公里直接把她媽媽接了過來。她說學長學姐幫助她很多，當她有課或者有工作時，大家經常到家裡給她媽媽送飯。
大一時，劉羲檬利用課餘時間做家教補貼生活。後來，因新冠肺炎疫情等原因影響，她不能再做家教了，學校食堂檔口的一個大姐又給她提供了做兼職的機會。
劉羲檬說：“大姐是個非常好的人，我每天回家的時候她都讓我帶兩份飯菜回家跟媽媽一起吃。”大一暑假，哈醫大附屬第一醫院的專家還來到劉羲檬母女租住的小屋，專門為王艷春進行了體檢，為她制訂康復訓練方案，並送上一些藥品。這讓劉羲檬感到格外驚喜。
“為了讓媽媽生活好一點兒，我現在一邊學習，一邊打工。”劉羲檬說，她將來打算當一名老師。
問她為啥要當老師，她充滿感激地回憶：“我上初中時，報到當天，別的同學都去領校服，班裡就我一個人沒去。李老師了解我家的情況後，毫不猶豫地對我說校服不用我掏錢。當時我真的很感動，一套校服對別的孩子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就是一大筆錢，可以給媽媽買葯，讓她減輕一些痛苦。從那以後，老師對我的學習和生活更加關心，還帶頭出錢給我建立了一個基金。我媽媽做更換股骨頭手術時，李老師和校長也是第一時間伸出援手。我把他們所做的一切都銘記在心，當時就下定決心，以後也要當一名老師，把愛心傳遞下去，回報社會。”
在哈師大東語學院輔導員史許福的眼裡，劉羲檬是一個比同齡人更成熟懂事的孩子：“別看這孩子平時那麼累，她的專業成績始終名列前茅：別的同學選10門課程，她選13門；別人4年才能修滿的第二課堂學分，她僅用一年半時間就修滿了。”大一剛入學，劉羲檬就提交了一份入黨申請書，積極向黨組織靠攏。2021年3月，劉羲檬如願成為一名光榮的中共預備黨員。
幾年來，劉羲檬先後獲評“全國向上向善好青年”、“感動龍江”年度人物、中國大學生自強之星等榮譽稱號。她用堅強，找到了那束溫暖生命的光，而且還讓自己成為那束照耀苦命媽媽的光，活出了讓人尊敬的樣子。
面對女兒的進步，王艷春既高興又愧疚：“如果沒有我拖累，檬檬會有更大的出息！我希望她成為一個奉獻社會、對社會有用的人。”
對此，劉羲檬甜甜地說：“如今的生活越來越好，媽媽的身體也有了好轉，能拄着雙拐走路了。本科讀完後，我要考研究生。不論到哪裡，我都會把媽媽帶在身邊。”
2021年11月，上大三的劉羲檬得知自己被評為第八屆全國道德模範後，靦腆地笑了：“有媽媽在就有家，我照顧媽媽，只是做了一個女兒應該做的事情。”
END
作者：夕遙
編輯：壯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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