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遇上了一个难缠的顾客,店里的衬衫试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
他不满意就算了,偏偏人也不走的,一双眼睛还总往我身上瞟。
我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无奈他是我的上帝,我也不能开口赶他走。
快要到10点了,商场都要关门熄灯了。
我委婉提醒他要不下次再来,他笑笑,眼睛依旧盯着我,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味。
因为赵骏天,我现在特别讨厌沾酒的男人。
还好,商场工作人员来清客,提醒顾客说要打烊了。
我关了电脑,顺带把前台桌面清理了一下,然后拿好自己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推门出来的时候,我吓一大跳。
店门口杵着一个人,背对着站立。
我迟疑着走过去,想要告诉他已经清客了。
还没开口,他转过身,视线牢牢锁住我。
赵骏天?
我这次是真的吓到了!
有半个月了吧?
现在是又要来烦我了吗?
心乱了好几秒,我还是故作镇静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点点头,说:“你收拾好了吧?跟我出来!”
莫名其妙。
我选择拒绝。
我和他已经离婚一年多了,我不觉得自己还要听他的。
02
出了商场,赵骏天拉住我的胳膊:“丁雨澜,你这个工作不要做了!”
我有点忍不了。
用力甩开他,我生气地质问他:“赵骏天,你凭什么总要管我工作上的事?这一年多,我换了几趟,你心里没数?”
他听了不为所动,脸上没有表情:“这些工作都不适合你。”
我气笑了,反问他:“那什么工作适合我?”
“小喆需要你。”
听他说起儿子小喆,我心尖微疼,抬起脚就走。
他跟我提议过,让我住家做好小喆的早教。
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脑回路。
我是不能答应的,婚都离了,我还待在赵家做什么?
至于小喆,我拥有随时探视和陪伴他的权利,把他接出赵家,我们母子也可以小聚。
我又何必去看前婆婆的脸色呢?
“丁雨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赵骏天伸长一条胳膊挡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不耐低吼:“赵骏天,你是不是失忆了?我们离婚了!你无权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任性也好,怎么样都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也看着我,嘴唇紧抿着,下一瞬,他走近我,忽然斥问道:“你不去陪小喆,你要去陪谁?去陪江浩波的女儿吗?”
我懵了!
小江?
他这都说的什么?
看我一脸懵,赵骏天大概以为说到正点了,冷笑两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一顿乱划,几张照片在路灯下显露出来。
是我和小江带着瑶瑶在公园野餐的照片。
纯粹偶遇。
我没说话,好几秒过去,我觉得不对劲,我凉了声音问:“赵骏天,你找人跟踪我?”
果然,人是不会变的。
婚前他就干过这种无聊的事,现在离婚了,他还是这样我行我素。
听到我的质问,他只闪了闪眼眸:“你是小喆的亲妈,你的动向我偶尔需要掌握,不是经常。”
真是好笑,偶尔为之便觉有理了?
懒得跟他废话,我冷冷看他一眼,疾步前行。
可恨,他腿长,轻而易举又拽住了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十分正经地下达命令:“丁雨澜,我不是开玩笑,要么你辞工回家陪小喆,要么你搬家,别整天跟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拉拉扯扯!”
他的脸就在我眼皮底下,清雅俊朗,相亲那会儿见第一面就把我的心俘获了。
纵然他告诉我自己出来相亲完全是被逼无奈,自己对分手不久的前女友旧情未断,我都表现得很不在乎,我跟介绍人说,只要他没有明确拒绝我,我就不去跟下一个相亲对象见面了。
可以说,我就是头脑一发热,冲着他的颜,冲着他的钱,整个人就一头钻了进去。
03
还记得,我俩每次出来见面,他都很冷漠。
他说:“丁雨澜,我爸挺喜欢你,但我妈不太满意你,我妈这个人很难对付,已经赶跑了我好几个对象,你还是放弃吧。”
我笑笑,我说:“你呢?只要你说不想跟我继续,我可以去见别人。”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轻蔑:“丁雨澜,你怎么这么......你到底要见几个男人?你就这么廉价吗?这个男人不行,马上可以去换一个?”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他的毒舌。
无奈当时一双眼瞎了,我还理解为他刚失恋理解不了相亲的逻辑,没有与他多计较,只是继续问他:“你不要绕圈子,你就说是不是不想跟我继续?”
面对我的直接,他哼一声:“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们再见两个礼拜。”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也是跟开玩笑似的,他飞去南城出差了五天。
我天天给他发微信。
他一个字不回。
爸妈看我们没动静,双双过来问我情况,说我30了耽误不起,说赵家跟咱家也不匹配,完全是姑父和赵骏天爸爸是病友才搭上线的,一开始也没了解清楚情况。
叫他们说得我也有点烦了。
于是,第六天的晚上,我给赵骏天发了一条结束微信。
“赵骏天,我想清楚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不继续了。”
等了一个小时,我也没收到他的回信。
第二天周日,我把他的微信拉黑了,约了闺蜜舒欣出去唱歌。
正唱得热闹,手机响了,我也没听见。
中间上厕所,我才看到有五个未接电话。
来到走廊一角,我拨打了这个电话号码。
刚接通,那头便传来一个愠怒的声音:“丁雨澜,你怎么回事?是不方便接电话吗?!”
真是无语,他自己不回微信不打电话都没事,轮到我就不行。
本来我的决心是不想动摇的。
偏偏,我这眼睛不听使唤,一下子就湿润了,我一开口,声音还有点哽咽:“嗯,我在和别的男人相亲,怎么方便接你的电话......”
心里好酸,我编不下去。
那头,他却好像信了,咬牙切齿道:“厉害,你是真厉害!我还打扰你了!”
听他这样讲,我也倔强了,我说:“嗯,确实是有点打扰——”
“丁雨澜!”
然后,他似乎不想跟我废话,气势汹汹扔给我一个地址,让我立即滚过去。
回到包间,舒欣看我眼泪汪汪,抱着我帮我抹眼泪:“别哭啊,唱了一下午悲伤情歌都没掉眼泪呢。澜澜,你要实在喜欢他,你就别让自己后悔!”
那一日的黄昏,我奔跑在街头,落日余晖映照着我,我又想笑又想哭。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没有理由。
04
赵骏天给我的地址是他的公司大楼。
我按照他说的直接上电梯来到了16楼。
敲敲门,我便轻轻推开了,心还有点乱跳。
抬眼望去,我看见赵骏天手执一个红酒杯,透过宽大的落地窗,迎面看向窗外。
窗外,是幢幢楼宇,是沉沉暮色。
我站在门口不敢动,完全没有了刚才电话里怼他的气势。
他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但没有转身,似乎是在等待。
等了半天,见我没有动作,他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他开口:“过来。”
我一小步一小步挪过去。
两人之间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我停了下来。
站在那里,我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我说:“你今天打这个电话,是不是就是愿意——”
还没说完,“砰”一声巨响吓到我浑身一个哆嗦。
他侧过身,一双眸好似烧着烈焰,紧紧绞着我,他冷声斥问道:“丁雨澜,才从一个男人那里奔过来,就问我这样的问题,你一个女人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怔了一秒,然后看到了地上碎裂的红酒杯,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是那只杯子,一样是四分五裂的。
抬头看向窗外的黑,我努力压下各种情绪,低声但清晰地说:“赵骏天,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抱歉!”
转身,我不想继续他嘴里的“羞耻”。
可是,我的手刚搭上门把,人却被一股力量从后面扯住了。
他愤恼地说:“你干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深吸一口气,我冷声说:“要走要留,是我自己的事!”
他把我拽到面前,神色依旧不满:“我说过见两个礼拜——”
我立即打断他:“不需要了!”
“你说什么?”他的脸逼近我,“是不是今天见了另一个,你又立即爱上了,是不是?”
莫名其妙!
看来,是真的信了我临时胡诌的话,也或许骨子里就是看轻我的。
心里一凉,我不想他跟他啰嗦了。
另外,他离我这么近,我怕我做不到冷静。
伸手,我要推开他,反倒招致他更紧地束缚。
他直接把我压在门板上,脸色铁青,双眸喷火,压低了声线逼问:“回答我,丁雨澜,你也是那种女人吗?转身就可以爱上另一个?”
那时候,他的质问,我只以为是我和他之间的纠葛,直到婚后我才知道那天他的反常完全来源于他的前女友——他刚刚听到前女友订婚的消息。
无奈,我当时完全不晓得状况。
听他如此逼问,我有些受不了,快速侧过脸。他的气息喷在我脖颈,我承认我不得不分神。
好多年了,我从没有跟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过。
念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一段短暂的初恋,只发展到亲吻。分手的时候,初恋男友说我太寡淡了,说我不是真正喜欢他。当时正好面临毕业,那段恋情就随风飘逝了。
出来工作了好几年,我都没碰上真正心仪的对象,偶有暧昧对象,最后也都是无疾而终。临了,在爸妈的催促下,我开始相亲,作为家中独女,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碰上赵骏天,是我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心动在那一刻就好像是最没道理和最肤浅的。
我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我贪恋赵骏天的外表和家境。
05
此刻,面对这个男人的靠近,我一颗心砰砰直跳,反映到脸上就是红到滴血,我自己都感觉脸颊直发烫。
为了缓解自己的状态,我开口了,舌头却打起了结巴:“有话......有话好好说......你先,先放开我......”
赵骏天没有立即照做,他瞅着我,一瞬不瞬,过了好几秒,他突然低声笑了:“你的脸......”
不等他说完,我拼力要推开他:“我们......改天再——”
话尾直接被一阵强烈的气息阻断了,等我反应过来,我的两只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赵骏天胸前的衬衫,模糊中,我只记得我全身淹没在一阵淡淡的酒味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拿出仅剩的意志,咬破了赵骏天的嘴角,并且立即扇了他一巴掌。
“赵骏天,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我,三秒后,直接无视我的怒气未消,渗血的唇角又贴了过来,这一次我清晰地闻到了更浓烈的酒味。
于是,我马上清醒了。
他赵骏天就是一个无赖,借着酒劲欺负人。
拼命推拒,我就是不想答应,也不想这么糊涂。
我强烈的抗拒惹恼了赵骏天,他拿出男性的征服欲,一点一寸搅乱了我的心志,察觉到我态度上萌生出来的一丝松懈,便以唇抵在我耳窝处,轻叹了一声:“今晚留下来陪我,明天......我就娶了你......”
这句话说得就像是他大发慈悲要施舍一场婚姻给我,让我心里特别别扭,张了张嘴我刚要反驳两句,一阵湿润温热覆上来,瞬间又卷走了我所有的意识。
我不想糊涂的,结果还是犯糊涂了。
06
小喆的到来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那晚,赵骏天看着哭哭啼啼的我,掐了手里的烟,伸手揽过我的肩,斥我一句:“你哭个不停做什么!我说娶你就娶你,我不会食言。”
我推开他,呜咽着说:“不需要......你不用那么勉强——”
他打断我:“你已经是我的人。”
我望他一眼,心里全是绝望,面对这个现实,我深深自责。
他却波澜不惊。
突然地,一股恨意从心底涌上来,我赌气地说:“那又怎样?大不了我一辈子单身!”
赵骏天听完,笑了,他说:“好啊,只要你做得到。”
第二天回家,我跟爸妈说我不跟赵骏天继续了,也不再相亲。
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直到我发现自己的例假推迟了好几天。
我不得不去找赵骏天。
他让我在他办公室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纯粹就是故意的。
窗外,夕阳就要落山了。
他推门进来,瞟了我一眼。
我说:“赵骏天,我们谈谈。”
他把手里的文件夹随意扔在办公桌上,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啊,刚好今天的会都开完了。”
看他这个态度,我就很烦躁,我也不想兜圈子,干脆地说道:“我怀孕了。”
空气,似乎凝结了两秒钟。
他眼眸闪闪,笑了:“丁雨澜,我记得你拒绝了我。”
他要小肚鸡肠,那我也不遮掩了。
我说:“嗯,如果你同意,孩子爸爸可以不是你。”
空气,真正凝结了两秒钟。
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经掠到我眼前,眼角挂霜,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感觉到一股凉气覆在头顶,我不觉想要往后退一退,刚踮起脚跟,人已经栽在一个怒意氤氲的怀抱。
“又去见男人了,是吗?”
他两指提起我的下巴,要看我的眼睛。
避无可避,我只好躲闪眼神,回答他:“没有,这几天我身上没劲,哪也没去……”说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离他太近,“你……先放开我……”
他不听,故意跟我做对,揽在我腰间的左手紧了三分力度。
我的脸又没出息地发烫,越来越烫。
他感觉到了,低低笑一声:“你听好了,你要敢拐带我的儿子,后果你担不起……”说到这里,他忽然侧唇到我耳边吹了一口气,“听懂了吗?”
我哪里有功夫应他,只盼他撒开手。
“别动!”
他突然低斥我一句。
我吓得怔住。
他伸手拂了拂我的刘海,下一瞬,唇瓣贴上我,轻柔地摩挲着,时轻时重。
不知过了多久,我全身绵软。
他放开我,轻笑着说:“趁你不显肚子,赶紧办婚礼。”
我还有点懵。
“赵骏天,你……我可以把这个孩子给你……”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溜走,似是不可信地盯着我,眼神冷透入骨。
“你什么意思?!”
他此刻凶神恶煞,我其实很害怕,但婚前不明确好,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我闭紧眼睛,大声说:“就是——孩子我给你,但你不用勉强和我结婚,我——咳咳咳……”
还没说完,脖子上传来的紧窒感让我不得不咳嗽。
直到确认再不放手我就要一命呜呼,赵骏天才恶狠狠甩开我,我直接跌进旁边的沙发。
他居高面下,开始骂我:“丁雨澜,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先是要给我儿子找后爸,现在又要他找后妈!你是不是疯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女人!……”
他在那里火冒三丈,骂骂咧咧,我也不好过,心里陡然涌上无尽的自责。我责怪自己太糊涂了,把自己搅入了如此糟糕的局面,可如今时间也不能倒流了……
越想越难受,我悲从中来,全部化作泪水从眼角滚了出来。
一哭就止不住。
泪眼婆娑里,我模糊看见赵骏天坐到了我旁边,他在给我递纸。
见他这样,我稍微有了底气,我止住哭声问他:“你……是真心要娶我?”
他点点头:“我真娶你。”
他少说了一个“心”字,可恨我当时情绪比较混乱,没听出来。
07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一切都挺顺利的,直到十一国庆,我们按约定去拍婚纱照。
我们是分头去的,结果我在店里等了2个小时都没见到他人影。
发微信打电话也是石沉大海。
店员问我要不要先化妆,我完全没有主意,这时候我电话响了。
我以为是赵骏天打来的,立即接通了:“喂,你到哪了?我都等你——”
那头打断了我:“丁小姐吗?我是沈鹃荷,骏天今天就不过去了。”
我完全不认识这个沈鹃荷,但女性的第六感告诉我——她就是赵骏天的前女友。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头似乎也不想听我说什么,丢下三个字“打扰了”,就把电话挂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歪在床头,觉着身上不轻快,我睡着了。
等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看窗外已经是傍晚了,摸过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插上电,我先开机,我怕错过赵骏天的消息。
可惜,那一晚,我的手机一直很安静。
第二天,我小姨一家来苏城玩。
我们一起去烟翠湖游船,然后去附近一家火锅店吃饭。
大家慢慢悠悠吃,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中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发现裤子上有一点红血迹。我有点慌,但我想着应该是我状态不太好,再加上刚刚游船了。但我也不敢怠慢,万一有什么闪失,赵骏天那里也不好交代。
想到赵骏天,我心里有些不平。洗完手,我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还是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一想到我在盼着,我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像是要惩罚自己一样,直接把手机静音了。
回到餐位,我跟爸妈他们说身体不太舒服想先回家。
表弟听了也赶紧起身:“姐,我也回去,在这听他们说酒话,还不如搁家打两把游戏。”
就这样,我俩打了一辆的士先撤了。
从车上下来,我人有点不对劲,头晕腿软,小腹还隐隐作痛。
表弟见了赶紧揽过我,焦急地问:“姐,你这是咋了?”
他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我对他笑一笑,摇了摇头,实在没力气说话。
表弟不放心:“姐,要不我送你去——”
他还没说完,便听一声暴喝炸响。
“丁雨澜!”
抬头看过去,我傻愣在原地。
单元楼下,不远处,赵骏天杵在那里,活脱脱一副阎王相。
我个头一米五八,表弟一米八五,我偎他旁边就跟偎赵骏天旁边一样,一样的小鸟依人。
表弟也被赵骏天的怒喝怔住了,反应了两三秒,这才眉头一蹙,予以反击:“喂!你谁啊?这么牛气冲天的,你朝谁大吼大叫——”
他话音没落地,赵骏天已经箭步过来,责备的眼神一直紧盯我,伸手就把我从表弟跟前拽了过来。
力道之大,致使我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立即栽倒在他怀里。
他一点不怜惜,两手推开我,撑住我的肩,低头看我的眼睛,嘴里的字一个比一个毒。
“丁雨澜,你真是好本事!只要电话打不通,一准就是跟男人出去鬼混了……”
他,打我电话了吗?
跟男人鬼混?
我想到了沈鹃荷。
他倒是会倒打一耙的。
表弟被他无视,很是气闷,看他言语如此阴毒,动作如此粗暴,快步上来想要解救我。
堪堪进了两步,人就被一条长胳膊掀到了一边。
我捂着疼痛愈来愈明显的肚子,不得不说话了。
“赵骏天……带我上医院,这个孩子我没本事生下来……”
08
赵骏天让我进妇产科做了一个全套检查,医生说我孕酮低,给我开了黄体酮胶囊,嘱咐我卧床静养。
我心情很复杂,我问医生:“如果……我不吃药不卧床,这个孩子是不是……”
医生迷惑地看我一眼,继而眼神变得严厉:“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我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不料,这个性格火辣的女医生直接起身,朝走廊大喊一声:“丁雨澜的老公!进来!”
我吓一跳,刚要说话,赵骏天已经进了诊室。
“你们两个有没有商量好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我低着头不敢看赵骏天,只听到他跟医生笃定地说:“这个孩子必须要。”停了一秒,他问,“她到底是什么问题?”
医生看他表态了,就直接跟他沟通了:“胚胎不稳,但能保住,卧床一个月再来复查。”
从医院出来,赵骏天把我带上车,一路沉默开车,然后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挺安静的,他就熄火停车了。
我略看窗外一眼,太阳红淹淹地垂在西边一角,眼看就要落下了。
“明天,你搬我家来住。”
赵骏天点了一支烟,看我掩鼻,眉头微蹙,又掐灭了。
我小声说:“我不去你家。”
赵骏天听了,冷笑一声:“你不在我眼皮底下,我怎么确定你有好好吃药?你现在一心想要杀死我儿子!”
他气哼哼说得吓人。
我懒得跟他费口舌。
见我不说话,他可能以为我理亏,摆开阵仗讨伐我:“丁雨澜,我是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安静乖巧的小模样是装出来的?呵,我明白了,绝对装出来的,阅男无数总结出来的经验!你可真是八百个心眼子,我赵骏天都跟个傻子一样给你耍得团团转!你真厉害——”
他喋喋不休,说出来的全是恶心话。
我听不下去了,抬起胳膊砸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一双眼睛霎时就红了。
“是你昨天放我鸽子的!”我没敢说沈鹃荷给我打了电话。
他双手摁住我,气咻咻斥责:“我有事脱不开身怎么了?就这点破事,你要拿我儿子的命来抵罪?!”
我听他越说越离谱,心里怄死了,恼怒地瞪他一眼,闭紧了嘴巴。
他看我这样,没有继续毒舌,顿了几秒,突然问我:“刚才那个男的确定是你亲表弟?”
我想忍的,但失败了,怼了他一句:“你现在去我家,你去翻他的身份证!”说完,我紧贴车窗,以示我抗拒他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骂了我一顿,我感觉他心情好了许多,余光瞥见他侧脸线条柔和了一些。
一缕余晖经窗映入车内,落在他的下颌线,描画出一种独特的味道。
唉,意识到心思抛锚,我连忙说:“不早了,我要回去!”
他探头,看看窗外,嗯了一声,而后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肩,将我拖到他胸前,低头看我的脸,神色也不凶悍了。
“刚才你脸色太差,现在好点没?”
烦死了,我又感觉面颊在发热。
我故作恼怒,伸手推他:“不用你管……没事了……”
他见我这样,心情似乎更好了,笑出了声音:“丁雨澜,你这个女人心眼就是多……”他也不说完,留一个话尾巴在那,唇已经覆上来,湿润润的,抚触了一小会儿,他就放开了我:“去陪我吃个晚饭,因为你中午那顿就没吃上。”
我迷迷蒙蒙的。
他语气不满地陈述:“一早从南城赶过来,到你家楼下,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丁雨澜,我警告你,下次必须接我电话!”
他从南城赶回来的?
我好想问他,沈鹃荷呢?是不是就在南城的?
可是,我当时还是犯怂了。
我可耻地知道,我贪恋他唇角的温柔。
09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一直在家养胎,偶尔身上轻快一点,我就在小区楼下散散步。
这天舒欣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进庙里当尼姑了,都不出来冒泡了。
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沈鹃荷的事,很想找个人说说。
于是,我说:“那就当我赔罪,我请你喝奶茶。”
见到舒欣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一个高个子微卷发的男生在说笑。
我刚走过去,舒欣大嗓门就响起来:“周松年,你看我有没有骗你?我这个姐妹是不是很像你笔下画的美女?”
我愣住了。
那个叫周松年的男生一双眼睛大胆地打量了我一遍,然后笑了,点点头:“确实像,这还真是巧了——”看到我不明所以的表情,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周松年。”
我只好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好,我是丁雨澜。”说完,我略偏头,看向一旁满脸八卦之色的舒欣,狠狠瞪了一眼。
以上洗手间为由,我拷问舒欣:“你什么意思啊?”
“公司新来的同事,这么好的皮相,我肯定千方百计给你搭线啊。小伙子喜欢画画,特别会画美女。呵呵,好有意思,我去他工位上翻了翻,看到好几幅跟你特别像——”说到这里,她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沓便利贴,快速翻给我看,“你看,这一张张——这画得不就是你吗?你俩准定有缘!”
我真晕,有缘?有缘个大头鬼啊!
不过,这个周松年画的女人确实跟我有七分像。
我现在心思不在这,我跟舒欣说:“我过来就是跟你聊聊天的,你赶紧打发他走。以后,你别给我瞎搭线,我——”
“你等等!”舒欣眉头一挑,问,“你意思是你答应嫁给那个赵……赵骏天?”
我看她一眼,没说话。
舒欣很聪明,顿时就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澜澜,我不反对你奔赴爱情,但……你之前说他对前女友旧情未了——”
我拦下了她的话头:“先不说了,你同事还在那等着呢。”
我俩回餐位的时候,发现周松年低头在整理自己的外套,样子有些狼狈。
“怎么了?”舒欣刚开口询问,电话响了。
她走到一边接电话,用眼神示意我帮个忙。
我只好走近周松年,发现是咖啡洒了,偏偏他穿了一件白色夹克衫。
“能不能帮我再拿点纸?”他一双眼睛灿若星星,神色一点也不急躁,“这是我妈刚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要是这么快就被糟蹋了,我妈指定不饶我。”
我赶紧给他递纸巾,一边瞅着他夹克衫上的咖啡渍,一边嘱咐:“你别擦,你要用力按掉污渍。”
他抬头冲我一笑:“是吗?我试试。”按了两下,他笑意更大了,把夹克衫的一角递给我看,“果真好很多。”
由着这个动作,他靠我比较近了。
我稍稍退了点。
他依旧瞅着我,脸上还是笑意晕染:“真的奇怪,我就是顺手瞎画的,没想到跟你真的像。”
开朗率性,这就是个弟弟。
我看舒欣挂了电话,立即给她使眼色,然后说肚子不舒服又躲到了卫生间。
再出来,周松年已经离开,我心放下来了,再三跟舒欣强调:“人家还是个弟弟,你别瞎招。我都30了,老牛吃嫩草,不道德。”
舒欣吃吃笑出了声音:“澜澜,心有所属,这说辞都变了——以前,你怎么说的?你天天流着哈喇子求我,说我管面试招人的,看到帅哥绝对别放过,一定要套近乎,一定要想着你——”
还没听她讲完,我脸红成了熟虾子,我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好了好了,我错了,别说了……”顿了一秒,我抽回手,语气淡淡地出声,“欣欣,我怀孕了。”说完,我觉得莫名伤感,伸手抱住了舒欣的脖子。
舒欣还没来得及震惊,我又贴着她的耳朵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包括沈鹃荷包括我一度想不要这个孩子。
听到最后,舒欣静静瞅着我,只说了一句:“澜澜,状况越是纷乱,你越要记得——别让自己后悔。”
我想,这就是我要来找舒欣的理由。
不让自己后悔,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最好途径。
回家的路上,我发了一条微信给赵骏天。
“你哪天有空?我们的婚纱照还没拍呢。”
10
我是按照赵骏天给我的密码进来的。
傍晚,我发那条微信,没指望他回复的,他最近都在南城那边忙。
但没想到,走过一条街,他的回复就来了。
“你去丽景公寓等我。”
懒懒倚坐在他的客厅沙发,我刷了一会儿短视频,觉着有些困了,我就眯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悠悠然睁开眼睛,人还有点恍惚,模糊看见厨房有一道身影。
“醒了?起来吃碗面。”
是赵骏天。
他在煮面吗?
闻到面香,我觉着肚子确实是饿了,准备起身,我看见身上盖着一方小毯子,我确信我睡前是没有盖的,抬头看看正在搁筷子的赵骏天,我心里竟浮上来一丝丝甜蜜。
“还不快去洗手!”赵骏天见我动作蜗牛,在催我。
我吓得赶紧收回自己的心思,噌地一下站起来,没留意肩旁的小包掉落在地上。
东西全洒落出来。
我有些懊恼,一定是我又忘记拉包包拉链了。
担心赵骏天又要唠叨我,我连忙蹲下来捡,突然,我看到了一沓便利贴。
怎么回事?
周松年的画画便利贴怎么会在我包包呢?
眉头一皱,我想起来了,是我和舒欣在卫生间洗手台那里说有缘没缘,两个人说笑打闹的时候,舒欣塞我包里的。我当时说回到餐位就要还给周松年的,结果他衣服脏了……结果就忘记了。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赵骏天突然就站我面前了,看我一副傻样,刚要斥我,见我手里紧紧捏着什么,脸色一滞,语调就变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抬头望他,那一双深眸很不友善。
这个男人小肚鸡肠,联想到一个月前表弟的事情,我立即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我去洗手……”
我站起身打算先躲去洗手。
我想要说个理由的,但脑子有点乱,一时间什么也编不出来。
“丁雨澜!”赵骏天拦住我,声音已经冒火了,“手里东西给我。”
我没动,看他坚持,我低低斥一句:“你有意思吗?总是要这样——”还没说完呢,他直接伸手到我背后,用力抢走了那沓便利贴。
力气太大,便利贴都被撕破了两张。
他一张一张翻看,到后面越翻越快。
我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又怕火上浇油。
“这是什么?”他终于发话了,他举着那沓便利贴递到我眼前甩了甩,“周松年?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心一惊,他怎么连名字都知道了?
难不成,那便利贴上还写了名字吗?
心头乱糟糟的,我低声说:“我朋友的同事,不小心放错包了——”
不等我说完,赵骏天就气呼呼打断了我,他瞪着我,一脸的烦躁:“丁雨澜,你当我眼瞎吗?这上面的人像不是你,是谁?!丁雨澜,你不止心眼多,你背后小动作更多!是不是我都不能去南城出差了,只要我一出去,你在这边就开始给我闹腾!……”
提到南城,我就想到了沈鹃荷。
我为什么想跟舒欣见面聊天?
原本,我只想自己消化的。
我看到他有决心让我生孩子跟我结婚,我是想着既然我愿意跟他,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偏偏,他揪着一点破事就不肯放过我,就这破烂性格,长得再帅条件再好,我也不想再纵容了。
“赵骏天,你冲我吼什么?谁知道你去南城干什么了?我闹腾什么了?我就正常见个朋友都不行——”
我刚开始发泄,他的手机突然接二连三响起来。
伸手从餐桌上捞过手机,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下一秒眼眸微眯,又看了一眼,然后就怒不可遏地发作了,狠狠摔了手里的便利贴,再把手机递到我眼皮底下,咬着牙阴凉斥问:“这就是你正常见的朋友?”
我朝手机界面看过去——视频里,我和周松年挨得很近,视线错觉,我像是扑在他怀里,我的脸看不到,只看得到周松年笑得很开心,但眸中的神色略有异常。
我知道有了这个小视频,我怎么解释都没用的,特别是遇上赵骏天这样的人。
受过情伤的男人,原来是不能碰的。
一而再,再而三,三后还有四……
一瞬间,我有些灰心了。
以致于,我都没有兴趣去讨伐赵骏天居然安排人跟踪我。
似乎,此时,天大的事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
因为,我努力了,我想要自己不后悔。
可是,我忽然,就没有信心了。
爱一个人,一秒钟就可以开始,不论有多么肤浅。
离开一个人,却需要那么大的勇气。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但此一刻,我委屈地想要试一试。
11
面香已经闻不到了,我杵在那里,说出来的话也像那碗面一样凉。
“赵骏天,既然你对我有这么多不满,我们实在没有必要……”说到这里,我喉头一酸,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我艰难地继续,“我们可以结婚,但彼此不要干涉,等我生下孩子……也可以离婚。”
那时候,我思绪是混乱的。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我不该对赵骏天动心,不该让自己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没有想到,我说的话竟然在不久的将来都变成了事实。
大概是我表情认真话语认真,赵骏天居然没有立即发作。
他只是盯着我,一双眼眸里情绪难辨,两三秒后,他甩手扔了手机在沙发上,再回看我,看了好一会儿,他冷声与我确认:“丁雨澜,你说的是真的?你只问我要一个婚姻的躯壳?”他一面说着,一面靠近我,整个人可以说已经贴上了我。
气息微乱,我侧身退后两步,但语气仍旧坚定:“嗯,只要你不来找我的麻烦……”才说到这里,耳畔处有些痒,是赵骏天的鬓发扎在我耳后了,他把我抱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自己发完火,别人真要解决问题,他又不肯。
“丁雨澜,你以为我有那个闲工夫陪你过家家?结婚了,你就是我的人,彼此不干涉?开什么国际玩笑!——不对,你人已经是我的,我想怎么找麻烦就怎么找麻烦!”
他把我推到沙发上,人也贴过来,一双眼睛望进我眸子里,脸色略略缓和了。抬手,轻轻解开了我领口的一粒扣子,温热的唇落在我颈上,肌肤相触,我浑身一阵战栗。
“赵骏天……你走开,你烦不烦?”
他不听,继续缠闹了一会儿,才伸手拍拍我的面颊,声音低沉地说:“丁雨澜,随便出去见男人是你不对,我说你两句还不行?还妄想给我儿子制造一个痛苦的童年?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说到这里,他生气地咬了我的嘴角,“我告诉你,离婚这种混账话再给我听到,别怪我翻脸无情!”
神经,难道现在不是翻脸吗?现在不是无情吗?
既然,他不答应彼此不干涉,那我也不想装聋作哑了。
我躲开他唇间的热气,侧过脸,再鼓了鼓勇气,终于说:“好,你不同意我的提议,那你也尽职一点,别总跑去南城见那个……沈鹃荷……”
说到最后,我还是有点结巴,也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他说过自己对沈鹃荷旧情难忘。
好几秒过去,他的动作顿在那里,沉默如水。
我整个人也僵在那里,只是意识到我说出“沈鹃荷”三个字,他反应便这么大,心底迅疾一阵刺痛,仿佛我都不配提这三个字。
虽然,我人在他身边;虽然,他与我气息交缠;却原来,我还是那样渺若尘埃。
忽然地,我小小的自尊顽强地浮上心湖。
奋力挣脱,我想要短暂逃离他!至少,在这一刻,我不想成为一个笑话!
察觉到我的动作,他终于回神,双眸盯住我,含着一丝丝愠怒,双手却更紧绑住我,冷语低斥:“别闹!”
我不听,我的自尊不允许。
看我如此倔强,他似是彻底恼了,眼底怒意更盛,不再言语,只脸色阴沉着,唇紧抿着压在我的唇角,不带有一点怜惜……直到血腥味一点一点散开,他终于发话:“丁雨澜,要不是看我儿子面上,今天你别想好过!”
12
那晚的最后,赵骏天听见我肚子咕噜叫,才放开我重新去煮面了。
两个人吃面,我说要回家,他不吭声。
吃完,我去洗碗。
他跟上来,从后面抱住我,低声说:“今晚你在这里陪我,明天我们一起去拍婚纱照。”
我没说话。
他伸手抓住我沾满洗洁精泡沫的手,非常温柔地抚摸着,耳边的言语也抹上了温柔的色彩:“丁雨澜,你说得对,我跟你检讨,以后再没有沈鹃荷……只有你……”说到这里,他开始轻吻我的脖子。
他刚才喝了一点红酒。
他的吻像一张绵密的网,网住了我全身,也网住了我整颗心。我转过身,用力抱住他的腰,无限柔情地回应着他,只是我的泪也落得很汹涌。
他停住,低问:“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望着他,摇摇头,踮脚朝他微扬了下巴。
他笑了,笑着以唇印上我,斥我的话里夹带了点点的宠溺:“傻的……”
我的确是傻的,为了心中的一点贪念,不计较受伤。
后面的事情进行得比较顺利,包括拍婚纱包括各种婚礼准备。
我们的婚礼订在元旦那天。
我没有想到沈鹃荷会来找我。
那是婚礼的前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丁小姐吗?我是沈鹃荷,方便见一面吗?”
我俩约在一家咖啡馆。
沈鹃荷先到的,很奇怪,我一进去,她就认出了我,她朝我招手:“丁小姐。”
我走过去,看了她两眼。
她跟我很不一样,太漂亮了,浑身发着光。
“你……找我,有事吗?”我说得不是很自然。
她笑笑:“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确认一些事情——”她停了一秒,深深看我一眼,然后用小调羹搅动杯里的咖啡,状似随意地问,“你未婚先孕,你觉得你未来婆婆会怎么看你?”
我语塞,想要说她失礼,却不能够。
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又开口了:“你未来老公跟前任藕断丝连,你没关系吗?”
她真的好厉害,这种无耻的话,她居然能特别优雅地说出来。
我笑了笑,不想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软弱,我说:“沈小姐,如果没什么正经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听了,依旧笑着,只是忽然丢下小调羹,伸出自己纤细的腕子,拉起衣袖,递到我面前。
我愣住了。
白皙的手腕上是一道一道青紫的痕迹,看着挺吓人的。
“我未婚夫干的——”她截住话头,“是骏天给我上的药……他给我涂药的样子就跟从前一样温柔,那时候我不小心磕破手指,他都要心疼半天……可是,你知道吗?他这次给我上完药,居然跟我说——以后再有事,不要找他,去找警察……”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说:“你可以不和他分手——”
还没说完,沈鹃荷厉声打断了我:“不分手?不分手他那个妈每天要死要活的,烦都烦死了!”
我约莫知道一些,赵骏天妈妈不喜欢沈鹃荷,说她和赵骏天交往期间参加了什么选秀比赛,有一次饭局上的照片被拍下来送到了赵骏天妈妈那里,她立即要求赵骏天分手。
赵骏天有时候会逗我:“丁雨澜,你可要认真讨好我。我妈很保守的,你大着肚子进我家,你不找个靠山,往后可有你受的!”
两家父母见面商谈婚礼事宜的时候,我见过他妈妈,神色是有些严厉,但也没有特别苛待我。
不过,儿媳总归是怵婆婆的。
听完赵骏天的话,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小声说:“你别吓我,你妈妈有那么吓人吗?”
他伸手拧了拧我的腮帮子:“有我帮你,自然不吓人;我不帮你,哼哼,那就不好说——你还不求我……”说着,他低头咬我脖子。
自从我在丽景公寓留宿了那一晚,他对我有一些不同了。
南城那边,很少去了,我也没多问。
他自己是这样说的:“只要我去南城,你就要给我作妖——不去了!”
只是,没想到,他不去——沈鹃荷便自己过来找他了吗?
带着一身的伤,找他涂药来了吗?
13
和沈鹃荷分开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走。
走到一个小公园,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看云,看看花。
明天,我就要在赵家生活了。
未来的一切,无法预知的一切。
想到沈鹃荷,我心里没办法安静下来。
忽然,电话响了。
“丁雨澜,你现在在哪里?”
是赵骏天。
“怎么了?今天不能见面。”
“我知道,我是问你人在哪里?!”他突然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神经!
有这样对待自己准新娘的男人吗?
我一生气,摁了电话。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一直让它响了好久,我才按了接通:“如果你是要骂人,我现在就关机!”
那头似是愣了一下,而后语气凶悍地说:“你长本事了,还敢威胁我——你到底在哪里?”
他一直追问我人在哪,我觉得有些奇怪,转念我明白了,我忍不住呛他:“你纠结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有人往你那边汇报了什么?”说完,我觉得有些心酸,这一刻我竟然希望是他找人跟踪我才打电话的,而不是沈鹃荷告诉他的。
但我又笃定地知道一定是后者。
赵骏天听了我这句不好听的话,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点就炸,反而默了两三秒,然后才低沉开口:“以后,你不要跟她见面。”
他没有说“她”是谁,却很轻易地就把我的眼泪勾出来了。
我忍住了哭声,嗓子却还是有些哑:“好,我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感觉到胸前闷滞,我立即切断了电话,并且马上关机。
一个人哭了很久,哭出来,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一直到家楼下,我才拿出手机准备开机,刚按了开机键,人就被一道力量劫住。
我吓得大叫,手机都差点掉了。
抬头看一眼,我不敢信,他怎么来了?
今天不能见面的。
他拽住了我的胳膊,要把我拖上车。
我拼命挣扎:“你干什么?!今天不能见面,你妈说的!你放开我!”
他不听,一直拖拽我,后来看我挣扎实在厉害,他火了,一声不吭就把我拦腰抱起来。
道上没几个人,但我还是觉得好丢脸,不敢大叫,不然就更扎眼了。
14
他把我放倒在副驾上,倒是没摔我,估计是宝贝他儿子。
自己也上车后,砰一声关了车门,声音大得吓我浑身一个哆嗦。
我扭过头,不搭理他。
他也没有立即说话,应该是在攒词,果然,歇了五秒,他开始炮轰我:“丁雨澜,你的那些臭毛病赶紧给我改!以后不允许不接电话,更不允许关机!瞧把你厉害的!”看我一直没反应,他贴上来,伸手扯过我的下巴,“我在跟你说话!你看着我!”
看就看,我狠狠瞪着他。
他左右看看我的脸,忽然问:“刚才打电话,你哭什么?”
被他听出来了。
我一个字也不说。
他气恼地掐紧了我的下颌,疼到我蹙眉,他见了也不怜惜,力道一点没松,嘴里振振有词:“让你不要去见她,是为你好——你还在这演狗咬吕洞宾呢!”
我还是一个字不吐。
他气红了眼:“哑巴了?说话!”
说话就说话。
我大声说:“你妈说了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你赶紧放我下去!”
看我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眸色微变,突然笑了,他的手从我的下巴处摸上脸颊,轻轻捏了捏:“拿我妈的话当圣旨了?我说过的,你到了我家,得记得讨好我——忘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搓我的脸,最后三个字还故意说得轻柔柔的。
对付我,他一直很得意,只要略施美男计,我一准投降。
不过,这次鬼使神差,我想到了沈鹃荷说他帮她涂药也是很温柔的。
于是,我幽幽地问一句:“你……给沈鹃荷涂药,是不是也会这样……动手动脚?”
话音落地,小小的车厢顿时更加逼仄了。
浅浅的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一切都很朦胧,包括赵骏天此时的眉眼。
我有一点点后悔,眼眶也开始微酸,我小声说:“对不起……我想要回家——”这一次,我还没说完,话尾给他堵住了,他的唇像冰冷的霜碾过我的唇沿,每一次碰触都寒凉至极。
对待这个吻,我的抵触非常大,我双手不停打他的背,我的牙齿也妄图咬破他的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发狠了,他不给我任何得逞的机会。
很快,我的泪水决堤,我所有的反抗都在这一瞬间偃旗息鼓。
似乎过了一万年之久,他终于一把推开了我,他冷声说:“丁雨澜,我看我是见鬼了才会跟你结这个婚!”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我嘴里不愿意服输,我说:“好啊,那你还来得及——”
不等我说完,他怒喝一声:“闭嘴!”吓我全身抖了一下,他是不管的,人又压过来,在我耳边明明白白交代,“你这张嘴再要胡说八道,看我饶不饶你!”
真是气死人!
我两手一抹泪,大喊道:“王八蛋,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他立即甩开我,气哼哼打开了车门,朝我吼一句:“滚啊!”
回到家洗完澡,我都没能彻底消气,看到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就想关机,但一想到赵骏天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
入睡前,迷迷糊糊的,手机响了。
我猜到是他。
但还是接了,反正是拗不过他的。
“睡了吗?”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少见的温柔了许多,“好好睡一觉,明天会很忙。”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嗯了一声。
他在那头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说过以后只有你,你要信我……”
我没说话,又流泪了。
他轻叹一声,忽而低低说:“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抱着你睡了……晚安……”
电话挂断后,我的泪默默滚了更多。
那时候,两个人那样不消停,我还是想要嫁给他。
15
长话短说吧。
办完婚礼,我和赵骏天就成为了夫妻,走进了婚姻的围城。
小喆顺利降生,公婆都很高兴。
虽然婆婆不是特别喜欢我,嫌弃我家务干不好,嫌弃我做事不够稳重,但总体还过得去。
我想,这大概要归功于我给赵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可惜,赵骏天的爸爸病情恶化,在小喆七个月的时候撒手人寰。
婆婆很受打击,脾气愈加不好,一点小事就喜欢大动干戈。
有一次,赵骏天都忍不住朝她发脾气,说她整天吹毛求疵,气得她一天都没有吃饭。
后来,赵骏天给家里请了阿姨。
我主要负责带好小喆。
婆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骏天非常忙,每日里出差,又开始隔三岔五去南城。
我的心思全在小喆身上,也顾不上他。
小喆满周岁那天,舒欣刚好休息,她说想看看宝宝。
我就带上小喆跟舒欣去了商场,她非要给小喆买生日礼物。
结果就是这么巧,我们找了一个小店喝东西,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看我的神色就不对,欲言又止。
我没怎么放心上,一心给小喆喂甜点,随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舒欣是个藏不住话的,她咬了咬唇,把手机递给我看:“这是你老公吧?”
我看一眼过去,递小勺的动作顿住了。
那照片上的男人确实是赵骏天,他旁边的女人是沈鹃荷。
头皮微微发麻,我这才意识到有好久了,我没有一刻想到沈鹃荷。
自从小喆出生,我整个人就不是自己的。
赵骏天对我表达过不满,他说:“丁雨澜,别只记得你是个妈,也要记得你人妻的本分!”气咻咻说完,他必定来闹我,动静大了,小喆就睡不踏实,我总是不放心。
赵骏天对此很是不满,只是不好发作,等到小喆深眠,他就像发怒的豹子一样逮我到客房,不由分说找我撒一顿气。
时间久了,虽然两个人没有明说,但确实是不够美好了。
不过,这种不美好,我只归因于小喆还太小,更需要我这个妈妈,而赵骏天,我想着等小喆大一点,自然是可以弥补的。
却原来,我还是想简单了。
自结婚后,我就没有再听到过沈鹃荷的任何消息,我由怀疑变成了深信,我相信了赵骏天曾经说过的话——“以后只有你……”
我没有想过,我的深信,其实一直是我在麻痹自己。
16
晚上,我们两家一起吃饭,给小喆过生日,看他抓周,很热闹。
我一直忙着录视频拍照发朋友圈。
直到,爸妈说晚了得回去了,我才发现赵骏天不在客厅。
我敲了敲书房的门,然后推开,看到他刚好讲完电话。
我想到了沈鹃荷,但我没有说什么。
因为玩了一天,小喆很快就入睡了。
赵骏天洗完澡出来看见他睡了,眉眼一片喜色,爬上床就将我抱个满怀。
“老婆,你都给小喆断奶了,怎么身上还一股奶香呢?”
似乎,他的兴致很好。
什么心理?
补偿?
我推开他,想了想要怎么聊到沈鹃荷呢——开门见山,还是迂回提醒?
正苦恼,不觉一阵轻痒在耳边蜿蜒,我躲了躲:“去隔壁房……”
他嘟囔一句,嫌麻烦。
我其实是怕两人吵起来打扰小喆睡觉。
现下,他不答应,搞得我整个人比较烦躁,两手用力推开他:“哎呀,起开,我今天带小喆出去玩,太累了……”
我打算另选时间再聊沈鹃荷的事,或许等我再确定一点,也可以不那么被动。
只是,话一出口,我有了一点章法,我说到带小喆出去玩,这个口子开得不错。
偏偏,赵骏天心思不在这,他看到我这么明显的拒绝,霎时就恼了:“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每天这啊那的,有完没完!”他骂完我,人又贴上来,“你还反了天了!”
一嘴的男权思想,就知道对我耀武扬威。
我忍了又忍,结果还是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艰难地打开微信,找到那张照片,大剌剌递到他眼皮底下,冷语道:“赵骏天,你就知道骂我,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因为没有开亮灯,他迷瞪着两眼,看了好一会儿,眼眸才黯了黯,粗声问:“这是什么鬼东西?哪里冒出来的?”
我笑了,笑得很冷:“我带你儿子出去玩的时候,你也没闲着,正带着别的女人在逛商场——”我把手机往他面前再递了递,“没冤枉你吧?”
我刚问完,他已经黑了脸,一把打掉我的手机:“胡说八道!”说完,他似乎还不解气,俯身下来咬我的耳朵,咬了一会儿,忽然又像是沉溺了,开始细细地吻我的耳垂,低声说,“傻女人,能不能别扫兴……”
他的吻于我而言,依旧如往昔一样温暖炙热,我也很想与他一起沉溺,就像曾经我屡次都对他举起白旗。
只是,一想到我在陪小喆,他却在陪着沈鹃荷,我的心就很痛。
我流着眼泪,坚决地推开了他。
他意识到我的决心,沉着一张脸,红着一双眼,凉了语气,他问我:“丁雨澜,如果我说你看到的不是真的,如果我说结婚以来一直是你……你信不信我?”
我睁着一双泪眼看他,没有说话。
他望着我,一双眼眸逐渐沉霜,五秒后他放开我整个人,动作很大地下床,开始穿睡衣,他一边穿一边说:“丁雨澜,其实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我……对不对?结婚前是这样,结婚后更是这样!”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我,“你嫁给我,从来就不是因为你有多爱我——我没说错吧……”他似是还要说很多,却戛然止住,再怨恨地看我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乱极了——他问我,信不信他?
我的答案吓到我了——不信,我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确实是不相信。
原来,我肯嫁给他,并不是因为爱给予了我对他的信任,而只是因为——我对他有贪念,我想要得到他,所以我选择了自欺欺人。
17
自抓周那夜我俩不欢而散,赵骏天直接飞去了南城。
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第三天中午,我午休醒来,打开微信,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想我儿子了,发一张他的照片给我。”
我拍了小喆熟睡的照片发了过去,然后起床去了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他的回复。
晚上,阿姨做好了饭,却不见婆婆出来。
我去她房间喊她,听到她哼哼唧唧的。
“妈,你怎么了?”
婆婆苦着一张脸:“给我找根体温计来,身上疼得很……”
我让阿姨帮忙,自己不敢上前,我担心传染给小喆。
婆婆见了很是恼火:“怎么?我是得瘟疫了吗?”
“妈,不是的,我还得照顾小喆……”
听到是因为自己的大孙子,婆婆才没唠叨我,但还是对我黑着一张脸。
体温量出来38.9度,我连忙找来退烧药。
可是服了退烧药,婆婆的体温还是没能降下去,她疼得叫唤:“送我去急诊!想疼死我啊?!”
虽然担心小喆,但现下我也没有法子,只能戴上口罩搀扶婆婆起身准备送医。
我请阿姨今晚留宿一宿,帮我照看一下小喆。
我个头比较矮小,婆婆身材比我高大,我撑着她走,实在吃力,没一会儿就满额头的汗。
刚到院门口,婆婆不耐烦甩开我的手,倚着院墙气咻咻说道:“打电话!给骏天打电话!叫我儿子来!”
我不敢怠慢,本来准备送到医院再联系赵骏天的。
我先在网上叫了一辆车,然后拨通了赵骏天的号码。
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接了。
“喂,你好,骏天去卫生间了,我看一直响就接了……”
真好笑,居然是沈鹃荷的声音。
我先是愣了,然后就有点恍惚。
反倒是婆婆,苍白着一张脸,眼神虚飘,听到沈鹃荷的声音,似是反应了几秒,猛然大醒一般,快速夺过我的手机,朝那头开骂:“沈鹃荷?!你为什么接骏天的电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那头听到婆婆的声音,似是吓坏了,立即掐了电话。
婆婆气得还要往回拨,我伸手把手机拿过来了:“妈,上医院要紧。”
刚好,车子也过来了。
在车上,我给赵骏天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婆婆生病了。
一路沉默,下车后,婆婆说了一句:“你这个做老婆的,怎么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
我笑笑,没有反驳。
18
医生诊断婆婆感染了肺炎,因有高血压这类基础病,所以需要住院治疗。
我给婆婆办理入院手续,将人送到了病房,刚换好病号服,转头看见赵骏天进来了。
他看我一眼,神色有些憔悴。
“妈,你怎么样?”
婆婆没给他好脸色,她哼一声:“死不了。”
我给婆婆倒了一杯热水:“妈,我先回家看看小喆,回头再过来。”
婆婆点点头,看一眼我的脸,语气和往常一样冷硬:“还过来干嘛?我儿子不是在这吗?别回头感染了连累我孙子!不用来了!”
我听了笑一笑,走出了病房,没有跟赵骏天打招呼。
折腾了一晚上,我太累了。
电梯口挤满了人,我不愿意等,就去走楼梯。才走到拐角,听到一声不耐的呼喊:“丁雨澜!”
我停下来,看着他。
赵骏天抿抿唇:“昨天晚上的事……我可以解释——”
我打断他:“先不说了,我要回去看小喆。”
他见我这个态度,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他掀了掀唇角,言语冷了:“你本事大得很,会拿我儿子做挡箭牌了!”说完,他立即转身。
看着他的背景,我苦涩地笑了笑。
他说可以解释,他却不知道再多的解释,于我而言,只是在伤口上再多撒一把盐。
因为爱护自己的孙子,婆婆发话让我不要再去医院。
在家待了两天,我看小喆没有什么异常,还是决定抽空去一趟。
我提着水果篮,刚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头动静不小。
“你是不是脑子昏掉了?还跟那个沈鹃荷拉拉扯扯?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想来医院看我?!”
这是婆婆暴跳如雷的声音。
沈鹃荷居然想来探望婆婆——她这是要干什么?
我的心一阵窒闷,我绝没有想到赵骏天和她已经旧情复燃到这个程度了。
明明,赵骏天说可以解释……
心乱至极,我只想听听赵骏天怎么说。
“妈,你怎么总这样?能不能别翻我的手机?!”赵骏天一半苦恼一半愤怒地低吼,“她只是凑巧来了苏城——”
这边,赵骏天的话还没说到关键,我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你好……”
戏剧性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
回身,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明艳照人的女子手捧着一束鲜花,浅笑着望向我,那双眼睛要多美有多美,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19
我给婆婆打了一个电话。
“妈,我想带小喆回娘家住两天。”
婆婆非常生气:“我在医院治病,又带不了病毒回家,你怕什么?!”
我还是坚持要回娘家。
婆婆看我这么倔,气哼哼吩咐道:“你这个媳妇没良心,你要回娘家可以,先帮我拿两套换洗衣服出来,我让我儿子去取,你当面给他。经别人手,我嫌脏!”
我不是傻子,婆婆的意思,我还是清楚的。
相比沈鹃荷,大概我这个媳妇还是更得她的认可。
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愿意看到赵骏天。
所以,我把婆婆的衣服找出来,装在一个密封塑料袋里,然后交代阿姨不要动,等赵骏天来取。
坐上出租车,手机响了,我挂掉了。
三秒后,我收到了赵骏天发来的一条消息。
“你不要再闹!我晚上去找你,你等我!”
没想到在他眼里,我只是在闹。
明明,我是要认真想,我想要在自己家里,清静地想一想——到底,这段婚姻,我该不该继续?
我知道,如果我妥协一点,这段婚姻还是可以继续的。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沈鹃荷在电话里说“骏天去卫生间了”,只要一想到在病房门口她那灿烂的笑脸,我觉得如果我对这段婚姻妥协一丝一毫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只是舍不得小喆……
赵骏天让我今晚等他——理智告诉我,为了小喆,我应该等他,我应该控制自己的情绪,与他好好谈一次。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又一次被他放鸽子。
看着小喆沉睡的小脸,我思虑再三,拿起了手机,轻轻拨了他的号码。
结果,语音提示我——对方关机了。
第一秒,我是懵的,等到反应过来,我气笑了。
我嫁的这是个什么男人啊!
气愤地扔了手机,我去洗手间洗脸,准备睡觉。洗好脸,我刚在抹水乳,听到手机响了。
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是心里有气。
等我抹好了脸,捡起手机一看,心里有些疑惑。
带着一丝猜疑,我接起了手机。
果然,对面传来的是沈鹃荷的声音。
“你好,我是沈鹃荷……我有没有打扰你?”
这种废话,我不想回答。
沈鹃荷在那头轻轻笑一下:“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今天我不该去医院看伯母……骏天把我狠狠骂了一顿,一开始我还跟他犟,这会儿我想通了……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
这明晃晃的炫耀,是怕别人听不出来吗?
我冷笑一声:“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专门打电话来告诉我,你和赵骏天准备再续前缘?”
估计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在那头微微愣了一秒,而后笑道:“你都这样讲了,那我也坦诚一点。既然他妈妈还那样不待见我,那我也不进他家……我只想偶尔孤独的时候有他陪着就行,也不愿意想那么长远——”
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真觉得再听下去会脏了我的耳朵,咬了咬牙,我厉声道:“你和他要怎么样,你去跟他讲!”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因为太生气了,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直到小喆翻身抱住我,小小的人贴着我,仿佛我是他的一切。想到这一点,我心头忽然一酸,这才开始拼命掉眼泪。
或许,一开始,我的选择就是错的,如果我只选择了小喆……
可是,那时候,我对赵骏天有贪念——如今,却要因此伤害小喆吗?
20
晚上,我刚把小喆哄睡,听到玄关处一阵杂乱的敲门声。
爸妈都去小姨家祝贺新居乔迁了,说好今晚不回来的。
敲门声依旧不断,我担心吵醒小喆,只好奔去开门。
门一打开,呛鼻的酒味铺天盖地而来。
我心一凛,立即推门要关上。
他抬眸看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我欠了他几个亿。单手用力,他推开门,一双长腿就迈了进来。
我不理他,朝小喆睡觉的房间走去,轻轻地将房门关上了。
刚转身,人就落进了一个酒气熏天的怀抱。
他不说一句话,低头就来找我的唇,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戾气。
肯定的,足足两个礼拜,我拒绝和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
我这种行为在他眼里那就是胆大包天。
可是,我必须要给自己这样的时间。
我要彻底想清楚,想清楚我与他的这段婚姻还有没有未来。
各种推拒,却都被他男性的力量给压制了。
整个人困在他坚硬冰冷的胸膛里,我忍无可忍地低唤:“赵骏天!我们聊聊——”
我才说几个字,嘴角就给他堵住了,他咬破我的唇,看到我蹙眉,他才出声:“现在要聊了吗?”一双眼紧紧盯着我,眸底冷风阵阵,“这半个月你在做什么!丁雨澜,你真长本事了!赖在这里不回家,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你究竟想干什么!”
吼了一通,他双臂的力气似乎泄出去一些,我立即趁这个空奋力推开了他。
他倒在沙发上,冰冷的视线依旧牢牢绞着我。
我刚要有动作,便见他长臂一捞,把我压在了柔软的沙发。
两人这副模样,俨然就是那一日我义无反顾奔去他身边,在他办公室……
瞬间,我的眼眸点点酸疼。
他见了,极低极低地叹息一声,更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语:“跟我回家……”也不说完,他开始在我脸上、鼻上、唇上,落下炽热的吻……
曾经的任何时刻,他一旦对我这般爱抚,我除了沦陷还是沦陷,可如今——
我忘不了沈鹃荷那张灿烂的笑脸,更忘不了她在电话里那一番嚣张的笑语。
趁着尚存的一丝理智,我躲开他愈来愈汹涌的气息,我拿出最最冰冷的语调开口了:“赵骏天,你当自己是古代王爷,左拥右抱?”
我嘲讽他,他居然不恼,眼睛里淌出一抹笑意:“不想我左拥右抱,现在就跟我回去。”
看他没个正形,我气死了:“你今天喝醉了,我懒得跟你说!”
他看着我气呼呼的样子,眸中笑意更甚:“不说就别说了……”这几个字说得懒洋洋的,下一瞬,他滚烫的唇埋进我的颈窝。
我知道,他一贯的姿态又来了。
未防心态有变,我这次决不能让他得逞,趁他意乱情迷,我像小鱼儿一样钻了出来。
“你别在我家发神经!”
他无视我的话,斥一句:“过来!”
我才懒得理他,准备去小喆那里。
刚走过门口,听到他一声暴喝:“丁雨澜!”
21
沙发脚下,一堆纸散乱着,狼狈不堪。
“这是什么?!”
赵骏天的声音低哑、渗人。
看着他手里抖动的纸张,我多少有点怕,没敢出声。
“丁雨澜,我在问你,这是什么东西?!”他走近我一步,怒不可遏地朝我喊道,“你哑巴了?”
那是几张离婚协议。
今天我去见舒欣了。
她和周松年好上了,两个人去逛公园。
刚巧,我打她电话想跟她聊聊,她就喊我出来。
分开的时候,她给了我这几张纸,眼睛里还是不相信的,她说:“放在我包里好几天了,一直我没叫你出来……你这些天说的是真的?你真舍得跟赵骏天离婚?”
我接过那几张纸,放进自己包里,笑了笑:“我先看一看,做个准备。”
我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但是我确实动过这些心思。
此刻,我看着赵骏天黑沉的脸赤红的眼,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我不是他——他和沈鹃荷又好上了,凭什么不答应我动离婚的念头,真拿自己当王爷了吗?
想到这里,我拿出了勇气,我伸手要去拿那几张纸:“看不懂吗?离婚协议……你给我!”
看我如此淡然,赵骏天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疑虑地又愠怒地斥问:“离婚协议?所以这些天,都在密谋这件事,是吗?”
我点点头:“对,你和沈鹃荷不清不楚的时候,没想到这些吗?”
“丁雨澜!”赵骏天掷了那几张纸,整个人逼近我,两手紧紧钳住我的肩头,“我让你信我!你就是做不到,是不是?你不信我,还在背后做小动作!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动的念头?!”
肩头传来剧烈的痛感,看他凶神恶煞,又担心小喆要被他的发疯闹醒,再想到我动离婚念头也是因为他的好前任……
凡此种种,难道最委屈的不是我吗?他此刻如此的面目,倒像是我欺负了他一般。
心绪堵塞,我胸中滞痛,脚下也软了。一个没站稳,跌在地板,后背靠着沙发沿,有一瞬间,心死了,我声音极低地说:“赵骏天,何必闹呢?离婚吧。”
话落,四周是暗黑的沉默。
他自然是听到了,不过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大概是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拿捏了我。
他今天故意喝醉来找我,不就是以为故技重施就能轻松应对我吗?
如今,当头棒喝,他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弯腰,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张,递到他面前,轻声说:“也很简单的,你只要签个字,其他的你可以让你的律师来——”
“胡说八道什么!”不等我说完,他大喝一句,伸手抢过那张纸,三两下就撕了,他把纸屑扔我脸上,人也贴过来,阴冷地说,“丁雨澜,要嫁也是你,要离也是你,你当我赵骏天是你的提线木偶吗?!你倒是想得美!”骂完我,他就开始捡地板上的纸,捡一张撕一张。
我知道今天肯定是跟他闹不明白的。
由着他捡由着他撕,我起身,决定不陪着他发疯。
刚挪了挪脚,忽见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我。
我刚要斥问他有完没完,却眼尖地瞅见了他手里的那张纸,顿时心头一紧。
那张不是离婚协议,而是周松年给我和小喆画的画像。
周松年去公园就是去过画画瘾的。
他看小喆可爱,非要画。
他确实画得不错,我夸个不停。他便提议给我和小喆画个合影,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耐不住舒欣也在旁边劝。舒欣现在特别宝贝周松年,整个一恋爱脑。
合影画出来是真的不错——我抱着小喆笑得十分温婉。画像和照片的感觉不一样,我打算买个画框裱起来。
现在,却不能够了,画像的一角已经被赵骏天攥得皱皱巴巴。
我心疼那么好的一幅画。
“你还给我!”我伸手过去,声音却不大,心底里我还是怕他的。
他不听我,双眼仔仔细细看那幅画像,越看,手上攥得越紧。
“周松年?我记得他,那个用便利贴给你画像的男人!我想起来了,你跟他搂搂抱抱还被拍到了!”他一面说着一面靠近我,直接将我抵在沙发沿,说出来的话特别阴毒,“跟我闹离婚,是因为这个男人吧?”
我沉默不语。
他不喜欢我的态度,手上用力就把那画像攥成了一团,然后抛得远远的,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丁雨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在跟我闹?!是不是他给你打的离婚协议?丁雨澜,你厉害,你偷偷给自己找好了下家,还来拿沈鹃荷给我找事!……”
听他越说越难听,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赵骏天,我再也不要跟你过了!”
22
那一晚是混乱的,我和赵骏天谁也不愿放过谁。
他把我抱到沙发上,一顿肆意胡作。我逃不脱他,但也不让他好过,在他叫嚣着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的时候朝他拳打脚踢。
两个人,都像是被对方给逼疯了。
直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
我趁他不备推开了他,快速跑进了房间,锁上了门。
我抱起小喆,轻声哄慰。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我打开房门,看到客厅空荡荡的,只剩那一地凌乱的纸屑。
闲话短说,自那晚后,我和赵骏天的关系就一直僵着,我也没有回赵家。
爸妈也看出了端倪,明里暗里都在劝我。
婆婆也给我打过电话,她骂我无情无德无用,说我作为媳妇不关心婆婆的身体,还把她的孙子带走了,说我作为妻子管不住丈夫只会躲到娘家,没出息。
她怎么说都好吧。
我给赵骏天发过微信,我说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没必要拖着不解决。
但是,这次是赵骏天不肯给我只言片语。
事情,似乎又走向了死胡同。
这天,我牵着小喆到小区附近的小公园走走,散散心。
我没想到啊,沈鹃荷居然能找过来。
她双眼通红,看到我的第一眼,情绪就有点不稳定。
“丁雨澜,我是真不愿意来找你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里浮动着不满,“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找事——你一定要跟他提离婚吗?我都坦白跟你说了,我没想进赵家,我只是偶尔需要他陪着……这都不可以吗?”
我觉得很好笑,透过午后的阳光,我望着她,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大概是我没有爱他爱到你那个程度。”
沈鹃荷像是笑了,又像是要哭:“你的确是不为他考虑的,他在南城忙到昏天黑地,还要因为你去酒吧买醉……”说到这里,她真的哭出了声音,“丁雨澜,为什么啊?他醉了头疼,我好心去照顾他,他却叫我滚,他说都是我阴魂不散,害得他现在要妻离子散了……”哭诉到这里,她仿佛肝肠欲断,她奔过来双手抓住我的肩,摇晃着,一字一句质问我,“丁雨澜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可以嫁给他给他生子!为什么!那时候,他跟我说要跟我生好多好多孩子……现在却叫我滚……为什么?!”
她的歇斯底里吓哭了小喆。
我自己是没有关系的,但是让小喆不得安宁,我就不能不管了。
我直接报警了,我警告沈鹃荷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赵骏天那边,我把离婚协议书填好,签了名字,然后寄给了他。
我以为是要石沉大海的。
没想到有了回应,不过是婆婆来找我的。
她上我家来了,当着我爸妈的面这样说:“你女儿一定要离婚的,我儿子没办法。所以我这大孙子必须跟我们,再说我们家条件比你家好一万倍,这个你要是争,那离婚这件事就没得谈!”
爸妈在一边劝我,说离婚不是儿戏。
婆婆抱着小喆问:“大孙子,你要跟爸爸还是妈妈?”
小喆哭着跑进我怀里:“我不要离开妈妈。”
婆婆笑了:“那你就跟妈妈说,不要跟爸爸离婚——”
我实在忍不了了,大喝一声:“妈!小喆还小,你不要吓他。”
我沉思了一下,离婚是我和赵骏天之间的事,小喆在赵家自然是不用受苦的,同在一个城市,我要去看小喆也不是难事。
于是,我跟小喆说:“不怕,爸妈都爱你的,妈妈每天都可以带你出来玩。”抬头,我看着婆婆认真说,“妈,大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孩子吧?”
婆婆哼一声:“你要真为孩子想,会这么绝情?”
这时候我妈不乐意了:“亲家,说话凭良心,澜澜不是糊涂人,如果不是太伤心,怎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我想到了沈鹃荷,估计婆婆也想到了,她再哼了一声,但没有反驳我妈。
就这样,我和赵骏天离婚的事就算是敲定了。
我俩在离婚登记那天见上面了,没有任何痴缠。全程,赵骏天都是面无表情的,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讲一句话,好像我与他从来没有认识过。
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我心里多少有点苦涩。
23
离婚后,我从赵家搬了出来,我也没有回自己家。
我找了一份前台的工作,然后租了一个单间,简简单单生活。
休息时间,我会去找小喆,带他出来玩。
婆婆总是会对我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我也习惯了。
每次去赵家接小喆,我都有点害怕碰到赵骏天,好在一次也没有。
今天我生日,我带小喆去家里吃了一顿我妈包的饺子,把小喆送到赵家后,我才回自己的住处。
爸妈有留宿我,但我还是觉得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更自在。
生日早就没什么稀奇,只是很奇怪,我竟然想起来去年的今日——赵骏天很早就推了工作回家,订了一个夸张的双层蛋糕,还送给我一条玫瑰坠子的项链。
拉开抽屉,伸手去到最深处,我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刚想打开,听到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疑惑地走过去,我问:“谁啊?”
“是我,开门!”
我心一震,他怎么找来的?
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丁雨澜,有本事你别开门!”他不听我,依旧把门敲得震天响。
未防扰民,我只好把门打开。
“你别乱来,我会报警的。”我没想让他进屋。
他瞅我一眼,用力推开了门,嘴里嘟囔着:“你喜欢报就报……”他一边走进来一边打量着我的小单间,“宁愿住在这么个破笼子,也要离开赵家,你真是厉害的!”
我不应他,他一会儿无趣了自然会走。
走进洗手间,我准备洗漱。
刚挤好牙膏,就感觉后背砸上来一股重力,他紧紧抱住我:“老婆,生日快乐……”
眼眶酸了一秒,我拼命推拒:“走开,这里没有你……老婆……你走开啊!”
不论我怎么吼,他就是不撒手,争执间,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大红的丝绒盒子。
“看看,喜不喜欢?”
“我不要!”我动作麻利地刷牙,努力忽略他唇齿间呼出的气息。
他很生气,抱我的手臂简直要勒断我的腰:“老公送你的,为什么不要?!”
我吐出一口泡沫,提醒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说得特别平淡,特别清晰。
他默了一秒,随后突然张嘴咬了我的脖子,气哼哼道:“离婚一张纸算什么数!我心里认你是我老婆,你就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真是好笑,法盲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不想管他了,继续刷牙。
看我没反应,他轻轻笑了,侧头过来迅疾吻住我的唇角,把我的牙刷都蹭掉了。我气得要大叫,他便钻了这个空子,真正贴上我的唇……
真是神经,我满嘴的泡泡都还在。
他却像是特别满足的,在我胡乱的拍打中扭转我的身子,把我抵在洗水台边沿,忘情地落下一个一个火热的吻,很快,我整个人如棉纱一般柔软。
好在,我还余下一丝理智,真正拼尽了全力,才把他推开了。
“赵骏天,我要告你犯罪,你有病吧?!”
看我撒泼,他笑得更好看了,深深深深看我,他突然说:“丁雨澜,你没变……你还是结婚前那个样……”
气死了,我刚才的确是有瞬间的意乱情迷。
始作俑者还不是他!
一面羞赧着一面我开始轰他走,就差拿家里笤帚赶他了。
他退在门边上,终于不胡闹了,他说:“生日礼物你收下,我马上走。”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盒子,还是有点抗拒:“我现在不想要你的东西。”
看我坚持,他恼了,沉声问我:“你收不收?”
我担心他胡来,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眼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丝绒盒子,又笑了:“拿过去,凑成一对儿,快点!”
看他那个笑,我有些心虚,只好气鼓鼓接过来,嘴里喃喃道:“反正我不要,以后都给小喆。”
他听了也不驳我,只在出门前问我一句:“周边都住着什么人?”
“要你管!”
他的脸立即黑炭:“好好说话!”
我只好回答:“都是打工的单身妹子……怎么,你要认识吗?”
我赌气的一句话,他听了似乎挺高兴:“嗯,你要是答应,就介绍两个给我认识。”
我望他一眼,下一秒,砰一声关了门。
贴着门板,我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坠子是两颗心交织。
他留了一张小卡片,上面有一句英文——“You are the only one”。
24
离婚这一年多,赵骏天依旧随心所欲,他不满意我在前台迎来送往,更不满意我给客户端茶倒水,尤其不满意有的无良客户喜欢在我端茶倒水的时候动手动脚。
于是,他就明目张胆找到我的领导帮我把工作辞了。
我真是无语。
我跑到他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
“赵骏天,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想把我逼疯?”
他很惬意,掸了掸烟灰:“又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辞了更好!”
我气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
他掐了烟,抬头望着我,表情认真地说:“不能!除非你回到赵家,回到我身边,回到小喆身边!”
我崩溃了,我跑到他面前,使劲打他:“你不要再烦我了!我和小喆好得很,要你管!你去管你的沈鹃荷,不要管我!”
任由我打了一会儿,他才用手托起我的下颌,言语冷然:“你和小喆好,那也是我答应的!你要妄想真正跟我划清界线,你信不信我让你根本见不到小喆!”
动作骤停,我的眼泪霎时涌出来,嘶哑低吼:“赵骏天,你敢!小喆是我生的——”
他打断我,冷嗤一句:“那也是你给我生的!”
真的是气到发抖,我问他:“你的沈鹃荷呢?”
他愣一下,望着我,突然不耐烦了:“有完没完?!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我让你不要跟她见面,你有没有听?!我和她早八百年就散了!全天下就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傻的!……”
他的骂骂咧咧让我彻底发飙了,抱起他办公桌上的青瓷花瓶就掼到了地上。
“赵骏天,我傻是我的事,总之以后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
骂完他,我不管不顾就要往门口去,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往哪走?!”他暴喝一声,拽住了我的右臂,“眼睛瞎了?!”
哼,假好心,就算我被这青花瓷片割伤了脚,也比被他逼疯好得多。
我一点儿都不想贴着他,也不愿意再同他多说半个字,于是只能拼命挣脱。
他看我这么狼狈,这会儿不骂我了,只抱紧我,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柔和了很多:“不要觉得多委屈,我是为你好!听我的,回家去,小喆需要早教,你以前不就是干这个的?”他捋捋我前额的发,又开口,“前不久搬来的邻居姓江,对吧?你总和一个丧偶男人进进出出,算怎么回事?影响不好,是不是?”
越听,我越觉眼前这个男人疯了。
怔怔地,我说:“搅乱我的工作不说,现在还要来搅乱我的私生活?”
眼眸微眯,他捋我额发的手指顿在原地,阴笑出声,与我确认:“私生活?丁雨澜,你好好说话,你和谁有私生活?”
真是,我跟他掰扯不清,恨恨地瞪他一眼,我闭紧了嘴巴。
25
这一年多,我俩就是这样过来的,一直较着劲。
此刻,他又来命令我辞工,同样的纠缠又要来了。
我真的已经心生厌倦。
“赵骏天,别没完没了了,你不腻吗?”
“嗯,你要腻了,就跟我回家。”
晚秋的夜风吹过来,是阵阵凉意。
我忽然不想坚持了。
“好,我答应你,我搬家,行了吗?”我气得推开他,“我明天就搬!”
他有点不信:“我给你请搬家公司。”
笑话,我那一点行李需要搬家公司吗?不就是想要变相监视我吗?
我看着他的脸,真是恨死了。
恨他的同时,我也恨自己,怎么就放不下这个人?
每回,我去接小喆,婆婆也是要说两句。
“差不多就得了,我帮你问过了,沈鹃荷早被打发走了,那都是那个女人脸皮厚硬贴上来的,你老公从答应结婚就是选择你的!你还真是蠢,这么久没琢磨明白吗?他隔三岔五找你的茬,你以为为的啥?真为我大孙子啊?我看他不是那么称职的父亲!你离婚想清静,这会儿你清静了吗?我跟你说,我儿子我了解,你跟他犟,他咬死你一辈子!……”
我真晕,这母子是真母子。
两番轮炸,我耳朵整天嗡嗡叫。
躲有躲不掉,忘又忘不掉,我没办法了,死死盯着他的脸,我说:“赵骏天,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要什么?”
我突然的问题,他似是没料到。
双眸微闪,他走近我,双臂拢住我整个人,忽而在我耳边低声说:“原谅我……好不好……”
调皮的夜风又来了。
眼眶微湿,我低声问:“原谅你什么?”
原谅你和那个沈鹃荷藕断丝连?
“原谅我……不敢信你,不敢把全部的真心交给你……”他居然是说这些,他一面说着一面吻我的前额,“澜澜,我会改的……你给我机会,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信我?不信我什么?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是不是?”没预料的,我开始哭哭啼啼,“你以为我嫁给你是因为小喆,是因为你帅,是因为你家有钱,是不是?……”
他看着我,帮我细细擦泪:“嗯,你说过的——爱我没有爱到那个程度……”
我愣住了,然后泪水更加滂沱:“你信她?她说什么就是——”
还没说完,他凑上来吻住我唇角的泪,轻声说:“好了,不说她了,我错了……我怪你不信我,其实是我自己懦弱……澜澜,真的,一段时间,我不敢信爱,爱是什么呢,我不懂!”
他在剖白自己,我却哭到不能自已,我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赵骏天,我就是不爱你,我爱小喆,我爱你的脸,我爱你的钱……你不用怀疑,我就是不爱你这个人……”
我一迭声地否认,他听了,却笑得开心极了,他开始哄我:“好了好了,不爱就不爱……我爱你,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吸了吸气,停了一秒,抽噎着说:“好……”说完,又哭起来,像个孩子。
两个人在夜色下像一对傻子在街头又哭又笑。
直到,赵骏天捂着肚子,眉头紧蹙。
“你怎么了?”
“胃疼……”
“怎么回事?”
“喝酒喝出来的……澜澜,帮我去药店买药,撑不住了……”
我气得打了他好几下:“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一把搂住我:“逗你的,车上有药,跟我上车!”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他把我扛在了肩头。
“赵骏天,你个死骗子!”
灯光如曲谱,晚风似音符,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就是这个秋夜最美的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