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江南秦淮河上有一个名妓叫方 芷,颇有慧眼,能识真英雄。
当时方芷的名气比唐时的名妓顿文、沙嫩还要响亮,她与李贞丽的女儿阿香,也就是李香君关系最好。李香君后来洗手退出江湖,嫁给了侯方域公子做妾,成为当时的一桩美谈。
有一天,方芷坐船来到阿香家里玩,姐妹二人一起说知心话,方芷说:“妹妹能够嫁给侯公子,也算是找到了有情郎,但终归一介书生,虽是名士,却只能名留一时。妹妹我想找一个忠义之士,将来与他一起名垂青史。”
听了她的话,阿香哈哈大笑:“忠义之士,大明国势如日西山,这江南的士人依旧流连花丝,哪有什么忠义之士?”
当时有一个画家叫杨文骢,字龙友,本是贵州人,后来流落金陵。听说了方芷的艳名,就前往拜访,方芷听说杨文骢擅长画梅,就让他给自己画一幅。只见杨文骢挥笔铺毫,没过多久,一幅《冬梅》图跃然纸上,看到他的画,方芷连连点头,这才是我要寻找的忠义之士。
就这样,刚刚认识没多久方芷就宣布退出江湖,与杨文骢订立了终身。当时的杨文骢名声并不好,第一他是胡建人,胡建人吃广东人,名声远扬。第二,长得不帅,又没有多少钱。第三,他依附于马士林、阮大铖,为当时的士林中人所不齿。听说名妓方芷与他订下终身,都大为惋惜,直称“明珠暗投”。她的好友阿香听说之后,也深为不解。
他们二人定情是在一座小船中,方芷看着杨文骢,郑重地说:“夫君可知我为何在这众多才子中选择了你呢?”
杨文骢实话实话:“不知道。”
方芷叹了一口气:“我看夫君画梅,花瓣尽作媚态,但老树横枝却颇显傲骨,所以我知道,先生虽然依附于马阮二人,但骨气尚存,我愿辅佐夫君,以全你的名节,所以我带来了一箱异宝,将来有这么一天的时候,送给你。”
杨云骢听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将他拥进了怀里。
没多久,南明小朝廷在清军的围攻下,没坚持几天,就摇摇欲坠,清军逼近金陵城,平时作威作福的马阮二人都死在了清军的刀下,那名闻天下的侯公子却带着阿香逃之夭夭。城破在即,百姓们都慌作一团。
平时被那些道德君子们看不起的杨云骢却拿起了刀剑,奔走于城墙之上,与清军血战。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
这天下午,黑云压城,方芷坐在屋子里,听着远处的炮声,突然几个家人哭着抬进屋一个血人。正是杨云骢,他的胸前密密麻麻,都是恐怖的伤口,执笔的右笔已经齐腕截断,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看着重伤的杨云骢,杨家老小都人心惶惶,方芷却十分冷静。她先是安排了杨家夫人与儿子离开,又遣散了下人。回到屋子里之后,给杨云骢仔细地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污,处理伤口。没多久,杨云骢悠悠醒来,看着方芷一脸歉意:“国破如此,怕是我们来生再见了。”
方芷从屋子里捧出了自己出嫁时带来的金箱子,对杨云骢说道:“”我曾经给夫君说过,待到国事不可为的时候,我会送给你一箱异宝,夫君想看看这是什么吗?”
她打开箱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根两丈长的麻绳,旁边有一把半尺来长的小匕首。看到这一幕,杨云骢一脸愕然。方芷说道:“三尺男儿,留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就在此一举,难道你也像那钱谦益,嫌水太凉吗?”
杨云双骢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交友半天下,真正懂我的,只有你一个人!”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将绳子套在了房梁之上,就要自尽,却被方芷制止。
“这大明天下糜烂至此,和这冠带书生有很大的关系,作为罪臣之一,你有资格戴这冠带吗?”
杨云骢解下了袍服,身着素服,自尽于窗棂之前,方芷看到丈夫咽了气,哈哈大笑,拿起匕首划破了自己的喉咙,他们夫妻二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后来李香君听说这件事之后,救侯方域给她作传,侯公子嫌其是风尘中人,杨云骢与他们这些才子志不同道不同,拒绝作传。而稗官野史,也没有记载此事。
这个故事出自《谐铎》,讲了明末秦淮河畔一个名妓的故事,她虽然不如柳如是,却比其幸运得多。
杨云骢是南明时江南的名臣,弘光元年,他擢升为右佥都御史,当时郑鸿逵隔江乱放炮弹,清军佯败,以大筏置灯火于江中。杨文骢中了计,向妻兄马士英报捷。哪料到,当天夜里,清兵在夜幕的降临之下,渡江而来,因为不敌清军,杨云骢逃到了苏州,清军派降臣黄家鼒劝降,杨云骢怒不可竭,直接将黄斩首,挥军再战。后来退至处州,在本地招募义军再战。后来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杨云骢授兵部右侍郞,兼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后升浙闽总督,因马士英沆瀣一气,为世所诟病。后以率众抗击清军负重伤被执,谕降不屈,最终被杀,举家三十余口同时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