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脱他的束缚,整理好衣服,一脸戏谑地看着他此刻变幻莫测的表情。
“皇上,不去打水给臣妾洗脚吗?”
李霁沉默了好久好久。
他走了。
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摊在了地上。
春桃进来连忙要来扶我,被我制止:
“将剑上那个流苏拿去烧了,现在就去!”
9
没几天大理寺卿的府上就来人谢恩了。
“多亏那日皇后及时出手相救,还派了太医来帮小女诊治,太医说若是再晚些恐怕就....唉!”
我连忙扶起刘夫人:
“如今刘姑娘可好些了?”
“劳娘娘挂心,已经无大碍了,要不是娘娘送来的那些名贵的药材,恐难好的那么快啊。”
我点头,挥退了其他下人,刘夫人也是个聪明人,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娘娘,这是我家大人偶然间发现的消息。”
我有些意外,顺便也将原本要给刘大人的信交给刘夫人。
前世,刘家的姑娘并没有被我救下,送回去的时候早已回天乏术。
刘大人与妻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还是老来得女,本就不舍送入宫中,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将贵妃和丞相恨之入骨。
后来他暗中收集了许多丞相府徇私枉法的证据,但当时势单力薄,最终并没能搬倒丞相。
这一世我救下刘姑娘,就是为了得到她父亲这把锋利的刀。
送走刘夫人,打开那封信,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刘大人偶然间发现丞相府的人与军中的某位副将的家中暗中有来往。
前世父亲和大哥追击敌寇,抢下了一座早年被敌军占领的城池,但是敌军走前一把火将城内带不走的粮草全烧了。
这座城池距离边关驻地仅有一百五十里,援军即使是带着粮草加上恶劣天气行进缓慢,原本三日的路程七日的时间怎么都应该到了。
敌军不舍放弃此处要塞,三番五次骚扰。
父亲和大哥带着将士们在饥寒交迫下输死抵抗了七日。
没粮没药下,终于在第八日被破了城。
父亲战死,大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失去了一条腿,成了个瘸子。
援军这时才带着粮草姗姗来迟,击退了敌军,简直就像是算好了一样。
而信中那位与丞相府暗中有来往的副将,正是当年那位带着粮草和援军姗姗来迟的那位。
这绝不是巧合。
茫茫大雪里,瘸了一条腿的大哥抱着刚出生不到一月的小儿子,跪在菜市口被人用菜叶子和臭鸡蛋砸的浑身狼藉。
我冲过去想要垃起他却怎么都拉不动,我哭喊着求他跟我走,大哥只是摸了摸我的脸:
“曦儿,你还不明白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刽子手的大刀即将斩下,我猛地坐起身:
“不要!”
我从噩梦中惊醒,春桃被我惊动,轻轻抚着我的背。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皇帝。
我努力平复着心情,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倒要看看,这一世,那可笑的皇权,能奈我何。
10
我日日望着西北的方向,终于,让我等到了我想要的消息。
微弱的烛光摇曳,一双结实的臂弯将我带进了一个有些微凉的怀抱。
“一切可还顺利?”
男人放开我,又恢复了以往公事公办的样子,单膝跪地向我复命:
“属下按照小姐的吩咐,提前准备了一批粮草,暗中跟在援军的后面。起初还一切正常,后来前面的队伍就遇到了马匪。”
“马匪?”
“是,马匪数量并不多,但援军的副将却并不反抗,眼睁睁地看着人将粮草抢走后,又打算打道回府。
属下派人将那批马匪给劫了下来,这批马匪很奇怪,虽然穿的湖人的服饰,但却是汉人的长相,也没有胡人特有的口音。
如今这些人还在属下手上,等小姐吩咐。”
“我出现后那副将也没敢再墨迹,我们第四日就赶到了城内,大将军和大少爷都没事。”
我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些人你送到大理寺关起来,你亲自审,务必让他们交代幕后主使。”
“是。”
萧烨起身,我上前用指尖轻巧地挑开男人劲装的腰带。
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粗糙的大手擒住我欲加放肆的小手,压抑的声音有些沙哑:
“属下去了这么久,小姐这段时间可曾....”
“可曾什么?”
男人似乎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两次:
“可曾寻了别人。”
我这才想起第一次曾对他说过的,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的话,一时竟有些好笑。
萧烨见我迟迟不答,以为我生气了,忙将我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口:
“是属下僭越了,属下不该问的,小姐不要生...”
我打断了他的话,手指顺着他的胸口画着圈:
“若本宫说有呢?”
我能看到萧烨的表情一瞬间就落寞了几分,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脑子里这样想着,手也鬼使神差的摸了摸“大狗狗”毛茸茸的脑袋。
“小,小姐?”
萧烨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不忍再调戏他。
“没找别人,本宫只信你,”
本就微弱的烛火,跳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不甘地熄灭,只留下一室缱绻。
第二日醒来时,萧烨已经走了,我揉了揉酸软的腰肢:
“春桃,去给本宫备一副能让咱们皇上高兴高兴的药来。”
春桃神色变了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下去给我准备了。
“圣旨到~”
我揉了揉眉心,怎么每次我累了一晚上第二天皇帝那边就来事儿。
“责令皇后沈氏即日起禁足凤仪宫,非召不得出。”
11
被禁足的这几天春桃整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看得我一阵好笑。
“娘娘,你说皇上那边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吧?”
我也不知道,但我一点都不害怕。
原因无他,现在的李霁还要依仗我沈家,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莫名其妙地被禁足,又莫名其妙地被解禁。
“前几日钦天监突然说什么夜观天象,后宫中有六月出生的娘娘命格带煞,连年天灾就是因此而起,必须送出宫去与皇家彻底断绝来往才可解。”
“当时在朝上说得那简直是一套一套的,当时丞相就提议将皇后送出宫去,还要送到庵堂出家为国祈福,两人一唱一和的,一看就是算计好的。”
“后来呢?”
春桃紧张地追问,刘夫人喝了口茶绘声绘色地继续道:
“当时支持和反对的炒成一团,皇上不得已就先禁了娘娘的足。但近日江南有名的陈大才子写了一篇关于皇后娘娘功绩的文章。
文章中细数了娘娘捐银赈灾的事,还拿大肆修建宫殿的贵妃做对比,一时间舆论四起。
其他的文人墨客也纷纷加入了讨伐贵妃赞颂皇后娘娘的队伍中,甚至民间还流传出贵妃是祸国妖妃的言论。”
刘夫人所说的倒是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前世丞相为了扳倒我沈家,让他女儿当上皇后可是没少使这些手段。
前世先是设计父亲和大哥,不但让沈家失了兵权,在皇帝那边也不再有利用价值。
皇帝对沈家不再忌惮,我这个皇后自然也就好解决了。
这一世对父兄的算计不成,转而又将矛头指向了我,才有了这么一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比他们更早的就开始准备舆论这把刀了,算他们倒霉,直接撞我枪口上了。
当初我让萧烨带给二哥的信中不但叮嘱了二哥要提前防疫,做好预防,还交代他一定要大力宣传是皇后捐的银子。
底层的老百姓想的没那么复杂,
他们只知道是皇后娘娘救了他们,对皇后的称颂甚至高过了新登基的皇帝。
另外我还让二哥有意地去结交一些有影响力的文人,关键时刻他们手上的笔杆子可是一柄利器。
“现在丞相整日因为妖妃言论的事焦头烂额,再没提起钦天监之事,此事就此不了了之了。”
“那几个马匪审的如何了?”
“他们嘴很紧,这几日什么手段都试过了,还是不开口,昨夜大理寺天牢突然起了大火,现场只剩下几句焦尸,无法辨认了。”
我皱眉:
“被灭口了?”
我叹了口气,罢了,本来也没想着能靠着这几个小喽啰就能揪出背后的大鱼。
“差不多了,动手吧。”
刘夫人走后,春桃一脸费解地开口:
“娘娘,奴婢还是想不明白,贵妃不是也捐了三十万两吗?为什么百姓们只记得娘娘呢?”
我轻笑:
“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贵妃捐的银子并没有让老百姓直观的得到利益,而我捐的银子却是他们结结实实拿在手里的赈灾粮,加上灾区的百姓大多都是流离失所,却听说她在宫里大修宫殿的消息,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可那不是皇上让修的吗?”
我笑眯眯地点了点春桃的脑袋瓜:
“老百姓怎敢指责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若是犯错,那也定是别人的错。”
12
第二日京城疯传着两个大消息。
第一件事是大理寺卿在早朝上拿出了一大摞当今丞相的罪证。
小到丞相家中下人欺男霸女,大到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皇上大怒,但还并没有传出对丞相的处罚结果。
第二件事就是城郊的某个山头上一位世外高人炼出金丹,引来天雷滚滚的异象,皇帝已经将人接进宫中,赏了许多金银财宝。
一切都在按照我预想的进行,本以为趁着之前妖妃的风头还没过去可以就此彻底搬倒丞相,事情却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13
“你说什么?他有免死金牌?”
我手上的茶盏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丞相竟然有这么一张底牌。
我沈家从高祖时期就跟着皇帝打天下了,立下战功无数,都不曾有此殊荣,这丞相何德何能?
也不知是皇帝为了保下丞相下了血本,还是丞相一早就问皇帝要了这恩典以防万一。
“萧烨那边可有消息了?”
“小将军那边已经好几日没来消息了。”
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被困在宫中,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消息。
宫外的消息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宫内的消息。
“回禀皇后娘娘,太医今早诊出贵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14
明明前世贵妃这个时候并没有传出有孕的消息,怎么这一世就查出了有孕两月,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贵妃有孕的消息直接打破了前朝僵持的局面,李霁非常高兴,大手一挥,以此时处置丞相恐让贵妃受打击,忧思过度影响皇嗣为由,只让丞相回家闭门思过。
这下丞相是死罪免了活罪也免了,如今在家中吃好喝好,若是贵妃能生下皇长子,他往后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连小半月的时间过去了,我日日望着窗外出神,下意识抚过我的小腹,春桃过来帮我披上大敞。
“还没有萧烨的消息吗?”
春桃沉默地摇头。
不知为什么,我这几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娘娘!皇后娘娘!”
春桃快步出去:
“什么事?这样毛毛躁躁的。”
小太监大喘气:
“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孩子...”
“贵妃的孩子怎么了?!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春桃急地直跺脚。
“贵妃娘娘的孩子,没,没了。”
“没了?!”
15
贵妃的孩子还没等我出手,就自己没了,满宫上下都不知道贵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但是李霁好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得知消息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
李霁在床上悠悠转醒,我刚好也将熬好的药端进来。
“曦儿?你终于肯来看朕了。”
李霁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看到我的时候有了聚焦,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后又被落寞覆盖。
我一改往日冷漠尖锐的态度,难得温和地坐到李霁的身边,轻轻地帮他垫上两个软枕: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妾知道皇上心中难过,但还是要以龙体为重,臣妾先伺候您喝药吧。”
我将汤勺递到李霁的嘴边,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看着他将一整晚药汁喝下,我放下碗,又贴心地帮他掖了掖被角。
李霁的表情有些动容,握住我的手:
“曦儿...”
“嗯?”
“朕的第一个孩子...”
说起此时,李霁的眼圈都有些翻红。
我回握住李霁的手:
“皇上不必太过伤心了,方才忘记告诉皇上,臣妾也已有孕近两月了呢,皇上很快就会有新的孩子了,可高兴?”
李霁愣了两息,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握着我的手也死死收紧。
16
我费力地抽回手,面色依旧柔和,
李霁目眦欲裂,想要起身,却因为太虚弱又靠了回去。
别人不清楚,但他可是清楚的很,他自成亲以来,从未跟我园过房。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会让我生出沈家的孩子。
前世是骗我喝下了绝子的汤药,这一世是因为上次我让他帮我洗脚的事不愿再来面对我。
“谁?!那人究竟是谁?!朕要杀了他!朕要诛了他的九族!”
我起身漫不经心拿出帕子擦擦方才被他抓红了的手,
“是谁皇上就不必知道了,皇上只要知道,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皇室的嫡长子,也是将来的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
“不可能!你休想!”
李霁气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双手死死的攥着被角。
我弯腰替他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
“我沈家能扶持你一个叫花子出生的皇子登上皇位,就能扶持第二个,更何况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呢。”
“朕本就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你肚子里那个孽种怎能与朕相比?!”
我笑得放肆:
“若按皇上的道理,那本宫还是这大干朝的皇后呢,乃是天命凤女,从本宫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谁敢说不是正统血脉?”
“荒谬!!咳咳,你这个毒...”
李霁还没骂完,嗓子就已经发不出正常人的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勉强让人听清在说些什么。
没再管李霁在床上惊恐和愤怒的无声咆哮,我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太医和宫人跪了一地,我面不改色的宣布:
“皇上身染恶疾,除了本宫与章太医外其余人等一率不得面圣,如有强闯内殿打扰皇上养病的一率按刺客论处,斩立决。”
17
回到我的寝宫,早已有两人在此处等我了。
“贫道见过皇后娘娘。”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道长事情办的如何?”
“之前所炼的宝丹皇上都已服下,效果娘娘今日也看到了,只是贫道至今还有一问想要请教娘娘。”
“道长请讲。”
“娘娘到底是如何预知那日西山上那处会有连续五道天雷降下的?”
我抿了口茶,故作高深道:
“天机不可泄露。”
哪有什么天机,前世偶然听说的罢了,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日,让萧烨提前去蹲了好几天呢。
目光转向章太医:
“章大人,皇上的身子就拜托您了。”
“娘娘放心。”
章太医十八岁就入了太医院,如今已是太医院的一把手。
先帝时期因被卷入后宫争斗,险些丢了性命,是父亲当时以还需要他治腿伤为由救了他一命。
前世的我迟迟怀不上孩子,试了各种偏方,日日都要喝几碗不同的药,还要扎针,吃了不少的苦。
最后还是章太医不忍心,偷偷告诉了我早已不能生育的真相。
皇帝病倒的这几日我忙得晕头转向,前朝群龙无首闹作一团,随着大哥和二哥接连回京,也渐渐控制住了局面。
近日的折子基本都是送到黄帝寝宫,皇上批完了再送出来。
但其实都是我模仿黄帝的字迹代批的,应付了两天我就受不了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拟了个圣旨出来,让刘大人代理丞相一职,替皇上“其实是替我”分担一些政务。
本来还有几个老臣想出来反对,但刘大人任大理寺卿多年,他若想查谁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在朝为官多年,又有谁是能自信地说自己不怕查的呢?
加上大哥二哥的撑腰,最后那些老臣也纷纷偃旗息鼓。
唯独有一人对刘大人暂代丞相一职仍有异议,还闹到了我的面前。
“皇上!皇上是微臣啊皇上!你让微臣见一面吧!”
我推开门,只见贵妃的父亲,也就是前丞相苏大人正跪在门外,门口的护卫拦着不让他进来也没真的伤着他。
屋里的皇帝听到他的声音,费力地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眼里满是希冀。
我迈步出去:
“大人还是回去吧,皇上现在谁也不见。”
“是不愿见,还是见不了?”
他直勾勾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看穿,我却看向旁边的侍卫:
“不是早就交代了凡是来打扰皇上养病的一律斩立决吗?”
“我看神敢?!我手上可是有皇上亲赐的免死金牌,皇后娘娘难不成要藐视皇上不成?”
就在这场面僵持剑拔弩张之时,远处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大人怕是没机会见皇上了,还是先跟微臣走一趟吧。”
18
跪在地上的人不屑地轻嗤一声:
“沈小将军有什么资格让本官跟你走?就算是我犯了事也只有皇上有资格定夺。”
萧烨从大哥身后走出,手中拿着一沓纸张晃了晃:
“你指使周副将和马匪勾结假劫我军粮草偷偷运往敌军的事情他们都招了,投敌卖国之罪,就算是十个免死金牌也保不了你了,来人,将叛贼周世仁拿下!”
跪在地上的人在听到马匪一词的时候眼睛瞬间睁大,被官兵架起后还在挣扎大叫:
“你胡说!那些马匪早就被烧死了!你这是污蔑!假证!”
大哥将人带走,但跟着一起来的一众兵士并没有走,而是将皇上的寝宫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起来。
萧烨此时才看向我,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一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
可能是第一次在宫里正大光明的见面,他表情有点不自然。
“马匪之事是你做的?”
“是,属下那日将他们从火场救下,并且答应他们将被丞相控制的家人救出才让他们开口,但我们找去的时候早已有几家人被灭口,剩下的几家察觉到不对逃到了外地,这几日才将他们找回保护起来。”
回到内殿,皇帝又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躺在床上,我上前帮他盖好被子。
“皇上放心,大哥已经接管了皇宫的禁军,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您休息了。”
欣赏完他绝望的表情,我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那些“死而复生”的证人当堂指认,丞相百口莫辩,这次没有皇帝的撑腰,定罪只花了三日。
苏家所有男丁秋后问斩,其余妇孺充军妓。
贵妃得知消息后疯了一样地冲进我宫里,被下人轻松拦下:
“贱人!你敢这样对我苏家,等皇上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见皇上!”
“你放心,会让你见到皇上的,但不是现在。”
我将贵妃扔进了慎刑司,现在我没心思处理她。
我让春桃去将章太医请了来:
“我如今有云已满三月,章大人帮本宫看看肚子里就近是男是女?”
19
“根据老夫多年经验,娘娘这胎怀的应是个小皇子。”
春桃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娘娘!”
我也很高兴,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宫外的孩子依旧要给本宫留意着,若是本宫生产之时出了什么意外,必须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太医走后,下面的人前来禀报:
“娘娘,贵妃之前小产的原因查到了,据她的贴身宫女所说,是那时候贵妃救父心切,不顾自己身怀有孕,还与皇上...”
“另外宫人还在贵妃的寝殿发现了这东西,不知如何处理。”
我好奇的翻开,引入眼帘的全是清一色的皇帝画像。
不仅有画像,还有一大堆贵妃称赞皇帝的诗词咏赋,简直是将李霁夸得是天上有人间无的明君,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专门夸赞他在那方面是如何威武,贵妃又是如何拜倒在他的雄风之下的。
也有一部分是皇帝的回信,其中内容可用“大言不惭”来形容。
春桃在一边面红耳赤,我倒是挺平静的。
前世死前我就已经看透了李霁的本质,他是一个内心极度自卑极度铭感的人。
曾经流浪被人欺凌寄人篱下的经历让他极度需要从别人的赞美和奉承中得到认可。
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一旦有人提出与他相反的意见,他就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是个叫花子而内心瞧不起他而故意忤逆他。
而前世的我偏偏就是那种大胆直言的人。
在他眼里我和父亲的话不是忠言逆耳,而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我沈家的存在日日夜夜提醒着他的过去。
前世的我太天真了,就连穷人乍富抛妻弃子的都比比皆是,更何况是一夜成为皇帝的李霁。
古往今来的贪官污吏,在考功名时哪个又不是抱着“治国利民平天下”的远大抱负,又有几人在得到权利后坚持本心的呢?
这次,我只相信自己,决定我沈家生死的权利,我会紧紧抓在自己手中。
20
第二年的初冬,我平安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如今的朝堂已经是我沈家一家独大,说我沈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奸臣也不为过。
太子的百日刚好在除夕,满京城都张灯结彩,连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得了赏钱和新衣,个个儿都是喜气洋洋的。
唯独只有一个地方冷冷清清,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轻轻推开乾宁宫的大门,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小太监看到我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
“娘娘,皇上又把药给打翻了。”
我挥挥手让他退下,坐到了李霁的身边。
如今的李霁已经不比当年的俊美,整个人面黄肌瘦,好像回到了我把他捡回去的那天。
他动了动嘴,我将耳朵凑近才听清楚他说的话:
“从前明明,你明明,很爱朕的...到底是为何,为何如今...”
我温柔地帮他擦拭方才洒落的药汁:
“皇上,你怎么如今还不明白呢?”
“我沈家即使没有你也依旧是沈家,但若你没了沈家的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信丞相的挑唆,觉得如今自己翅膀硬了,起了动沈家的心思。”
“朕,朕是皇帝!你沈家功高盖主,朕做的没有错!”
我嗤笑:
“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连狗都不如,也配做皇帝?”
走到门口了我才想起今天过来的目地,停住脚步:
“方才忘了跟您说了,今日是大皇子的百日宴,知道皇上在病中无法为辰儿准备贺礼,臣妾已经替皇上都准备好了,年后就册封辰儿为太子,皇上可高兴?”
李霁的嘴开开合合,但我已经懒得去听了。
21
第二日就有小太监来向我禀报李霁开始绝食的消息。
“娘娘,皇上从今早又开始不吃不喝了,还是像从前那样强行给皇上喂下去吗?”
“不必了,随他去吧。”
如今他死不死已经对我的地位没有任何影响了。
李霁没熬过第三日就去了。
“春桃,给本宫,哦不,是给哀家更衣,咱们去见见老朋友。”
到了冷宫,太监架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我爹可是丞相!你们敢这么对我!我要让皇上都砍了你们的脑袋!”
“你可还认识我?”
那女人的视线聚焦在我的脸上,眼神从混沌逐渐变得清明, 再到怨毒。
我很满意,要是真的变成了个疯子就没意思了。
“给她好好收拾一下,皇上要见她。”
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惊喜, 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皇上终于想起我了,等我见到皇上,你就完了!哈哈哈哈...把你们杀了, 把你们都杀了!哈哈哈哈哈....”
不只是她高兴, 我也高兴。
但是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花, 斑驳地挂在她的脸上,她跪在我的脚边,拼命地磕着头:
“我求求你, 你放过我, 我不要去陪葬...我求求你...”
时间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个冬天。
前世沈家在被降罪前, 母亲将亲手为我打的羊毛毯子送进了宫, 那是母亲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我被打入冷宫后, 日日都抱着那条毯子, 汲取着最后一点点温暖。
那时候的贵妃时常要来我这里找找存在感,但我从不理她,直到她抢走了我怀里的毯子。
那是我第一次像她低头,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 毫无尊严地, 跪在她的脚边, 求她还给我。
她确实是还给我了。
她的下人将一块块恶臭的破布扔到了我的面前。
“什么破东西, 连恭桶都擦不干净,还给你就是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当时的表情, 那种将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的快意。
我将人一脚踢开,
“贵妃还是下去求求皇上吧。”
22
太子年幼,我垂帘听政,一直到辰儿十岁后就将辰儿交给了已是摄政王的二哥。
时光匆匆, 又是一年的初夏。
人一旦没了什么烦恼的事情, 就会变得特别懒, 有时候总会想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总想给一切人事物找到一些存在的意义。
我靠在贵妃榻上,津津有味地听春桃念着一些从民间搜罗来的画本子, 萧烨在一边兢兢业业地给我剥着葡萄。
二哥从远处气哼哼地过来,打破了这惬意的氛围。
“小妹,这次你说什么我都要辞官回家了!你看看哥哥我,才比你大了三岁, 如今都有白头发了, 这摄政王我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如今辰儿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要回去享情福去了。”
我慢悠悠起身:
“这次我不留你了,只是哥哥辞官后有和打算呢?”
“我要去走遍天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二哥离开的背影渐渐地和前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十九岁的少年重合。
真好,这一次, 所有人都还在。
我一直看着那个背影, 一直到他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再也看不见。
萧烨见我望的出神,单膝跪在我的面前,认真的望着我的眼睛。
“小姐, 阿烨不想看外面的世界,阿烨也不会累。”
“阿烨只想永远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一辈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