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长平惨败后,赵国能抗住秦军的长期围攻,这是相当不容易的;邯郸保卫战,是秦国许久没有经历过的大败;魏楚联军收复了很多失地,秦国几乎退出河东道;此后,秦国虽然重新夺取了很多土地,却也降低了北路攻势,集中力量走中路继续东进,矛头直指韩魏,赵国得以喘息。
还是说回赵国。
赵孝成王耳根子软,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虞卿一说可以让齐秦对攻,他觉得有道理,本来答应割让的土地也不给了,秦军也是要面子的,不能任由你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了。
前258年9月,秦军又包围了邯郸。这里也可以看到长平之战的影响有多大,失去了上党的缓冲作用,秦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赵国几乎是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这次的前军主将是王陵。
王陵当时的爵位是五大夫,在秦国的二十等军功爵位里排倒数第五。要知道,商鞅刚到秦国变法的时候,爵位就是左庶长,排名第十。
在这么个关键时刻,秦国竟然派这么一个低级爵位的将军来统兵,可能真的有“蜀中无大将”的感觉。
果不其然,王陵作战不利,损失惨重,从此退出历史舞台,属于昙花还没盛开就凋谢了。
昭襄王想让白起取消病假去上班,就算不能起死回生,至少也能挽救一下颓势;白起说病还没好,不去;昭襄王想着,可能是自己不够礼贤下士,就派相国范雎去劝他,白起还是那一套,自己生病了,状态不好,国际形势也不好,这仗打不赢,自己不去趟这浑水。
昭襄王竟然忍了这口气。
先派王龁,围困邯郸大半年,再次战败,损失惨重。
范雎推荐自己的好盆友郑安平上场。
为防万一,还在汾城,也就是现在的山西襄汾县赵康镇的晋城加强防守,作为支援邯郸作战的前进基地。秦军这样的安排已经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现在秦赵双方又跟长平之战前一样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双方也同样需要一支外部力量打破这种平衡。
赵国也知道目前这种状态对自己更不利,刚刚经历了一场长平之战的惨败,赵国哪里耗得起啊,所以,赵国更需要外援加入才能避免灭国的灾难。
但是,放眼各国,此时的赵国又能向谁去求救呢?
韩国新败,土地丢了大半,属于典型的有心无力;
北面燕国先差点被齐国攻灭,缓过来之后又接连伐齐,实力不太行;燕国一直跟各国关系也比较淡,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齐国比较复杂,五国伐齐的时候,就数燕赵两国跳得高,这时候恐怕巴不得借刀杀人灭了赵国;所以,虞卿往齐国送土地也没能说动齐国。
各国中,魏国救援的可能性最大,两国距离近,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而且,两国毕竟是三晋同源,不忍眼见赵国被灭;但是,上篇说过了,魏国此时正被秦国拿捏,都城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当真是进退维谷。
战国七雄中,现在唯一的大国就是楚国了,他跟赵国没有太多积怨,倒是跟秦国有不解之仇,是一个可以动员的力量,问题在于楚国不跟赵国接壤,如果想要说服楚国参战,就必须把魏国也一并说服,是要费些功夫的。
于是,孝成王让平原君赵胜去楚国求救。
平原君准备在自己门下的食客中挑选二十个文武双全地跟自己一起去,估计是想到时候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可惜只挑了十九个,其他的都达不到标准了。想必这时候平原君也觉得这么多年养这些人花的钱太冤了,门下号称数千门客,连二十个人都凑不齐,简直废物。
就在平原君正后悔的时候,一个叫毛遂的想跟着一起去,平原君说,你来了三年了,我一没听说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二没有人举荐过你,我这次需要的是人才,你退下吧。毛遂说,人才就像锥子放在口袋里,关键这三年了,你也没把我往口袋里放过啊。不信你这次往口袋里放一次试试,我就是一刺猬,到处都是透出来的刺。
二十多人到楚国跟楚王从早谈到中午都没个结果,毛遂就拿着剑到平原君面前说,就两句话的事,怎么这么费劲?
平原君还没说话,楚王就开骂了:我跟你家主人的事,有你说话的份?
毛遂一个箭步蹿上去说,你不就仗着楚国人多势众吗?在这十步之内,你可没有什么人多势众的优势。再说了,当年商汤、文王土地不足百里就敢称王,你现在人多势众却被白起一个小人物夺了城池烧了宗庙,我今天来可是为了合纵救你的,你不知好歹,还敢在我主人面前呵斥我?
在毛遂的武德威逼之下,楚王顺坡下驴答应派春申君领兵救赵。
这边刚说服了楚王和魏王,双方都同意出兵了,秦国又来敲打魏国:等我攻下了赵国,凡是来救援赵国的,我挨个削。魏王立马软了,命令将军晋鄙率军驻扎在边境的邺城,观望形势再做打算,还打算从中调停让赵王尊秦王为 帝 以换取秦国退兵。真是人菜瘾大,净出这些馊主意。
赵国现在是形势危急,半刻也拖不得。一定要想办法让魏王尽快下令出兵。
已经黔驴技穷的平原君实在是没了手段,只好让自己的夫人出场了。
平原君的夫人是魏国信陵君的姐姐,平原君写信道德绑架信陵君,我当时就是觉得您这个人品德高尚,乐于助人才跟你结亲的,现在赵国要完蛋了,你就算不可怜我,也得救救你姐姐啊。
信陵君收到信,深感自己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说服不了魏王,也救不了自己的姐姐,自己成了矛盾的焦点,要解决矛盾,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解决了:带着自己的门客和一百多辆马车要去赵国,战死明志。
信陵君这边准备慷慨赴死,出城门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门客——一个快七十岁的守门小官,名叫侯赢。
话说侯赢这个身份地位跟信陵君差距实在是有点大,没有办法,信陵君就喜欢花这冤枉钱,不为别的,就为了个“豪爽仁义”的名声。信陵君门下有三千多门客,对侯赢却是情有独钟,哪天自己宴请宾客,自己还会亲自驾着车去接侯赢,侯赢个老家伙也不客气,一路上还要绕道去探望一个当屠户的盆友。孟尝君倒也算礼贤下士,还很恭敬地在车上等着。好不容易接到了家里,还给在座的各位宾朋一一介绍:这是我的盆友,才智过人,现在担任都城守门的重要职位。相当于猪八戒在天宫的时候结识了孙悟空,然后带着他到处介绍:这是我兄弟,智勇双全,手段高绝,现在担任玉帝左膀右臂——弼马温。大家体会一下这种反差萌。
现在,信陵君要去拼命了,他满心以为侯赢会跟他鞍前马后,同生共死以报答赏识之恩。万万没想到侯赢却说:你去吧,我还想多活几年。信陵君越想越不对: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跟我去就罢了,怎么连句好话都不说,我这钱真是白花了啊。越想越亏,就想回来跟他干一架,再不济也能发泄一下战前的紧张情绪。
侯赢看他又来了,就说,你现在去拼命,就是肉丸子打狗,解决得了问题吗?要想去救人,还得有兵才行。我听说晋鄙调兵的兵符就在魏王的卧室里,公子您当年救过魏王宠妾的父亲,她一直想找机会回报你,如果你让她去给你偷兵符,一定能行。到时候你拿着兵符让晋鄙出兵击败秦军,这事儿就成功了。
信陵君果然拿到了兵符,侯赢怕晋鄙不听话,就派了他那个当屠户的朋友——朱亥跟信陵君一起去。晋鄙果然质疑信陵君,朱亥二话不说削废了他,信陵君掌握了军队,命令“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最终选出八万精锐去救赵国。
至此,邯郸保卫战一场战役聚齐了战国四公子中的三位。
魏楚联军杀到邯郸城下,与赵军一起给秦军来了个反包围,秦军大败。
范雎的好朋友,时任秦军主将郑安平被包围,投降赵国,其余溃军向秦军前进基地汾城靠拢;魏楚联军顺势扩大战果,攻占汾城,收复了河东道的很多失地;
前256年,看形势发展有利,韩国也来助阵,韩、魏、楚联军攻到新中(即宁新中,或单称宁,今河南安阳),连范雎的封地 应 都被联军攻占,秦国被迫退兵。
严格意义上来说,长平之战已经是秦国玩命一战了,邯郸之战又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这两次大战让秦国损失不小,何况邯郸战败对秦国的战略和士气都有损伤。
但是,秦国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经过短暂的修正之后就再次重新起飞,很快就收复了失地,韩魏两国也俯首听命;此时,白起已被赐死,秦昭襄王也已年近七旬,在秦王的位置上他已经奋斗了整整五十年,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而在他身后,秦国内部进入一段相对混乱的时代,直到嬴政继位,秦国也即将完成他最重要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