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家带娃8年,儿媳每月给我3000,听儿媳电话才知有个好亲家

"那是我女儿的大学基金,我攒了八年给孙女的。"

电话那头亲家母的话让我手里的搪瓷茶缸一颤,滚烫的茶水洒在了粗糙的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烫。

窗外,乡下的天空格外澄澈,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与我此刻凝固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1992年,儿子大学毕业分到县城医院,这在我们村里可是天大的喜事。

乡亲们羡慕地说:"老张家有福气啊,娃考上大学不说,还分到医院当大夫了!"

那时,能在县城医院工作,不仅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能分到单位宿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儿子很快就娶了同院的小护士方红做媳妇,那丫头模样俊俏,说话轻声细语,我第一眼就喜欢。

第二年,他们生下了小孙女囡囡,小两口忙着医院的工作,便把我从乡下接来帮忙照顾孩子。

那年我刚五十岁出头,丈夫去世三年了,孤零零地守在老宅子里,一年也见不了儿子几次。

记得去县城那天,我戴着褪了色的蓝格子头巾,穿着补了几道的灰布褂子,脚上是一双解放鞋,腋下夹着个编织袋,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儿子小时候的照片。

坐在拖拉机改装的客车上,一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我的屁股都快坐麻了。

下了车,站在儿子家楼下,我却迟迟不敢上去。

那是一栋崭新的单位宿舍楼,水泥墙面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楼前还种着几棵小松树,连窗户上都挂着雪白的窗帘,我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房子。

我在楼下徘徊了好一阵子,犹豫着要不要按楼道里挂着的那个黑色电话机。

"妈,您怎么站在这儿啊?"儿子下班回来看见我,忙接过我手里的编织袋。

我不好意思地抠着手指:"这...这是你家?"

"是咱家,妈,咱家。"儿子拍拍我的肩膀,牵着我的手往楼上走。

他住在三楼,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最让我惊奇的是厨房里有自来水,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就下来了,不用像乡下那样到井里去打水。

厕所也不是乡下的那种旱厕,而是冲水马桶,冲一下,什么都干净了。

媳妇叫方红,比儿子小两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皮肤白净,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见了我忙喊"妈",声音清脆得像山里的泉水。

她从医院请了一个月假,教我怎么照顾刚满月的小孙女。

孩子小名叫囡囡,白白胖胖的,抱在怀里软乎乎的,特别招人疼。

第一次抱她,我的手都是抖的,怕把她给弄疼了。

方红在旁边笑着指导:"妈,您大胆抱,没事的,像这样托着她的头和屁股,对,就是这样。"

儿子在一旁看着我们娘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那种满足和幸福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一个月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方红要回医院上班。

那天晚上,她拿出三百块钱,郑重地放在我手里。

"妈,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您拿着。"

我看着那一沓崭新的票子,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来是帮衬你们的,哪能再拿钱。"

我心里暗想:都是一家人,我帮儿子照顾孩子天经地义,哪能再拿钱?

方红却坚持道:"妈,您帮我们带孩子,本来就该给您工钱。这钱您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自己。"

她言辞恳切,我不好再推,便收下了。

心想这钱攒着给儿子家添置些家具家电,或者存起来给囡囡将来念书用。

那时候,三百块可不少了,我在生产队一个月工分才值几十块钱。

村里的黄大妹进城给人家当保姆,一个月也就二百来块。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完全围着囡囡转。

早上五点多起床,趁天还没亮,先把前一天晚上泡的黄豆煮熟,磨成豆浆,给小两口当早餐。

然后给囡囡冲奶粉,换尿布;白天哄她睡觉,教她说话;傍晚带她去小区花园里转悠,碰到邻居家的老太太们,大家一起比孙子孙女谁更聪明可爱。

那会儿的纸尿裤可不像现在这么普及,我大多时候还是用的布尿布,每天手洗几十条尿布,搓得指关节都红肿。

冬天的时候,我的手指关节会裂开,疼得直抽气,但看着囡囡咿咿呀呀地朝我笑,那些疼痛就烟消云散了。

囡囡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幼儿园到小学,我也渐渐习惯了县城的生活。

方红每个月都按时给我三百块钱,后来涨到五百,再到一千、两千,最后是三千。

她总说:"妈,现在物价涨了,钱少了不够用。"

说实话,我用不了那么多钱。

儿子、媳妇都有工资,家里的大头支出都是他们承担的。

我每天就买些菜,偶尔给囡囡买点零食,剩下的钱全存了起来。

记得囡囡读幼儿园时,托儿所离家有点远,每天我都背着她走二里多路去上学。

她那时瘦瘦小小的,但背久了,我的腰也有些吃不消。

一天,儿子看我揉腰,说要给我买辆自行车。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走一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县城里的生活节奏快,年轻人工作都很忙。

我也知道自己是农村人,不懂城里的规矩,就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把家务和带孩子的事都包揽下来。

看着囡囡一天天长大,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有一年夏天,囡囡上小学二年级,天气热得不行,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

我接她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街边有卖冰糕的。

囡囡指着一种五颜六色的冰棍说想吃,我看了看价格,一支要五块钱,心里一惊。

五块钱啊,我在老家一天的工分也就值这么多。

我摇摇头:"囡囡,奶奶带你去前面小店买,那里两块钱就能买一支。"

囡囡撅起小嘴:"不嘛不嘛,我就要这个。"

我拉着她的手坚持往前走:"别任性,钱是要节省着花的。"

回到家,囡囡闷闷不乐,方红问怎么回事,我如实说了。

没想到方红却数落我:"妈,才五块钱的冰棍,您至于吗?我每个月不是给您钱吗?囡囡想吃就给她买啊!"

我被说得脸一热,辩解道:"我不是怕钱花多了吗?那冰棍太贵了。"

方红叹了口气:"妈,现在不比从前了,该花的钱还是要花。我们辛苦挣钱,不就是为了让日子过得好一点吗?"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侧睡不着,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我知道,儿子媳妇是好意,但他们不明白我这一辈子节俭惯了的心态。

在我眼里,五块钱一支的冰棍就是奢侈品,可在他们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消费。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去市场买了囡囡爱吃的小笼包当早餐,还买了她最喜欢的发卡,像是要弥补什么。

"奶奶,您最好了!"囡囡搂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口,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随着囡囡渐渐长大,我和方红之间的隔阂也多了起来。

她觉得我太节俭,拘束了囡囡;我觉得她太娇惯孩子,花钱大手大脚。

我们之间的分歧从小事开始,却在时间的积累下变得越来越明显。

有一次,方红买了一台新电视机,是那种彩色的大屏幕,足足花了三千多块钱。

我心疼得直抽气:"家里那个黑白电视不是还能看吗?干嘛又买新的?"

方红笑着说:"妈,现在谁还看黑白电视啊?囡囡都说同学家都是彩电,就她家是黑白的,在学校都抬不起头了。"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毕竟这是他们的钱,我无权干涉,只是心里总觉得年轻人花钱太不节俭。

每年春节,儿子都会带着我们回老家看看。

村里的变化很大,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许多房子空着,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曾经热闹的村子显得冷清许多。

每次回去,我都能感觉到乡亲们羡慕的目光。

住楼房、儿子是医生、媳妇是护士,孙女上重点学校,这在农村人眼里,已经是很体面的生活了。

我的同龄人大多数还在地里干活,或者在家带孙子孙女,没有退休金,全靠儿女接济。

而我每个月有三千块钱"工资",在村里人看来,我是最有福气的。

"老张家真有福气,儿子当医生,住楼房,老太太不用种地还有钱拿。"每次去村口的小卖部,总能听到这样的议论。

每次回村,我都会给左邻右舍带些城里的特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咱得把面子撑起来,"我暗自思忖,"别让村里人看扁了。"

2000年的春节,我们一家四口又回了老家。

村里人都说囡囡长得像城里姑娘,白白净净的,说话也好听。

饭桌上,村里的老支书说起他儿子在城里买了商品房,贷款二十万,每个月还贷两千多。

"二十万?那得攒多少年啊?"我不禁感叹。

方红笑着接话:"现在年轻人哪有攒够钱再买房的,都是贷款买。我们单位刘护士长的女儿大学毕业工作没两年,就贷款买了新房子。"

儿子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咱们医院家属楼老是漏水,要不咱们也买套商品房吧?"

这话一出口,方红神色有些慌乱,迟疑了一下才说:"现在囡囡上初中了,学习开销越来越大,我们再等等吧。"

儿子点点头:"也是,再说现在的房价涨得这么快,我们工资跟不上啊。"

那顿饭后,我总觉得方红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饭后,我和儿子一起去院子里遛弯,天气很冷,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白雾。

我悄悄地对儿子说:"如果你们想买房子,妈这些年存了点钱,可以帮忙付个首付。"

儿子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妈,您存钱了?"

我点点头:"这些年你媳妇每个月给我的钱,除了日常开销,我都存起来了,也有十几万了。"

儿子的眼睛瞪得老大:"十几万?妈,您平时都花钱买什么了?"

我笑了笑:"我一老太太,能买什么?有吃有喝就行,那些钱不花白不花吗?"

儿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笑了笑:"妈,您留着养老吧,我们不着急买房。"

那天晚上,我隐约听到儿子和方红在卧室里低声争执。

我没敢出去,只是把放在床头的老式收音机音量调大,假装听不见。

"那钱不是这么用的!"儿子压低声音说,语气却很急。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红的声音带着哭腔。

第二天早上,方红脸色不太好,但是对我依然和气。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欲言又止。

"妈,这么多年辛苦您了。"方红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笑着摆摆手:"有什么辛苦的,带自家孩子,天经地义。"

那几天,方红和儿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他们在我面前都装作若无其事。

回县城后,生活又恢复了原样,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随着囡囡升入初中,学业越来越重,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囡囡也开始嫌我唠叨,总说我跟不上时代。

有次她问我一道英语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只能尴尬地摇头。

"奶奶,你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囡囡赌气地说。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但我没吭声,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那一刻,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

以前在老家,虽然生活艰苦,但我起码能干农活,能种地,有我的价值。

而在城里,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只会添乱。

方红知道后,批评了囡囡,还特意来安慰我:"妈,囡囡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您这些年为我们家付出那么多,我和囡囡爸爸心里都清楚。"

囡囡也来道歉,抱着我的胳膊撒娇:"奶奶,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您。"

我强忍着泪水摸摸她的头:"奶奶知道你是心急学习,没关系的。"

这事过去了,但我的心里却像是扎了根刺,拔不出来。

时间一晃而过,2008年,囡囡考上了省重点高中。

全家人都很高兴,儿子特意请了假,带我们去市里的大饭店庆祝。

席间,方红提起囡囡明年就要上高中住校,家里就不需要人照顾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妈,您要不要考虑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我心里早有准备,点点头说:"我也想回去看看,这么多年没回去住,老房子都荒废了。"

儿子有些不好意思:"妈,不是我们不想让您住,是囡囡要上高中了,您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做了。等囡囡上大学后,我们再接您过来住。"

我笑着说:"我明白,你们不用不好意思。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回去把老房子修一修,种点菜,养几只鸡,日子也挺好的。"

方红的眼圈红了:"妈,您别多心,不是我们嫌弃您..."

我拍拍她的手:"傻孩子,我知道你们不是那个意思。老人家总是要回老家的,这是规矩。"

临走那天,方红塞给我一万块钱:"妈,这是这几个月的生活费,您拿着。以后每个月我还会打钱到您的卡上,您别委屈自己。"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儿子帮我把这些年存的钱全部取出来,装在一个信封里交给我:"妈,您自己的钱,一定要保管好。"

我点点头,把信封小心地放进挎包里,那可是我这辈子积攒的全部财富。

收拾行李时,我偷偷把方红婚后照的第一张全家福塞进了包里。

照片里,年轻的儿子和方红,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囡囡,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幸福啊。

回到老家,村子比我离开时更加冷清了。

很多房子已经倒塌,田地荒芜,只有几位老人还坚守在村子里。

我用存的钱把破旧的老房子修葺一新,还添置了些家具家电。

村里人都羡慕我儿女孝顺,生活滋润。

每个月方红都按时给我打三千块钱,逢年过节儿子一家也会回来看我。

我渐渐融入了乡村的生活节奏,白天下地劳作,傍晚和村里的老姐妹们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拉家常。

庄稼人天生勤劳,我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在后院种了菜,养了几只母鸡。

春有鲜嫩的青菜,夏有红艳的番茄,秋有金黄的玉米,冬有翠绿的白菜,四季都有新鲜的鸡蛋。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我在村里参加了老年舞蹈队,有时去镇上广场跳舞,生活倒也充实。

2016年春节前,我接到方红的电话,说囡囡要出国留学,让我去县城过年,帮她们准备些年货。

"囡囡上大学了?"我惊讶地问,时间过得真快啊。

方红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是啊,妈,她考上美国的大学了,可争气了,全校就她一个。"

我二话没说,收拾好行李就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发现囡囡又长高了,更漂亮了,完全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亲热地叫我"奶奶",告诉我她考上了美国的大学,学费很贵,一年要二十几万。

"那么贵啊?"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到我这些年存的钱。

方红看出我的想法,忙说:"妈,您别担心,学费的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那天晚上,我翻出了存折,里面是这些年方红每个月给我的钱,除去日常开销和修缮老房子的费用,还有二十多万。

我想,如果囡囡真的缺钱,我就把这些钱全给她。

以前我总觉得钱是身外之物,但现在我明白了,钱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

过完年,囡囡要去美国了。

临行前,我从柜子底下取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二十多万元。

我想着要不要给囡囡,犹豫再三,又放了回去。

方红说学费的事已经准备好了,我就不多事了,毕竟城里人有城里人的规矩。

临走那天,我特意蒸了囡囡最爱吃的糯米糕,盛在保鲜盒里给她带着,好歹路上能吃点家乡的味道。

方红找我谈了谈:"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我以为她要开口借钱,正想说我全都给囡囡,却听她说:"这些年每个月给您的三千块钱,其实不全是生活费。"

我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方红眼圈有些发红:"那是我给囡囡准备的大学基金,这么多年一共攒了二十多万。现在囡囡要出国了,这笔钱刚好够她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每个月给我的钱是让我帮着存的?"

方红点点头:"是的,妈。我知道您节俭,肯定会把钱存起来。我和囡囡爸商量过,与其我们自己存,不如交给您保管。一来您能有点零花钱,二来这钱也不会乱花。"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那些年来的自豪感一下子崩塌了。

原来我以为的"工资",只是他们让我保管的教育基金;我引以为傲的"存款",也不过是替别人看管的财物。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子边沿才没摔倒。

这些年,每当村里人羡慕我有工资拿,羡慕我儿媳孝顺,我都心里美滋滋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

看我沉默不语,方红急忙解释:"妈,您别误会。这些年您帮我们带孩子,做家务,我们心里都记着呢。只是当时我们工资不高,想着等囡囡大学毕业了,再给您补上这些年的辛苦钱。"

我强忍着泪水,从枕头底下拿出我的存折,递给方红:"给,都在这儿了,一分没少。"

方红接过存折,翻开看了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妈,对不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这些年您过得那么节省,我还以为您会花掉一部分呢。没想到您全都存下来了..."

我拉她起来,擦了擦眼泪:"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只是你们应该跟我说清楚,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

是我老家隔壁李婶打来的,说她女儿下个月结婚,请我去吃喜酒。

我刚要推辞,电话那头李婶说:"大姐,您就来吧,别跟上次一样说什么要照顾孙女不能来。我跟您女儿通过电话了,她说她女儿早就上大学了,您这些年在骗我们呢!"

我一下子懵了,什么女儿?什么通电话?

看我疑惑的表情,方红小声解释道:"是我妈,就是您的亲家母。前几天老家打电话来,您不在,我就接了。她以为我是您女儿..."

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过方红的父母。

每次问起,方红都说他们在外地工作,很忙。

我也就没深究,毕竟城里人忙,不像农村,逢年过节都要走亲串户。

没想到,我竟然糊里糊涂地多了个"女儿"。

我放下电话,苦笑着对方红说:"你妈妈肯定以为我这些年在欺骗她们。"

方红咬着嘴唇:"妈,对不起。其实我爸妈一直想见您,只是我怕您知道真相会伤心,就一直没安排。现在被我妈知道了,她肯定很生气。"

我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儿子一家的差距。

不仅是城乡差距,更是观念的鸿沟。

在我眼里,这些年我勤勤恳恳帮儿子带孩子,做了那么多牺牲,就是为了让儿子过得好。

可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个保姆,还是个负责保管钱财的保险柜。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老家的汽车。

方红要送我,被我婉拒了。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思考我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

回到村里,村口的大榆树下围着一群人,见我回来,都围了上来。

"老姐姐,听说你女儿给你打电话了?是不是要接你去城里住啊?"李婶好奇地问。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方红的妈妈。

我勉强笑笑:"是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在老家住。"

"你女儿在哪儿工作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隔壁王大娘问。

"在市里,当老师。"我随口编了个谎,心里却难受得要命。

这么多年,我在乡亲们面前吹嘘自己有多么幸福,儿子儿媳多孝顺,却连对方家长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张老师吗?"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

"我是,您是?"我疑惑地问。

"我是方红的妈妈,您的亲家李秀英。"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亲切。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张老师,真是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见过面。孩子们不懂事,瞒了我们这么久。我和孩子他爸商量了,下周去看您,当面道个歉。"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都是小事。"

李秀英却坚持:"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您帮我们带了八年孙女,我们连句谢谢都没当面说过,太说不过去了。再说,孩子爸退休了,正好全国各地走走看看。您看这周末行吗?"

我没再推辞,答应了。

这样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太久,是时候见个面了。

周末那天,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村里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纷纷猜测是哪家的亲戚这么有钱。

下来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女的精神矍铄,穿着得体,一看就是城里有文化的人;男的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气质。

"张老师!"李秀英一见面就热情地握住我的手,好像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

我有些局促地邀请他们进屋,给他们倒了茶,是镇上集市上买的上好龙井。

李秀英环顾四周,由衷地赞叹:"您把房子收拾得真好!跟城里一样整洁。"

我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些老东西,比不上城里。"

虽然已经修葺一新,但毕竟是农村的老平房,哪比得上城里的楼房气派。

李秀英却很真诚地说:"我反而喜欢这种乡下的房子,空气好,还能种菜养花,比我们那个封闭的小区强多了。"

李秀英的丈夫方建国放下茶杯,正色道:"张老师,今天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代表我们全家感谢您这些年对囡囡的照顾。方红告诉我们了,是您一手把囡囡拉扯大的。"

我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囡囡是我亲孙女。"

李秀英接着说:"第二件事,是关于那笔钱。我们知道方红每个月给您三千块钱,说是让您保管囡囡的大学基金。这事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方建国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存折:"这是我和孩子她妈这些年的积蓄,一共三十万。按理说,孙女上大学的钱应该我们出一半的,可孩子们也没跟我们商量。现在知道了,我们自然要出这个钱。"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这...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李秀英坚定地说,"那是我们孙女,我们有责任出这个钱。况且,这些年您为我们家付出那么多,我们都记在心里。方红给您的那笔钱,就当是对您这些年辛苦的一点感谢,您留着养老用吧。"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以为他们会责怪我,或者至少会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却没想到他们首先考虑的是感谢和补偿。

李秀英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这是给您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我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一家人。"

李秀英执意塞到我手里:"一家人更要互相照顾。张老师,我和老方退休了,时间多的是。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好好补上这些年缺失的情分。"

我含着泪接过红包,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在我家住了三天,期间我们谈了很多。

才知道原来李秀英年轻时是中学老师,方建国是机关干部,退休前都在市里工作。

他们的工资比儿子、方红高得多,根本不存在囡囡学费不够的问题。

方红最初的设想是作为长辈,表达对我的尊重,所以每个月给我生活费,后来才改成了让我帮忙存教育基金的说法。

"孩子们太年轻了,不懂得尊老的真正含义。"李秀英摇摇头说,"尊老不只是给钱,更重要的是尊重和理解。方红不该瞒着您这么多年。"

听她这么说,我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

至少他们是真心把我当亲人看待的。

临走那天,李秀英拉着我的手说:"张老师,孩子们年轻不懂事,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等囡囡大学毕业了,我们四个老人一起去美国看她,好不好?"

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感谢您这么多年照顾我们的囡囡,我们欠您一声'谢谢'。"李秀英真诚地说。

送走他们后,我站在村口,望着远去的车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靠儿子、媳妇生活的老人,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么好的亲家。

而更让我感动的是,在知道真相后,他们没有责怪儿子、媳妇,反而主动来补这份亲情。

这让我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不是靠血缘,而是靠相互理解和尊重。

晚上,村里人问起,我只说是囡囡的外公外婆来看我,没再多说什么。

当年的谎言,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我不再介意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也不再强调儿子儿媳多么孝顺。

生活本来就很简单,不需要那么多虚荣。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囡囡从美国发来的信息:"奶奶,我听说外婆外公去看您了?他们人很好吧?其实我一直想让你们见面,只是爸妈总说时机不对。奶奶,等我放假回国,一定带您去市里玩,让您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我笑着回复:"好,奶奶等你。"

放下手机,我发现阳光照在老房子的墙上,反射出温暖的光。

院子里的老柿子树上,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在阳光下分外鲜艳。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被需要的老人,殊不知,我是被爱着的。

而这份爱,超越了血缘,超越了地域,超越了我的想象。

在这个普通的小院里,我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尊严。

不是因为那笔钱,而是因为那份被尊重和认可的感觉。

我抬头看着天空,心想:这大概就是生活最珍贵的礼物吧,它并不总是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式出现,却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给我们惊喜。

有一天,当囡囡和她的外公外婆再次来看我,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的老核桃树下乘凉,村里的晚风轻轻吹拂,带着泥土的芬芳,我知道,这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