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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夏天,空气中带着闷热的潮湿,刘志强像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的工厂工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推着自行车回到家,老旧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一档无聊的综艺节目。周小兰早已做好了饭菜,摆在桌上等他回来。桌上是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尽管生活清苦,但两人每晚这样对坐着吃饭,便是志强最满足的时光。
“志强,我今天去镇上买了点你喜欢吃的菜。”小兰微笑着递给他一碗汤,眼里满是温柔。
“嗯,辛苦你了。”志强夹起菜,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他工作辛苦,工资微薄,但他从不抱怨,因为小兰总是那么贴心。
吃过饭后,小兰突然陷入了沉默。她收拾碗筷时,手中的动作有些缓慢,眼神闪烁不定。志强看在眼里,察觉到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小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志强放下手里的筷子,轻声问道。
小兰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志强,我在想……要不我去城里打工吧?听说那边工资高,机会也多,我想去试试。”
志强愣住了,他没想到小兰会提出这个想法。“去城里?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在这儿过日子吗?再说了,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能行吗?”
“志强,你知道的,我们这儿的工资太低了,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再说了,我也是为了咱们俩好,去城里多赚点钱,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宽松些。”小兰的语气带着些许急切,似乎在为自己的决定辩解。
志强沉默了,他懂小兰的心思,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一想到她要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已经联系好了,下周一就走。”小兰低着头,语气坚定。
志强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小兰,内心翻江倒海,却不知道该如何劝阻。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你自己要多小心,到了城里要给我打电话。”
小兰点点头,“嗯,我会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志强没想到的是,这次分别竟成了他们最后的告别。小兰走后的头几天,志强每天都守着电话,期待着小兰的消息。但电话始终没有响过,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志强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到了第二个月,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小兰留下的号码,却听到电话那头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志强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他反复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试着通过小兰的朋友打听她的下落,却发现大家对她的去向也一无所知。刘志强开始慌了,每天都盯着手机,期待着她会突然联系自己,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误会。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出现。
工厂里的生活一如往常,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工友们偶尔会打趣志强:“志强,你那小兰进城是不是傍大款去了?怎么一走就没音儿了?”
“别瞎说!”志强脸色一沉,压住心里的怒火。他不愿相信这些玩笑般的话,却也无法否认小兰突然离开的事实。孤独的夜晚里,志强常常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小兰如此决绝地离开。
半年后,志强终于接受了一个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小兰已经离开了他,或许是她发现了更好的生活,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但无论如何,她不再是那个每天为他做好饭、等他回家的女孩了。志强默默地把小兰的照片放进抽屉,锁上了这段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去。
他继续在工厂里工作,每天机械般地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虽然身边的人和事都没有改变,但志强心里却空了一块,那是属于小兰的地方,再也填不满。
七年后的一个傍晚,刘志强像往常一样从工厂下班,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车间。工厂的旧广播机里传来厂长的声音:“公司经营困难,将进行裁员,请各位员工做好心理准备。”志强心头一紧,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一直靠着这份工作维持生活,如今工厂不景气,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心情烦闷的志强决定去县城的夜市喝点酒,夜市里依旧热闹非凡,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烟火气息。志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点了几瓶啤酒,独自坐着闷头喝酒。昏暗的灯光下,他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一个在这片夜市里徘徊寻找答案的年轻人。
正当他喝得有些迷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晃动着。志强揉了揉眼睛,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周小兰!她的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卷发,身上穿着一件亮眼的红色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风情。她的身边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男孩活泼好动,不停地拉着小兰的手撒娇。
“这……这不是小兰吗?”志强心里一阵恍惚,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无法自持。
小兰也看到了志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紧张地四下张望,仿佛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终究还是无法回避。小兰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走到志强面前。
“志强……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中夹杂着愧疚和慌乱。
“是啊,好久不见。”志强盯着她,心里复杂得说不出话来。他放下酒瓶,低声问道,“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小兰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低头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一丝苦涩。“还……还行吧。”她支支吾吾地答道,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志强的目光。
“孩子是……你的吗?”志强的目光落在那个男孩身上,心里一阵酸楚。
小兰点了点头,摸了摸男孩的头发。“是,我结婚了,有了孩子。”她声音低沉,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落寞。
志强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示意小兰坐下,两人对坐着,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们一起吃饭的场景。只是此刻的气氛已完全不同。
“小兰,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走了?”志强忍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疑惑。
小兰低下头,眼里泛起泪光。“志强,对不起,当年我一心想着进城找机会,以为自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她苦笑一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志强静静听着,心里一阵阵抽痛。“你现在过得不好吗?孩子的爸爸呢?”
“他……他是个赌徒,根本不管家里,钱全都输光了。”小兰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她用手背擦了擦泪水,情绪几近崩溃,“我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没想到却过上了这种日子,志强,我真后悔当初……”
志强望着小兰,他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听着她的讲述,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被生活重压的无助女人。那曾经的温柔善良的小兰,如今却被现实磨砺得满目疮痍。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志强问道,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尽管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小兰摇了摇头,神情黯淡无比。“我也不知道,现在他欠了一大笔债,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下去。志强,你能不能……帮帮我?”
面对小兰的求助,志强的心里充满了挣扎。他记得小兰的好,也记得她的离开带来的痛。他不知道该不该再次相信这个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变她的困境。但眼前的小兰如此无助,让他无法狠下心拒绝。
酒杯碰撞的声音中,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夜市的喧嚣在耳边回荡。志强望着眼前的这个昔日恋人,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了那段他们一起奋斗的时光,也想起了小兰离开后那漫长的孤独岁月。生活如同这灯火阑珊的夜市,明明是人潮汹涌,却让人倍感寂寞。
“我会帮你。”志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又一次纠葛,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兰跌入绝境。无论结局如何,这次他选择再伸一次手。
小兰红了眼眶,紧紧握住志强的手,喃喃道:“谢谢你,志强,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志强从工厂辞职了,把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全都拿出来,帮小兰还清了丈夫的债务。为了让小兰能够自力更生,志强还租下了县城里一个小铺面,帮她开了一家小吃店。小吃店的生意并不算好,但胜在稳定,至少让小兰和孩子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开店的第一天,小兰有些手足无措,她站在柜台前,整理着厨房里那些简单的食材。“志强,你说……我能行吗?”小兰看着志强,眼神里满是忐忑。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认真去面对生活了。
“你一定行的。”志强笑了笑,递给她一只装着早餐的饭盒,“这些年你经历了这么多,我相信你能撑下去的。咱们小县城的人啊,生活从来就不容易,但只要肯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
小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店铺门口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小兰一边忙着招呼客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做饭。志强在旁边帮忙,尽管手艺不怎么样,但他打下手倒是利索。两人默契十足,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一起做饭的时光。
“老板娘,来碗小馄饨!”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柜台前笑嘻嘻地喊道。
“好嘞,稍等!”小兰赶紧应声,手脚麻利地把馄饨下锅。志强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小兰,心里竟涌出一股久违的踏实感。
忙碌了一上午,店里终于安静下来,小兰坐在一旁,擦着额头的汗水。她转头看着志强,眼里满是感激,“志强,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志强笑了笑,摆摆手,“你现在只要好好经营这家店,带着孩子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小兰抿了抿嘴唇,看着桌上还未收拾的碗筷,心里感慨万千。她从来没有想过,曾经那个自己抛下的男人,如今会成为自己最可靠的依靠。她也知道,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但那份信任和依赖,却让她倍感温暖。
一天下来,小兰累得筋疲力尽,但内心却充满了久违的满足。看着孩子在店里开心地玩耍,她仿佛看到了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志强,我想以后好好做下去,让孩子有个安稳的家。”小兰轻声说道,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肯努力,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志强笑着回应,他看到小兰终于不再只是那个无助的女人,而是一个为了生活重新振作起来的母亲。
小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柜台后拿出一袋子钱递给志强。“志强,这是你帮我还债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这些钱对你来说很重要。”
志强愣了一下,推开她的手,“小兰,你还是留着吧,这钱我不急着用。你把店经营好,比什么都重要。等你真有能力还的时候再说,现在咱们不急。”
小兰红着眼眶,沉默片刻后,她坚定地把钱放回柜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未来无论多难,她都不会再轻易放弃。她看着志强,内心涌动着无尽的感激和愧疚,“志强,你这么帮我,图什么呢?”
志强愣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小兰,你想多了,我什么都不图。也许吧,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些年都不容易,互相帮衬一下,日子会好过点。”
夜幕渐渐降临,店铺的霓虹灯亮起,映在小兰和志强的脸上。两人坐在店门口,看着夜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一切都慢慢归于平静。小兰低头望着地面,声音微弱却坚定,“志强,谢谢你。”
志强摆摆手,“别老是谢来谢去的,以后啊,好好过日子就行。”
小兰点了点头,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刘志强的目光投向远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泛起一丝温暖的涟漪。是啊,世事弄人,但正是这些起起伏伏的经历,才让人更懂得珍惜眼前的点滴。他轻声自语:“小兰,生活就像这夜市,人来人往,起起落落,你说,我们还能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