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代名人,著有大量诗文,尤其是名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更是家喻户晓,甚至连毛泽东也曾多次引用。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龙种有时真的会生下跳蚤,带着洋鬼子烧毁圆明园的居然就是龚自珍的长子龚橙!而龚橙如此大逆不道,竟然只是为了一泄私愤!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饱读诗书的名门之后如此不顾民族大义?
圆明园是我国清朝时期著名的皇家园林之一,经过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五朝长达150多年举全国之力而成的一座规模宏伟、景色秀丽的离宫,享有“万园之园”的美称。其中收藏的文物很多,从名人字画到秘府典籍,从钟鼎宝器到金银珠宝,各种稀世珍宝可谓是无所不包,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艺术馆。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两国组成联军侵犯中国。1860年10月6日,一只区区三千五百余人的英法联军队伍从天津北塘登陆后,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抵抗就打到了北京,直奔圆明园,把园内凡是能拿走的东西,统统掠走;拿不动的,就用大车或牲口搬运,实在运不走的,就任意破坏、毁掉……然后,一把火将我国这座园林艺术的瑰宝、建筑艺术的精华化为了灰烬。
通常情况下,皇宫和居住在皇宫里的皇帝才是强盗们的首要目标可英法联军却偏偏不仅没有攻打北京城,而且还成功地避开了防守严密的京东地区,绕抄安定门、德胜门,从城北径直奔向了圆明园。显然,语言不通,道路不熟,两眼一抹黑的洋人能够如此“精确打击”,如果没有神助,那就一定得到了人助!
不错,英法联军就是在其翻译,龚自珍的长子龚橙的引领下闯入圆明园的。
龚橙为什么会这么做?这还得从龚自珍本人说起。
大部分中国人对龚自珍都不应该感到陌生。他是晚清思想家、文学家、诗人,积极支持改良运动和林则徐的禁烟运动并留存文章300余篇,诗词近800首。除了《己亥杂诗》中的“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被编入了初中课本并多次被伟人引用,可谓家喻户晓外,其杂文《病梅馆记》也被被收入了高中语文教材。作品同时被初、高中教材收用,除了伟人和鲁迅,似乎就只有龚自珍了,其在文学史、思想史上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难怪柳亚子称他为“三百年来第一流”的人物。
但龚自珍的人生并不顺利,尤其仕途坎坷。道光九年,经过六次会试后,38岁的龚自珍才好不容易考中进士,但由于在殿试时对时政多有鞭挞,文风过于激进,为考官所不容,被以无端之由而“压分”排在三甲第十九名,并不允其进入翰林院。龚自珍只得以举人身份屈就内阁中书。
虽然官场失意,但生性风流的龚自珍却在情场上挥洒自如,好不快活,不仅常出现在勾栏瓦肆,更是文人狎戏中的高手,以致惹上了历史上一场有名的风流公案。
清王朝虽然以马上得天下,但其统治集团中的很多人都为博大精深的汉文化所折服,其中就包括清贝勒王奕绘和他的侧福晋,即小妾顾太清。奕绘夫妇不仅常与当世文人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夫妇之间更是常有诗词唱和。龚自珍因此而常为奕绘府中座上宾。文人自古多情,时长日久,顾太清便对龚自珍在仰慕之外另增了一份别样情愫,每每见到龚自珍时,总禁不住手儿颤心儿抖脸儿红,而这一切当然逃不过风月老手龚自珍的眼睛,更兼顾太清唇红齿白,肌肤似雪,身材苗条,顾盼流芳,也早已让龚自珍日思夜想,垂涎欲滴。只不过王府森严,王爷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二人不敢造次,才没有发生越界行为。“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应该说,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一步,倒不失为一段美谈。
但老天爷却有意要成就一段孽缘。正值壮年的奕绘突然得了不知名的重病,仅仅熬了一个月就一命呜呼。奕绘的“退出”,让二人再也没有了顾忌,很快便你侬我侬,私通上了。结果,事不机密,没多久就被奕绘的儿子发现,将顾太清逐出王府。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顾太清从此不得不流落街头。而事到临头,龚自珍却“缩”了,不敢公开表达对顾太清的感情,惶惶然逃离了京城,到江苏丹阳云阳书院执教。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龚自珍哪能逃过奕绘的儿子的追杀?几个月后就被人毒杀了。这就是历史上的丁香花公案。
龚自珍的人生沉浮对其子龚橙的人生和心理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龚家世代书香,家中藏书甲冠江南,使得天资过人的龚橙自幼喜爱读书。尤为可贵的是,龚橙极富语言天赋,跟随龚自珍在京城期间,龚橙不仅熟练掌握了满文、蒙古文、青藏地区的唐古特文等文字,还熟练掌握了英语等西方语言,并能发出一口纯正的“伦敦腔”。但是,放荡不羁,性格孤僻,好为狎邪的龚橙不仅继承了老爹的出众才华和风流本性,更有老爹没有的对现实的批判精神。他只参加了一次科举考试,因排名在孙山之后,便放弃了功名之求。这不是龚橙不愿意出人头地,而是他对中国的科举制度本身不满,认为其名曰选拔人才,其实是扭曲天性,压抑人才,故不愿“陪着玩”。所以,龚橙无求功名并不是真的为了“躺平”,而是出于对社会,对现实的不满,恰恰是他至重功名却求而不得的愤懑情绪的反映。龚自珍的遇害固然是满人所为,但终究是出于个人恩怨,但龚橙却在上述心态的作用下把这一切都记在了满清政府头上。虽然他一时奈何不了王爷,更奈何不了满清政府,但一口恶气却积压在心头,随时随地地寻找着“火山口”。
龚橙来到上海,在浸淫着个人主义文化的十里洋场,龚橙自然更加放纵风流,更加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中国人历来讲究五伦,即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五伦。但龚橙却根本不承认这些,只承认夫妻。但他待妻子却似有若无,夫妻俩同住沪上十年居然从未照过面。起初,妻子还时常着两个儿子过来讨要生活费,但总被龚橙一番呵斥后轰出门外,时间一长,这一妻俩子便与他断了来往,至于一奶同胞的弟弟龚家匏,更是形同路人。但是,龚橙对一个小妾却视若珍宝,须臾不离。但小妾终究只是侧室,代表不了完整的夫妻关系,所以,龚橙承认自己的五伦已经丢了四伦半,只剩下“半伦”,并为自己取号“半伦”。时人皆以“龚半伦”称之。
龚半伦人情冷漠如此,对自己的父亲也时常以“洗刷”为乐。
龚自珍本身就很狂,对均为进士的父亲和叔父的文章颇为不屑,常骂其叔为不通,其父至多为半通。臭毛病有时也会遗传,龚橙对老爸的态度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当整理父亲文集时,他总把父亲的牌位置于案前,然后对父亲的文稿肆意改动。而且一边涂改,一边念念有词:“这写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儿,丢人丢到家了!”入情至深时,他甚至拿起竹鞭敲打父亲的牌位,说:“看你是我亲爹的份上,帮你修改,免得贻笑后世。”……在“父为子纲”的时代,对父亲尚且鄙夷如此,对其他人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样看来,龚自珍的诗文能够流传后世,或许就有他这“搞笑”的儿子的功劳。至于龚自珍的真实水平怎么样,哪些经过了儿子的“斧正”,哪些才是龚自珍的原作,可能永远都没有谜底了。
龚橙虽然放浪,但毕竟才高名重。两江总督曾国藩为了拉他入府为自己的幕僚,便着人宴请。哪只龚橙得知其意后,竟在席中当面抢白道:“以您的地位,最多给我个监司当当。可您不想想,我会甘居在您的下面吗?所以不要多说了,今晚只谈风月,休言它事。”狂放至此,恨得“曾剃头”牙痒痒?
自古祸从口出,龚橙的“口炮”爽倒是爽了,可路也越走越窄,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再加上他一个酸腐文人,既没有生活经验,也没有经商头脑,开销却很大,很快就沦落到不得不靠售卖父亲的藏书为生的地步。
好在龚半伦精通英语、法语等外语,很快就被上海海关税务司的英国人威妥玛看中,将其聘用为幕僚兼翻译,专为其在华从事各种业务出谋献策。真是一入洋门身价飞,龚橙立即换掉了常年油光闪亮的长袍马褂,身着西装革履,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棍,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英法联军进攻北京时,因为威妥玛担任了英国驻华公使额尔金的翻译,龚橙便也跟着向北京进犯的英军经过天津回到了北京。如果龚橙只是将给洋人做事作为谋生的手段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是,龚橙的心态早已扭曲,他是怀着复仇的心态北上的,因此,一路上他总是跑前跑后,显得兴奋而踊跃,给洋人出了很多馊主意。
当英法联军从俄国外交官处得知咸丰皇帝已逃往热河,北京城东面有重兵布防,而城北较为空虚的情报后,一时竟犹豫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时,龚橙竟自报奋勇地跳出来献计说,大清朝最好的宝贝都收藏在圆明园,不妨先把那里拿下来再说,而且,自己熟悉道路,可以带路。
就这样,洋人才得以避实就虚,直奔圆明园而来。
一进入圆明园,这些强盗们就被无数瑰丽的奇珍异宝惊讶得目瞪口呆,纷纷撕下了所谓“高贵”、“优雅”的面纱,肆意抢掠自己喜爱的金银珠宝和文化艺术珍品。他们砸碎了花瓶和镜子,撕下了画幅和卷轴,破开了丝绸仓库……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据统计,英法联军从圆明园抢走了多达150万件文物!不能带着的也都被捣毁了。为了掩盖罪恶行径,10月18日,英军指挥官额尔金借口清军虐待战俘,下令将圆明园焚毁。三百年的圆明园就这样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而龚橙呢?他在这个过程中远不是仅仅带路那么简单,他自己也亲自动手,参加了对圆明园文物的掠夺,亲手抢走了很多珍宝。其行径不仅把自己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而且把老爹的脸也丢得一干二净。
圆明园被焚毁后,惊慌失措的清廷急忙派出恭亲王奕䜣前去议和,以图苟安。谈判时,奕䜣见龚橙作为翻译也陪坐在旁,心中不免窃喜,以为龚橙多少会提供一些方便。可没想到,龚橙反倒百般刁难,奕䜣大为光火,不由得责问道:“你世代受朝廷恩惠,为什么要里为虎作伥?”谁知这龚半伦毫无愧疚之色,反而竹筒倒豆子般地把平时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满吐了出来:我老爹饱学之士,连一个翰林你们都不给,最后还死在满人的手下。我本人学富五车,你们谁另眼看过?我贫困之至,不得不为洋人打工糊口糊口,有谁管过我?我家受到你们什么恩?你骂我是汉奸,我却看你是国贼”一番话反让恭王瞠目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洋鬼子虽然利用了龚橙,但对这类数典忘主之徒其实也并不当回事,很快就把龚半伦踢了,没有带他一起飞。龚半伦只好重新回到上海,靠着从圆明园偷来的宝贝继续过着赌钱、抽大烟、逛窑子的醉生梦死的生活。龚橙荒诞如此,连他那钟爱的小妾也感到前途渺茫,不愿再和他“耗”下去,就偷偷跟人“私奔”了。从此,龚半伦连“半伦”也没有了。
龚半伦终于挥霍光了销赃的钱,又不肯放下身段去做苦力,只得流落街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在饥寒交迫和人民群众横眉冷对的双重压力下,龚橙精神失常了,常常到十六铺码头和流浪狗一起争夺食物,一起在桥洞下躲雨避寒……1870年,龚半伦终于走完了他荒诞而又罪恶的一生,死在了寒夜中的黄浦江边,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野狗与他为伴!
至于那个直接下令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同样没有好下场。1861年初,额尔金回到英国后,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嘉奖,委任他为印度总督,但仅仅过了短短一年多,他居住的房间就突然被雷电击中失火,额尔金情急之中心脏病复发,来不及逃生,便葬身于火海之中。他火烧了圆明园,自己也死于火中,正应了中国那句老话:“玩火者必自焚”,真可谓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