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和陶勇请他吃饭 日籍新四军松野觉为抗日英勇牺牲

松野觉同志


进入阵地的新四军

在抗日战场上,曾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本是拿枪对准中国人民的“日本鬼子”,后来却与日本帝国主义兵戎相向;他们虽曾“效忠天皇”,却最终选择站在正义一方;他们曾信奉武士道精神,却转变为坚定的反战勇士。这群日本士兵被中国军民亲切地称为——“日本八路”或“日本新四军”。

抗日战争期间,我党通过卓有成效的战俘工作,将大量冥顽不化的日本士兵转变为正义之士。据统计,8年全面抗战,我军共俘虏日本士兵6200余人。通过改造,有数百名日本士兵奔赴抗日前线,其中有36名在战场牺牲。

在1944年3月的车桥战役过程中,“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盟员松野觉,就长眠在江苏淮安的土地上。

松野觉1918年出生于日本广岛县广岛市宇品的一个机械职工家庭,原在船舶机关工作。1940年1月被征入丸山旅团平间大队押川中队当上等兵。1941年12月8日,在双灰山(如东县)一带遭新四军三旅八团攻击,被俘。

由于日军一直对士兵进行大量的洗脑工作,对士兵作虚假宣传,日军士兵认为共产党抓到日本兵,是要挖眼睛、割鼻子、剥皮的。因此,日本士兵在战场上宁可自尽,也不想被俘。正因为此,松野觉被俘之初大吵大闹,给他吃,他不吃,拉他走,他死也不走,新四军战士只得借了一块门板,把他绑上抬走。

但和新四军部队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后,他的思想有了很大转变。松野觉发现,新四军里没有人歧视他,共产党也不是日军宣传的都是文盲、野蛮土匪武装,好多人身上都挂着自来水笔,有的还在日本留过学,对武士道精神和日本的历史熟悉得很。敌工科长程叶文和政治教员宋之光,用日语和他谈话交心,甚至副师长叶飞和3旅旅长陶勇还亲自请他吃饭。在饭桌上,叶飞曾亲切地对他说:“你们日本人喜欢吃鸡蛋吧!来,多吃一点儿。”陶勇也和蔼地说:“刚来这里,有不习惯的,你提出来,我们可以考虑解决。”

1942年春天,松野觉从三旅来到师部。一天,松野觉与几位早他二三年解放过来的日本人(已是新四军战士),就日本军队是不是“鬼子”进行了争论,他认为不应该把日本军队称为“鬼子”,新四军俘虏的第一个日本兵佃田用自己与新四军拼刺刀而负重伤,但被新四军救了命的切身经历,以及日本军队的种种恶行来说服松野觉,使松野觉对“日本鬼子”有了初步认识。

在敌工部,松野觉亲眼看到三旅俘虏的一个叫山本的日本士兵患有传染性很强的“日本痢“,却受到会说日语的敌工科长程叶文的悉心照料,他很受感动。由于新四军缺医少药,只有送他回日军那里医治……,但不久从掘港附近一次战斗中被俘的日本兵口中知道,山本回去后不但没有得到救治,反而被关在一个炮楼里,被架起的柴火活活烧死。

山本的死激怒了松野觉,他愤恨地说:“日本军队不是人,是鬼子!

看清楚日本帝国主义实质的松野觉,爱看师部仅有的两本日文小说蟹工船》和《没有太阳的街》,想到自己过去在工厂的经历,他痛恨这场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苦难,也给日本人民带去苦难,他怀念在广岛受苦的母亲和小妹……希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他变得开朗活泼了。

通过学习,他逐步认清了侵华战争的罪恶,并主动以新四军的一员来严格要求自己。

有一天,才发津贴,松野觉就跑来找陈部长,把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高兴地说:“陈部长,我不要肉贴了!”那时,生活很困难,部队为了照顾日本同志,每人每月发给相当四五斤的“肉贴”。陈部长对松野觉说,“这肉贴是合法的享受,是领导的照顾,该享受的就享受吧!”  

“不!”松野觉看见陈部长不收“肉贴”,马上收起笑容:“陈部长,我们不是信仰共产主义吗?我在新四军工作,是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也是为了日本人民的解放,为啥还要特殊享受呢?我要同中国同志一样,我还要求正式参加新四军。”

不久,鉴于松野觉的表现,组织上批准他的要求,接受他成为一名真正的新四军战士。1942年秋,日本反战同盟成立苏中支部,松野觉当选为支部宣传委员,每到一处,他就动手刻写、油印传单。不久,日本人民解放联盟苏中支部在苏北成立,7位成员宣誓加入日本共产党组织,松野觉也是其中之一。

1944年,新四军开始对敌展开军事攻势,日本同志配合我军积极展开战地政治攻势。

在一次战斗的空隙时间,松野觉摸到离敌据点50米的铁丝网边,拿起喇叭大声地喊:“喂,战友们,我叫松野觉,日本广岛县人,我代表反战同盟和你们讲话,请不要开枪!”

“混蛋东西,你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碉堡里一个粗嗓门的骂了起来。

“昨天是开国纪念日。”松野觉严肃地回答,“这是我国劳动人民创造的光荣历史,不是日本天皇和军队创造的。我正是为了保持这光荣,为了人民的幸福和欢乐,才来叫你们停止战争、反对祸国殃民的战争的。”

“你完全忘记了大和魂!”日军抬出了大和魂。

“我没有忘记大和魂!”松野觉理直气壮地说,“你们看看,在你们的枪声下,有着你们父母妻子的眼泪和咒骂声,这是大和魂吗?你们的家人到底好过不好过呢?也同我的家人一样痛苦吧,这又是大和魂吗?”敌军没话说了,恼羞成怒,突然“叭、叭”打了几枪。

“为什么要打枪?”子弹从松野觉身边飞过去,他仍旧沉着地喊,“你们要放弃武士道精神才好呀!我代表日本工农大众利益来同你们讲话,为什么要打枪?”

松野觉冒着危险,耐心地解释:“你们看看,国内一部分人不干活,天天享乐,大部分劳动人民成天辛苦劳动,反而吃不饱,穿不暖,没得住。天皇是什么,就是最大的地主嘛!”

日军很沉默,不打枪,也不讲话。松野觉趁这机会,唱起一首《战争是痛苦的》的日本歌,唱完后,碉堡里传来了笑声和鼓掌声。

这场战火中的劝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凌晨3点,赵家舍被我们攻下来了。松野觉离开火线时,把一个大牌子插在日军据点前面,牌上大字写道:“战友诸君:祝诸君健康回国!”

1944年3月,新四军一师发起了举世闻名的车桥战役,松野觉参加了这次战斗。他头戴灰色礼帽,身穿蓝布棉袄,背着背包,随七团指战员一起奔向最前线。

三月五日午夜时分,战斗打响后,松野觉和同志们一起隐蔽在车桥旁边的一座坟堆后面待命,敌人掷弹筒发出的炮弹不停地在他的周围爆炸,飞溅出一道道火花。当大围墙被突破后,他便随榴弹组的同志迅即翻过围墙,冲进街巷。

凌晨,只剩下最后一座敌堡了,他忽然撩起棉袄,系在腰间,提着喇叭筒,疾步跑到团长陈超寰面前说:“首长,我要求拯救我的同胞,无论如何,带我到最前线去,我要再一次向同胞们喊话。”

陈团长答应了他的要求,带他到了最前线。在已占领了的工事里,同志们告诉他:“松野同志,当心他们打冷枪呀!”他咪咪地笑起来,说:“不要紧!”

接着就拿起大喇叭喊起话来。这时,受到日本军部麻痹、欺骗的日本士兵,把无情的枪口对着松野觉同志。最初他还勉强地忍耐着,依旧向同胞士兵喊话。可是,发了狂一样的日本士兵把枪口瞄准他射击,松野觉同志面对那些残暴的日本兵,心中的怒火燃烧起来了,拿起一支步枪直接参加战斗。

他枪法很准,接连开了2枪,打死了两个顽抗的鬼子。在开第3枪时,仅打伤了一个鬼子,并没有致命。松野觉立刻推上第4颗子弹,就在他要瞄准射击时。突然发现碉堡里的鬼子正端着枪要往这边打来,松野觉立刻将身子贴到身边的连长陈超凡身上。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松野觉当场牺牲,年仅26岁。

松野觉就在牺牲的前一天晚上,还对一个和他同年入伍、后来也被新四军解放的日本士兵说:“为了打倒日本法西斯主义,为了拯救我的同胞,如果我就此死了,也是我的心愿。”松野觉以英勇果敢的行动实践了自己的誓言。

日本反战同盟苏中支部长滨中政志悲痛地说:“松野觉同志在车桥战斗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在我们反战同盟苏中支部的战斗史上,增添了光辉的一页。”

原新四军一师副师长、车桥战役前线总指挥叶飞同志在《华中敌后抗战史的光辉一页——苏中车桥战役》一文中指出:“松野觉同志的战场喊话,是真理的声音,震撼了那些远离故国的日本士兵的心弦,动摇了他们的军心,使他们的士气为之下降,思乡厌战情绪时有产生。他的牺牲将激励着我军指战员更加英勇地战斗。人民将永远怀念松野觉烈士和当年的反战盟员。在中日关系最黑暗的年代里,正是他们的英勇斗争,将两国人民的心联成一条友谊的纽带……”

松野觉同志和他的许多中国战友一同被安葬在淮安市淮安区车桥镇。

2009年,松野觉入选“为新中国作出突出贡献的江苏英雄模范人物”。

( 本文资料来源《淮安抗战风云录》,欢迎读者朋友提出宝贵意见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