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文胆”之称,被蒋介石誉为“当代完人”的陈布雷,自1927年被蒋介石相中,成为他的高级幕僚起,直到1948年自杀身亡,在这长达21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是蒋介石最为信任的心腹。
1947年,国共和平谈判宣布破裂后,中共代表团团长周恩来也即将返回延安。陈布雷得知这件事后当即来到周恩来的办公室,两人交谈了三个多小时,陈布雷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周恩来紧紧地握着陈布雷的双手,说:“你的事我去办,你就放心吧!再见。”陈布雷挥手告别,坐上小汽车。谁曾想1年后,周恩来却收到陈布雷自杀身亡的消息,一时间感慨万千。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陈布雷是蒋介石的心腹,他为何要找周恩来帮忙?他请周恩来帮的是什么事?结果如何?
成为蒋介石的心腹
陈布雷1890年出生在浙江慈溪,和蒋介石是老乡。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后,满腔热血的陈布雷当即投入到反对封建王朝、拥护孙中山先生、拥护民主革命的斗争当中。由于陈布雷擅长写作,因此他便用犀利的文字写成《谈鄂》并出版,振奋了广大群众。
1912年元旦,孙中山先生担任临时大总统,他的演讲稿是用英文起草的,为了能尽快发表,由当时的国民政府外交总长王宠惠负责翻译成中文。王宠惠对英文也一窍不通,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陈布雷,陈布雷成功将英文稿翻译成中文,并刊登在《天铎报》,成为独家新闻。
1920年,陈布雷来到上海工作,在《商报》担任主编。孙中山先生曾赞扬说:“《商报》是真正的党报!”陈布雷的文章和国民党不谋而合,和共产党的主张也相同,因此共产党领导人萧楚女等都推崇过他的文章。
1927年是陈布雷命运转折的一年,这年他在大哥的推荐下和潘公展一起去南昌赴蒋介石的邀请,随后在蒋介石、陈果夫的介绍下加入国民党。陈布雷和蒋介石的结缘,一切都靠他的堂兄陈屺怀。
陈屺怀之前是蒋介石的秘书,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于是陈屺怀便推荐了比自己小18岁的弟弟陈布雷。
陈布雷和蒋介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刚好遇上蒋介石急需演讲稿,陈布雷便按照蒋介石的要求,发挥其所长写下著名的《告黄埔同学书》。也正是因为如此,蒋介石对陈布雷的第一印象很好。
1927年4月,陈布雷出任浙江省政府秘书长,5月来到南京担任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处秘书长,同时还兼任复旦大学国文科新闻组的教授,主要向大家讲授《社论作法》。
在蒋介石被桂系联合何应钦逼迫下野的时候,陈布雷也辞去了自己在国民党内部所担任的职务,前往上海创办《新生命周刊》。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陈布雷一边办报,一边游山玩水,还策划了蒋介石和宋美龄第一次约会的地点。不久后,蒋介石恢复职位,陈布雷也再次被拉回蒋介石的身边。
1928年,陈布雷为蒋介石起草了十分重要且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祭告孙总理》,也正是有这篇文章,蒋介石被捧上了孙中山先生合法继承人的位置。1929年,陈布雷担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从此成为蒋介石的心腹。
陈布雷本来只打算当蒋介石的私人秘书,用自己擅长的文字服务于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蒋介石,但当他得到蒋介石的一次次提携后,却在政治上越陷越深。
1931年,当蒋介石再次被迫下野的时候,陈布雷为了和他共进退,毅然决然地辞去身上的职务,重新回到上海报界;1933年,蒋介石急召陈布雷去南昌,并要求他当自己的顾问;1934年4月,陈布雷告别浙江教育局,转而到蒋介石的身边工作,每天就是帮蒋介石修改演讲稿。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由于蒋介石采取“不抵抗”政策,随即引发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陈布雷为了替蒋介石善后,便编写了著名的《西安半月记》,美化了蒋介石在大众心中的心想。与此同时,陈布雷也十分生气自己对蒋介石唯命是从,也很生气蒋介石“不抵抗”政策,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在日记中诉说自己的纠结。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布雷奉蒋介石的命令为他写了许多慷慨激昂的稿子,这些稿子也给蒋介石带了不少好名声。比如说1937年7月,蒋介石在庐山的演讲稿《最后的关头》中,气宇轩昂的语言感染了不少群众。
从1936年开始,陈布雷曾担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副秘书长、蒋介石侍从室第二处主任等职务。抗战胜利后,陈布雷察觉到蒋介石还有发动内战的想法,但他没有制止,而是坚持跟随蒋介石,他还曾戏言自己“就像是出嫁的女人,从一而终”。
陈布雷虽然对蒋介石忠心耿耿,但他品行清高,从不和其他官员贪污腐败,也十分敬佩那些有真才实学的文人。比如说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郭沫若曾因写了反对蒋介石的激烈文章而被国民党通缉,随后流亡日本。在抗战国共合作期间,郭沫若想要回国,陈布雷知道后连忙说服蒋介石,这才令郭沫若得以安全回国。
陈布雷长时间为蒋介石起草文件,拟定政策等,因此被人称为是蒋介石的“文胆”。陈布雷是蒋介石的首席侍从,紧跟蒋介石身后,专心帮助他处理党政方面的机要文件。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矛盾摆出的情报,只要经过陈布雷的整理,很快就变得条例分明。
然而陈布雷身为蒋介石的心腹和亲信,他的女儿、女婿以及儿子,却纷纷投入共产党的怀抱。
女儿却跨进了共产党的“门槛”
陈琏是陈布雷最小的女儿,本应疼爱有加,但她的幼年却是格外悲惨的。陈布雷和妻子杨品仙结婚后伉俪情深,6年间连续生下3男2女。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生小女儿陈琏的时候,杨品仙由于生育过密,气血亏竭而血崩昏了过去,后来又得了“产褥热”,没坚持几天就去世了。
陈布雷得知爱妻去世后痛不欲生,认为陈琏是克星,便打算将其溺死在痰盂里。幸好被陈布雷的岳母发现,但此时的陈布雷早已失去理智,竟然将陈琏扔出窗外,还好被窗外的篾棚接住了。从这以后,陈琏就有了“怜儿”这个名字。
陈琏的名字是她上小学后,陈布雷取的,一来表示回心转意,认为孩子可怜;二来和陈琏的姐姐陈绣的名字相对应。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陈琏积极投身到宣传抗日的热潮当中。在此期间,陈琏不断给浙江民间刊物《战时生活》撰写稿件,这件杂志的很多撰稿人都是共产党员,比如说张爱萍、杜国痒等等。陈琏经常阅读《战时生活》,因此思想也发生巨大的改变。
1938年,陈琏考入女子高中部读书,她一边读书,一边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值得一提的是,她还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多次向县委传递国民党的内部消息。
1939年7月,陈琏经人介绍加入共产党。令人意外的是,高中毕业的陈琏没有考取近在咫尺的中央大学,而是报考了远在昆明的西南联大,因为那里有冯友兰、闻一多等著名教授。
这天,陈琏来到陈布雷的办公室向他告别:“父亲,我要去西南联大上学了,特意来向您告别。”陈布雷点点头,说:“怜儿,你报考的什么系?”
陈琏说:“是地质系。”陈布雷十分满意地说:“这就对了,虽然爸爸在政治这条路越走越远,但我不希望我的子女们也走这条路。你们还很年轻,好好学习技术就行了,不要卷入政治中……”
陈琏急忙说:“爸爸,抗日救国,人人有责,我是爱国的!”陈布雷苦笑道:“怜儿,爸爸之前也是爱国的,爱国我不反对,但我不希望你参加任何反对政府的活动,知道吗?”
“父亲!前方战士在浴血奋战,在和侵略的日军战斗,但后方的官员又在干什么呢?他们在勾心斗角,在发国难财!汪精卫现在变成汉奸了,青年人关心国家大事怎么反而被你说成是反政府呢?”陈琏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格外激动。
“这……这……”陈布雷一时无言,随后说:“怜儿,我不反对你追求进步,但你也要为为父的处境考虑啊……”
陈琏望着父亲那花白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也会保持清白的家风。”陈布雷陷入了沉思……
陈布雷托周恩来寻女
1941年1月,随着皖南事变的爆发,国民党反动派一边残忍杀害新四军战士,扣留新四军的军长叶挺,一边封锁消息,歪曲事实。当陈琏等人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气愤,随即将抄写的中共南方局散发的《新四军皖南部队惨被围歼真相》贴在校园内部,一时间激起全校师生的义愤。
特务分子知道这件事后,连忙派人调查始作俑者,连特务头子康泽都专门从重庆赶到昆明,准备兴师问罪,殊不知陈琏等人早已离开了学校。陈琏等学生在袁永熙的带领下分散隐蔽到各个地区,准备在农村打游击。
在陈琏的人生道路上,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战斗的考验。尽管是第一次,但她却丝毫不紧张,反而冷静的回到宿舍收拾床铺,然后给姐姐写下所谓的“最后一封信”,此后便“消失”了。
陈琏失踪的消息令陈布雷十分不安,就在这个时候陈琇将妹妹写的信交给父亲。陈布雷反复阅读,认为女儿一定是去延安了,便委托他的侄子,同时也是郭沫若的秘书翁泽永想办法从中共方面寻找。
这天,周恩来和邓颖超到重庆郭沫若的住处,翁泽永借助这个机会将陈布雷找女儿的事情告诉给他们。此时国民党第二次“反共”高潮已经被我党击退,形势渐渐开始缓和。周恩来听后紧皱眉头,许久后才说:“这件事我了解了,一会我就派人去调查,如果真的在我们那里的话,是可以问得到的。”
周恩来当即给八路军和新四军以及延安方面发去电报,但令人意外的是全都回复陈琏没有去抗日根据地。周恩来将这一消息告诉给翁泽永,并请他转告给陈布雷:“既然陈琏没有在前方,也没有去延安的话,很有可能是隐藏起来了,要么就是被你们的特务给抓住了,大家再去找找吧。”
陈布雷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感激,连连说道:“太感谢了,真是太感谢了!”
几天后,陈布雷在昆明和重庆的报纸上都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怜儿,见字速速回家,父示。”
那么此时陈琏究竟在哪里呢?她跟随袁永熙离开昆明后,来到石屏县高级师范附中当一名英语老师。没想到不久后一个意外发生了,随着新学期的开始,石屏县也分配了不少老师,其中就有联大的毕业生。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陈琏等人只好辞职,辗转来到附近的村落。由于没有找到工作,他们只好吃包伙,读书报。
1942年春节前后,袁永熙利用寒假时间来到重庆,随后向中共南方局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袁永熙先是通过沈钧儒的侄女和邓颖超接上头,然后再以指定暗号搭乘周恩来的汽车和邓颖超见面。
刚见面,袁永熙就将联大疏散的党员名单和隐蔽的地点汇报给邓颖超。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邓颖超连忙向袁永熙询问陈琏的下落:“你知道陈琏在哪里吗?”
袁永熙说:“她现在在宜良农村,不过由于没有找到工作掩护身份,所以一直躲在家里。”邓颖超听后摇摇头,说:“这样太危险了,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久后,党组织将陈琏接回重庆,“失踪”近一年的女儿终于回到陈布雷的身边,他喜出望外,干瘪的脸上也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陈布雷向周恩来“托孤”
重庆谈判失败后,蒋介石在美国的怂恿和飞机大炮的支援下,铁了心要和我党打内战。1947年2月27日、28日,国民党先后通知中共驻南京、上海等地担任谈判联络工作的代表,必须在3月5日前全部撤回延安,并宣布国共两党的和平谈判完全破裂。
陈布雷得知中共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即将离开南京的消息后,好几天都神情忧郁,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天晚上,陈布雷叫上侍从副官居亦侨坐上汽车,先是在紫金山下绕了好几圈,然后来到中共驻南京办事处。
进入中共驻南京办事处后,陈布雷对居亦侨说:“你现在楼下等着,我去去就回。”然后径直走向周恩来的办公室。
在国共和谈期间,陈布雷虽然不是正式的和谈代表,但他身为侍从室主任,也经常以蒋介石私人代表的身份参与和谈,也因此和周恩来有过多次接触。
陈布雷十分欣赏周恩来的学识、风度和人品,再加上周恩来曾帮他找过女儿,因此陈布雷对周恩来的印象很好。与此同时,尽管陈布雷对蒋介石忠心不二,但周恩来却十分欣赏他的品格。
陈布雷在周恩来的办公室坐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半夜时分才缓缓离开。他和周恩来一起走下楼,当走到楼前花园旁的时候,两人又停下来继续交谈。大约谈了半个小时左右,陈布雷才正式向周恩来告辞。
临别之际,周恩来和陈布雷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周恩来则坚定地说:“你的事我去办,你就放心吧。”陈布雷也说:“希望周先生能再来,再来南京。”
在回去的路上,居亦侨用诧异的眼神看向陈布雷,他虽然知道陈布雷和周恩来有私交,但却想不通陈布雷此行的目的。陈布雷察觉到居亦侨的目光,便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私事。”
若干年后,居亦侨才知道原来陈布雷这天晚上找周恩来托孤的,他是为了儿女的事情,希望周恩来能够多多照顾他们。
1947年8月,两情相悦的陈琏和袁永熙结婚了,但幸福的日子还没维持多久,他们两个就双双入狱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9月6日,30多名穿着便衣的特务奉命逮捕陈琏和袁永熙。其实特务们并不了解陈琏和袁永熙的身份,只是从一个叛徒口中得知北平地下电台的一个负责人姓袁,随后又在他的身上搜到了袁永熙的名片,这才认定袁永熙是共产党。
陈琏和袁永熙被抓后,敌人对他们采取了诈供的办法。尽管两人没有狱中斗争的经验,但他们始终坚信共产主义事业,誓死不向国民党低头。不管敌人如何威逼利诱,陈琏和袁永熙都没有说话,这也导致敌人一无所获。
由于特务们无法确定陈琏夫妇的真实身份,但也不能轻易释放他们,于是便决定借助这个机会给陈布雷一个难堪,将他的女儿、女婿押去南京,看他会怎么办。
陈布雷早就知道女儿女婿被抓,但他表面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经过数月的沉默后,陈布雷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知道蒋介石要自己表态,于是便给蒋介石写去一封信,信中大致意思是因女儿有“通共”的嫌疑,现已将他们押到南京,如果真有此事的话,不必考虑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秉公处理就好。
蒋介石收到陈布雷这封“大义灭亲”的信件后,当即吩咐手下的人去调查清楚。
1947年年末的一天,蒋介石在府邸设下,宴席结束后,他特意将陈布雷留下,然后说:“布雷,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你女儿女婿的事情我也派人调查清楚了。”
蒋介石说完便不再说话,而是看向陈布雷,陈布雷不知道蒋介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不开口,只是点点头。蒋介石见状笑着说:“布雷不用这么紧张,你的女婿是‘民青’,不是共产党……”
陈布雷毕竟跟了蒋介石这么多年,自然也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连忙保释女儿女婿。不久后,陈琏和袁永熙被保释出狱。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陈布雷亲眼看着自己曾参与建立的蒋家王朝摇摇欲坠,他感慨万千,心中也升起失望之情。作为受过传统文化熏陶的文人,陈布雷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诤谏。
陈布雷从内心深处讨厌内战,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认为饱受八年抗战苦难的同胞应该休息,他多次向蒋介石建议应该停止内战,但却被蒋介石批评为“书生误国”。
陈布雷不满蒋家、宋家、孔家和陈家贪污腐败,曾多次向蒋介石提出建议,让他拿出藏匿的美金用于建设国家和改善百姓生活。谁曾想陈布雷的建议不仅遭到了蒋介石的反对,他也因此被蒋介石记恨。
1948年11月13日,陈布雷服用安眠药自杀身亡。对于父亲的死,陈琏在悲痛之余更多的是惋惜。尽管她背叛了这个家庭,恨父亲走上一条和人民为敌的道路,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在内心深处还是爱着自己父亲的。
不久后,袁永熙和陈琏趁着护送陈布雷灵柩去杭州安葬的机会,在上海地下党的帮助下顺利进入解放区。随着北平的和平解放,袁永熙和陈琏跟随党组织进入北平,共同迎接新中国的诞生。
全国解放后,周恩来请陈琏在一次会议上说说自己的父亲,陈琏是这样说的:
“父亲一生都抱着一个心愿,那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和平天下’,但他却没能实现自己的初衷,反而做了旧社会的殉葬品。是错误的意识,让我父亲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