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住院,舅妈不舍得自己儿子请假,却让我老公去照顾,凭什么

舅舅的病床前

"凭什么让我家强子请假,你儿子却不来?"我站在医院走廊上,忍不住向舅妈发难。

小舅住院已经三天了,我丈夫强子请了假照顾,而舅妈的儿子建民却不见踪影。

舅妈头也不抬,只顾着削苹果,手指粗糙得像树皮。

"你懂什么?"她语气平淡,眼角却有泪光闪动。

那是1992年的冬天,东北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连呼出的气都能在空中凝结成白霜。

下了公交车,我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走进市立医院,这是城里条件最好的医院,可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所谓"最好"也不过是相对而言。

小舅是北方机械厂的老师傅,技术好得很,厂里人都叫他"许师傅"。

没成想上周五,他在操作车床时不小心扭了腰,一检查才知道是腰椎间盘突出,疼得直不起腰来。

医院的走廊上总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病人的呻吟声,让人心头发紧。

病房里六张床拥挤在一起,总有人在咳嗽,总有人在叹气。

舅舅的病床放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棵光秃秃的杨树,像个守望的哨兵,枝桠上挂着几条红布条,那是过年时系上去的,如今褪了色,在风中摇曳。

我和强子是八九年结的婚,婚后一直与我父母同住在单位分的砖瓦房里,两室一厅,虽然不大,但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当初分家时,小舅分到了爷爷留下的老平房,舅妈总抱怨我家占了便宜。

"你爸就偏心,好房子给了大姐一家,咱们住这破平房,冬天冷得像冰窖。"这是舅妈常挂在嘴边的话。

这些年来,逢年过节,那点芥蒂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舅妈做的饺子递给我时总是少放一个,给强子夹菜时眼睛从不看他。

我知道,她心里有本难念的经。

"许嫂子,您也歇会儿吧,我来照顾舅舅。"强子站在病床前,声音温和。

舅妈摆摆手,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刀尖在果皮上划出细长的轨迹。

"婉子,你妈今天不来啊?"舅舅勉强笑了笑,脸色蜡黄。

"我妈说明天来,让我先来看看。"我将带来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给您炖了老母鸡汤,补身子。"

舅舅点点头,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口,似乎在等着谁。

我知道他在等建民,他那个宝贝儿子。

建民比强子小两岁,在市里的纺织厂刚上班不久,是去年通过关系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舅妈总是把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家建民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厂里开会做记录都让他来","建民这孩子有出息,主任都说了要提拔他当班长"。

可现在舅舅生病了,却让外甥女婿来照顾,建民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强子,你回去上班吧,我来照顾就行。"舅舅躺在病床上,眉头紧锁。

强子摇摇头:"舅,您别担心,厂里已经批了假。"

他是修钟表的技师,手巧,厂里对他一向宽容些。

我站在门口,心里却不是滋味。

往日里舅妈对强子爱答不理,如今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

"这是啥道理嘛!自家儿子金贵,外甥女婿就能使唤是不?"我在心里翻江倒海。

"婉子,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强子轻声对我说,眼里是让我不要多言的暗示。

我瞥了一眼舅妈,转身离开,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回家的路上,寒风刮得脸生疼,就像我的心情一样不痛快。

单位宿舍区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家家户户的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冰花,像是谁在上面画了一幅山水画。

我推开家门,妈妈正在做晚饭,锅里的白菜炖豆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舅舅怎么样了?"妈妈头也不抬地问道。

"还那样,躺着呢。"我把围巾解下来挂在衣架上,"妈,您说舅妈是不是太过分了?强子请假照顾舅舅,建民却连面都不露。"

妈妈叹了口气:"你舅妈那人啊,嘴上不饶人,心里门儿清。"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你别看她整天数落这个嫌弃那个,当年你舅舅下乡时,是她一个人拉扯建民,苦日子过得比谁都多。"妈妈将饭菜端上桌,"别看她那样,心里最疼的还是家里人。"

我半信半疑,想着舅妈平日里刻薄的样子,怎么也无法与妈妈描述的形象重合。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

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覆在地上,院子里的雪反射着淡淡的光亮。

"她把我当外人吗?"我喃喃自语,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强子直到半夜才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和医院的消毒水味。

"舅舅怎么样了?"我问道,起床给他倒了杯热水。

"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强子喝了口水,"舅妈让我明天不用去了,她说她能照顾。"

"她终于良心发现了?"我冷笑一声。

强子放下水杯,看了我一眼:"婉子,人家自有难处,咱别往心里去。"

这就是强子,心宽如海,从来不计较这些。

但我不一样,我心里的那点委屈像春天的野草,不知不觉就蔓延开来。

第二天傍晚,我熬了一锅鸡汤,决定亲自送去医院。

"让舅妈看看,我这个外甥女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我心里这样想着。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推车的声音和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有的嘈杂。

我拎着保温桶,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爸,您喝点水。"

这声音让我愣住了,是建民!

我站在门口,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建民正小心翼翼地扶起舅舅。

他的衣服皱巴巴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乌青黑眼圈,看上去憔悴不堪。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请假吗?"舅妈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请假,妈。我跟班长换了班,白天上班,晚上来照顾爸。"建民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厂里新人请假不好说话,再说现在正赶着出口订单,活多得很,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傻孩子,你这样折腾,身子骨受得了吗?"舅妈的声音柔软下来,是我从未听过的语调。

"没事,年轻人熬几天算啥。"建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红漆木梳,"给您买的,您不是说您那梳子用了十多年该换了吗?"

舅妈接过木梳,手指轻轻抚过梳齿:"花钱干啥,那老梳子还能用。"

"妈,您别省了,咱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建民的声音里带着坚定。

我的心猛地一颤,像被重锤击中。

原来建民一直在夜里照顾舅舅,白天还要上班。

而舅妈,是怕儿子刚进厂就请假会影响工作,才让强子来帮忙的。

我悄悄退了出去,站在走廊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冷得让人打颤,可我的心却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我想起小时候舅妈给我织的那件毛衣,虽然款式土气,却是那个冬天最暖和的衣服。

想起她每次来我家,虽然嘴上抱怨连连,却总会带来自家腌的咸菜和手工做的豆腐。

这些年,是我太计较了,没看到她粗糙外表下的柔软心肠。

回到家,强子正在修一个老式闹钟,台灯下他的侧脸认真而专注。

"强子,你为什么从不跟舅妈计较?"我突然问道。

强子抬起头,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她疼你。"

"她疼我?"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记得咱们结婚那年冬天吗?暖气坏了,她大半夜赶来,给咱们送了两床她自己做的棉被。"强子放下手中的工具,"她那时候说,'婉子从小怕冷,这被子厚实,能暖和一整宿'。"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像是冰雪消融。

第三天,我早早来到医院,带来了家里的热粥和小菜。

病房里,舅妈正用毛巾给舅舅擦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舅妈,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我轻声说道。

舅妈愣了一下,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婉子,你..."

"我知道建民晚上会来,您和强子都累了。"我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咱们是一家人。"

舅妈的眼眶红了,她拍了拍我的手,没有说话,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你这丫头,终于懂事了。"她嘟囔着,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窗外,那棵光秃的杨树上,有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舅舅平静的脸上。

病房里,我们各自忙碌着,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有了心照不宣的温暖。

那天晚上,建民如常来到医院,看见我时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表姐,你来了。"

"嗯,你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舅舅。"我说道。

建民摇摇头:"我不累,咱们一起照顾爸吧。"

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个宁静的夜晚。

舅舅睡得很安稳,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

建民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像个疲惫的孩子。

我轻轻给他披上外套,想起小时候他总跟在我后面,叫我"婉姐",眼睛里满是崇拜。

时光荏苒,我们都长大了,却在彼此心里筑起了无形的墙。

想到这里,我轻叹一声。

"怎么了?"建民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

"没什么,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我微笑着说。

"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跟在我后面要糖吃的样子。"

建民笑了:"我记得你总给我留半块,另外半块自己吃了。"

"我那是教你分享!"我故作生气地说。

"是是是,表姐最大方了。"建民配合地点头,眼里闪烁着俏皮的光。

我们低声笑起来,那笑声像是解冻的春水,冲破了多年的隔阂。

舅舅出院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雪,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屋檐上,路面上,行人的肩头。

舅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有红烧肉、清蒸鱼、还有我最爱吃的醋溜白菜。

"来,婉子,多吃点鱼,补脑子。"舅妈给我夹了一大块鱼肉,笑眯眯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我夹菜,我心里一暖,眼眶有些湿润。

"舅妈做的菜,就是香。"我由衷地说。

舅妈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吃饭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舅妈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流露出满足。

那顿饭,我们聊了很多,从小时候的趣事到如今的工作生活,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饭后,舅妈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两件新做的棉背心。

"这是给你和强子的,天冷了,穿在里面暖和。"舅妈将背心递给我,"我眼神不好,针脚粗,你别嫌弃。"

我接过背心,摸着上面密实的针脚,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说不清道不明。

"谢谢舅妈,这背心真好。"我哽咽道。

舅妈"哼"了一声:"谢啥,都是自家人。"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亲情不是计较付出多少,而是在需要时彼此扶持。

舅妈的爱,藏在她粗糙的话语里,藏在她看似苛刻的要求中,藏在那些不经意的举动里。

就像东北的冬天,虽然寒冷刺骨,但只要有一盏灯,一顿热饭,一家人在一起,就能感受到最温暖的力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舅妈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每逢周末,我都会带着自制的点心去看望他们,有时是豆沙包,有时是桂花糕,都是舅妈爱吃的。

舅妈则会给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那些我从未听过的往事。

"你舅舅当年下乡,全队就他一个高中生,写得一手好字,村里人都请他写对联、写信。"舅妈坐在炕头上,眼神望向远方,"那时候啊,日子真苦,但人心热乎,比现在单位里那些人强多了。"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舅妈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采。

原来她年轻时也有过梦想,也有过不甘,只是被岁月和生活的重担渐渐掩埋。

一次,我帮舅妈整理旧物,发现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一枚已经褪色的蓝色发卡。

"这是你舅舅第一次集市上给我买的,那时候花了他半个月的工分。"舅妈小心翼翼地拿起发卡,眼里闪烁着柔和的光,"我当时可神气了,村里没有第二个姑娘有这么漂亮的发卡。"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舅妈,青春靓丽,满怀希望。

窗外,那棵杨树已经抽出了新芽,春天悄然而至。

红布条依然挂在树上,只是褪得更厉害了,却依然顽强地在风中舞动,像是时间的见证。

有一天,我和强子回老家看望父母,路过舅妈家门前,看见建民正在院子里和舅舅下象棋。

舅妈坐在一旁剥豆角,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幅画面平凡而温馨,却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回家后,我跟妈妈提起这事,妈妈笑着说:"你舅妈就是这样,嘴上硬,心里软,跟块石头糖似的,外头硬邦邦的,里头甜得很。"

石头糖,真是个恰当的比喻。

舅妈的爱就像那石头糖,需要时间去化开,去品味其中的甘甜。

如今回想起医院里的那几天,我不再为当初的误会感到懊恼,反而庆幸那次经历让我真正了解了舅妈,了解了亲情的深度和广度。

人世间的亲情,有时表达得直白,有时藏得深沉,但无论何种形式,都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那些年,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痕迹,或深或浅,却都是真实的存在。

舅舅康复后,舅妈每次见到强子,总会多说几句话,偶尔还会夸他"手巧心细,难怪能当上技师"。

强子则会笑笑,说:"舅妈过奖了,都是跟您学的,您织毛衣那手艺,我可比不了。"

舅妈听了,嘴上说着"你这孩子,嘴甜得很",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春去秋来,我和舅妈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墙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和理解。

后来,每当我看到那件舅妈给我做的背心,就会想起医院里的那个冬夜,想起那个在病床前守护的身影。

那些细小的温暖汇聚在一起,编织成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回忆。

人世间,亲情如水,看似平淡,实则滋养生命;亲情似火,时而热烈,时而内敛,却始终温暖人心。

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能够拥有真挚的亲情,是最大的幸福。

正如舅妈常说的那句话:"家和万事兴,人心齐,泰山移。"

窗外,雪又开始飘落,轻盈如羽,洁白如玉。

我坐在窗前,看着那棵杨树上挂着的红布条,默默祈祷:愿所有的亲人,都能健康平安,愿所有的误会,都能在理解中化解。

因为我们终将明白,亲情背后的复杂苦衷,互相体谅才是亲情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