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结婚我和妹妹各随礼5万,婚礼刚结束,继父就把我俩喊进了屋

继父的账本

弟弟婚礼刚结束,人群散去,宾客离场。

继父站在客厅中央,脸色凝重,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小杨,小燕,你们俩跟我进屋来。"

我和妹妹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继父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何况今天是弟弟的喜事,本该是满堂欢喜的时刻。

那阵子我心里一直有股不舒服的劲儿,随了五万块礼金,已经是我大半年的工资了,妹妹也掏了五万,可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还在背后嘀咕:"亲姐姐亲哥哥的,才这么点儿意思?"

我跟着继父走进里屋,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那是八十年代末的事了,1988年。

我爸走得突然,肝癌晚期,发现时已是回天乏术。

那年我十五,妹妹十三,弟弟才八岁。

村里人都说,我娘带着三个拖油瓶,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娘那时候才三十六岁,人还算年轻,模样也周正,但农村的规矩重,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想再找个伴儿难比登天。

村东头的张寡妇守了十年活寡,最后熬不住,趁夜黑风高上了吊,给村里人留下了道说不完的闲话。

我娘挺过了最艰难的那一年,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回来织毛衣、做鞋垫贴补家用,硬是没有服那口气。

一年后,我娘在县供销社门口卖手工活时,遇见了现在的继父。

继父姓李,是县里供销社的会计,为人老实,话不多。

头回上门,他给我们兄妹三个各带了一块上好的太师糖,那时候能吃上这种糖的孩子不多。

我跟妹妹嘴上没说,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会认这个后爹。

我们处处和他对着干,他让往东我往西,他说这好我说那好,可他从不发火。

"你们还小,不懂事,慢慢来,日子长着呢。"继父总是这样说,用他那双宽厚的手抚摸着我们的头。

婚后第一个月,他把工资卡悄悄塞给了我娘。

第二个月,他从单位食堂偷偷带回半只烧鸡,说是同事请客剩下的,让我们尝尝荤腥。

半夜里,我偷偷起来上厕所,看见继父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缝补我那双开了胶的解放鞋

他默默地扛起了这个家,晚上辅导我们功课,周末带着弟弟去田里劳作,一点一滴地教导我们做人的道理。

"你们随的礼,我都知道了。"继父将门关上,声音有些沙哑。

屋外,喜庆的鞭炮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一阵一阵的,像是在为这沉闷的氛围增添几分不和谐的热闹。

继父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陈旧的账本,皮面已经泛黄,边角处磨得起毛。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要算计我们的钱?

那账本我见过。

每个月月初,继父都会坐在煤油灯下,一笔一笔地记录家里的开销。

米面油盐,针头线脑,样样列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我曾在心里嘀咕过,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我和妹妹偷偷给那账本起了个绰号——"铁公鸡的羽毛簿"。

"爸,您这是干啥?"妹妹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继父没有回答,只是翻开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日期。

"1988年9月,小杨学费180元;1988年12月,小杨补习班费30元;1989年4月,小燕补课费35元;1989年8月,弟弟夏令营150元;1990年冬,三个孩子棉袄590元..."

他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滑过,声音有些哽咽。

我突然注意到继父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农民的手,粗糙、厚实,指甲缝里永远有洗不净的泥土。

这双手曾背过生病的弟弟去镇医院,穿过漆黑的乡间小路,走了整整十里山路;这双手曾在我高考那年,赶了一夜的路送我去考场,为了不让我紧张,硬是站在校门口等了两个小时;这双手曾在妹妹第一次月事来时,笨拙地去镇上买回卫生巾,包得严严实实,塞到我娘手里,然后红着脸跑出门外。

"1992年,小杨上大学,学费1200元,生活费800元;1993年,小燕高考补习班,560元..."继父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一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学院,全村只有两个大学生,我是其中之一。

村里人都说女娃读那么多书浪费钱,将来还不是嫁人生子,可继父却瞒着所有人,卖了家里唯一值钱的自行车,凑齐了我的学费。

我记得那天,他推着自行车去了县城,回来时两手空空,裤兜里塞着一叠票子。

"厂里发奖金了,"他笑着对我们说,"小杨的学费有着落了。"

直到两年后我回家过年,才从邻居口中得知那辆陪伴他上下班十几年的二八大杠,早就被他卖给了收破烂的。

继父一页一页地翻着账本,上面记录的不仅是数字,更是二十年的艰辛与付出。

"你们记不记得,小燕出嫁那年,村里人都说咱家给的嫁妆太多了,说我偏心?"继父突然问道。

我当然记得。

那是1998年,妹妹刚从卫校毕业,遇到了现在的姐夫。

姐夫家条件不错,是镇上开五金店的,人家明明白白提了彩礼要求: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外加一万块钱。

在那个年代,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村里媒婆当场就把眉毛挑到了天上:"李师傅,你这闺女是金镶玉做的哦?要这么多?"

可继父二话没说,把攒了十年的公积金全部取出来,给妹妹置办了体面的嫁妆,不仅有三转一响,还添了一台十四寸的彩电,在当时的农村,那可是稀罕物。

送亲那天,全村人都来看热闹,眼里满是羡慕。

回来后,村里人当面不说,背后嚼舌根:"亲闺女和后来的就是不一样啊,你看人家李会计,对那闺女多大方。"

继父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却从不辩解,只是在晚饭后默默地翻开账本,记下一笔笔支出。

我看着,眼眶有些发热。

"再往后翻翻,"继父说,"1999年,小杨工作后第一次回家,给我和你妈买的皮夹子,120元;2000年,小燕出差带回的蜂蜜,85元;2001年,弟弟考上大学,你俩各补贴500元..."

原来,我们给家里的每一分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咱家的账,我记了一辈子,不是为了算谁欠谁的,而是想记住每一分情义。"继父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翻到最后一页,我看到上面写着"两孩子随礼共十万"。

继父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你们知道这本账记了多少年吗?从我进门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整整二十年。"

我的心揪了起来,一种说不出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我误会他了吗?

这些年,每逢过年过节,我回家总是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借口工作忙,其实是心里始终有道坎过不去——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待我们?

尤其是这次弟弟结婚,我给了五万,按村里的规矩,亲兄妹随礼不过一两万就很体面了。

可我硬是多给了,就像是要证明什么,或者说是在跟谁较劲。

妹妹也随了五万,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就是要让村里人看看,我们这些"外姓人"对弟弟有多好。

继父深吸一口气,把账本最后一页撕了下来:"这些年,我记账不是为了算计谁欠谁多少,而是想告诉你们,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李建国,把你们当亲生的。"

妹妹已经泣不成声。

继父继续道:"当初你娘改嫁,村里人说闲话,说我贪图你们家那几亩薄田。"

是啊,那时候村里流言四起,说继父是看上了我家那几亩地,还有政府给我爸的那点抚恤金。

"后生家,少不更事,被人当了耙耙(傻子)使唤。"隔壁的王婶子没少在井边嘀咕。

"可我心里清楚,我得对得起你们的亲爹在天之灵。"继父说着,眼角有些湿润。

我记得我们刚改口喊他"爸"的那年冬天,他带着我们上坟,给我亲爹磕了三个响头:"老杨啊,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孩子们拉扯大,一个都不会少。"

我站在坟前,看着继父那微微驼着的背影,心里既酸又涩。

"爸,这些年,您受委屈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那些年,我对继父的误解像是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曾怀疑他偏心弟弟,怀疑他对我和妹妹只是敷衍,怀疑他对我娘的感情不过是为了那几亩地。

我上大学那年,同学问起家里情况,我支支吾吾地说:"我爸不在了,家里有个后爸。"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工作后,单位聚餐,同事们聊起父母,我总是沉默。

"你爸妈是干啥的?"有人好奇地问。

"我爸走得早,后爸是会计。"我尽量简短地回答,仿佛那个"后"字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沟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高考那年,考场就在县城,离家有四十多里地。

继父凌晨四点就起床,用自行车载着我,顶着蒙蒙细雨,一路颠簸着到了县城。

到校门口时,我的裤腿湿透了,继父从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裤子:"快,换上,可别着凉了。"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考试那两天,他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每天准时到校门口接我,带我去小馆子吃饭,嘱咐我别紧张,慢慢来。

那时候,我心里暖暖的,可这份温暖很快就被少年人的倔强和自尊冲淡了。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我总是这样对他说。

继父从不勉强,只是点点头:"行,你长大了,有主意了。"

妹妹的工作是继父帮忙找的。

她卫校毕业那年,赶上医院缩编,好不容易分配到镇卫生院的工作眼看就要泡汤。

继父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县里的医院和诊所,最后在县医院找到了一个老同学,才给妹妹争取到了一个临时工的岗位。

为了这事,继父用积攒多年的烟票送了两条中华烟,那时候他自己抽的都是散装的大前门,一毛钱一支。

这些年,继父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却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过自己的付出。

他像是一棵沉默的大树,任凭风吹雨打,却始终守护着这个家。

"我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对得起自己的事,"继父慢慢地说,"那就是把你们三个抚养成人。"

继父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紧锁的那扇门。

那扇门后面,是我压抑多年的愧疚和感激。

"小时候,我总觉得你斤斤计较,动不动就记账,"我低声说,"直到我自己工作了,才知道赚钱有多难。"

继父笑了笑:"记账是我的职业习惯,一辈子改不了了。"

他翻到账本的最后一页,指着那个"十万"的数字:"这笔钱,我不是要你们还,而是想告诉你们,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生儿女,一样的疼,一样的爱。"

我看到账本上还有一行小字:"两个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比我和她妈强多了,以后的日子有奔头了。"

这朴实的语言,透着一个父亲最真挚的骄傲。

窗外,最后一挂鞭炮响过,婚礼的热闹渐渐平息。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继父教我骑自行车的情景。

那是我十二岁的夏天,村里的孩子都会骑车了,只有我还不会。

继父牵着我家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一边跑一边扶着车座,汗水湿透了他的背心。

"别怕,爸在后面扶着呢,"他气喘吁吁地说,"骑车就跟做人一样,要往前看,不要回头。"

我摔了一次又一次,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可继父从不嫌烦,总是耐心地扶我起来,拍拍土,然后说:"再来,这次一定行!"

"哪像现在的娃娃,动不动就喊累。"我常听他这样感叹。

如今想来,那个夏天,继父不仅教会了我骑车,更教会了我如何面对生活中的挫折——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行。

继父把账本放进了火盆,火苗舔舐着纸页,很快就将二十年的记录化为灰烬。

"以后,这个本子不记账了,"他说,"记我们一家人的团圆日子。"

灰烬中,我仿佛看到了那些逝去的岁月——继父借钱给我交学费的焦急,妹妹出嫁时他红着眼眶的自豪,弟弟考上大学时他偷偷抹泪的身影。

这些片段,构成了我们家的历史,也塑造了我们每个人的性格。

"爸,您这账本烧了,以后家里的账谁来记啊?"妹妹破涕为笑。

"不记了,"继父摆摆手,"记得人心就行。"

他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以后,这个本子专门记你们的好事——小杨升职了,记上;小燕家娃娃会走路了,记上;弟弟媳妇怀孕了,也记上。"

我突然明白,继父记账的习惯,其实是他表达关爱的方式。

通过那些数字,他记录着我们成长的每一个脚印,见证着这个家庭的点点滴滴。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继父花白的头发上。

他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慈祥,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岁月的痕迹。

我忽然明白,血缘或许重要,但真情才是亲人之间最牢固的纽带。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家"的定义,却忽略了最简单的答案——家,就是有人记挂你,有人为你付出,有人在你跌倒时扶你一把。

"爸,"我轻轻唤道,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喊他,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您这个账,我和妹妹这辈子都还不清。"

继父摇摇头,笑了:"傻孩子,哪有父母跟子女算这种账的?这些年,看着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比啥都强。"

"爸,以后我们常回来看您和妈。"妹妹抹着眼泪说。

继父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是一片金黄的麦田,是他一生辛劳的见证,也是这个家最坚实的依靠。

"行啦,出去吧,"他轻声说,"你弟媳妇刚进门,咱们得热热闹闹的,别让人家看出啥来。"

我们走出屋子,阳光正好,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一刻,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这个家,永远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而那本已经化为灰烬的账本,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提醒我生活的真谛——爱,不在于血缘的连接,而在于心灵的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