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淵是個獵戶,身強力壯,臂長腿粗,使得一手好弓箭,能百步穿楊,最擅長追蹤和射殺野豬,有時一天就能捉到三四隻。
這天他又到山中四處亂轉,但是大半天也沒有尋找到野豬的蹤跡。
「真是奇怪,平常這山中野豬頗多,今天怎麼一隻也不見了?」
正疑惑間,不遠處走來一個黑漢子,五大三粗,狀似李逵。
周淵熱情道:「這位大哥,你也是上山捉野物的么?為什麼沒有攜帶弓箭刀叉?」
黑漢子道:「因為你的濫殺,這一帶的野豬已經藏匿起來了,還請放過它們,今後莫要再大開殺戒。」
周淵不悅道:「你是哪裡來的閑人?管這等閑事,我是獵戶,就指著獵殺野豬換錢,不讓我打獵,我如何養活自己?」
黑漢子也火氣道:「可是你索取無度,一年要射殺上百隻野豬,這也是為了生活么?」
「當然!我如今二十八歲,還沒有成婚,難道不該存一些積蓄娶個媳婦么?」周淵顯得理直氣壯。
「你!你!」黑漢子被氣得直結巴,隨即指著不遠處的樹林道:「那裡就有一名女子,正在上吊求死,你去將她救下來帶回家做媳婦吧!有了媳婦,今後就不準再射殺野豬了!」
周淵一聽,半信半疑,但還是覺得人命關天,該過去看一看,於是也不回黑漢子的話,往密林走去。
「真是莫名其妙,野豬遍山都是,關這閑漢子什麼事。」他邊走邊嘀咕,走到密林中,果然看見一個女子。
此刻那女子已經在樹枝上懸掛好白綾,正踩在兩塊石頭上,將腦袋伸進去要上吊。
「哎哎!姑娘!使不得!」眼見上前解開白綾已經來不及,周淵急中生智,從背上取下弓箭,張弓搭箭一箭射去。
「刺啦!」一聲,長劍射斷白綾,女子跌坐在地上,並沒有生命之憂。
「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想不開的!」周淵焦急勸慰。
女子流淚道:「只因我嫁給先夫三年,公婆先後去世,前不久先夫也意外身亡,族中親戚聯合起來將我逼走,霸佔了家產,我實在走投無路,這才到這深山老林,想要一死了之……」
「唉,世間總是人走茶涼,寡仁少義。你要是沒有地方去,可以到我家暫住,我也是一個人居住,房子倒是有幾間。」
女子急忙搖頭:「這怎麼行,孤男寡女,不免流言蜚語。」
周淵豁達道:「怕什麼!就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女子見周淵誠懇,輕輕點頭以示同意,隨即同周淵回了家。
女子名叫李瑩兒,也不過才二十一歲的年齡,生得乖巧,做事勤快,到了周淵家中,將他亂糟糟的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包了他的一日三餐,飯菜甚是可口。
「妹子,你這手藝可真好!怪不得別人都說家裡有個媳婦好,知冷知熱。」
周淵隨口一說,李瑩兒紅了臉,相處幾天下來,她對壯碩直爽的周淵頗有好感,只是想到自己是寡婦之身,也就不敢顯露出來。
這天,李瑩兒對周淵道:「大哥,我自小對醫道頗感興趣,想隨村中的孫老郎中學習一些醫術,今後若是能行醫救人就最好了,也能實現我平生夙願。」
「行呀!我這就找孫郎中,給他幾兩銀子,請他好生教你。」
「多謝大哥!」
第二天,周淵帶張瑩兒找到孫郎中,孫郎中見張瑩兒聰明伶俐,很是高興,分文不收,答應儘力教授張瑩兒醫術。
此後張瑩兒常常跟隨孫郎中採藥製藥,治病救人,且她的醫道天分極高,常常一教就會,一點就通,孫郎中欣慰道:「我的醫術後繼有人了!」
這天,周淵又到深山中打野豬,不久就射殺了一隻,正要將屍體扛回家去,黑衣漢子又忽然出現。
「你做什麼!不是叫你莫殺野豬么!」
周淵也來了火氣:「你這漢子!我打我的野豬,干你什麼事?總是來煩我!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我的拳頭可不饒人!」
黑漢子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臂道:「好,我與你講理你不聽,那就找地方說理去!走!」
說罷不管周淵掙扎,力氣竟然比周淵還大一些,將他往密林中拖。
「走就走!任憑你找誰來!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二人拉拉扯扯走了不遠,到了一個山壁前,黑漢子拉著周淵就往山壁撞去。
「你幹什麼!你瘋了!」
周淵正抬手擋頭,卻發現身體根本沒有撞在山壁上,抬頭一看,竟然到了一個大殿上。
只見大殿兩旁站著兩隊長相奇怪的兵丁,手裡拿著斧鉞刀叉,堂上坐著一個身穿官袍的大人正在睡覺。
一個師爺模樣的人上前輕拍道:「大人,烏金大王求見。」
那大人醒來,打了個哈欠,道:「烏金大王,見本官何事?」
黑漢子拱手道:「啟稟大人,這獵戶周淵,趁我閉關十年,常年射殺我的子孫,我數次現身告誡,但他絲毫不改,使我的子孫傷殘喪命、膽戰心驚,實在可惡!請大人主持公道!」
周淵聽在耳中,又看見眼前詭異的情景,明白這大人應該是哪位神仙,而這黑漢子稱野豬為子孫,應該是積年的野豬成精。
於是他也開口辯解道:「大人,獵戶打獵,天經地義,只有技藝高低,哪裡管得了數量多少!」
那大人聽了二人的陳述,叫師爺道:「拿治下生靈簿來查看。」
師爺隨即捧出來厚厚一本冊子,那大人翻看了半晌,不滿道:「周淵,你數年間射殺數百頭野豬,索取無度,是有些過分了!即使烏金大王不告你,作為一方山神,我也要懲罰你,判罰你減壽二十年!」
黑漢子聽罷,在一旁得意冷笑。
「啊這……」周淵面色難看,原來這大人是本方山神。
山神又道:「請曹判官前來!」
一個兵丁領命化風而去,不多時,隨著一個紅袍大人進了大殿。
山神下堂迎接道:「有勞曹大人走一趟,請替我看看這周淵的壽命,他濫殺我治下生靈,我判罰他減壽二十年,請曹大人依律批准。」
曹判官坐定,道:「既然是大人的判罰,本官自然可以依律而行,請稍待。」
隨即打開手中的冊子,找到周淵的名目,驚奇道:「咦,這周淵竟然如此長壽,即使減去二十年,還有七十年壽命。」
黑漢子不滿道:「他濫殺數百生靈,竟然能活到九十歲,真是天道不公!」
曹判官怒目道:「放肆!我曹某一向秉公執法,他長壽自有原因!」
山神也疑惑道:「請問大人,是什麼原因?」
曹大人仔細看過冊子道:「數月前,周淵救下過一名自盡的女子。」
山神更加疑惑:「只是救了一人而已,微功何以抵消大過?」
「只救一人當然抵消不了大過,但他救下的女子一心學醫,將來能救不少人命,因此算了周淵一大功,抵消了大過。」
周淵欣喜,心中暗道:「原來是行善救了我,還得多謝瑩兒妹子!」
此時山神和黑漢子也無話可說了,曹判官對周淵道:「周淵原壽七十年,因救人有功增壽二十年,現因濫殺生靈減去二十年,可否服判?」
周淵欣喜道:「服判!服判!」
周淵轉頭又對黑漢子道:「你放心吧,我今後不打你的子孫了。」
山神點頭道:「烏金大王,你送周淵出去吧。」
黑漢子又領著周淵出了石壁,趴在地上化作一隻雄壯的野豬,對著周淵示威幾聲,鑽進密林中不見了。
周淵回家後,看見李瑩兒正在認真為病患配製藥方,一把抱住她道:「好妹妹!你可是救了我呀!否則我五十歲就得見閻王了!」
李瑩兒羞紅臉道:「哎呀!大哥你……你說些什麼呀!」
「瑩兒,你嫁給我吧……」
「真……真的?」
「真的。」
二人簡簡單單成了婚,和睦甜蜜。
此後周淵放下弓箭,不再打獵,專心輔佐李瑩兒學習醫術,治病救人,久而久之,就連他也成了半個郎中。
李瑩兒學成之後,二人就在城中開了一間小醫館,後來治病救人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