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受不了病痛折磨,尋了短見,差點給兒子帶來意想不到的大麻煩

文:曉寧 圖:來自網路

這幾天看電視劇《底線》,其中有個案子,老父親受不了病痛折磨,萌生自殺想法,差點給兒子惹來大麻煩。看完這個故事,想起多年前發生在同事家裡的一件事情。

同事老周是個老實人,老實的有些木訥,一向少言寡語,開口必帶笑容。很多同事給他的評價是:「那人,真正的老實人,只知道埋頭做事,從來與世無爭!」


他是單位會計,打得一手好算盤。他的珠算是跟著老父親學的,老人在解放前,曾經在城裡一家商鋪做店員。同事小學畢業,學習很好,曾考上縣裡中學,不巧趕上停課的年代,學業被迫中斷。

那時候,縣裡商業部門在一些大點的村子裡都建有代銷店。同事因為有點文化,又跟隨父親學會了算盤,還懂一些賬目上的事情,被大隊選做了代銷員。

他的忠厚老實,很快得到主管單位城關供銷社領導青睞。幾年以後,被供銷社選調進城做了業務員。有了轉正機會以後,他不但轉了正,還被安排進財務部做了會計。

老周結婚挺早,他有兩個大他挺多的姐姐,他是唯一男丁,被父母視若珍寶,尤其老派的母親,更是對他捧著怕摔含著怕化。

兩個姐姐長得漂亮,都嫁了軍人,後來都隨軍去了外地。老媽身體不太好,為了老周得到更好的照顧,在他二十歲的時候,老人就安排為他娶了媳婦。

老周妻子性格潑辣,能說能幹,娶進門以後,就成了家裡忙裡忙外的主力。老周參加工作以後,在外面工作兢兢業業,家裡卻是個甩手掌柜的。從小被父母嬌寵長大,他成了眼裡看不見家務的人。

老婆從不嫌棄他在家務方面的差強人意,還因為他是個拿工資的公家人而仰視他,處處呵護著。

工農戶在那個年代的農村,是非常被人羨慕的,可是老周家美中不足的是,老婆接連給他生了三個女兒。

老周沒說啥,老母親卻很有些不甘心,重男輕女是刻在老人骨子裡的觀念,當初自己對兒子就比對閨女上心。

現在,媳婦沒能給自己生個孫子,老人總覺得在左鄰右舍面前抬不起頭來。

可是兒子是公家人,違背政策超生是要被開除回家的。老人出不來這口氣,兒媳婦就成了靶子,時時處處找兒媳婦毛病,雞蛋裡頭挑骨頭。

兒媳婦雖然沒文化,但眉眼高低還是看得出來的。婆婆的白眼兒黑臉兒看多了,心裡也是很委屈的。覺得自己炕上地下的活兒全包了,婆婆還總拿自己撒氣,太欺負人了。

老周離家遠,不經常回家,偶爾回家,左耳朵聽老媽抱怨,右耳朵聽老婆訴苦。不善辭令的他,不知道怎樣勸解安撫,只能學著父親的樣子,充耳不聞,兩邊都不做回應。他這樣的態度,讓母親和老婆矛盾越積越多。漸漸地,她們從開始的暗中較勁變成面對面大吵。

有一次倆人吵著吵著,老周老婆忽然暈倒,滿嘴吐白沫,把一家人都嚇得夠嗆。

從此,婆婆不敢再跟兒媳婦較勁爭鬥,卻經常向街坊四鄰訴苦,這下子,老周老婆的壞名聲傳出去了。村裡人都知道她刁蠻任性不講理,跟婆婆吵架躺倒裝死嚇唬人。

直到老太婆七十多歲得病去世,這個家總算是安定清凈了下來。

老周的三個孩子都挺爭氣,學習上都像老周一樣。兩個中專的,一個大學的,中專畢業的兩個孩子,留在縣城工作成家,大學畢業的孩子留在了外地。都通過讀書走出了農村。

孩子們都不經常回家,家裡就剩老父親與老周老婆。老父親有點文化,人也厚道通情達理。


這麼多年,不論老太太與兒媳婦怎樣不和睦,他從來不摻和,有時候實在看不下去了,只批評老伴兒,從來不說兒媳婦的不是。因此,兒媳婦對老公公一向很是敬重。

家裡雖然人口少了,但土地承包到戶,地里農活兒不少。老周老婆用不著照顧一大家人的日常生活了,卻要每天下地勞動,春種秋收日日忙碌。老周老婆過日子仔細,地里的收成自然也看得很重。

老周父親雖然年紀不小,與很多農村老人一樣,只要還有點力氣,就閑不住的,也幫兒媳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眼見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老人身體卻出了問題。人常說:「人過七十,人不找病病找人」,老人七十七歲那年摔了一跤,當時沒覺得怎樣,那以後卻覺得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見弱,除了腿腳不利索,最大的問題就是便秘。

老周是個孝子,自老父親身體不太好開始,他帶老人到處看病,按醫囑用藥,吃補品,民間偏方也用了不少。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幾乎沒什麼作用。從那時開始,老周就不敢在單位住了,每天往返騎車五十多里地跑家,天天兩頭不見太陽。

老周兩個姐姐,一直非常惦念娘家,她們不僅惦記老人,也心疼弟弟。尤其二姐,自己條件比較好,給娘家錢啊物啊多方照顧,弟媳婦非常感謝兩個姑姐,鄰居們也羨慕他家有這麼好的親戚。父親身體不適以後,兩姐妹對父親也是各種盡心儘力。

儘管兒子女兒都非常好,可是對老人身體的康復沒有多大作用。兒子每天回來很晚走得很早,女兒們回來看看也是有時有晌。老人每天面對的,只有忙忙碌碌的兒媳婦。

老人舊時代過來的人,老腦筋有些封建,自己那點毛病總不好意思跟兒媳婦說,便不下來總是忍著,越忍問題越大。

農村的茅廁大多簡陋,只有蹲坑,老人蹲太久了,腿腳麻木酸疼,起來又頭暈眼花。二女兒給買了坐便椅,老人用不習慣,堅持蹲坑,幾次因為去廁所差點摔倒。

村裡半農半醫建議,給老人常備開塞露,有便意時就給老人用上。可是這種事情不由人左右,每次老人想上廁所,不一定都趕上兒子在家。

眼看老人一次一次憋得難受,坐立不安。老周老婆就對公公說:「老話說,有病不忌醫。咱爺倆一鍋里吃飯比我姐跟你時間都長,我不是大夫,但當您閨女沒毛病吧?您兒子不在家,我幫您應當應份的,您別不好意思!」

在兒媳婦的幫助下,老人事後確實覺得鬆快很多。但老人心裡是不落忍不舒服的,不論咋說,老人總覺得讓兒媳婦這樣伺候不是那麼回事。可是兒子還沒到退休年齡,工作挺忙,不能因為自己總是耽誤工作。

自覺了一輩子的老人,覺得自己活著,成了孩子們的累贅,自責鬱悶中,讓老人動了自我了斷的心思。


有一天睡到半夜,老周聽到父親房間有動靜,他趕緊爬起來過去看看。這一看,他嚇了一身冷汗。老父親在門框上拴了繩索,正準備往裡套脖子。剛才是準備好的板凳被他碰到,才驚動了一直不敢沉睡的兒子。

老周一邊攙扶老人上炕,一邊埋怨老人,說你這樣做了,以後我咋抬得起頭來?人家村裡人會咋看我?我二叔能饒得了我?兒媳婦也在一旁哭泣解勸,說:「爹啊!您老這樣做,這等於是在打我呀!是在告訴你兒子,告訴族裡人和眾鄉親,我這個兒媳婦對您老哪兒不好了嗎?」

老人一邊擺手一邊很壓抑地哭出聲來了,他哆嗦著雙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紙板兒。

老周看到,紙板兒上密密麻麻寫著好多字。仔細看過,上面大意寫著:上天不保佑,讓我得了這樣不死不活的病,自己難受,還折騰孩子們。我走這條路,是實在受不了這病的折騰,不是孩子們不孝。希望二弟和族親鄉鄰們,別找孩子們麻煩。

老周默念著父親寫下的文字,也哭成了淚人,等安撫好老人,天已經大亮。

老周那天沒敢去上班,當天下午,二姐把電話打到大隊部。老周接起電話,二姐開口就帶著哭腔問:「咱爹沒事吧?」

原來,二姐和同在一個城市的大姐,同時接到老父親寫去的書信。信的內容與紙板兒大意相同,告知女兒們他受不了病痛折磨,走了絕路,你們不要責怪你弟和弟媳婦,他們很孝順,是我實在受不了了。

二姐接到信估計父親已經出事,一邊安排買票,一邊趕忙打電話。弟弟沒上班,二姐便更加著急害怕了。

倆閨女和孫女們都趕回來陪了老人一段時間。看老人心情平復,病情也因有女兒們照料有所減輕。大家都有各自小家需要照顧,老人催促孩子們各回各家,說自己再不會瞎想不會做蠢事了。

孩子們都走了,幾天以後的一個上午,老周老婆下地幹活兒,到了該做飯的時間回來,屋裡屋外都不見老人身影。原以為老人出去串門了,還心裡想著。老爺子一輩子不惹人嫌,極少去別人家閑坐,連自己親弟弟家都沒事不過去。

等飯做熟了還不見老人身影,老周老婆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再次到處尋找,終於在倉房裡一暗黑的小旮旯里,看到老人躺在地上。

一條細細的繩索一頭,拴在一隻破舊的木箱上,一頭套在自己脖子上。應該是人衰弱到一定程度的緣故,老人就躺在地下自縊而亡了。

果然不出老周意外,在老父親葬禮上,他們夫妻被眾人責難攻擊了。最先對他發起責難的,是他的二叔。接著,族親、姑姑和其他親戚群起而攻之。話越說越難聽,有人直接說老人是被兒媳婦虐待而死,說這個老婆的刁蠻不講理是出了名的。

老周兩口子這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敢說。單位派去參加葬禮的領導一再用事實證明老周對老父親的孝順,那些人根本不聽。還是老人孫女拿出老人上次寫下的紙板兒讓二爺爺看,才稍稍穩定了一下大家的情緒。

到了晚上,老人兩個女兒趕回了家,她們拿出老人前次寫下的信件給大家讀了。並質問二叔說,老人信里有說,他給您也寫了同樣的一封信,您是沒看到信呢?還是不相信我爹的話?

直到此時,老周二叔才說了實話,說大哥確實給過他同樣的信,說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千萬別找孩子們的麻煩。他今天壓不住火,是覺得大哥這樣走了,太冤屈。

喪事最後挺平穩的辦了,但整件事情,對老周的打擊很大。有一年多,他比以前更沉悶木訥,有老同事問起事情經過,他都會暗自流淚。人們都擔心他會就此病倒,還好,女兒們擔心父母,把媽媽也接到城裡,倆閨女輪流照顧,他們夫妻最後慢慢走出了這個心理陰影。

前幾天看到一則新聞,說深圳立法,「尊重不搶救意願」,讓病患老人自願選擇不做搶救性治療,平靜的走完最後時光。

作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人至暮年,最關心的事情,就是暮年怎樣才不至於被疾病折磨。但這樣的事情,只能聽天由命,自己說了不算。

這些年我注意到,有些人大代表一直在做有關「安樂死」的提案。如果真的能有這樣的立法,將會有多少人能逃出最後時光被疾病折磨的痛苦!


在老周父親那件事情上,我覺得老周沒錯,倒是老人直面死亡的勇氣值得敬佩。只是沒有法律的允許,很多老人即使受不了病痛折磨,也不敢走那樣的一條路,怕的就是給子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