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浙江有一秀才,眾人都稱他為傅公子。
傅公子在兒時就活潑可愛,在十五歲的時候,他已經眉清目秀,英俊挺拔,風流倜儻,膚白如雪,長相在當地是屈指可數的美男子。
他寫的一首好詩詞,周邊人都認為傅公子肯定能有一番作為。
恰好那年省里舉行科舉,他再次名落孫山,沒有取得到京的鄉試資格,心中十分懊悔。
於是傅公子決定出銀子來買取考試資格,去京城參加明年的鄉試。
他的父母通常溺愛傅公子,視他為掌上明珠,從來不忍心違背他的意願,只好去大肆張羅車馬行裝,讓傅公子準備去京城應試。
當時,還有兩個秀才要去京城參加鄉試,一名姓羅,一名姓牛。
傅公子的父母父母給了他們倆人一大筆錢,委託他們照顧傅公子。
臨走前,反覆叮囑牛羅二人:「你們兩個帶我傅公子去京城,一定要帶回來。至於能不能考中科舉,說實話,我並不是很在乎。」
兩位秀才點頭表示同意,到達京城後,一行人在路邊看到一個古寺廟,便打算進去稍做休憩。
進入寺廟後,只見僧房牆上掛著一幅帛畫,描繪的是一位美人,手裡拿著一顆紅豆,微微一笑,容貌栩栩如生。
傅公子被這個美女的畫像迷住了,捨不得離開,於是就把僧房獨自租下,住了下來。
同來的兩個書生勸不住,就找了附近另一家客棧,也就一里地。三個人經常聚在一起,一起談論古今,氣氛非常融洽。
一日,傅公子在廟裡等候兩個書生,卻不見他們的蹤影。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就打算到秦樓楚館逛逛。
但當傅公子走出廟門,看到道路四通八達,他立在路口,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
就在這時,突然看到一群人帶著車馬過來了,前面還有人喊著要開道。
傅公子想這應該是貴人。
車裡面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長眉大鬍子,穿著寬大的袍袖,衣衫輕飄飄。
老者問傅公子:「公子,你姓甚名誰?」
傅公子答道:「我姓傅。」
老者嚇了一跳,說:「你是傅公子嗎?我找了你好幾年,今天差點就錯過了!我希望現在就去你家。」
說完,老者下車熱情地拉著傅公子的手,一起朝僧房走去。
老者說話很豪爽豪放,性情俊逸不群,精神一點也不衰老。
公子與老者相談甚歡,並與老者成為朋友。
老者高興地說:「太好了!」然後命人擺上酒菜,準備和傅公子長談一夜,好好喝一杯。
席間,兩人喝酒猜拳,不亦樂乎,老者自我介紹說:「我姓胡,陝西人,來京城已經很多年了。和公子有前世之緣。如果公子不嫌棄我年老昏庸,那麼我們今後歡聚的日子還多著呢。」
很快,公雞一叫,就是五更了。
老者起身告別,他和傅公子約定了將來見面的時間。
說完,出門上車。
廟門外,站崗等候的僕從拿著火把在前面開道,熊熊的火焰將四周照得如同火城一般明亮。
此後兩人聯繫頻繁,有時一起去城南的劇院看戲,有時一起去酒家喝酒吃肉。
這位老者非常慷慨,每次都想方設法付錢。
有時傅公子想請客,當一回主人,老人也總是笑著不願意。
很快,傅公子發現馬上要考試了,這段時間只顧和老者天天混在一起玩樂,把正事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傅公子準備臨時抱佛腳,好好溫習功課去考試,然後老者這段時間也消失不見了。
一天晚上,老者突然敲門,走進了傅公子的書房。
送走其他人後,老者從袖子里拿出了十四張筆試試卷。
他們文采極佳,文筆規範,確實是精彩的文章。、老者說:「這些文件來之不易。我花了很大力氣。你必須保守秘密。以後帶進考場可能會有用。」
傅公子懷疑這些文章是不是前人的老文章,老者說:「你這個笨蛋,抄了就好了。」
再三叮囑,然後悄悄地離開。
傅公子進入考場後,驚訝地發現三門考試的題目都在十四張稿子里,於是把內容抄了下來,然後交卷,很快就交卷了。
一出考場,就看到老者跑上來,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小聲問:「我給你的稿子抄了嗎?」
傅公子說:「我這次真沒臉做文案了。」
老者說:「那你這次肯定能上高中!不要泄露此事,否則被人知道後你會有大麻煩的。」
一個多月後,結果揭曉,傅公子竟中了第四名舉人。
與他同行的牛、羅二人,就名落孫山,他們讀了傅公子寫的文章,都很驚訝,說:「這真的是你的文章嗎?這樣的文章一般人是寫不出來的!」
傅公子拜訪考官後,先生非常欣賞傅公子的才華,認為他是不可多得的才子,並誠懇地勸傅公子留在京城,準備參加會試。
牛秀才和羅秀才建議傅公子先回老家,於是傅告訴他們考官對他說的話。
實際上,他不想離開老者。
兩位秀才日夜催促傅公子儘快回家。
老者像是知道了這件事很久一樣,私下對傅公子說:「這個問題不難解決。我有很多錢,就給兩個書生送點路費,讓他們也住在京城。」
傅將老者的話轉告了牛、羅兩位書生,他們安心留在京城,再也不提回家鄉的事。
有一天,老者突然來看望傅公子,問他:「公子是個傑出的人才,在新科考試中高中。我正好有個遠房親戚,願意把他的小女兒嫁給你,讓我當媒人。」
傅公子回答說:「多虧老丈錯愛,將高親之女相許,可是婚姻大事我自己不能做主,老家有父母,我要先寫封家信商量一下才適宜。」
老者似乎看出了他的擔心,說:「要不你跟我去他家,看看小姐怎麼樣,再定親吧?」
公子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就答應了。
兩個人會一起出去。
此時,門外已經停了兩輛馬車,老者和傅公子各坐了一輛。
健康的騾子在前面跑,英俊的僕人在後面。
過了幾條街,來到一棟外表華麗的豪宅,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住宅。
老者在僕人的攙扶下下車,然後讓傅公子下車進屋。
進門之後,看到的是蜿蜒的走廊和明亮的房屋,不知道走過了多少重門,走過了多少美麗的花壇和竹籬,然後穿過曲徑來到了大廳。
大廳的裝飾煥然一新,令人眼花繚亂。
兩邊的桌子上點著一對對龍鳳蠟燭,地上鋪著紅地毯。
看起來好像主人家正在舉行姻親聚會。
兩人坐定後,只見門前的僕人都穿著新衣,站得整整齊齊,卻始終不見主人出來迎客。
傅走到老者身邊,低聲問:「師傅怎麼還沒到?」老者笑著說:「我是主人!」
傅公子大吃一驚,沒來得及問,就見一個珠光寶氣,穿著華麗衣服的老婆婆,被美麗的宮女簇擁著走了進來。
老者說:「這是我的老伴。」
老太太向傅公子行了個禮,笑著說:「公子真是風度翩翩,英俊不凡,有大家的風範。」
傅公子立即跪拜,感謝他的誇獎。
三人落座後,老者道:「其實我有個女兒叫翠喬,希望嫁給我傅公子,這是上輩子的緣分。
只是我老伴心疼女兒,不想遠嫁,就把你騙過來了。
你真是讓我家蓬蓽生輝。」
傅公子一聽,覺得有點莫名其秒,站起來說:「我很高興能和一個純潔如冰的人結婚。但是我已經告訴你原因了。我怎麼能瞞著父母結婚呢?」
老者笑道:「沒想到傅公子如此迂腐!」
他要僕人帶傅公子去密室洗澡。
沐浴完畢,穿上舉人禮服,走進大廳。
過了一會兒,新房前的帳幕煥然一新,樂隊奏起了歡快的曲子。這時,丫環拿著紅燭、香火、青紗走了出來。
翠喬穿著漂亮的衣服,戴著玉珠,溫柔迷人,看起來像個仙女。
傅公子在偷看,被迷得不能回神。
這麼美好的世界,在這溫馨喜慶的氣氛中,傅公子和翠喬拜天下為夫妻。婚後兩人十分恩愛。
婚後三天,傅公子偶然翻看翠喬的雕花化妝盒,看到裡面有一卷《香巢吟稿》,字寫得漂亮婉約,很像女子的筆跡,於是笑著問翠喬:「這麼漂亮的字是你寫的嗎?」
翠喬害羞地說:「是的。」
傅公子又看了一遍那首詩的手稿,發現詩人的才華實在太高了,比古代的大才子差不了多遠。
閑暇時,傅公子乘車路過他原來的住處,廟裡的和尚都問他去哪裡了,他隨口說了一個去處。
有一天,翠喬對傅公子說:「我父母沒有兒子,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我家左庫堆了很多銀子,我負責門鑰匙。如果你需要什麼,你可以拿去用。不用告訴二老。」
幾個月過去了,牛和羅二人去看望傅公子,但每次都見不到。
問和尚,和尚說不知道。
有一天,他們躲在和尚的房間里等傅公子。
他們準備出來問問題時,他們的傅公子來了。正巧公子來此,就趕緊出來詢問,公子也知道沒法再隱瞞此事,就把實情告訴了他們。
兩人覺得很奇怪,但又猜不透是怎麼回事,準備一探究竟,於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此後,當公子回到翠喬家時,他們兩個偷偷跟在後面。
看到公子下車後,走進一間廢棄的房子,進了破門後,就不見了。回頭一看,門外沒有車的痕迹。
他們兩個急忙跑進廢棄的房子里去尋找,卻發現房子已經荒廢,路上雜草叢生。
很荒涼,一個人也看不見。
第二天,當他們再次遇到公子時,他們把昨天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公子,說:「這家人一定不是人,你最好儘快跟他們分手,不然你會有危險,我們回家也沒法跟你父母解釋。」
公子堅持道:「是富貴人家,是大宅子。怎麼會像你們兩個說的那樣!卻如你所說,荒涼破敗,但他家有不少銀子。」
說著,公子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子,扔在地上,哐當一聲;我還把銀子拿給店家看,他們都說:「亮晶晶的銀子,色彩飽滿。」
兩位秀才也很驚訝,就勸傅公子:「你既然經常去他家,何不多拿些銀子藏在這裡,看看有什麼變化?」
公子沉默了,兩人多次勸說,第二天,公子照他們說的做了。
兩個多月中,竟取來兩千多兩白銀,取來後都拿給和尚收藏起來。一天晚上,翠喬對著燈光皺著眉頭,滿臉淚水,問傅公子:「我人都是你的了。本來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但是這兩個月經常看到你帶著銀子出門,卻沒見你買過東西。你對我三心二意嗎?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能死了。」
說完,眼淚像開閘的河水一樣控制不住地湧出。
公子看到妻子可憐的樣子,覺得很丟人,多次試圖安撫解釋,但翠喬都還是不開心。
公子也不好意思面對她,心裡開始害怕。
從那以後,傅公子經常回自己的住處住幾天。
翠喬的僕人來請他,他總是推三阻四,真有點怕見鬼。
有一天,傅公子突然看到老者走過來,很認真地對傅公子說:「我以為我和我傅公子意氣相投,所以我把我唯一的女兒許給你。我覺得我對你好,我自認對你不薄,這番心意真誠可鑒。如果你真對我們有什麼猜忌,那你就趕緊離開,不用這樣躲躲藏藏,驚慌失措。」
公子心思被他說中,支支吾吾,沉默不語。
此後,公子又斷斷續續地和岳丈家來往了一陣。
但是翠綃卻常常流淚,枕邊不幹,傅公子總是嘆氣,看起來很悲傷,生活失去了往日的歡樂。
沒過多久,有一天,傅公子回到寺廟,正斜倚著和兩個書生聊天。就在這時,天氣突然變得陰沉沉的,夾著冰雹的大雨如箭般落下。電閃雷鳴,像山崩一樣。
不久之後,雨突然又停了,這時門外的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女僕走進了寺廟。
兩人都披頭散髮,滿臉血污,衣衫襤褸,拖著鞋子和皮囊,狼狽不堪。
她一進門就急忙喊道:「傅公子在嗎?」
兩秀才急忙將公子藏起來,然後出來回答說:「這裡哪有什麼傅公子?」那女子就說:「唉,這冤家啊!」說完,就放聲大哭。
她哭著說:「這個傅公子以德報怨,害了我全家。沒想到書生之心如此惡毒。
現在他躲起來不肯見我,看來我們的關係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我父母因為考試作弊觸犯了王法,全家被殺。只有我和這丫鬟逃過此劫,由於本質未虧,僅被老天追回金丹,罰我們到雪山服苦役,五十年後才能獲釋。
今天特來和公子告別。現在金甲神就在門外等候,我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說完,女子就消失了,牛和羅兩位秀才聽了,都鬆了一口氣。
原來,三天前,他們偷偷寫了一張狀紙,讓傅公子在關帝廟裡燒掉,上告神靈。
第二天,傅公子又去了岳丈家,只見鮮血淋漓,連石階都被染紅了。
面對這一幕,公子不禁黯然神傷,彷彿他失去了靈魂。
第二年春天,傅公子勉強參加了會試,但考試不及格。
最後,他不得不把藏起來的銀子帶回老家。
之後,三個人把錢分了。
從那以後,傅公子一次也不敢去京城,直到去世他仍然只是個舉人。
譯自清朝民間志怪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