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一次飯局

靜默結束的第一天，老朋友就在群里吆喝著一起吃頓飯。

群里的幾個人都是一起長大的「毛根朋友」。年輕時招呼吃啤酒燒烤，1個小時後便能聚齊。現在人到中年，組織一頓飯起碼得提前三天甚至一周吆喝。即便答應好了，臨到頭還是有人因為老闆喊加班、娃娃上興趣班等各種瑣事來不到。

對此，大家倒是很有默契地沒有埋怨，畢竟誰也不知道下次自己會不會「臨時有事」。

中年男人飯局時間的敲定就如同俄烏戰局一般膠著，見不到半分的爽快。你周五公司要聚餐，我周四要帶娃娃上興趣班，他周三要去外地出差。從周末小聚挪到周二晚飯，又從周一晚飯移到9點之後的宵夜，就這樣時間艱難地定了下來。

吃飯的地方好定，大多數時候是選擇一個大家居中的位置。中年男人在一次次的飯局後，早已經學會了在無關緊要的地方退讓。

在吃啥子上面，戰局又一次膠著起來。

老張說好久都沒有整火鍋了，想去撈點油水。老李說前幾天體檢出來重度脂肪肝，還是整點清淡的連鍋子。老陳說那就吃川菜嘛，正好可以喝兩杯。老王說好久都沒吃過烤肉了，當年我們幾爺子可以吃到老闆退錢吆人，不要去回憶下。

商量來商量去，每次都會落得個少數服從多數。畢竟大家都是沖著聚一聚去的，難得有借口不用在家帶娃娃，難得可以一個人鬆口氣，難得可以和兄弟伙擺知心龍門陣。

毛根朋友間吃飯自然沒有那麼講究。想喝酒的喝酒，不喝酒的最多被編排幾句。吃過幾輪菜之後，今天飯局的重頭戲就來了：龍門陣下飯。

老張感慨道，人到中年之後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地堅持和固執，最不值錢的堅持就是中年人的臉面。但是即使臉上被打得生痛，也必須咬牙挺住，因為他知道一旦這次不堅持，以後就不會再堅持了。

躺平很舒服，但是沒辦法養家糊口。

老張說前幾天看到公司的小年輕開了輛寶馬三系，心裏面羨慕地不得了，轉頭一看自己開了十幾萬公里的寶駿，說個話牙齒都咬緊了，「哦喲！這個蝦子居然開寶馬！肯定是分期買的。」

老陳和老張碰了一下酒杯說道，成年人的世界就害怕閑下來，這個道理就和日本男人下了班從不早回家，哪怕在外面喝點小酒吹一晚上的牛都行。畢竟早回家就意味著沒應酬，沒應酬就意味著沒本事。

成年人習慣往身上貼上「忙碌」這個標籤，一旦長時間不做事，精神氣就會慢慢消磨掉。所以有時候朋友約個吃飯都要假巴意思打開手機日程表，說道：「我看下計劃，後天可能要去上海出差。我晚上盡量趕過來嘛。」

其實呢，掛了電話，點份外賣還在猶豫滿45減16咋個湊單。看了銀行賬戶裡面的餘額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不要晚上去跑個外賣補貼家用。

老李嘆了口氣說，臉面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就是氣場和檯面，是車子房子票子，是周圍人的看法，唯獨你自己咋個想得並不重要。成年人本就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成年人的面子就是，你帶著朋友去熟悉的館子吃飯時，老闆出來熱情招呼，不僅散煙敬酒還送菜打折。當你去買衣服的時候，服務員熟練地說出了你的尺碼，臨走前還送了小禮物。當你去喝茶的時候，老闆拿出來你專用的茶具，臨走前送了二兩新茶讓你嘗一下。

幾句不值錢的「哥」，幾樣試用的小禮物，就會讓好臉面的成年人心甘情願地把銀子掏出來。

說到這裡，店裡面的老闆娘過來敬酒，她穿著一件顯身材的衣服，和老李多擺了幾句。結果他又屁顛屁顛地跑去辦充值卡了。

酒足飯飽，話到興頭，這次中年男人的飯局就到了尾聲。老張提議去找個地方喝口茶醒酒，老李叫得代駕已經來了，老王在招呼著國慶再聚一次，老陳老婆的電話已經打來了。

幾個朋友時不時會聚一次，他們渴望這次飯局。不管生活里的輸家贏家，還是桌上的圍觀者，都在這次飯局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