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還羊的風波

01

錢亮是一位鄉里的扶貧幹事。他為人實在,從來不佔人便宜,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人。

老婆香菊是農村婦女,人長得漂亮。可結婚三年了,並沒有生個一兒半女。不過錢亮也不太在意。不生孩子不能責怪老婆,說明緣分不到。

一天,錢亮起得比較早,騎著電動公車匆匆地趕往鄉里去開扶貧工作會。這次縣上來的人要檢查驗收扶貧成果。他要提前來到辦公室,準備再過一遍自己的彙報材料。

三皇寨的來喜正好來鎮上給媳婦看病。路上錢亮發現兩隻羊一直跟在身後。他沒見到主人,說不定主人在什麼地方錨著睡覺呢。

到了鄉里,身後兩隻羊還在跟著。錢亮就把羊拴在一棵樹上,先忙自己的事了。

來喜到醫院醫生就跟他說,你媳婦病得不輕,要趕快交錢做手術。他正發愁呢,他來時只帶了一萬五,還差五千塊醫院不給做手術,兩手抓著頭髮,臉都快擰出水了。他蹲在路邊,突然想到錢亮,來喜發瘋似地跑到鄉政府,找到錢亮「撲通」跪在他面前,「大哥,快救救我媳婦,她還在醫院等著我找錢救命呢!」來不及細說,錢亮一把拉起他,一起辦了住院手續,把欠款補交了。他交代來喜讓他託人把羊先牽回家,等以後找到羊主人再說。來喜按照吩咐照辦了。

晚上回家,錢亮不敢告訴老婆香菊,怕她誤會,自己又說不清楚。

02

一個月後一大早,來喜親自帶著家人來錢亮家,要感謝救命之恩。他牽著兩隻羊,一進門就「錢亮哥!快出來吧。我給你送羊來了!」

「你這是幹嘛嗎?我知道你家裡有困難,我不能要,這是你一家的希望啊!」錢亮壓低聲音,有點生氣,又給來喜遞個眼神,怕自家老婆誤會。

趕巧,香菊從地里回家,見院子里來這麼多人,心生疑惑,因為她家經常有一些無理取鬧的村民來鬧事。她以為老公又犯了什麼事,被人訛上了。「咋回事啊?你們打架也不能攆到家裡吧?還有沒有天理了啊?啊?」

眼看要鬧起來,錢亮推搡著來喜和他老婆,讓他們快走。

來喜眼裡含著熱淚走了。出了院子,來喜把一張紙條偷偷交給錢亮。上面寫著:「大哥,你是好人啊!這兩隻羊算是我替你養著,等明年我們養大一些了,再還你。」

錢亮回家後,香菊搶過那張紙條,逼著他交代。

他能說什麼呢?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你越說得詳細,他越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可不說又不行,錢亮順嘴就編了個謊言,說自己在路上撿到了兩隻羊,無人認領,正好遇到三皇寨的來喜。的確,這是事實。便臨時決定讓三皇寨的來喜幫助先養著(來喜跟錢亮順道)。萬一有人認領,他再把羊交出來。只不過,這一段時間養羊的辛苦費先讓錢亮拿出來。我在鄉里當幹部,人家對咱這麼相信,咱不能坑了人家吧?

香菊一聽就不高興了。「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你咋不把羊領回家咱們自己養著?」

「我當時不是要開會嘛!再說了,你也沒養過羊,我平時沒時間,扶貧工作忙得要死,你還要管理咱家十幾畝地。最關鍵的是將來讓人知道咱家偷昧了人家的羊,我這飯碗說不定就要砸了!人家會咋看我嘛?」錢亮的話很圓滿,媳婦也不再追究了。

誰知道,隔牆有耳,他們夫妻的對話被村裡有個叫二孬的人聽到了。他賭博最近手頭緊想趁此機會搞點錢花花,第二天就去派出所報了警。

晚上香菊問老公:「你身上不是還有錢嗎?我爸六十大壽快到了,咱得買點像樣的東西。快拿出來吧。」半年多沒去岳父家了,這個禮數還是應該有的。錢亮連忙點頭,答應第二天順道路上買了。

香菊睡不著了,老公背著她肯定有啥事,要不咋這麼爽快呢。她眉頭一皺有了主意。

03

第二天,香菊親自去了來喜家。說明來意後,香菊直接把羊牽回了娘家。

香菊爹媽有點蒙了。閨女咋這麼孝順呢?擱往年爹娘過生日,要麼扯身衣服,要麼買幾包點心啥的,挺摳門的,今年咋這麼大方呢?

「爹,你就別問了。這羊是白撿的,歸你了。」香菊一臉怪象,嗔怪她爹。

「唉,這閨女!今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可不能幹違法亂紀的事啊!錢亮是公家的幹部,你可要注意維護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好形象啊!」爹認真起來了。

「唉,她爸,我咋看著這羊這麼眼熟呢?」香菊媽盯著兩隻羊道。

「你還別說,我也覺得哪不對勁。」她爹忽然想起了隔壁聞寶他媽前兩天去鎮上趕集,臨出門家裡院子忘關門了,兩隻羊跑出來了,遠遠地跟在她身後,羊跑丟了。她還央求鄰居幫他找了一天呢。

「對對對。一定是聞寶家的羊。你等著,我給你問問去。」說著,她爹鞋都沒穿好,出門都喊上了,「聞寶他媽,羊找著了,快來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老遠聽見香菊爹的大嗓門,聞寶媽一陣風似地趕過來。

」對著哩,就是我家的羊。這不羊屁股上還有聞寶開春前打的黑記號呢!」聞寶媽真是高興的不知說啥好。「謝謝,他叔啊,你是咋找到的?在哪找的啊?今天聞寶回來,我讓他割肉包餃子你們記住一定過來吃!」

「不了,都是鄉里鄉親的。沒啥好謝的,這不羊都找著了嘛!好事啊,沒啥損失比啥都強啊!」香菊媽在一旁說道。

聞寶媽心裡盤算著,自家的羊好不容易養這麼大,賣了錢可以給孫子開學交學費了,還有聞寶爹的病也急著用錢呢。想不到失而復得的兩隻羊又回來了。真是老天爺開了眼啊!香菊親自送羊,這份大恩情到死也忘不了!

兩家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說得起勁,香菊一臉不高興。「媽,爹,我走了,家裡還有事呢!」

說完轉身離開娘家,再也沒回頭。

錢亮下了班,唱著小曲,回到家看見老婆在床上躺著,臉朝里沒理他。心想一定是干農活太累了,趕忙進廚房做飯。

04

想不到錢亮攤上事了。

他因為兩隻羊的事,被派出所帶走了。二孬報案說駐村幹部錢亮偷人家的兩隻羊,贓物就在三皇寨的來喜家。派出所得到消息以後,趕緊核實,發現事情挺複雜的,跟報案人說的情況對不上號。所長回到鄉里給鄉長彙報。當時扶貧工作正在緊要關頭,鄉長心裡很煩,一個電話通知派出所把錢亮先抓起來。

好在事情都說清楚了。錢亮被放出來的當天,來喜親自跑到鄉政府,懇求鄉長千萬不要追究好人的過錯。一切都因他而起。妻子看病的錢報銷了, 這次他帶著這五千元,要當面還給錢亮。正說著,聞寶也趕來了,他不願看著恩人被人誤解,於是找到鄉長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

看到如此真誠的來喜,錢亮備受感動。當即把這五千元錢塞回到來喜口袋裡,說:「來喜兄弟,這個錢你先拿著,我暫時寄存在你那裡,你可以用它再買幾頭小羊,權當作你脫貧的本錢吧。我等你兩年後擺脫了貧困,走上了小康路,我要看成效啊!你看這樣好不好?」

"錢亮哥,我都聽你的!我如果不幹出個人樣來,我不來見你!」

在場的人,都為錢亮的高風亮節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