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己未年正月初七,妻妹前去惠山寺遊覽,吃了生冷的煎餅。回家後就心中隱隱作痛,到了夜裡更加的嚴重。睡著睡著,頭就從枕頭上滑落下來,元明把他扶起來坐定,她只是流淚不說話,用手指著自己的嘴巴說:「我說不得。」元明不解,問她看見了什麼?妻妹回應道:「張渥在這裡呢。」
張渥,我岳父張淵道的叔叔,死於戰爭,後來曾經在張家顯靈。他說現在在泰山府做傳達印信的走吏。家人以為是鬼祟,便請了洞虛觀道士來查看。道士取紙並焚香做法,請大家一起觀看,大家都說看見紙上有一個人影的樣子,好像人戴著襆頭,道士說:「來的是正神,並非鬼祟,肯定是陰府來找她去對事呢。」便畫了一張符讓她吞下,天亮的時候,妻妹才稍稍蘇醒過來,但是心中還是隱隱作痛,迷迷糊糊,到晚上才能說話。
妻妹回憶道:「我剛開始得病的時候有一小吏拿著符令來我的床前,說地府要抓我去問話。我說:『我乃士大夫家女子,怎麼能說抓就抓呢?』小吏說:『陽間有這規矩,在陰府是不管這個的。』
我當時就覺得身體就隨著這個小吏走了,到了惠山寺後牆門那裡,正要出去,看見一人身高又一丈長,把我們推進來,責備小吏說:『這是張侍郎的小女兒,你是什麼人,能隨便抓她去。』
小吏閉口不答,但是我們的身體都已經飄在牆門外了,外面有一轎子裝飾的很漂亮,讓我坐上去,二人扛著轎子,大概走了數百里路,又穿過錢塘江,過了很久,我們進入一大官府,硃紅色油漆的大門,明亮鮮明,門上裝著金色的門釘。大殿有房屋九間都垂著帘子。其中有三間帘子卷了起來。
有一位大王穿著紅袍,戴著碧玉冠,坐在大堂上,抓我的小吏向前稟報到:「抓的人已帶到。」大王聳身靠著案几上,問話道:「張相公在陝西殺趙哲的時候,你父親張淵道是參議官,預先知道這件事么?」
我想說不知道,又怕連累到我的父親。就回答道:「剛開始沒有參與謀劃這件事,也曾勸諫過,但張相公沒有聽。」大王說:『既然勸諫不聽,為什麼不離開他們呢?』我回答道:「我父親曾經想去一個郡縣做主官,但還沒來得及說此事。」
大王環顧左右四周,下令帶我去曹司寫書面的供詞,就在去曹司的路上,看見堂下西屋有一人,真正側耳偷聽而且還面帶微笑,東屋也有一人,其相貌都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
我被帶到曹司,曹吏指著西屋那人說,「那個笑的人就是趙哲,東屋那個就是曲端。」曹吏身邊的人身高都有一丈多長,帶著鐵襆頭,穿著褐布袍,他們備好紙筆手札。令我寫下供詞。並且說:「本來是要把你父親的長子抓來問話,可是他的不聰慧,就免了。」這大概說的就是我的長兄張通。我長兄自幼多病,不識世事。
一會兒,有人拿著一盤食物走過來,而且還很豐盛,有一人說:「不能吃,吃了就回不去了。」殿下面各屋又分成各個小戶,上面掛的戶牌又寫著鑊湯地獄,有的寫著剉碓地獄,這樣的小戶很多,但是都鎖著門。看不見人,遠遠地看見已經過世很久的姻家宋氏的母親,扶著桌案,朝著我笑,一旁的人說,此人已經被判到善部。
不一會,我的供狀寫完了,大王就命人放我回陽間,回去時,沒有再坐轎了,就獨自一人跟著抓我來的小吏一起走,走到江邊,看見一位貴人穿著官服騎著馬,隨從依仗很是盛大,問別人說,此人是呂相公,遙想當時呂忠穆公已經卧病在床。過了一月才死。大概是魂魄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