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人死了 卻不是病人出事……

2023年05月14日21:54:12 健康 7066

一個冬天的早晨,北風嗷嗷地刮著,氣候濕冷,十一月初的天空被籠罩在蒙蒙的薄雲下。這是突然降溫後的一天,醫院裡綜合樓一樓的大廳里擠滿了排隊等候的病人,彷彿有什麼魔鬼乘著黑夜施了魔法,讓這個地區的病人,一夜之間突飛猛增。

挂號室的窗口前、藥房的櫃檯前、科室的診室前、檢查室的玻璃前……到處都是擁擠的病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叫號器不停地在喊,顯示器上的名字不停地在跳,大廳里人聲嘈雜,有人在咳嗽,有人在說話,有人在教訓孩子,也有人在吵架……

這是江南一座歷史悠久的大都市郊區小島上的社區醫院,坐落在河岸邊。河岸兩旁是高聳入雲的水杉,低處有楊柳、櫻花、蘆葦和芭蕉。

小島四周環水,島內阡陌縱橫,盛產蘆蒿,每當到了春季,成捆成捆的嫩綠的蘆蒿收割了之後被大卡車載滿了一趟一趟往城裡運,新鮮的蘆蒿到了城裡之後,供不應求,人們一提起蘆蒿,就會聯想到這座小島,蘆蒿是這裡最負盛名的綠色農特產,也成了這座小島的名片。

為了便於敘事,我就暫且把這裡叫做蘆蒿島吧,接下來,我所講述的故事,都將發生在這座島上。

我是蘆蒿島社區醫院裡的全科醫生。

這天,我在三診室里坐診。三診室的辦公桌是棗紅色油漆塗過的木頭桌,辦公電腦是16英寸顯示器的戴爾台式機,辦公椅是黑色皮革的扶手椅,有幾處已經破損了,露出發黃的海綿屑。

診室里開著空調,面板上顯示的設定溫度是二十八度,但室溫實際上卻連三度都不到。這個空調經常出故障,制熱模式下,總是會不停地吹冷氣,喊了後勤處的人來維修,但維修過後保持了不到一周,就又變成了老樣子。病人從外面進來,冷風也就跟著進來。

診室里時不時有人插隊進來問話,這讓正在就診的病人有點兒不高興,也讓醫生的工作效率變慢。有時候,來人問得太多,我就讓他出去排隊。

大多數人通情達理,張望一下就出去排隊了,但有少數一些人卻會不耐煩地吵起來,「我又不看病,就問一下,要排什麼隊!」有時候,喊到號的病人也會姍姍來遲。

這天早上,我看完一個肺炎病人,寫電子病歷時,就按了鍵盤上的f5,呼叫下一個病人。門外牆壁上的叫號器上喊道「朱桂英,請到三號診室就診」。

朱桂英沒有進來,卻進來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問,「剛才不小心,走路時被釘子扎傷了腳,能不能消個毒?」我告訴他,「釘子扎傷的,得打破傷風」,讓他去掛外科號。

他出去後,我就把寫好的病歷和處方一起交給桌子對面的肺炎病人。這位肺炎病人年紀很大了,八十九歲,開著馬自達,一個人來醫院。他有些耳背,我說話時,他總是要多問一遍,並且聲音也很大。我說「孩子呢?讓孩子來陪陪你!」

老人擺擺手,「他們忙,我一個人行!」說著,就出去了,蒼老的背影彎成了一張弓。

朱桂英還沒有來,我復呼了一遍。這時,有個六十多歲的男子走到門口,往裡面張望,看到沒人,就走進來問道「醫生,能幫我看個化驗單嗎?」他把一張單子放到我跟前。

我問「喊到你了嗎?」

男子說「沒有,我沒挂號,我看這會兒沒人,你就先幫我看一下吧,如果有問題,我就再去挂號。」

我按了一遍復呼鍵,門外再次呼叫朱桂英,我就一邊等朱桂英,一邊給眼前的這位男子看化驗單。這是一個生化檢查單,血糖、肌酐和尿酸都有些偏高,總蛋白和白蛋白卻都偏低。我問他平時有沒有糖尿病、高血壓、腎功能不全或者別的什麼疾病。

病人說,「我有糖尿病,一直在吃二甲雙胍,最近老覺得全身沒力氣,吃飯也沒有胃口,小便裡面泡沫特別多。」

我用手機計算器算了一下他的血清肌酐清除率,數值已經低到了三十。這是衡量腎功能的一個指標,糖尿病的病人,若是這個指標低到了三十以下,就不再建議服用二甲雙胍。

我說,「你的腎功能出了問題,也許是糖尿病腎病,肌酐這麼高,已經不適合吃二甲雙胍了,血糖也很高,這種情況,我建議你住院治療。」

病人有些沮喪,低頭沉默不語。朱桂英還沒有進來,我就又復呼了一遍。這時我聽到門外的瓷磚地上有金屬碰撞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挪動著慢慢往門口走來。跟隨著這個金屬聲音的,是一個老太太粗聲粗氣的回答「來了,來了……」

一個毛雞蛋引發的病?

透明的塑膠條紋門帘掀開了,一個老頭子先走了進來,把門往大里開了開。他一手扶著門帘,一手推著門讓路。

正在往進走的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穿著深紅色的棉襖和黑色的棉褲,扶著四角架的助行器,吃力地往前走。

我起身過去幫忙,諮詢化驗報告的男子往旁邊閃了一下,給我讓路。我說「我剛才說的,你考慮考慮,或者先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他跟著我從格子間出來,默默地站到窗戶跟前去了。

門口的老爺子看到我出來幫忙,就往旁邊讓。這個老爺子我認識,是我分管片區的慢性病人,叫魏博安,七十九歲,患有高血壓,常常來開藥,是我最配合的慢性病人之一。

門外這位行動不便的老太太是正是他的妻子朱桂英,也就是我剛喊到號的那個病人。朱桂英常年吃著高血壓、糖尿病和風濕病的葯。她行動不便,平時很少來醫院,每個月都是魏博安來幫她開藥。

我每個季度都會給他們打電話。有時候是魏博安接電話,有時候是朱桂英接電話。朱桂英接電話時,回答問題很簡明,魏博安接電話時,總是聽不明白我在問什麼,這時候朱桂英就會把電話搶過去「笨死了,給我!」她嗓門又粗又大,說話像吵架,但我說什麼,她一聽就懂。

我扶著朱桂英往位置上走。她看到是我,就像是遇見了久別重逢的老熟人,「陳醫生,這麼巧呀,我今天還在想,要是我來醫院看病能遇著你就好了。這不,還真是遇到你了。」

「是的,真是好巧。」魏博安附和了一句。

「你這個老東西,我在和陳醫生說話,誰要你插嘴!」

魏博安被妻子劈頭蓋臉一陣數落,就默默地退後去不作聲了。

我把病人扶到位置上,等她坐好後,就問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朱桂英在板凳上搖晃了一下身子,嘆了口氣,苦大仇深地說「唉,我命苦啊,跟著這個老東西,一輩子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前天晚上,我說那個毛雞蛋不能吃,他非要給我吃,那都是他前一天出去,不知哪家的鄰居送的,肯定是人家覺得不好吃,才送人的。他這個笨蛋,還以為人家對他好,把人家不想要的東西拿回來當個寶似的。

結果,自從我吃了那個毛雞蛋後,第二天就不對勁了。昨天早晨我睡醒來,睜開眼睛準備起床,我把頭在枕頭上動了一下,突然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頓時天旋地轉,房子東倒西歪地塌下來。我嚇壞了,以為發生了地震,連忙抓著老頭子喊他。老頭子被我嚇醒了,睜開眼睛說,沒有地震呀,我怎麼感覺不到。

我說房子轉得這麼厲害,人都要從床上晃下去了,難道你感覺不到嗎。老頭子說,沒有呀,房子沒轉呀。這時,我覺得房子轉得沒剛才那麼厲害了,我就抓著被子,一動不動地躺著。

過了一會兒,房子就不轉了。我覺得頭昏昏沉沉,全身沒力氣。我準備起床穿衣服,這時,我發現這條胳膊不好使了,你看——」她費力地抬起一條胳膊,「我這條胳膊沒力氣了,現在只能抬這麼高了」,她把胳膊舉過肩膀,舉到平眉頭高的地方,待我看完後,又把同側的那條腿往上抬了抬「這條腿也沒力氣了,平時,我本來就有關節炎,不好走路,這下子更不中用了。都是這個老不死的害的……」

她又開始數落自己的丈夫了。

我對她的病情有了個基本的了解後,就給她測血壓。我給她綁好袖帶後說「你先停一下,不要說話,也不要動,我給你測血壓,測完了你再說」,她就住嘴了。

朱桂英的血壓很高,收縮壓超過了一百八,舒張壓也波動在一百上下。一個長期患有高血壓和糖尿病的老年人,在晨起時突然頭暈伴一側肢體乏力,這大概率是腦卒中,這和她有沒有吃毛雞蛋應該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她把這一切都怪罪在丈夫給她吃了毛雞蛋上,並沒完沒了地數落。

是去上面的大醫院

還是就在我們這裡住院?

我給她開了個頭顱ct平掃的檢查單,讓她趕快去做一下。魏博安站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對於妻子的數落,全盤接受。他拿著檢查單去交費,交完費後,又回來扶著妻子出去做檢查。

那位站在窗戶前的男子,等朱桂英出去後,又走過來,「醫生,我想好了,還是身體要緊,我聽你的。現在,你就給我辦住院吧,我要住院治療。」

我說「你不再和家裡人商量商量嗎?」

他說「我就一個人。」

我問「家人呢?」

他說「我離婚了,沒有家人」。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離婚二三十年了,女兒跟著她媽媽,我們沒有聯繫過。」

我給他開了住院單,讓他去辦手續。他是低保戶,住院不需要交押金。他拿著住院單出去後,我就開始喊下一個病人。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後,朱桂英和魏博安回來了。ct報告顯示「兩側基底節多發性腔梗,右側額葉低密度軟化灶」,這是腦梗死的征像,和她肢體功能的癥狀完全一致。我告訴他們,這個情況,需要住院治療。

他們不理解腦梗死是什麼病。我說「中風,聽過嗎?」

魏博安說「聽過,這個我知道,我家門口就有一個老頭子中風了,說話口齒不清,半邊身子不能動,成天坐在輪椅上,大小便也經常拉在褲子上……」

「醫生,我該不會也會這樣,變癱瘓了吧?」朱桂英突然哭起來。

我說「你先不要緊張,你現在的情況,只是一側肢體乏力,肌力還是比較好的,還沒到那麼嚴重的程度,如果及時治療,把血壓、血糖這些基礎病都控制好,再做做早期康復治療,應該還是可以恢復得比較好的。」

魏博安說「醫生,那現在我們怎麼辦,你給我們拿主意,我們聽你的。」 他看到我看片子,也把頭伸過來看,「只要不留下後遺症,你要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配合。」

朱桂英用袖子擦了一把淚,又把鼻涕往手背上擦,「醫生,你可要救救我呀,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現在你說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只要能保住我的命,我什麼都聽你的。」

我說,「你需要住院治療,現在的問題是,你們得考慮一下,是去上面的大醫院還是就在我們這裡?」

「就在這裡住院,別的醫院,我哪裡都不去。」

我說「有些病人,病情會進展,萬一我們這裡治療效果不好,你們打算怎麼辦?最好和孩子們商量一下後再做決定。」

朱桂英說,「不商量了,孩子都和我們不住一起,他們都在忙上班,他們顧不上我,我的事情我做主。」

我開了住院單,讓他們先交一千元押金。魏博安接過單子,盯著上面看了一會兒,問道「醫生,這個情況,大概得住幾天?」。

我說「十天左右」。

他點點頭「好,好,我這就去辦手續……」,嘴上說著要出去,但腳下卻一動也不動。

「趕快去交錢呀,還杵在這裡幹嘛呢,是不是趕快盼著我死了,你好輕鬆快活點。」朱桂英回過頭罵他。

魏博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住院單,欲言又止。我說,「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沒,沒有……」

「有什麼困難可以和我說。」

「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下……」魏博安漲紅了臉「我不知道要住院,所以出門時,沒帶那麼多錢,現在我身上只剩三百多塊錢了……能不能先交三百,等她住下了,我再去銀行取錢?」

「可以」,我從他手裡拿過住院單,把押金數字改成了三百。

悲劇發生在出院的那天清早

朱桂英住院的第五天,上廁所時不小心跌了一跤。護士喊我過去時,她已經從馬桶旁起來,被大家扶到床上了。

我進去時,她正在疼得大喊大叫。她說屁股疼,我怕她跌成股骨頸骨折,就讓她馬上拍個片子看看,她一聽又要拍片子,心疼錢,就又開始大罵魏博安「都怪你這個蠢豬,我說讓你右邊扶著,你非要站在左邊,醫生都說了左邊沒力氣,就要在右邊扶著,你偏偏不聽話,非要這樣害我,你怎麼就沒笨死了呢!」

魏博安一聲不吭,妻子的數落,就像一陣清風,從他的耳朵里進去了,又從他的耳朵里吹走了,他體貼入微地照顧著她。

他從護士站借來一張輪椅,把朱桂英推到一樓的放射科去做檢查,朱桂英坐不穩,他就蹲下來,把她的兩隻腳放到輪椅的踏板上去。

他推著妻子走到電梯邊。平時,這個電梯是鎖著的,只有行動不便的人上下樓梯時才用電梯。護士喊來保安,開了電梯。魏博安就把朱桂英推到一樓的放射科去了。

放射科的床比較窄,也比較高,朱桂英上不去。魏博安把他推到檢查床邊,從輪椅上扶下來,扶到檢查床上。放射科醫生幫助她安排好體位後,醫生和魏博安就一起從檢查室出來了,鐵門關上,魏博安坐在外面過道里的板凳上等。

檢查完畢,大鐵門開了。醫生喊「家屬進來!」

魏博安就進去,把妻子從床上扶下來,扶到輪椅上,又把她推到二樓的病房裡。

片子出來了,朱桂英的骨頭沒有斷,只是皮下的軟組織受了點傷,我給她開了盒雲南白藥氣霧劑,讓她在疼痛的地方噴噴。

魏博安一邊給朱桂英噴雲南白藥,一邊說「骨頭沒事,那就好……」

朱桂英扭了扭身子,讓他噴藥水「你這壞東西,我都疼死了,你還說好,是不是盼著我跌斷骨頭,你才好看我笑話!」

朱桂英是鍾喬12隊有名的大嗓門,年輕的時候不僅舌尖嘴快,干起活來也是手腳麻利。

可是,年紀輕輕就患上了風濕病。現在,她的四肢關節全都變了形,手指彎彎曲曲地像伸著脖子的鵝,腳上的大拇趾歪到了其餘的四個腳趾頭下面去,凸出來的關節又紅又腫。她的膝關節也僵硬了,走路時腿上像綁了條棍子似的,直條條地不能彎曲。她走路時扶著助行器,但也得是靠了老伴兒的幫助才能下地。

她丈夫魏博安是個老實的庄稼人,說話有點兒遲緩,但腿腳卻很靈便。朱桂英怕死,天天把怕死的話吊在嘴上。

因為顧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格外聽醫生的話。她輸液治療的效果出奇地好,一周之後,癥狀就改善了很多。在她住院的第八天,我們商議,她第二天輸完液後就可以出院了。夫妻倆人一聽明天就可以出院,就都十分興奮。

朱桂英看著窗外的陽光問,「現在幾點了?」

魏博安說「十點半了。」

她床頭的液體輸完了,魏博安按了一下床頭的呼叫器。一個護士過來,幫她拔了針。她又問「現在幾點了?」

護士說「十一點了。」

朱桂英說「怎麼回事,我都覺得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才是十一點。」

中午,魏博安給朱桂英熱來了午餐,朱桂英吃完午餐後又問丈夫「現在是幾點?」這一天,她覺得格外漫長。她不停地看窗外的陽光,希望時間盡量走得快點、快點、再快點……

太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終於,白天過去了。夜幕降臨,燈光亮了,她又開始掐著時間,等待天亮。

燈熄了,魏博安躺在她腳下,很快打起呼嚕來。她聽著丈夫的呼嚕聲,想踢他一下,但又忍住了。她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她年輕時剛和丈夫結婚的那時候……

一轉眼都幾十年過去了。似乎一切都是昨天才發生,似乎一切又都很遙遠,她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些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天亮了,朱桂英躺在病床上,從晨曦的光亮中醒來。她住在這裡已經第九天了,這天是她出院的日子,她覺得頭腦清醒,神清氣爽。

她是因為頭暈乏力來住院的,現在,頭暈的癥狀明顯緩解了,那條沒有力氣的胳膊和腿也比來時有勁了。今天就要出院,她比往常都要醒得早些。

她已經有八九天沒有回家了,家裡的雞、鴨、豬還有她門口的小菜園,也都已經有八九天沒看到了。每天,都是丈夫給她燒好飯了來告訴她,家裡的這些東西都怎麼樣了。現在,她馬上就可以回到家裡親眼看到這些了。

一想到這兒,她就覺得興奮。她想看看外面是晴天還是陰天,就大聲喊「老頭子,快起床,把窗帘拉開,我要看有沒有太陽」。

魏博安睡在她旁邊,沒有動靜。朱桂英住院期間,為了方便照顧,晚上他就和她擠在一張病床上。朱桂英的頭朝著床頭,魏博安的頭朝著床尾,倆人一倒一順睡著。

朱桂英喊了幾聲,見老頭子沒動靜,就自個兒拉開了窗帘。

這是十一月早上五點多鐘的天空,東方微微透著光亮,窗外水杉的葉子全黃了,有的掛在枝頭,有的已經落到了地上。天空很靜,沒有一絲風。她坐起來,把脖子伸到前面看,河岸對面的樹梢上,漸漸冒出了太陽的金光。她聽到汽笛的聲音,緊接著,她看到有汽車和馬自達從那條路上陸陸續續過去了。

「死老頭,你趕快起來給我收拾東西……」她用腳蹬了幾下旁邊的人,「睡得像個死人,到現在還不起床……你不知道今天我要出院嗎,存心和我作對是不是?我的雞仔、鴨子你都有沒有給我喂好,菜園裡的小青菜有沒有被野貓踩倒,要是鴨子、雞子瘦了,或者地里的青菜被野貓踩了,你就給我小心點……」

她又踢了他一腳「起來!」

魏博安不動,也不說話。

朱桂英又蹬了他幾下「你這個老東西,我說了這麼多,還不起床,知道我今天出院要回家,還在床上懶著……」她伸伸腰,揉揉腿,用變形的手搓著布滿皺紋的乾澀的臉往上拉。

她住的是三人間,中間的病床和靠近門的病床上都各住著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婆,她們三人年齡相當,都是因為腦梗死、高血壓和糖尿病來住院的。幸運的是,那兩位老太太肢體上沒有活動障礙,生活完全可以自理。

但不幸的是,她們都是寡婦,孩子們也不在身邊,生病、住院、辦手續做檢查,全都得靠她們自己。朱桂英有丈夫照顧,這讓她們十分羨慕。

朱桂英扯著嗓門罵丈夫,吵醒了旁邊的人。中間床上的老太太醒來,在被子里動了動,探出頭來「天還早,你怎麼醒這麼早,再睡會。」

朱桂英在床上挪了挪身子「我睡不著了,今天我要出院。你看這個死老頭,我喊了這麼多遍,你都醒來了,他還在裝睡。」她又朝著腳底下一腳。

「你就讓他再睡睡,能睡得著覺,是好事。我現在是夜夜失眠,不到半夜三更,從來都睡不著。哪怕睡著了,也只能睡幾個小時,有什麼聲音稍微響一下,馬上就醒來。」

「我睡眠也不太好,尤其是住院前幾天,腦袋總是昏昏沉沉的,不過,現在好多了。」

倆人聊著,靠門的床上的病人也醒了,說「明天我也要出院了。」

朱桂英說「你們都醒來了,你看這死老頭,今天怎麼回事,我們聲音這麼大,他還不醒來。」

她又踢了幾下「死老頭,起來。像豬一樣睡著,能睡出錢來嗎,窩囊廢,光知道睡覺,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老東西,趕快起來!死鬼,起來!」

她嘮嘮叨叨地罵個不停,但任由她怎麼罵怎麼踢,魏博安就是不回應。

「你今天非要和我作對是嗎——」她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彎腰爬過去揪他的頭髮,「我看你起不起,還給我裝死……」她像平時一樣罵他、揪他。

平時,她的手伸過去,就會感覺到老頭子鼻子上那兩個小洞里會噴出熱乎乎的氣體來,可是這一次,她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

她覺得奇怪,就用巴掌扇他,可是,扇他他也不動,她就再次把手放到他的鼻子前。她沒有感覺到熱氣出來,有些害怕了,就爬過去探個究竟。她摸他的胸口:他身體冰涼,胸口沒有任何跳動。

「老頭子死了!」朱桂英嚇得癱倒在床上哭起來。

她的病友被她嚇到了,兩個老太太連忙起床,慌慌張張地穿了衣服,一個跑過去搖喊魏博安,一個跑出去喊醫生。

凌護士正在治療室配液體,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就連忙放下手頭的袋裝液體和注射器,趕快跑出去。

她跟著病人衝進了31號病室,她以為朱桂英又跌倒了,但當她進去時,卻看到她正坐床上嚎啕大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仔細一查問,才知道是陪護朱桂英的魏博安出了事。

「醫生,趕快救救命,老頭子死了!」朱桂英拍著膝蓋呼天搶地。

凌護士不知道魏博安出了什麼事,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就站在床輪尾端,俯身對著魏博安的面部,上下顛倒地直視他。魏博安閉著眼睛,臉色灰暗,口唇烏青。

她輕拍他的肩部,大聲呼喊「魏博安,魏博安……」,連呼數次,沒有回應,就去摸他的頸動脈:沒有搏動。她扯開魏博安的襯衫,觀察胸部的起伏情況:心跳呼吸全都停止了。

一樓急診值班室的電話響起來,黃醫生接起電話,喂了一聲,聽到電話那頭值班護士急促地說「31床家屬出事了,請馬上來一下!」

黃醫生值24小時班,她是從前一天早上八點開始上班的,現在是第二天早上五點鐘,再有三個小時,八點鐘一到,交班完畢,她就可以下班了。昨晚一整夜沒來急診病人,病區也比較安穩,現在突然接到緊急電話,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連忙趕去。

黃醫生趕到31床病室時,看到凌護士已經站在床邊給魏博安按壓心臟了。旁邊站著兩個同病室的病友,朱桂英跪在床上大哭。

死了的人不是病人,而是陪護。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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