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盡江流,行書、白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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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羅齊已經指出美都起於「形象的直覺」,但他卻錯誤地認為直覺是不可分的心理活動,進而認為藝術是不可分類的。這顯然違背客觀的事實:首先,美的直覺本身,是感官與人體神經系統的美感體驗,是一種感性的對比感受,因而是複雜多變且沒有固定標準的。這也是我們每一次感受同一事物,獲得的美感與感受都有些微的差異,更不用提激發喜怒哀樂的情緒感受了。
其次,客觀世界的事物與藝術品是無限豐富多變的,不論是蒼松雄鷹,還是翠柳黃鶯,或者喜劇、悲劇、抒情、敘事,並沒有完全一致的存在。從這些豐富多變的事物與藝術品,引發而出的「形象直覺」或說是審美感受,自然也就更加豐富多變。分類是人們面對多變的世界的一種認知方法,通過對相似與相近的事物的歸類整理,可以解決有限思維能力與無限豐富事實之間的矛盾和困境。
姑且不論直覺是否可分,即使直覺不可分,也不代表直覺的結果不可分。簡單來說,就如同同樣的碳原子,能夠形成的物質感受卻千差萬別,既有漆黑的煤炭,也有通透的鑽石。在理論認知與現實事實之間,如果出現不符與矛盾,必然是理論與認知的錯誤。這取決於理論本質上,就是對現實的分類標記和模擬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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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感顯然不止於兩種類型,但也不妨礙我們將之歸類於剛性與柔性的兩種,畢竟分辨歸類就是相對的對比認知過程,這不是重要問題。即使是剛健的雄鷹,在利爪尖喙與輕柔羽毛之間,還是有著剛性與柔性的對比,殘暴的禿鷲與小巧的雀鷹之間,也有著剛柔之別。屠格涅夫筆下的小麻雀,也有著強有力的雄偉美感。美感來源與人類感覺的感性對比特徵,是不可改變的。
區別剛性與柔性的美,有助於對美與藝術的認知分析與學習過程,這與我們區分喜劇與悲劇、散文與詩歌、律詩與古風、古典與浪漫等等是一樣的。這對於發現其中的差異,學習其中的技巧方法,協調作品的風格,都有著文獻索引般提綱挈領的作用。成為學習與實踐中參照的準繩和依據,但也僅僅是參照的背景。
最容易發生且已經被大多數人認為不可置疑的,便是將認知思考與文字結果當做事實,將本來作為工具的法令教條當做目的與不可逾越的雷池。這種誤解從言語產生的一開始便存在,所謂言出法隨的咒語便是這樣產生的。藝術家會把輔助線與草稿從完成的作品中去掉,卻很難將認知中的風格流派前人教條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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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雄偉與秀美的美感形成原因分開來研究,就如同把高低、大小、長短、陰陽分開來研究一樣無厘頭。其結果自然是越研究越難分清楚,越研究越深陷迷惑之中。本來就是兩相對比的感性認知,彼此互相襯托相形而出的事物,雄偉必然是相對於欣賞者自身或其它事物而得出的感受,無論震驚或者高大、強壯,必然有一個被忽略了的對比物的存在。
美醜也是同樣的相對感受,雖然山雞比不了孔雀的美麗,但是和癩蛤蟆比起來,就漂亮多了。妄圖給美醜、剛柔、長短這些感性對比下一個絕對的定義和判定標準,只能是刻舟求劍竹籃打水。蒼老乾枯向上的樹榦,襯托出了向下低垂隨風舞盪的柳枝,柔美的感覺油然而生,只是我們已經忽略了柳樹的枝幹。
所謂「物理的同情」和「精神的同情」,能夠解釋一部分現象,但其本質仍然是對比與比較的感知過程。藝術與美學、文化與科技,都不能離開對比與分類的認知方式,這是人類認知世界的基本工具單元,也是最便捷有效的方法。我們要好好運用這些工具,而不是被工具所奴役拘禁;要有隨時打造新工具新法則的意識與勇氣,才能達到超脫外物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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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紙衣道者頌》
唐 · 本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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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性圓明無相身,莫將知見妄疏親。
念異便於玄體昧,心差不與道為鄰。
情分萬法沈前境,識鑒多端喪本真。
如是句中全曉會,瞭然無事昔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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