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解放軍第35軍率先渡過長江,攻入南京,佔領國民黨總統府。
不久,一輛吉普車停在總統府的門口,從車上走下一位身穿旗袍的闊太太,徑直走到總統府門口,被衛兵攔下。
衛兵很警惕,雖然解放軍進入南京,但這裡仍殘留不少敵方特務,必須小心。
女子對衛兵說道:「告訴你們何政委,我是陳修良。」
陳修良
很快,第35軍的軍政委何克希神色激動地跑出來,見到女子立刻上前握住對方的手,激動地說道:「陳修良同志,感謝你幫助我們解放南京!」
這位何政委口中的陳修良是什麼人,為何說她幫助解放軍解放南京呢?
女子革命,巾幗不讓鬚眉
1907年,陳修良生於浙江寧波的一個富商家庭,從小衣食無憂。
富裕的生活並沒有讓陳修良沉溺其中,她天生叛逆,個性孤傲,鄙視墮落和奢華,反而嚮往高雅的讀書生活,喜歡勤儉和奮鬥。
陳修良
少年時期,陳修良在父母的支持下進入省立女子中學,期間深受《中國青年》等進步書刊的影響,她對孫中山、陳獨秀等革命先驅極為崇拜,產生參加革命的念頭。
步入青年時,陳修良在寧波女子師範學校就讀,開始發表一些革命文章,鼓舞學生和廣大民眾同敵人鬥爭,並親身參與、組織學生的愛國運動。
她的活躍遭到學校的反對,學校害怕被波及,開除她的學籍。
陳修良不得不離開學校,進入《少年先鋒》擔任編輯,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與向警予同志結識,並成為向警予同志的秘書。
陳修良
向警予是中國共產黨的早期創始人之一,同時也是婦女運動的領導者和先驅者,她很欣賞陳修良的個性,並介紹陳修良加入中國共產黨。
得到向警予的鼓舞,陳修良對於自己一介女子參加革命一事愈發堅定,在黨的支持下,她前往莫斯科中國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學習先進的革命理念。
1928年,因為叛徒告密,向警予同志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同年5月被殺害,年僅33歲。
向警予的犧牲不僅沒有讓陳修良對革命前景感到悲觀,反而激起她的悲憤,革命信仰更加堅定。
向警予
1930年,陳修良從莫斯科共產主義大學畢業,回國後接受黨組織的安排到上海開展地下情報工作。
自從顧順章背叛後,上海、武漢等地的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國民黨特務們對於這些中共情報人員活躍的地帶很是重視。
陳修良到達上海後低調行事,慢慢開展情報工作,安靜地潛伏著,期間觀察時局,物色可拉攏的人員,靜觀其變。
功夫不負有心人,到全面抗戰爆發時,上海黨組織迎來恢復的機會,中央派出人手進入上海力圖重建江蘇省委。
陳修良在這時發揮出巨大作用,她一手聯絡諸多上海名流,又培養大量情報人員,推動了上海黨組織的恢復,並成為重要負責人。
至此,陳修良在特工生涯中嶄露頭角,正式踏入傳奇的特工之旅。
內戰危機,深入龍潭虎穴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抗日戰爭取得勝利。
全國籠罩在勝利的喜悅之中,與此同時,內戰的陰霾也悄悄瀰漫開來。
黨組織考慮到蔣介石亡中共之心不死,內戰恐怕無法避免,便考慮派人進入南京城潛伏,伺機建立南京市委,並計劃重啟南京的情報系統。
但是選誰作為負責人合適呢?
蔣介石
要知道,南京作為國民黨的政治中心,蔣介石對這裡相當謹慎,一直死死地警惕著中共的滲透。
自1927年的「反革命政變」以來,蔣介石在南京先後發動過八次對中共情報系統的毀滅性打擊,加上後來日軍的摧殘,中共留在南京的情報系統早已分崩離析。
當時潛伏在南京的情報人員只有兩百多人,而且彼此之間無法做到流暢聯繫,缺乏統一管理,這種情況下想要建立南京市委,難度和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彼時陳修良擔任華中分局城工部下屬的南京工作部部長,工作能力已足以獨當一面。
組織上經過考慮,認為陳修良有過長期潛伏上海的經歷,並且她的身份從未暴露過,知道她是地下黨的人極少,不用擔心會被一些叛徒認出,因此任命陳修良為南京市委書記,負責建立、重啟一系列在南京的地下工作。
這是黨組織對於陳修良的認可,即使危險重重,陳修良仍是堅定不移地接受這個任命。
陳修良的丈夫,「沙氏五傑」之一的沙文漢同樣是我黨的忠誠戰士,他得知此事頗為擔憂,但他明白妻子比他更適合擔任這個職位,因此夫妻兩人惜別,陳修良於1945年10月進入南京。
到達南京後,陳修良才明白自己的任務有多艱巨,比起過去在上海潛伏的任務,這次簡直就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當時南京作為國民黨的首府,人口只有九十多萬,但這九十多萬裡面,光是國民黨的軍政人員就佔去十一萬,另有將近一萬是在冊警察。
陳修良和丈夫沙文漢
說誇張點,這裡遍地都有可能隱藏著國民黨的眼線,陳修良這一趟南京之旅可謂是行走在刀尖之上,這種情況下要如何展開工作?,
一開始,陳修良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不起眼的老媽子,混入南京城中,並開始與同志取得聯絡,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
首先是局限性太大,小人物的身份看似隱蔽,實則容易引起特務們的懷疑,而且還沒法接近國民黨的官員,更別提獲取情報開展工作了。
窮極思變,既然已經無路可走,陳修良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想要隱藏一片葉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葉子扔進樹林中,所謂大隱隱於市,便是如此。
陳修良聯繫到在南京的柯秀珍夫婦,兩位地下黨員協助陳修良獲得一個新的身份——某商行的張太太。
於是,陳修良搖身一變,化身「闊太太」,先是購買一處宅院住下,然後每日拋頭露面,結交達官貴人圈子裡的太太們。
在與這些闊太太交往的過程中,陳修良表現出庸俗女人常有的品質——輕浮、吝嗇、八卦、貪財、嗜賭。
尤其是賭這方面,闊太太們聚在一起最喜歡賭,陳修良投其所好,即顯得吝嗇又顯得好賭,一手麻將玩得飛起,很快就完美地融入貴族太太們的圈子中。
就這樣,「張太太」這個身份徹底形成,陳修良成為闊太的一員,她行動高調,從不隱藏自己,但卻沒有任何人對她產生過懷疑。
在別人眼裡,她就是個典型的拜金闊太,誰會想到她是一名共產黨員呢?
在與闊太太們的交往中,陳修良打探到許多情報,並藉助這個身份開始建立南京市委。
情報專家,奮鬥在敵人的心臟處
初入南京的時候,南京市委只有五個人,除了陳修良,還有劉峰、方休等寥寥數人。
當陳修良以「張太太」的身份開展一系列工作後,過去潛伏在南京的兩百多名情報人員逐漸與南京市委取得聯繫,情報系統逐步恢復,意味著「第二條戰線」開始啟動了!
正如黨組織所料,蔣介石賊心不死,在「重慶談判」過後便撕毀雙十協定,內戰爆發。
內戰不得人心,黨組織一方面以解放軍與國民黨抗衡,一方面指示陳修良在「第二條戰線」中給予敵人痛擊。
陳修良抓住國民黨大失民心的機會,趁機物色諸多對國民黨不滿的人,將「第二條戰線」的黨員擴充到兩千多人,幾乎遍及南京的各行各業,並且在管理上建立起一套嚴密的聯絡密碼系統,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1947年,陳修良暗中指示並領導我黨組織學生開展反飢餓、反內戰遊行示威。
遊行遭到國民黨的鎮壓,甚至造成血案,卻引發更多學生和其他階層的憤怒,南京人民對國民黨更加不滿。
陳修良又通過自己掌握的報社將南京內的情況大肆報道,使得國民黨遭到全國人民的譴責,幫助我黨從氣勢上痛擊敵人。
她的一系列行動給敵人造成嚴重影響,蔣介石几乎恨得咬牙切齒。
老蔣知道南京內部一定潛伏著中共的地下人員,多次勒令軍統和中統的人嚴密調查,但是怎麼都查不到陳修良的頭上來。
正如陳修良所料,「大隱隱於市」,根本沒人能想到,她這個輕浮高調的「闊太太」會是一名中共黨員。
陳修良
除了配合黨組織打擊國民黨反動派,陳修良還藉助自己的身份從那些闊太太口中獲取情報,甚至是接近一些達官貴人,有意或無意地打探國民黨內部的情況。
一次,南京市委委員方休告知陳修良,他的妻弟從重慶來到南京辦事,住在他家裡,因為妻弟是國民黨的特務,方休很害怕自己會暴露。
但陳修良卻告訴他不要緊張,越是緊張越會露出破綻,要反其道行之。
從那天開始,陳修良就經常去方休家裡與他的妻弟見面,顯得很健談,這名特務根本就沒懷疑過兩人。
某日,特務把一本密碼本遺忘在家,陳修良和方休抓住機會將密碼本抄錄完畢,轉送給上海中共情報局,得到黨內的高度讚揚。
此外,陳修良還協助沙文威建立策反工作系統,策反了很多國民黨人。
沙文威亦是「沙氏五傑」之一,他是一名老練的中共情報人員。
在陳修良和沙文威的共同努力下,策反系統建立,陳秀良下達指示,要密切注意那些對國民黨感到不滿的人,爭取將這些人拉攏到己方陣營。
國軍飛行員愈渤就是被策反人員注意到並成功策反的第一人。
愈渤本是國民黨轟炸機第八大隊的飛行員,目睹過日軍的殘暴,立志要去打鬼子,結果蔣介石卻總是讓他打自己人,這令愈渤不滿。
策反系統的黨員林誠注意到愈渤的情況,告知陳修良,陳修良指示儘力拉攏,於是林誠大膽表露身份,邀請愈渤加入共產黨。
愈渤不僅一口答應,還拉上自己的四個隊友,五個人一起駕駛著最先進的B24轟炸機投靠了解放軍。
B24轟炸機
此事轟動一時,給國民黨的聲勢造成嚴重打擊,氣得蔣介石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有一就有二,從愈渤開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反抗國民黨的陣營。
從這裡就已經能看出,隨著解放軍在內戰中逐漸取得優勢,國民黨民心大失,已經有內外交困的跡象。
南京解放,公開身份:我是陳修良
策反了空軍,陳修良又把目光對準海軍。
經過調查,沙文威得知「重慶號巡洋艦」的艦長鄧兆祥為人正直,策反機會很大,他將這個情報告知陳修良,陳修良立即安排黨員畢重遠滲透進該軍艦的士兵訓練班中接近鄧兆祥。
1949年2月25日,經過畢重遠多次努力勸說,鄧兆祥終於被說服,他駕駛軍艦起義,投靠解放軍。
鄧兆祥
繼空軍之後,海軍又出現被策反的例子,南京的國民黨籠罩在陰霾之中。
蔣介石為此感到惶恐不安,他能感覺到背後有人在策劃著一切,可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蔣介石想破頭都不會知道,給他造成如此巨大麻煩的人,是一個經常在闊太太圈子裡打麻將的庸俗女人。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在短短几年時間裡以一人之力重建情報系統,還協助成立策反系統,對國民黨反動派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1949年,解放軍氣勢如虹,已經打到了長江邊,眼看就要渡江解放南京。
這時候蔣介石還沒有清醒,還做著跟共產黨「隔江分治」的美夢,企圖藉助長江攔住解放軍。
4月21日,毛主席下達命令,解放軍「向全國進軍」!
與此同時,蔣介石召開會議,安排防禦措施,並作出指示:封鎖江口,船隻全部趕進內河,一旦南京失守,軍隊撤離前必須毀掉港口、火車站等重要設施!
4月22日,敵人為阻止解放軍進入南京,派兵企圖炸毀下關火車站。
陳修良密切關注時局,立即指示地下黨員出動,全力阻止敵人的行動,黨員們發動群眾力量,配合廣大工人粉碎了敵人的陰謀。
這時陳修良從南京市委的電台中獲知一個重要情報:解放軍第35軍即將到達江北浦口,但國民黨封江,35軍缺少船隻渡江,希望南京市委安排船隻協助!
陳修良明白南京解放的最後關頭到了,她通知潛伏在下關電廠和下關機務段輪渡的地下黨員,下達任務。
黨員們接到命令,不顧生命危險,策反大批工人兄弟協助,在大傢伙的努力下,工人們搜羅來將近二十艘運輸、機動船,開到碼頭等候。
35軍到達的時候,船隻早已經備好,他們藉助工人兄弟的幫助順利渡江,經過一番激戰,解放軍戰士攻入南京佔領總統府,宣告南京解放!
這意味著,蔣介石想要「隔江分治」的美夢破碎。
不久後,陳修良來到總統府大門前,她向衛兵表明身份。
衛兵並不知道她是誰,待到35軍的政委何克希趕來時,衛兵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人是幫助35軍渡江的關鍵人物!
潛伏南京多年,如今大功告成,陳修良已經沒有必要再隱瞞身份了。
那些曾跟她打過交道的闊太太們得知這個消息均是驚訝不已,不曾料想,總是一副拜金吝嗇模樣的「張太太」原來是一個名共產黨員!
後記
建國後,陳修良不必再從事危險的地下工作,她得到黨的器重,先後擔任過上海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等重要職位。
1998年11月6日,傳奇特工陳修良女士因病逝世,享年91歲。
陳修良
女子革命,巾幗不讓鬚眉。
深入虎穴,奮鬥在敵人的心臟。
陳修良以一介女子之身,英勇無畏,智慧無雙,硬是在敵人的眼皮底下作出巨大貢獻,她的事迹告訴我們,只要報效國家,無論老弱婦孺,皆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