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6月21日晚，美國突然對伊朗的主要核設施進行了直接打擊，美方宣稱福爾多、伊斯法罕、納坦茲等伊朗關鍵核設施「被徹底摧毀」。這是美國數十年來首次對伊朗境內目標進行的直接攻擊，引發了美以和伊朗之間軍事衝突進一步升級外溢的擔憂，特別是國際能源市場再次受到震動。
伊朗將作何反應成為接下來事態發展的關鍵。已經被逼到牆角的伊朗不排除採取一切可用手段進行反擊，包括使用無人機和導彈攻擊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軍事基地、外交使領館和其他設施，襲擊霍爾木茲海峽地區的往來船隻，甚至直接封鎖霍爾木茲海峽等。在此之前，伊朗就曾多次威脅將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如今美國的直接攻擊最終落地，國際社會對於伊朗是否將封鎖霍爾木茲海峽的擔憂急劇上升。
長期以來，國際油價深受中東地緣政治衝突的影響，其中海灣地區形勢尤為關鍵。2019年沙特石油設施曾因胡塞武裝襲擊而石油產量減半，雖然只持續了短短几天，但引發國際能源市場震動。海灣地區擁有全球最為關鍵的產油國群體，沙特、阿聯酋、科威特、伊拉克、卡達以及伊朗均為全球主要的油氣生產國和出口國。而霍爾木茲海峽扼守著海灣的唯一海上出入口，地理位置至關重要。作為全球最為關鍵的能源運輸通道之一，霍爾木茲海峽的石油運輸量超過每日2000萬桶，約佔全球石油供應量的20%。一旦該海峽被封鎖導致海灣地區石油供應中斷，無疑將對全球能源市場帶來重大衝擊。
從近期能源市場變化來看，以色列與伊朗爆發衝突之後，國際油價進入了震蕩上行期。21日美國對伊朗發動直接打擊之前，國際油價已經達到近五個月的高點，逼近每桶80美元。鑒於近期局勢升級，國際市場對霍爾木茲海峽運輸受阻的擔憂持續上升。不同渠道的預測顯示，如果霍爾木茲海峽遭到封鎖，國際油價可能將大幅飆升至每桶100美元、甚至120美元以上。
綜合來看，伊朗雖然不想與美國直接對抗而且近期損失慘重，但也不會像特朗普希望的那樣輕易屈服，尚有自己的反擊手段，伊朗的無人機和導彈仍有能力對以色列和美國造成重大威脅。美國攻擊之後，伊朗議會已經表示贊成封鎖霍爾木茲海峽；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政治顧問沙姆哈尼表示，伊朗有合法的自衛權，「驚奇會繼續！」22日，特朗普暗示對伊朗「政權更迭」感興趣，美國有可能會再次轟炸伊朗。而這無疑更深地觸及伊朗的核心利益，伊朗妥協的空間進一步被壓縮。
此外，美伊直接衝突將不可避免地帶來外溢效應，葉門胡塞武裝已宣布重新開始襲擊美國船隻，伊拉克什葉派民兵武裝也很可能發動更多襲擊行動。短期內地區安全局勢的升級似乎不可避免，這將對地區國家間關係、國際能源市場和世界經濟增長前景帶來負面影響。
然而，擺在伊朗面前的選擇看似不少，但每一種選擇背後都蘊含著巨大風險與代價，使之面臨前所未有的抉擇難題。總體上看，當前伊朗雖然有動力也有能力封鎖霍爾木茲海峽，但實際上概率依然不高。一方面，以色列和美國對海灣地區的能源供應依賴較低，封鎖霍爾木茲海峽不僅無法對美以造成直接傷害，而且還會為美國提供擴大打擊的借口，帶來更大損失。另一方面，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勢必將原本持中立立場的海灣阿拉伯國家推向對立面，也將嚴重衝擊依賴海灣地區油氣供應的其他能源消費國的利益。此外，伊朗本國石油出口也將因霍爾木茲海峽封鎖而中斷，無法從高漲的油價中獲益。因此，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對伊朗來說弊大於利，其無法輕易出此下策。相對而言，利用導彈和無人機繼續襲擊以色列依然是伊朗最為方便和安全的選擇，而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軍事基地、使領館設施也有可能成為伊朗的攻擊目標。
對於美國來說，被以色列拖入對伊朗的戰爭之後，不得不投入更多資源和精力保護中東基地和盟友安全，如果進一步將「政權更迭」作為對伊政策目標，將更加無法快速結束戰事和從中脫身，中東形勢也將迎來更大的不確定性甚至面臨失控風險。這與美國的中東戰略收縮設想背道而馳，忽視中東問題的複雜性也可能帶來意料之外的連鎖反應，特朗普政府依然無法擺脫美國中東戰略的內在結構性矛盾。
（作者系復旦大學中東研究中心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