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8日，遠在千里之外的非洲小國尼日傳出軍政府沒收中企財產，驅逐國企高管的消息引起輿論熱議。包括「戰乎政委」金燦榮在內的大量網友在譴責尼日軍政府背信棄義的同時，也紛紛呼籲建立自己的跨國安保力量，捍衛國家海外權益。
此事不由得讓我們想起一位故人，那就是「縱橫非洲」，以安保服務獲得多座礦山開採權的俄羅斯著名僱傭兵組織瓦格納。其老闆普里戈任因俄烏戰爭一戰成名，卻也因為一場「清君側」身首異處。
但有趣的是，作為瓦格納「兵諫」一事的重要關係方，紹伊古卻並沒有受到實質處罰，這是為什麼？
廚子師傅生死斗
「Шойгу! Герасимов! Где сука боеприпасы?」2023年5月，一則普里戈任炮轟俄羅斯國防部的視頻通過社交平台傳遍全球網路。在視頻中，普里戈任用鏡頭近距離揭露了戰爭的殘酷與俄軍內部的派系惡鬥。
普里戈任先是赤裸裸地展示大量戰死的瓦格納士兵，並表示這些人本可以不用死，是因為彈藥不足導致他們白白犧牲。緊接著就是那句2023年度最出名的俄語「紹伊古！格拉西莫夫！該死的彈藥在哪裡？」
這其實只是俄正規軍與瓦格納僱傭兵團在俄烏戰場明爭暗鬥的一個縮影。紹伊古與普里戈任同屬普京軍事領域的大將。只不過紹伊古身為國防部長，統領正規軍在明。而普里戈任領導的瓦格納兵團以僱傭兵身份遊走在中東和非洲，暗中拓展著俄羅斯的國家利益。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兩人因俄烏戰爭產生了交集，也冥冥中結下了仇怨。原因在於普京分化制衡的馭下之術。
自2012年接替謝爾久科夫擔任俄國防部長後，紹伊古便以強硬的手腕和細緻入微的平衡手法逐步將軍隊納入掌中。雖說紹伊古對普京尚算忠誠，但俄羅斯文明素有軍人干政的傳統，紹伊古在軍事領域的「尾大不掉」已成為普京的一塊心病。
因此進入新世紀後，普京給飯店老闆出身，靠自己發家的普里戈任更大的權力，讓他以烏特金等一大批額退役軍人為骨幹，建立瓦格納僱傭兵團，妄圖以「私兵」的身份制衡紹伊古。
俄烏戰爭爆發後，由於正規軍實力不濟，「一小時二十二分速通基輔」的計劃流產，戰爭陷入持久戰消耗戰。為緩解前線兵力不足，同時避免因過度徵兵引發國內政局動蕩，普京將「私兵」瓦格納派上戰場。
瓦格納兵團進入烏東後，憑藉在中東和非洲戰場不斷錘鍊的作戰模式取得不少戰果，典型代表就是拿下烏軍重兵把守的巴赫穆特。但普里戈任的高歌猛進也引發了紹伊古等人的忌憚。原本「速通基輔」計劃的失敗就顯示紹伊古軍改多年「改了個寂寞」。壓制其他派系、取得戰果、鞏固地位，成為紹伊古一系在俄烏戰爭僵持階段最重要的目標。
因此，俄國防部先後通過減少供給、拒絕配合作戰、單方面撤兵暴露友軍側翼、責令僱傭兵簽署合同奪取控制權等方式逐步勒緊拴在瓦格納脖子上的繩索。
最後在2023年6月，普里戈任以瓦格納兵營遭俄正規軍炮擊為名發動「清君側」攻入羅斯托夫，向莫斯科進軍。但終究因為實力不濟，不足以扭轉大局，匆忙且滑稽地結束這場「兵諫」。
由於普里戈任開過餐館，紹伊古以前做過建築裝修，所以這場「兵變」也被戲稱為「廚子師傅生死斗」。
一死一貶兩俱傷
瓦格納兵團「兵諫」無疑是普京掌控力下降，俄羅斯內部矛盾叢生的典型表現。最終靠著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的「調停」，普里戈任才宣布撤軍。
正當簡中網路熱炒「這是大棋，瓦格納將從白俄開闢第二戰場。俄羅斯天下無敵！」之際，2023年8月23日，包括普里戈任在內的瓦格納高層因詭異的墜機盡數身亡，才徹底證實那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武裝叛亂。
普里戈任身死，瓦格納的僱傭兵也是收編的收編，解散的解散。而作為此次「兵諫」的重要當事方，紹伊古的仕途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2024年5月，經由一紙總統令，紹伊古由國防部部長變為聯邦安全會議秘書，在國家安全領域繼續輔助主席普京和副主席梅德韋傑夫。同時他還兼任軍工聯合體發展工作協調員，繼續保證俄軍工企業對軍隊武器裝備的供應。
雖說在某種程度上，紹伊古依舊處於俄羅斯政壇的核心位置，但能掌握的資源已經大不如前。之前他是國防部長，對三軍各層級軍官都有生殺大權，是名副其實的「軍頭」。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紹伊古受到普京猜忌是正常的。因為統治者對下屬掌控的唯一考量，不在於想不想反，而在於能不能反。
但當下紹伊古僅能參與國家安全事務的討論，協調軍工企業的武器供應，已經從實權派人物逐步退化成一個「可有可無」的體制文官，從某種角度上也算是被「貶謫」了。
普京以普里戈任與紹伊古兩派武裝在俄烏戰場「內鬥」的方式，解決體制內有實力動搖其統治的威脅，不可謂不精明。但這一切是以瓦格納兵團「嘩變兵諫」，極大損害普京政治強人形象為代價的。至於俄羅斯內部政局能穩定多久，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而一個問題就出現了，作為兩派激烈內鬥的當事方，為何普京能處決普里戈任，而唯獨放了紹伊古一馬呢？
樹大根深難撼動
紹伊古之所以能在與普里戈任的內鬥中「全身而退」，與如下幾個因素有莫大的關係。
其一，紹伊古是葉利欽嫡系，是葉利欽留給普京的「顧命大臣」。
早年間紹伊古確實是從事建築裝修行業。但工作之餘他組建了一支民間救援隊，在蘇聯社會中小有名氣。得益於經營救援隊的良好口碑和父親庫茹蓋托的幫助，紹伊古很快獲得了預備役中尉的軍銜，算是一隻腳踏入軍界。
1991年紹伊古通過競選，擔任俄聯邦緊急情況部的前身——民防、緊急情況和消除貧困事務委員會主席。委員會是個准軍事的強力部門，後來的緊急情況部能與國防部、內務部、司法部和外交部並稱為五大強力部門，足見該委員會的實力。
上世紀90年代末蘇聯政局動蕩，蘇共高層權斗不斷。但在多次政治鬥爭中，紹伊古都堅定地站在葉利欽那邊。
1991年的「8·19」事件中，獲得如格拉喬夫、列別德和紹伊古等掌握軍隊和民防力量官員的支持，是葉利欽得以戰勝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的重要保證。紹伊古本人也被葉利欽讚許為「俄羅斯最耀眼的星」！
1993年10月的「炮轟白宮」事件中，紹伊古領導的民防力量配合政府軍擊敗了聯邦議會議長哈斯布拉托夫所領導的戰鬥隊，成功幫助葉利欽「平叛」。
得益於這些功勞和父親庫茹蓋托與葉利欽極佳的私交，紹伊古在1993年直接從上尉晉陞為少將，深度參與到葉利欽政府中。1996年，紹伊古成為葉利欽進行總統競選活動的監護人。
1999年葉利欽將大權交給普京，還讓紹伊古整合政治力量，新組建現執政黨「統一俄羅斯黨」幫助普京競選。紹伊古本人也長期擔任黨副主席等重要職務。可以說，普京能成功連續統治俄羅斯20年之久，紹伊古居功至偉。
當初在葉利欽向普京交權時，普京就答應過保全葉利欽家族及政治盟友。得益於「從龍之功」，紹伊古與普京私交也極好。因此，普京「輕判」紹伊古也算得情有可原。
其二，紹伊古價值猶在，正值用人之際的普京離不開他。
公允來說，紹伊古並非是出色的軍事將領，但卻是出色的管理者、改革者與體制文官。
紹伊古當選民防、緊急情況和消除貧困事務委員會主席的第一次重大救援就是1991年的烏法煉油廠火災。當時煉油廠內700多噸設備殘骸有崩塌的風險。一旦崩塌，效果不亞於9級地震的。
此時紹伊古領導的救援隊當機立斷，以定向爆破的方式迅速解決險情。這一壯舉也被收錄進吉尼斯世界紀錄。
2012年我國汶川遭遇「5·12」大地震。在一眾外國救援隊中，俄羅斯救援隊是唯一一個成功救出生還者的外國救援隊。其「8小時工作制」的作業模式和出色救援結果的背後都有紹伊古的功勞。
在擔任國防部長期間，紹伊古通過軍內反腐、復用邊緣軍官、提高士兵生活條件、軍隊編製改革、俄羅斯軍工產業再激活等措施，深入且堅定地貫徹了普京「新面貌」的改革計劃。
過去長期被腐敗醜聞、武器落後、冗員過多等不利因素纏身的俄羅斯軍隊在紹伊古手中重獲新生。雖說以當下的角度看，俄軍與世界一流強軍尚有較大差距。但與其剛接手時對比，確實稱得上「天壤之別」了。
在普京執掌俄羅斯的漫長時間中，紹伊古是唯一一位歷經16次政府改組而屹立不倒的部長。擔任國防部部長後，紹伊古在俄羅斯兩大獨立民調機構的排行榜中都排在第二位，僅次於普京。可見，紹伊古在俄羅斯民間有極高的威望。
當下俄羅斯深陷俄烏戰爭泥潭和西方深度的經濟制裁之中，普京迫切需要紹伊古這樣，對自己尚算忠誠，雖有缺點，但極善處理困局的管理人才。因此，才在普里戈任「兵諫」之後，繼續委以重任。
2024年底，朝鮮援助俄羅斯大量炮彈和士兵。在新聞背後，我們都能看到紹伊古在居中聯絡，用自己的智慧與能力，維繫著俄羅斯那台略顯老舊，但動力猶在的戰爭機器。這興許就是普京饒紹伊古一命的重要原因吧。
參考文獻：
《紹伊古:沒當過兵的俄國防部長》2016年第17期《領導文萃》
《紹伊古：從建築師到國防部長》2021年1月16日《世界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