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家鄉,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高亢清麗的歌聲,將這首歌頌鄉村活力的歌曲傳遍祖國大地。
1982年,這首歌首次登台,引人振發。
2021年,中國鄉村,處處蓬勃生機。
能譜出這首充滿希望的旋律的人,內心也同樣充滿著希望。
正如有人說,音樂大師施光南的旋律是綠色的,代表著旺盛的生命力。
在他幾十年的歲月里,為我們留下了太多活潑的歌曲,但是他的一生十分坎坷,49歲便腦溢血去世。
施光南
年少逐樂夢,千里不足惜。
施光南於1940年8月出生於重慶南山。
父母從各自名字中分別取「施」字和" 光" 字,加上出生地的" 南" 字,於是有了「施光南」。
父母都是早期中國建設的重要參與者,賦予了他對祖國深深的熱愛,讓他對中國大地上發生的每處變動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
重慶開闊的大山大水滋養了他,這讓他的歌曲中,既有柔情似水的婉轉回折,又有堅如磐石的懇切意念。
施光南與音樂結緣,始於一種天分。
「春天來了,桃花開開,小鳥飛飛,黃鶯在樹上叫….」
六歲的施光南,受窗外風景觸動,便能隨口編出《春天來了》,雖然比起之後的著作而言顯得稚嫩,但已足夠讓施光南的媽媽驚喜。
正所謂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對音樂的好奇心、天生的熱愛賦予了施光南勤奮的魔力。
從小學開始,施光南對歌謠、樂曲便格外上心,一遍遍唱,甚至抄在小本兒上,每天都翻來看。
到中學時,施光南負責編輯一份叫《圓明園歌聲》的校刊,在同學間備受歡迎,廣泛流傳。
原因在於這本刊物經常刊登一些「中外歌曲新作」。
而小小的施光南,已經開始在校刊上悄悄刊登自己創作的歌曲,只是由於某種原因,他選擇用各種筆名來進行代替。
直到1956年的那個夏天。
那天晚上,施光南自己編寫的《懶惰的杜尼亞》在音樂廳的演出上進行了演出。
年輕的施光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他聽到人們的掌聲,為他的歌曲歡呼,他激動的不能自己。
回家躺在床上,施光南興奮的失眠了。
窗外的月光亮堂堂的,就像音樂廳的舞台,月光柔和又灑滿大地,就像裝著這個少年滿滿的夢想。
這個充滿蟬聲鳥叫的夜晚,有一個叫施光南的少年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要把音樂作為自己的志向。
中學畢業後,施光南沒有選擇直接就業,而是邁出了人生道路上決定性的一步——投考音樂學院。
由於沒有受過系統的訓練,施光南的一些樂理基礎仍然是比較欠缺的。
幸運的是,主考老師是一位「伯樂」,他看出了施光南在音樂上的天賦。
施光南張嘴就能夠模仿梅蘭芳、程硯秋、高慶奎等名家的唱段,以出眾的音樂感覺和豐富的民間、民族音樂積累破例地被錄取了。
老師讓他去了附中,先進行系統的學習,紮實基礎。
於是,1957年9月,天津的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理論學科」班裡新添了一位插班生——施光南
1958年夏,為了迎接1959年將在奧地利舉行的"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聯歡節" ,中國音協面向全國徵集音樂作品,天津市音協要求各單位推薦優秀作品參加選拔。
施光南很快寫了一首花腔女高音獨唱《青年友誼圓舞曲》。
年少的施光南逐漸展示出自己的光芒。
《青年友誼圓舞曲》被選上推送,並由作曲系的兩位老師來參與修改。
但施光南對老師們的修改卻不接受。
在當時知識分子稀缺的年代,能成為老師的人身上是備受尊重的。
面對施光南的反抗,眾人不解,老師疑惑。
施光南說,「如果像老師那樣改了,完全沒有我的曲調韻味了。」
施光南心直口快,沒有一點迴旋餘地,結果是學院決定不推薦他的歌曲了。
施光南說:"不推薦拉倒!"
這就是施光南在附中時期發生的" 圓舞曲事件"。
那個時代,每個學生都被塑造成"格式化"循規蹈炬的人。
但施光南偏偏不接受這一套,他有自己的學習方法,有特立獨行的性格。
他堅持的是革命烈士鄧中夏《過洞庭》詩中所說的"我行我素"的原則。
"圓舞曲事件"給系裡留下了 "施光南狂妄自大"的固定印象。
1959年施光南直升進入大學作曲系之後,他和主課老師的關係一直處理不好。
但《青年友誼圓舞曲》卻也算得上是他附中階段音樂創作才能的鋒芒初現,小荷露角。
1961年,時任中國音協主席的呂驥在南寧"全國音樂創作座談會"的報告中曾說:
"我們在3 0年代有青年作曲家聶耳,現在也有青年作曲家施光南的出現。這兩位作曲家在寫出優秀作品時,都才二十多歲。"
呂驥
呂驥把聶耳和施光南相提並論,這在是極為罕見的,因為聶耳當時被稱為"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音樂的奠基者" "中國新音樂的方向"。
僅此一點,足可以看到呂驥的理論勇氣!
這些話也給了施光南很大的鼓勵。
是那灰暗中堅守的光。
一九六五年大學畢業時,施光南以非凡的勤奮,獲得各科成績全優,作為高材生分配到天津市歌舞團工作。
然而,正在雛鷹展翅施展其特有的音樂才能時,一場持續十年的動亂開始了,施光南的旋律出現了顫音。
施光南被趕到天津農村「接受再教育」。
華北平原的黃昏是寒冷的。
施光南在毫無目標地散步,鬱悶、困苦,不能動搖他對生活的信心,但要強迫他與從小酷愛的音樂分手,卻象生活中失去一位最親密的侶伴那樣感到孤獨、痛苦。
在這時,一陣熟悉的歌聲飛來——那歡快的節奏,熾熱的音調,不正是《打起手鼓唱起歌》嗎?
施光南發現,這是兩位正在懸空工作的工人發出的嘹亮歌聲。
對於這樣的驚喜,他十分歡樂,至少,苦難之中,歌聲沒有背叛任何人。
他對於音樂的堅持,並非毫無意義。
那一夜,到了雞鳴三更之時,施光南都無法入眠,他的內心是如此興奮和喜悅。
在冰冷的寒夜,人民用他的旋律向他表示信任、希望,他得到了溫暖、勇氣、力量。
他拿起筆,又開始了創作。
1976年10月,祖國的長空狂機飛降,烏雲頓散,太陽露出了笑臉。
施光南重回樂壇,激情的旋律在他筆下如打開大閘的春潮一瀉千里。
施光南對人民、對祖國、對四化建設,充滿著責任心,懷著熾熱的感情。
當烏雲散去,這種感情就象沖開閘門的江水激蕩奔流。
他努力深入生活。
他一天到晚寫歌。
施光南騎在自行車上也樂思洶湧,整袋米掉在歸途中,他竟毫無覺察。
他的大腦被音樂佔滿了。
他整天都在想如何為人民寫出更多更好的音樂作品來,彷彿他就是為這個生活著。
在勝利的十月,他親眼目睹多少人舉杯祝福得新生,暢懷痛飲笑談明天。
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把人民的喜悅、希望溶化在優美的《祝酒歌》旋律之中。
在1977年1月,紀念周總理逝世一周年的日子裡,柯岩的詩《周總理,您在哪裡?》,喊出了億萬人民的懷念之情,也喊出了施光南胸中積壓的心聲。
施光南在創作的時候,通過在廣闊的空間深情地尋找總理,表現了總理崇高、偉大、樸實、親切的形象和人民對總理的敬愛。
問和呼喚的音調、山谷的回聲、大地的襲鳴、森林和大海的回答、廣場的迴音, 都來源於生活的真實, 又給以它們高度音樂化的處理,使我們清楚地看到,神采奕奕而又勤勤懇懇的周總理,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裡。
施光南的歌,熱情感人,瑰麗動人。
他的作品都由書面變成有生命力的音響,飛揚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顯示出他的旋律無比強盛的生命力。
此生命力來自哪裡?來自太陽普照的春天,來自施光南與人民同甘苦、共患難、齊愛憎的赤誠之心!
千首名曲響中華。
1978年10月,施光南又寫出了《吐魯番的葡萄熟了》。
這是一首表現軍人愛情的歌曲,在當時具有"衝破禁區〃的意義。
施光南說:「這首作品旋律的特點是以級進為主.基本上沒有跳進,因此音樂非常深情、纏綿。」
電影《芳華》中曾演到一幕,文工團的少男少女們在房間里悄悄的聽鄧麗君的歌曲。
如今看來常見的愛情之歌,在當時很容易被當做靡靡之音來批評。
這是一次相當大膽的嘗試。
但是效果非常好。
這首新疆風格濃郁的歌曲後來成了吐魯番市的「市歌」,你只要進入吐魯番地區.到處可以聽到《吐魯番的葡萄熟了》的歌聲。
有位新疆姑娘來信說,「聽了《吐魯番的葡萄熟了》,我從南陽回到家鄉和原來告吹的邊防戰士重新和好相愛了。」
1979年,是施光南的聲樂年。
他在這一年集中精力專寫聲樂作品,接連譜寫出了《假如你要認識我》《薩瓦河畔的姑娘》《補衣歌》《紅棉搖籃曲》《台灣當歸謠》《我的祖國媽媽》《你的聲音》《碧綠的草原》等抒情歌曲,以及聲樂套曲《海的戀歌》。
施光南說:「我之所以集中精力譜寫抒情歌曲,是急群眾之所急,想雪裡送炭。群眾聽了十年口號歌曲,他們急需通俗的抒情歌曲。我是把這項任務當作戰鬥任務來完成的。」
這一年,施光南共創作了100首左右的歌曲。
而這前後四五年間,總共是接近200首。
也就是,一年做了兩三年工作的量。
譜寫了眾多時代歌曲,施光南在音樂上同樣有自己的偏好。
施光南從1978年便開始構思歌劇《傷逝》。
他說:「1981年是魯迅先生誕辰百年,我希望《傷逝》能夠上演,作為對魯迅的紀念。」
施光南先把自己的想法和構思告訴了王泉、韓偉兩位編劇,他們一起設定了"春一夏一秋一冬一春"的整體結構,在1980年11月完成了歌劇的主體部分。
12月,由中國歌劇舞劇院開始試唱和排練,施光南又全神貫注地投入音樂的修改和完善。
1981年8月27曰,歌劇《傷逝》終於在北京首演。
一經演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傷逝》是我的一塊『問路石』。」
有了經驗,施光南開始著手完成自己畢生的夢想——歌劇《屈原》。
這個的構思過程甚至可以追溯到施光南下鄉歷練階段,在一次勞作中,他還和同行人開玩笑說自己如今的境遇與屈原也有部分共通之處。
他在歌劇《屈原》音樂座談會上的書面發言中道:「當我少年時期看到郭老的話劇劇本時,就被這部戲的宏大氣勢、絢麗的色彩及劇中屈原、嬋娟、南後等生動的人物形象所吸引。」
施光南從不拘泥於一家之長,他從西洋歌劇風格、中國戲曲風格、美聲唱法等各種方面來綜合考量,力爭得到最完美的呈現結果。
數年時間,他在不斷摸索,只為部分音調、轉折之處的圓融。
最後施光南在中國詩詞譜曲的靈感找到了自己的路。
1987年,施光南終於完成了《屈原》的主要唱段。
1988年,施光南完成了全劇音樂的樂隊配器。
1989年,才基本上完成《屈原》的音樂創作。
三年艱難困苦,玉汝於成。
1990年3月17曰,歌劇《屈原》先以「清唱音樂會」形式在北京民族宮演出。
演出現場,施光南西服革履,容光煥發。
音樂會後的第三天,中央歌劇院舉辦了一次研討會。
大家充分肯定了《屈原》已經達到的藝術水準,也提出了—些可以改進的地方。
施光南從巴基斯坦訪問回來之後,立即聽取了研討會的意見,並且馬上又對《屈原》音樂進行了部分修改。
4月18曰下午,也就是"清唱音樂會"舉辦後一個月,施光南在對《屈原》音樂修改了一整天之後,正在和女兒洪蕾一起練唱《屈原》中的唱段《告別之歌》時,突然倒在了鋼琴邊上。
這場告別,竟成永別。
施光南是倒在鋼琴邊上的作曲家,猶如戰士犧牲在戰場上。
他因腦溢血而過世,只有49歲。
1990年5月14日,施光南的遺體告別儀式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
人們哽咽著說;「沒想到他走得這麼早。」
施光南的夫人洪如丁在所獻花圈的緞特上寫道:「你和你的旋律,永存在我心上。」
為紀念施光南先生,在施光南的祖籍地浙江金華建有「施光南音樂廣場」。
在施光南的出生地重慶南岸,建立了施光南大劇院,在重慶南山公園建有施光南廣場。
歌聲仍在飄揚,人們永遠懷念。
參考文獻
1.中國當代音樂的一座高峰——紀念施光南八十誕辰梁茂春,人民音樂2020年06期,期刊
2.願他的旋律常綠——介紹青年作曲家施光南,曉光;,音樂愛好者1980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