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很多邏輯上的艱難險阻，中國學者集體討論了一頓烏克蘭戰爭

防走失，電梯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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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人劉亞東A

來源：楓葉君評（ID: fengyejunping）

作者：楓葉君

17日下午，一群中國學者討論了烏克蘭戰爭，議題為「俄烏衝突：將以何種方式結束？」，這是以「二十大之後的中國與世界」為主題的2023年環球時報年會的一部分。環球網自己報道說：討論很精彩。

坦率講，自2月以來，包括戰爭爆發前期和初期，因為接受了一部分來自中國學者的信息，搞得我至今不適。每當聽到中國學者關於這場戰爭的分析，我就想：不會又出什麼岔子吧？

這不能怨我，要怨就怨這些學者說過的話：戰爭前夕，幾乎沒有學者說，開著坦克和步戰車到別國去，而且沒有經過允許，還外加實彈射擊，這到底對不對？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這種態度讓他們後來的分析從根本上給外界這樣一種印象：這是一批重視定量卻無視定性的劍走偏鋒的中國專家。

撇開定性的缺失，即使在事實方面，這些學者也一敗塗地。當俄軍向俄烏邊境大規模集結，緊鑼密鼓地為戰爭做準備時，美國已發出預警，總統拜登、五角大樓和中央情報局都確定：俄羅斯即將向烏克蘭發動大規模進攻。然而，莫斯科在搞「西線無戰事」，說，哪兒有的事？現仍然在崗的俄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還煞有介事地對外國媒體說：如果真有戰爭爆發，請提前告知我，我好調整休假時間。俄羅斯人這樣說有情可原，因為要下手了，最好能有種突襲的效果。可是中國學者是怎麼做的？他們也以或疑惑或迷茫的語氣說：為什麼要這樣？故意渲染戰爭氣氛，這樣的西方真真居心不良。當時的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還嘲笑拜登：你說的進攻在哪裡？在哪兒呢？

原來，老胡是個一絲不苟的嚴謹人，就是和朋友吃飯，也要精確到秒，晚一秒端起酒杯，都算對方沒請他這頓飯。

反正戰爭開打了，那就要說開打的事兒。蘇聯曾是中國的老大哥，現在俄羅斯則是中國的貼心人，更不用說中俄在國防工業領域中的合作關係，武器制式上的接近，特別是烏克蘭戰爭提供的局部戰爭的活教材效果，中國學者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場戰爭中俄方的具體收益上。

俄羅斯是大巫，烏克蘭是小巫，這是中國學者的基本認知出發點。所以，專家們，無論文的還是武的，都認為烏克蘭肯定要歇菜，總統澤連斯基恐怕難以逃脫跑路的命運，因為當塔利班攻入喀布爾後，當時的阿富汗總統就是這個結局。因此，學者們發出的聲音匯總成一個判斷：俄軍砍瓜切菜，烏軍難以抵擋，普京總統的「特別軍事行動」將在俄軍裝甲部隊的認真貫徹中得到全面落實。

可是，烏克蘭人沒讓這種判斷成真，戰爭初期不被看好的烏軍用頑強抵抗告訴這些遙遠東方的專家們：主觀主義害死人，從海灣戰爭到現在，說句心裡話，你們沒什麼實質進步。

不知道是普京搶戲了，還是他覺得俄羅斯手中的大殺器只要一晃就能把世界嚇尿，戰爭爆發沒多久，他就表示，不排除在俄羅斯「主權和領土完成遭到威脅時」使用核武器。這在有些人聽來很嚇人。不要忘了， 胡錫進兩年前也提過增加千枚核彈頭的事兒。普京這麼一講，老胡立刻就興奮了，說，別逼急了，逼急了真有原子彈，到時候別說後悔來不及。

不信可以回望一下當初的原話，從那種急迫性看，老胡在那一刻真把自己當成普京了，他希望西方人明白：俄語警告過你們一遍，我用中文再重複一遍，別說你們還看不懂。

其實，普京的核警告還是落空了。美國和北約多次表示：注意到莫斯科的表態，但目前沒有什麼異常。烏軍就沒當回事，即便在俄羅斯在頓巴斯、扎波羅熱和赫爾松搞過公投，把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小牌牌私自貼到這四個地區後，仍然照計划進行戰場部署和具體作戰，後來赫爾松被收復後，澤連斯基還去視察了，沒有人在乎莫斯科的「主權和領土完整」警告，原子彈沒有飛過來。

可想而知，中國學者看到這些進展後是怎樣一種心情？不誇張地說，其失落絕不亞於興沖沖熬了一鍋炸醬後，卻發現家裡沒面，而只有另一種面——棒子麵。

現在，戰爭已經持續了10個月。從時間線來說，也到了好了傷疤忘了痛的階段，學者們也緩過來，可以再次喝著龍井聊聊烏克蘭戰爭了。

曾經擔任過中國駐俄羅斯使館參贊、駐烏克蘭大使的周力說，解決俄烏問題，美國和歐洲是關鍵，然而美歐迄今為止沒有為緩解俄烏衝突做出實質性的努力，甚至是反向發力，不斷輸送大量的武器彈藥，誓言要支持烏克蘭同俄羅斯戰鬥到最後一刻。

俄軍進攻烏克蘭，莫斯科操縱了將四地分離出烏克蘭的公投，美國和歐洲卻掌握了解決衝突的鑰匙，這種觀點不能說不新穎。它就像不抓劫道的，卻每天告誡下夜班的：解決問題的關鍵是，身上不要帶錢，最好連衣兜都沒有，要是能裸奔上下班就更好，那樣對方就是劫了人也拿不到財。是這樣嗎？更不用說，烏克蘭只是動動心思，還沒加入北約，俄羅斯就以此為借口動手了，而事實是，一個主權國家，難道還需要別人同意才加入什麼，不加入什麼嗎？一個村民和誰要好，難道需要爭得村主任的同意？況且，俄羅斯本身也只是村民，只不過是某些人眼中相當「霸氣」的硬漢類村民罷了。

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院長朱鋒說，烏克蘭戰爭背後真正較量的是俄羅斯和美國，這是一場典型的代理人戰爭。

因為烏克蘭在抵抗，美國和北約又在提供武器，這看起來是有些像，但只不過是形似，烏克蘭人不傻，也不會「自殘」，眼下這場戰爭是俄羅斯強加到烏克蘭人頭上的，這場戰爭的實質在俄羅斯是「不當我的小弟，我就強行當你的大哥」，而在烏克蘭來說，這是一場百分之百的衛國戰爭。這一點，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認同。

當然，「代理人」有沒有？從某種程度上說，有，但這是普京因為自己的慾望過強而送給美國的，這個代理人是他自己樹起來的，美國不想削弱俄羅斯那是假的，但俄羅斯把烏克蘭硬生生逼成了死敵，這卻是難得的真實。

清華大學俄羅斯研究院副院長吳大輝到現在還高看莫斯科，說，這是一場「准核戰爭威懾條件下的大規模地區常規戰爭」，在開戰的第三天，俄羅斯就將自己的核力量提升到特殊戰備狀態。的確，普京是晃過核大棒，但世人也看得很清楚，美國和西方更有自己的判斷：俄羅斯的主要目的是恐嚇，但是跟任何具體行動沒有關聯。

事實上，人們雖然不能鑽進普京的腦子裡去看看，但通過邏輯可以知道，普京自己很清楚，他能不能號召俄羅斯人和他一起加入一場自身將被毀滅的戰爭，普通俄羅斯人，包括軍方領導人，有誰會真的把他的政治權力看得和自己以及老婆孩子一樣重？可以說，恐怖組織找一兩個自殺炸彈襲擊者並不算太難，但普京想指揮全體俄羅斯人開啟核戰爭將難上加難。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事務研究所所長王義桅認為，西方為了削弱俄羅斯， 就必須「引導俄羅斯做出戰爭行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極限制裁俄羅斯，進一步瓜分蘇聯解體留下的戰略利益做準備。

看到這裡，我真的有些恍惚：這是中國人民大學學者的觀點，但不會是中國人民的智商吧？俄羅斯先拿克里米亞，後發動戰爭，接著又急不可耐地宣布烏東和烏南四地「公投」結果，將其納為俄羅斯「新領土」，原來，這一切都是西方的陰謀啊。

這個學術切入點宣傳得還是太晚，要是能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深入人心，那很多人就不會遭到嚴打的制裁，因為，強姦案多發是因為天熱，而且街上的女青年又都穿得太薄：你都這樣了，我還能不那樣嗎？

中國社科院政治學研究所所長張樹華先生也不含糊，說，世界政治生態更加惡化了，首先表現在西方政治家的水平——道德水平、專業水平急劇下降，以普京為首的俄羅斯政治精英把俄烏衝突看成文明之爭、政治價值觀之爭，只是俄羅斯心有餘而力不足。

西方政治家什麼道德水平，是墮落了還是頹廢了又或是腦袋叫驢踢了，我們不好一言以蔽之，但是就普京和他的集團來說，這種「精英」對地區和世界意味著什麼？

自哈佛大學教授薩繆爾·亨廷頓在90年代初提出「文明衝突論」之後，關於這個命題學界就一直有爭論，但就事論事，在俄羅斯身上，在普京的政治邏輯中，人們到底能看到多少「文明」的痕迹？如果寥寥無幾，那麼，這又是什麼樣的「文明之爭」？是文明的要跟不文明的講道理，還是不文明的要跟文明的比拳頭？這確是個問題。

因為小一年來不斷被各種高論騷擾，我現在對中國專家論烏克蘭戰爭已有了輕度的應激反應。雖然我不能認同，但這些國家待他們不薄的學者們怎麼說也下了功夫，淺入卻深出地講了自己的道理，真的很不容易，就沖他們處處替俄羅斯著想、每每為普京總統奪理的這份執著勁兒，我也要由衷地道一聲：同志們，你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