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一個心理諮詢師在56歲那年成為王一博的媽媽粉

2022年10月31日12:32:15 熱門 1988

記者 | 劉燕秋

編輯 | 李芳

這是一個真正的「媽媽粉」的故事。

王穎是湖南人,今年57歲,她形容自己是看著《天天向上》變老的。大概三年前,她隨手打開電視,發現《天天向上》主持人里出現了一個不愛說話、高高帥帥的男孩。這個男孩叫什麼名字,第一次她並沒有記住,後來她知道了他叫王一博。但起初,她並沒有太留意這個人,只是好奇,一個安靜的人怎麼能做主持人,直到一個周末,她打開電視時看到王一博一個人在節目里跳舞,她看到「驚掉了下巴」,她才知道,原來他身懷絕技。

2019年的秋天,幾個平時聊影視劇的朋友給王穎推薦了《陳情令》,看完以後,她徹底被王一博圈粉了,開始從粉劇中人到成為現實中王一博的粉絲。那年她56歲,每天工作之餘都會刷一下百度、B站和抖音,看他的各種拍攝花絮、訪談、跳舞視頻,惡補他曾經參演過的電視劇和綜藝。

她挑著看了王一博早期出演的《人間至味是清歡》,看完了他主演的《陪你到世界之巔》,還看了他配音的動畫電影《昨日青空》,以及《創造101》《極限青春》兩檔他擔任嘉賓的綜藝。2019年到2020年這段時間,只要有王一博出現的電視劇和節目,王穎都會一期不落地看。她看《這就是街舞3》看得熱血沸騰,半夜在家裡大呼小叫,老公調侃說她擾民。

王穎被更多人知道是因為那個「57歲奶奶跨省打卡追星」的視頻。為了抽跨年演唱會的門票,她和朋友一起從湖南株洲去武漢參加某大屏打卡活動,途中拍了視頻記錄這次旅程。這條視頻在網路上的轉贊人數過萬。「哇,王一博出來了」,在視頻中,王穎面對屏幕上出現的王一博發出歡呼,還拿著周邊公仔和大屏上的愛豆合影。她聲音溫柔,帶著眼鏡和格子圍巾,顯得人很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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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抽中門票,但活動方看到視頻後贈了她一張票,於是,不久前的湖南衛視的跨年演唱會,王穎和朋友又一起坐飛機到海口看王一博,被王一博「帥暈了」。

王穎這樣描述自己發那條追星視頻之後的心情——就像在旅途當中,走著走著突然面前出現了一個幻彩大流沙。她曾經在自駕游的過程中走過西藏丙察察一條非常艱險的道路,察隅境內的大流沙令她震撼。流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呈現出一種綢緞的幻彩,走近了看,流沙其實是多年積累的無數大小石頭形成的滑坡,時不時地就會有石頭滾落下來。當她決定向外界展示出自己對王一博的這份喜愛,她很清楚,自己也許要面對外界的非議,那感覺就像看到大流沙,裡面有驚喜,但同時有危險。

「王一博經常說要對自己坦誠,我也希望能面對自己內在的真實感受了,我要表達出來,並且不懼怕展示我的真實以後會帶來什麼。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是接受這種真誠的,如果這一定是一把雙刃劍的話,我也做好準備去迎接那種不好的評判。」王穎說。

《奇葩說》第七季有一個辯題是「媽媽瘋狂應援男明星,我該不該阻攔」,辯手小鹿抓住了這道辯題背後的刻板印象——爸爸不著家理所當然,孩子不著家情有可原,媽媽不著家就成了眾矢之的。「有燭光里的媽媽,為什麼不能有燈牌里的媽媽?」在舞台上,小鹿拋出的這個梗上了當晚的微博熱搜。

怎麼理解媽媽粉對偶像的情感?在傳統的家庭分工制下,一個中年女性有權利追星嗎?家庭成員怎麼看待追星的媽媽?更進一步地,一個人想要追求本真地活著要跨越怎樣的障礙?這些問題其實事關社會結構和自我認知。

王穎不認為自己是那種瘋狂的粉絲。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心理諮詢師,從事心理方面的實踐已經十多年了。她也不認為自己追星是為了掙脫某種現實的困境——她的追星之旅也許更應該被解讀為一個中年人走向內省的過程。

面對無可挽回的時光流逝和無常的生死,一方面,她在通過追星進行一種創造性地自我表達,從而獲得抵抗衰老的生命力;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藉由追星豐富看問題的視角。在跨省看王一博演出之後,王穎和已經成年的女兒進行了一番對話,回望了各自的追星經歷,在王穎看來,這次交流拉近了母女的情感距離。

以下內容根據界面記者對王穎的採訪整理,不代表界面新聞觀點。

幹嘛要等老了以後?你現在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年前,我跑到武漢玩了一趟,參與跨年演唱會的抽獎,公屏抽獎並沒有抽到門票,但那個視頻出來以後,做這個活動的公司跟我聯繫,給了我贈票。我高興壞了,因為我之前也打聽過一些類似於黃牛的人,他們的報價都很嚇人,《天天向上》的現場錄製炒到1萬多,那我肯定就不會去了。

興奮了好多天後,我邀請了幾個追星的朋友一起去看跨年晚會。我們31號上午飛到海口,1號下午飛回來。一路逛吃,說說笑笑,多巴胺噌噌往上漲。進場時間是5點半,我們到酒店安頓好,休息了一會兒就跑到現場去了,因疫情防控需提前準備。進場可說是過五關斬六將,查身份證、核酸檢測、測體溫,還要查手上戴的應援物品。

大體育館那冷風一吹,感覺特別奇妙。現場排山倒海式的聲浪讓人有一種強烈的體驗感,你還沒看到人影,聽到宛如山呼海嘯的聲音,就知道王一博出來了。我們在裡面呆了四五個小時,王一博出來就開始喊,最後結束的時候是凌晨1點,嗓子都喊啞了。

我們統一穿綠色衣服。坐在我們旁邊的都是王一博的粉絲,右邊女孩來自重慶,左邊女孩來自西安,大家都是從老遠地方專門來看他的。因為之前那個視頻,有幾波小粉絲認出我了。她們自稱「摩托姐姐」,頭戴一些標誌,穿的都是綠色衣服。好幾波小粉絲主動跟我打招呼,握手擁抱。她們說,「阿姨我好喜歡你的心態,我老了以後也想像你這樣。」我心想,你幹嘛要等老了以後?你現在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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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次跨省追星的經歷,我應該不算那種特別瘋狂的粉絲,但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一博的喜愛。我最近在看《有翡》,還心心念念地盼著他的《冰與火》。按照以往的習慣,我未必會去看這一類劇,但是因為喜歡這個人,所以就無條件接受了他所有的表演。

去年因為疫情宅在家,我在網上買了各色毛線織毛衣打發時間,還買了王一博的人偶。那個人偶大概20厘米高,頭比我的巴掌小一點,我就在家裡給它織小毛衣。一博有一些造型我很喜歡,我就織那種套頭或者開襟的毛衣,根據網上照片里的造型和顏色進行搭配。我還買了牛仔布,給他縫了個牛仔褲,最後衣服穿在小人偶身上,那個造型特別可愛。

我織一件小毛衣花幾個小時,朋友說你可以擺地攤了。我不是為了賺錢,就是單純覺得喜歡、好玩,而且這個勞動的過程是一個創造性的過程。我去武漢打卡的時候還帶了這兩個小人偶。另外我還會買他的專輯,一般買兩張,第一張是聽歌,第二張表示支持,就這樣。至於他代言的產品,如果家裡有需要的東西正好要買,價格和性能都符合我的要求,就會優先考慮買他代言的那些產品,僅此而已,我不會瘋狂氪金。

《這就是街舞3》播出的時候,我差不多每天都給一博王炸戰隊投毛巾,手上有多少投多少,我也不會花很多時間去刷積分攢毛巾。因為日常我有工作,還有別的愛好,晚上休息時間會刷一刷這些網上的東西,B站、抖音、百度這幾個平台都被我刷成王一博專頁了。偶爾看到微信打榜的消息,我順手也會投幾票,但是有時候會忘掉,不會參與清場。我基本不用微博,也不玩超話,更不參與飯圈爭鬥,所以我應該算是散粉吧。

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因為別人的標籤和期待而焦慮、抑鬱嗎?

我平時做心理諮詢工作,需要陪伴一些陷在情感情緒泥沼裡面的人,我會在每個一對一的諮詢當中,全身心地跟另外一個非常痛苦的人在一起,需要付出很大的心力和情感。當然我們定期會有專業上的支持,但同時我自己的生活也需要進行張弛有度的調節,所以我會找一些讓自己放鬆的方式。我在織毛衣的時候可以保持高度專註,處在一個放鬆的、非常穩定的狀態,當然,給王一博織毛衣會有一些特別的情感。

我年輕的時候看《少林寺》,喜歡過年輕時候的李連杰。那時候我剛參加工作,在宿舍牆上貼了一張李連杰的海報,擺著打醉拳的架勢。我也喜歡2018年底湖南衛視的《聲入人心》裡面一些唱美聲的歌手,但是王一博應該是我花時間最多的一個了。

王一博身上那種遠遠超過這個年齡的通透和對自己的真誠特別吸引我。真誠不單是對世界的真誠。我覺得他對自己真誠,知道自己的天賦,也不去辜負這份天賦,他特別專註,會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到極致,而且非常享受那個過程。他有些話聽起來就蠻爽的,比如,他說「別拿你的標籤為我的人生標價」,「別人的期待都不能限制我的人生」——像這樣的表達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境界。

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因為別人的標籤和期待而焦慮、抑鬱嗎?我是做心理諮詢的,我接觸過太多這樣的人。我覺得這大概就是他老少通吃的原因之一。

大家會把自己認同的人生理想投射在一個明星身上,借著追星這個事情去表達自己內心的那些渴望。我對他的性格是有高度認同的,我本人就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我取的網名就是暖瓶、暖壺之類的。王一博有一個高冷、酷蓋的外表,但他內在是純粹的熾熱,耿直率真,不虛與委蛇,不附庸風雅。在娛樂圈這個深不可測的江湖裡面,這是需要堅定和勇氣的。王一博還有一點特別吸引我,他總是活在當下。別人問他,你如果有選擇最想去哪裡,最想回到哪個年齡去旅行?他都會回答,我就選擇當下,我選擇這裡。

昨天我還在聽他在喜馬拉雅上的電台,最後他說了一段話,大意是,我的聲音你喜歡聽就聽,你不喜歡聽就可以去喜歡別人。你會覺得他全程都是在懟人,但其實他只是不像別人表達會委婉一些。這也是他有很多媽媽粉的原因吧。

我的朋友里喜歡王一博的差不多都是媽媽粉。媽媽這個稱謂是一個天職,成為媽媽的那一天起,你就接受了這個身份賦予你的天職,它包含了無條件的愛、養育、保護、扶持和包容。我們盛年期的媽媽和孩子之間的關係在情感上總是一種不對等的位置關係,媽媽覺得自己會更強大、更有力量,負的責任會更多,而孩子是天真的,是需要保護的,任性做自己就好了。王一博耿直率真和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孩子般的天真,能激發女性的母性,所以他的媽媽粉真的很多。

我對王一博真的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樣,特別喜歡他,覺得寵著他就好了。他經常犯胃病,有時候錄節目錄到一半都會去醫院,我就會覺得心疼,看到他身上因為跳舞受的那些傷,也會心疼,網上一部分黑子網暴他的時候,我也會生氣。這些不都是一個媽媽對自家孩子特別自然的情感流露嗎?很多年輕女孩甚至比他年紀還小的都自稱是媽媽粉,我估計也是因為她們內在有一部分屬於媽媽身份的情感。

在追星的過程中,明星就像一個投屏,我只是把我自己的一段人生經歷在他的屏幕上演繹了一下。我喜歡他,借他的投屏演繹我的人生,這些事情跟我自己有關,跟他沒什麼關係。當然,如果他有回應我,我會高興。但是我想王一博肯定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像我這樣為他的小人偶去織毛衣的媽媽粉吧?它只是我的一種純粹的美好的情感,是我自己賦予了意義。我體驗到什麼就是什麼,開心就好了。

也有朋友問過我,她說你怎麼就知道王一博是在做自己,不介意別人的評價,意思就是說這都是包裝出來的人設。我說,姐姐我活了57年,當然知道娛樂圈有人設這一說,我也不否認他的經紀公司會根據市場需要刻意放大他的一些品質。但是因為我有這樣的一個認識,所以我並不會去介意他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對此怎麼看,我只要表達我自己就好了。

女兒說「你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我當年玩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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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裡人都知道我追星,孩子們看到我每天可以開心成這樣,他們其實挺高興的,孩子們特別怕那種「為了你我嘔心瀝血、無私奉獻」的相處態度,那樣他們會覺得有很大的愧疚感,成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家裡有一個晚輩被我說的現在特別喜歡王一博了,時不時地還會給我提供王一博的一些信息,我們會經常聊這個事情。我還有一個外甥女,她會跟我說,「我有一個舅媽,年紀18」。

我先生已經退休,飯圈不在他的興趣點上,他甚至都不知道王一博是誰,但他從不攔我做自己高興的事情。這是很大的尊重和支持。夫妻之間可以保持不同,但我們可以尊重對方的喜好。他知道王一博的小人偶很好玩,會拿來給小孫子做玩具。收到演唱會贈票的事我也跟他說了,他當時開玩笑跟我說,把自己錢包捂好,現在騙子的心理學比你學的好多了。他們也為我獲得贈票高興。

我也有孫子,我覺得帶孩子是父母親的天職,我的前半生為自己的天職努力了,但養孩子的孩子不是我的責任。我可以幫忙,如果其他人沒有時間,需要我去照顧一兩天的話,這沒有問題,但我不認為當全職奶奶是理所應當的事。首先,這是父母的責任,而且我是做心理諮詢工作的,知道對孩子來說,爸爸媽媽把孩子帶大對他的成長更有益。

我的時間是由我自己支配的,不會被某一個事情捆的死死的。當然我的工作和其他的一些事情可能需要經常協調時間,比如,我家裡還有一個90歲的老父親,雖然目前還沒有到要人天天照顧的程度,但是他有時需要去醫院。我去海口之前,帶他到醫院去看了牙醫,再前一段時間他的眼睛得了白內障,幾乎盲了,我帶他到醫院去做白內障的手術,現在視力恢復的很好。這種事情是我的責任,必須做。

在追星的群體里,我心理學理論掌握得多一點,在懂心理學的人里,我是追星更投入的。這樣一來,我可以建立一個和追星人群溝通的橋樑,這也是我當初願意把這個視頻分享出去的初衷。一方面我是在自我表達,另一方面我希望借著追星多一些看問題的視角,這種真實的體驗感能讓我更容易走進青少年的精神世界。

比如,我們通過辦一些沙龍講座,讓陷入交流困境的兩代人有交流的機會。在從海口回來的路上,我跟一起去看跨年演唱會的朋友也在商議,覺得這一次跨省追星回來之後得做點什麼。原本我們每個月會辦一個公益沙龍,近期我們做了一個主題是「家有粉絲」的沙龍。因為很多青少年都有追星的行為,但他們的爸爸媽媽經常會不理解,所以我們想跟大家探討一下追星現象背後的心理機制。兩個小時里,我們幾個參加過海口跨省追一博活動的人就在現場結合心理學理論分享了自己的體驗。

我們發現,很多父母不理解孩子追星的心理。其實,追星這個事情古亦有之,蘇東坡是陶淵明的粉絲,杜甫是李白的粉絲,李白其實就是那個時代的流量明星。我理解中的飯圈是這樣的——成員主要還是青少年,十幾二十歲,這個年紀的人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脫離父母羽翼進入社會、求得認同的渴望,會千方百計證明自己長大了。比如說有的孩子會嘗試抽煙,有的孩子想要偷偷去酒吧,他會不斷向以父母為代表的權威表達要獨立的願望,但是父母又習慣了操控,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他轉身離開的願望,所以就會在這個階段產生親子之間的情感摩擦,有時候還很激烈。

父母很焦慮,常常是以愛的名義去限制孩子的叛逆;孩子也焦慮,急於尋找外界的認可。我很同意那個說法,叛逆這個詞本身就是偽命題。在這個年紀,逆就是順。

陸川有個紀錄片《我們誕生在中國》,有一集裡面,熊貓寶寶要離開媽媽的保護,獨自去爬樹,熊貓媽媽各種阻攔,但小寶寶就一次次掙脫媽媽,嘗試去爬那棵樹,爬上去就滾下來。最後熊貓媽媽也不攔了,就站在樹下靜靜看著熊貓寶寶繼續爬,它真的最後硬是獨自爬到了高高的樹榦上。

動物如此,何況是人呢?你看網上那些粉絲活動,可以看出粉絲群體有一整套規則,投身到價值趨同的集體里,個體是被高度認同的。青少年那種弱小感和孤獨感瞬間就被化解掉了,自我的力量感會擴大很多倍,這個力量又會推動每一個成員去維護這個群體的利益。

心理學有一個說法叫亞團體,亞團體一旦穩固形成,外界的力量是很難滲透的。如果內部的運行機制足夠順暢的話,這個團體會像一個巨人一樣,產生的力量會很驚人。除了飯圈,電競圈、耽美圈、同人圈,還有LGBT族群……所有這些圈層都像飯圈一樣有著鮮明的自我標識。一個正在成長的青少年,被關注、被認可、被回應可以說是成長的維生素。如果他的情感需求在現實生活中長期不被關注,不被認可,不被回應,他的精神世界必然會感覺到匱乏和無力。這也是我在追星的過程中一直思考的問題,如果家庭和學校多一些溫暖的關注和允許,孩子的心靈其實會被滋養,那麼他們對於一些非主流活動的參與可能就會適度一些。

關於跨省追星的事,我跟女兒也有過交流。

我跟她回憶起,13年前男團Super Junior有一次來長沙,當時我女兒大概是上初二。有天下午放學,她瞞著我從株洲跑到了黃花機場應援。我們家這邊離長沙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要坐長途汽車,她怕我不同意就先斬後奏,到了那邊以後才發簡訊給我。她簡訊寫了好長,大意是說,今天我跟一個粉絲團體一起去接機了,我的作業做完了,晚上有飯吃,還有賓館住,有人安排了大巴接送出行,我明天早上會回來,你放心吧。我看到這個簡訊的時候又驚又氣,她這樣就跑了,我又沒有辦法找到她,可是這個簡訊內容又讓我無話可說,因為她把我擔心的事情全給堵上了。後來她安全回家了,我的氣也消了。

如果她提前跟我說,我肯定不會讓她去,但她回來以後我也不生氣了。我那一晚上想了很多,我能理解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會幹這種事情,所以我也沒有批評她,我聽她講了講這次追星的過程,這件事就過去了。她喜歡崔始源,我當時還特意上網了解了很多關於這個團的資訊,真覺得是一群很努力的孩子,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類似的行為了。

女兒平時在外地,前幾天我跟她在視頻里,各自從不同的角度還原了當時的情境,她一臉滄桑地跟我說那一次的瘋狂體驗很重要,她說,自己以後對這類事情興趣就沒那麼大了,「你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我當年玩剩的。」她通過這個方式釋放了那股力量後就沒有再很痴迷於追星了,因為她回家以後,作為家長,我接住了這個情緒,我也接住了我自己的情緒。

最近這次交流特別好地拉近了我們母女的情感距離。我覺得我們倆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就是在回望自己走過來的路,並且見證了彼此的成長,特別美好。

出走半生、穿越天地眾生,終究還是要回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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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視頻里自稱是「中年少女」,也有人說我們是「老年少女」。關於中年老年標準的問題,我覺得現在的稱謂是有點混亂的,應該統一一下。比如說,可以參考國際衛生組織的中老年年齡的分界線去劃分,那50多歲屬於典型的中年。

我在視頻採訪里說過,自己少年時代比較乖,從來沒有為什麼事情瘋狂過,中年以後內心會走向一個內省的過程。我看到有一些人在那個帖子下面回復說「我都快聽哭了」。中年內省會打動這麼多人,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因為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

去年,我為了中學同學40年畢業聚會寫了一篇小作文,當時那篇小作文的標題是《有你之處無江湖》,在文章里,我感慨了半天。人生就像一個拋物線,如果你把拋物線對摺過來,正好青春期和中年是對摺關係。青春期的人是最接近哲學家的那樣一個狀態,會有靈魂三連問,他要搞清楚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中年其實也一樣,我們出走半生,穿越了天地眾生,終究還是要回歸自己。我得活明白,知道我自己為誰活。如果你要想為自己活,就不會介意別人的定義和標籤。

說起來好像追星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但對我來說,其實要放下別人的評價並不容易。我小時候是一個好學生、乖孩子,受的傳統家庭教育是非常嚴格的,言不高聲,笑不露齒,青年時代我還有點內向,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長大,我幾乎是端莊了一輩子。我有朋友取笑我,他說你端莊,其實就是端著裝著。但其實,人不是在所有的時間裡都要這麼端莊,偶爾你也可以放鬆下來變得比較邋遢,活得稍微放縱一點。當一個人完全不允許自己有這樣的「小壞」時刻出來的時候,其實這個人就已經不在自己的狀態里了,而是活在別人的眼光里。

今天借著追星,我能有天真的這一面顯露出來,其實我覺得很珍貴。我們這代人好多人都是這樣,有很多時間都是耗費在追逐似乎是唯一正確的價值上面,比如分數、財富、功名等等,還包括作為女人、母親,我要謹記賢妻良母、相夫教子的本分。尤其是我這個年紀的人從小被教育要聽大人的話、守規矩,我要越過腦子裡面幾十年被家庭社會輸出的那些做人的規則、教條、禁忌而去觸及自己最深最真實的渴望,並且向世人去承認這一份真實,其實是需要勇氣的。

我身邊有一個中年婦女說起自己的一段經歷。她曾經特別喜歡某個明星,就把那個明星的照片作為電腦屏保,但有一天她的一個同事看到那張照片,丟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一天,她就把屏保撤掉了。你覺得這個過程裡面她有掙扎嗎?一定有,最後她還是被外界的評價打敗了,放棄了自己內在的真實表達。其實我們都有類似的經歷。

一個57歲的阿姨追星,面對這樣的新聞,一些人單憑一貫的偏見就可以做出評判,什麼為老不尊、腦子進水、畫面不美之類的評價都有。當一個人到了中年,其實是需要從腦子裡的各種評價、判斷走到心裡來了。一個人從頭到心的距離也就是30多厘米,但是我為了跨越這30多厘米,好像是走了萬里長征。我經歷了很多跋涉,才抵達自己的內心。

我是一名在心理學領域泡了很多年的專職心理諮詢師,完全可以用一堆心理學概念來解釋粉絲心理、追星現象,並且我本人的現實功能還正常,完全可以做到對追星這個事情保持足夠的冷靜。但那是一個職業狀態,而不是一個單純的人的狀態,就在這一刻,在追星的過程裡面,我並不想去塑造專業的權威的形象,我只想作為一個有七情六慾的人,把自己的存在狀態呈現出來。

有的人做驚世駭俗的事情背後的動力,是他非常想掙脫一個現實的困境,但對我個人而言,我的生活暫時沒有什麼需要我去發狠掙脫的。如果說一定有這樣一個藩籬的話,那就是我自己內心對自己的限制。我的終極自由是態度的自由,現實層面可能有很多沒有辦法自由的東西,但是沒有誰可以捆住我選擇對人對事的態度。

我經常會問自己,如果說每一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藝術的話,那餘生我還可以創造出怎樣的專屬於我自己生命的藝術呢? 追星只是我遵從內心感受自然發生的一個行為,我可以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愉快地去做這樣一件事情。或許將來我還會創造出另外一些專屬於我的生命體驗,這其實是我自己的彰顯和表達。

我現在快60歲了,生命的拋物線在下行,但我不認為是墜落,而覺得是一種回歸。我的上一輩一個一個離開,家裡四個老人現在只剩一個了,死亡總是在我身邊不斷發生,身邊也時不時有我的同齡人病倒,每一次對我來說都是一個衝擊。我自身生活和身體上的變化也會時時提醒我正在衰老,死亡這件事情就變得異常真切。本來生死就無常,為了沒有辦法挽留的時光流逝,我可以做點什麼?是鍛煉,還是養生,或者美容,或者旅遊,或者你還可以發揮餘熱繼續工作,這些都是同齡人經常聊起的話題。

有限的餘生會激發我去思考,要怎麼去取捨才不會留遺憾。別人的評價「她對不對,傻不傻」,這些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可以讓我感覺到有活力,感覺到生活美好,這就可以去抵抗抵抗衰老的進程。不是說要阻止衰老進程,而是在心理上敢於面對對衰老的恐懼,這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應受訪者要求,王穎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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