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頭條跌落谷底：市值縮水99%，未來在何方？

（觀察者網 文/盧思葉 編輯/庄怡）曾經「下沉三巨頭」之一的趣頭條，走到了需要自救的時刻。

日前，趣頭條發布通知宣布將調整業務，在6月30日停止自媒體創作平台的服務和維護。觀察者網發現，目前，趣頭條已經下線上傳內容入口。

作為一個內容聚合平台，停止自媒體創作平台服務有一絲開始「躺平」的意味，而趣頭條這時候拋棄創作者看似不可理解，但也是不得已之舉。

上市四年後，趣頭條全面掉隊，深陷虧損泥潭，股價也跌成「1元股」。在縮減成本止虧和用戶逃離的惡性循環里，趣頭條的下沉故事已經講不下去了。

累計虧損66億元，被迫節衣縮食

2018年11月舉行的趣頭條首屆生態大會上，趣頭條創始人譚思亮曾表示，內容創業進入加時賽，決心做好內容建設，將「全面賦能內容創業者」。而僅四年後的現在，趣頭條對自媒體創作者徹底關上了大門。

通知中已經不見往日對創作者的重視，只是冰冷地強調自媒體創作者「儘快對賬號進行提現操作。註銷自媒體賬號以避免不必要的糾紛，逾期未註銷作者賬戶將被自動註銷。」

這一舉動與目前主流內容平台都在爭搶創作者的情況截然相反，作為以內容聚合和推薦分發為特點的資訊平台，趣頭條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拋棄關係到核心內容競爭力的創作者？答案或許是「不得不拋棄」。

艾媒諮詢高級分析師張毅在接受觀察者網採訪時分析稱，趣頭條已經到了必須「節衣縮食」的時候。

張毅表示，趣頭條已經沒有辦法通過強有力的補貼去吸引和維護創作者。「內容資訊平台對用戶流量和用戶存留的需求是根本性的，從用戶數量和活躍度來看，趣頭條已經被邊緣化了，對創作者和廣告商都缺乏吸引力。」

資金壓力從財報中可以窺見，自2018年上市以來，趣頭條一直在虧損的泥潭中打轉。

2018年-2020年，趣頭條凈虧損分別為19.46億元、26.89億元、11.05億元，2021年前三季度虧損達9.42億元，已累計虧損約66.82億元。

2020年第四季度，趣頭條曾短暫地實現首季度經營性盈利4250萬元。彼時，譚思亮在內部信中定下了2021年實現7億元全年經營性利潤、DAU和營收翻番的宏偉目標。

現在來看，儘管2021年第四季度業績尚未公布，這一目標都很難實現。2021年前三季度，趣頭條營收分別為12.91億元、12.02億元和9.66億元，分別虧損1.49億元、2.09億元、5.84億元，不僅營收逐步下降，虧損也逐季度擴大。

趣頭條2018-2021年季度凈利潤

其他指標同樣斷崖式下跌。2021年第三季度，趣頭條MAU（月活躍用戶）同比下滑1.7%至1.18億，DAU（日活躍用戶）同比下滑33.2%至2650萬。

在2021年第三季度財報會上，譚思亮將業績表現不佳的原因歸為「受宏觀環境影響，互聯網廣告行業承壓」。

更重要的是，能夠支撐趣頭條度過互聯網廣告淡季的資金也不充足。截至2021年9月30日，趣頭條持有的現金、現金等價物、限制性現金和短期投資共約8.62億元。

同時，阿里巴巴在趣頭條上市時投資的1.71億美元3年期可轉債即將到期，如果阿里巴巴不進行債轉股，趣頭條將承擔1.71億美元的巨額債務，目前的資金儲備並不夠償付這筆可轉債。

在2021年第一季度的財報中，趣頭條也首次披露了其在債務到期日存在較高的持續經營風險。

張毅認為，由於用戶、優質內容都在減少，潛在和傳統的合作夥伴對趣頭條呈現出相對悲觀的情緒，沒有商單和資本加持後，趣頭條的成本壓力巨大。「此時關閉自媒體創作者入口的布局，是趣頭條決定節衣縮食的選擇。」

從官方回應來看，接下來，趣頭條選擇直接採買百度等第三方內容平台以支撐平台的正常運營，節省下自媒體平台業務中創作者維護的成本和部分內容運營的成本。

在規模和盈利兩者中，趣頭條或主動或被動地選擇了後者。但這一舉措並非上乘之舉，而是有陷入「惡性循環」的風險。因為成本壓力關閉自媒體創作平台後，平台的內容生態勢必會受到影響，進而進一步影響用戶留存和商業化變現效率。

「補貼看新聞」模式不靠譜，陷入惡性循環

往日風光無限的「移動內容聚合第一股」為什麼會走到今日，趣頭條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商業模式。

曾幾何時，趣頭條曾是和拼多多、快手並列的「下沉三巨頭」之一。藉助創新的 「網賺模式」，上線於2016年的趣頭條在下沉市場快速俘獲大量用戶，還掀起一陣效仿潮流。

「網賺模式」實際就是以現金激勵用戶閱讀新聞，平台號稱「看新聞就能賺錢」，用戶登錄、簽到、瀏覽新聞、分享拉新等都可以獲得相應的現金獎勵。

這種簡單粗暴的用戶激勵模式在當時還屬「獨一份」。在內容聚合平台如新浪、網易等還在打造內容、培養創作者以吸引用戶時，趣頭條直接跳過了中間環節，把精力和財力都投在了用戶身上。

正巧趕上2017年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手機在下沉市場快速普及，趣頭條用戶爆髮式增長，靠補貼用戶在內容創業中開闢了新戰場，一度成為下沉市場里裝機最多的閱讀類APP。

在互聯網流量紅利緊俏的時代，趣頭條抓住了一波商業化變現的好時機，新鮮的下沉故事也十分吸引資本的目光。

2018年9月，在獲得騰訊、小米等巨頭和投資機構數億美元投資後，趣頭條火速上市，創造了當時中國企業在納斯達克最快的上市紀錄。掛牌當天，盤中因漲跌幅過快先後5次觸發熔斷而暫停交易，首日收盤時，趣頭條股價已經暴漲128%達15.97美元，市值高達45.88億美元。

趣頭條創始人譚思亮

而上市即巔峰，上市後的趣頭條一直沒有較大突破，有不少行業觀點質疑趣頭條的商業模式存在問題。

趣頭條的商業模式簡單來說就是，把「燒錢補貼」這一套互聯網打法首先用在了內容行業中，而不像其他互聯網平台雖然虧損但有規模增長，趣頭條常年高企的銷售及市場費用並沒有帶來應有的增長，近年來，趣頭條每個季度的用戶數據持續下滑。

其原因在於，趣頭條補貼吸引來的用戶並不是來看新聞，而是充斥著大量對內容沒有興趣的羊毛黨。這一特點在財報中也可以看到：市場費用一旦下降，用戶數據就劇烈下滑。

2019年第三季度開始，譚思亮宣布對成本和費用進行約束，開啟長達一年多的減虧計劃。平台補貼收緊後，用戶數量和活躍度隨即下滑。

2019年第四季度，趣頭條用戶在平台的使用時長就開始下降，從2018年同期的63.1分鐘將至59.4分鐘。到2021年第三季度，用戶平均使用時間長降到了51.9分鐘。

截至2021年三季度，趣頭條日活數據連續六季度環比下滑，已經跌落到2年前的2018年第四季度水平；月活數據跌回2019年第三季度的水平。

「成也補貼，敗也補貼」，事實證明，趣頭條的商業模式存在問題。由於不注重內容，選擇先抓用戶，趣頭條缺乏良好的平台生態和特色的內容，護城河並不高。

隨著互聯網流量越來越貴，獲客成本加大，網賺模式對用戶的吸引力在下降，內容缺乏吸引力的平台，一旦減少補貼，用戶就會毫不留情地離開。

現在的趣頭條可以說進入了兩難之地：控制成本，活躍用戶就下降，營收受影響；加大補貼會加劇虧損，且現金流不足。

截至4月28日發稿，趣頭條股價已經跌至1.17美元，市值降至3545萬美元，較最高峰時的45.88億美元縮水超99%。

趣頭條未來怎麼走？

成立三年後，趣頭條開始意識到內容的重要性，大力引入原創作者、機構媒體等內容創作者。2018年，趣頭條推出過「快車道計劃」，提高創作者分成和確保創作者保底收入。但近年來具體在內容方面投入了多少金額，趣頭條並未公開透露過。

2018年5月，趣頭條又「另闢蹊徑」，上線了免費閱讀小說平台「米讀」。彼時有報道稱，趣頭條希望通過米讀來彌補其內容短板，還能成為新業務增長曲線。

米讀上線後兩個季度，譚思亮就在當季的財報中稱，米讀僅用半年時間就收穫了500萬用戶「相信米讀完全有能力挑戰傳統的付費訂閱模式」。

值得一提的是，米讀的商業模式和趣頭條是師出同門。當網文平台都在探索和推行付費閱讀時，米讀以「免費+廣告」闖入網文市場。和趣頭條一樣，米讀前期增長迅猛，調研機構Questmobile數據，2019年，米讀成為國內免費小說APP中排名第一。

不過，同樣的難題也出現在米讀身上。米讀雖然在短時間內吸引了大量用戶增長，但在更注重原創獨家內容的網文行業中，米讀的護城河也很脆弱。

2019年後，免費閱讀領域玩家開始增多，競爭激烈，背靠位元組跳動和百度的番茄小說、七貓小說後來者居上，米讀也敗下陣來。

Questmobile數據顯示，2020年年末，在線閱讀App行業MAU規模TOP100中，番茄小說以6162萬排列第一，七貓免費小說以5434萬排列第二，超過了華為閱讀、掌閱、QQ閱讀等主流平台，而此前領跑的米讀尚未進入前10名。

自2020年9月官宣日活數據破1000萬後，米讀再未更新過用戶數據，趣頭條2021年第三季度財報僅稱：米讀小說日活用戶破千萬後持續增長。

今年3月底，米讀在作者後台發布公告，4月1日起米讀的簽約作品將陸續轉簽至閱文集團，後續也將由閱文進行運營維護。趣頭條曾經寄予厚望的這名猛將也悄然隕落了。

免費閱讀市場競爭激烈

近幾年，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台崛起，搶走大量用戶的互聯網使用時長，圖文內容平台的生存空間不斷被擠壓，趣頭條的單一的廣告變現營收模式弊端更加凸顯。

事實上，趣頭條也曾試圖發展多元的產品，除了網文平台米讀，趣頭條還孵化過短視頻平台「球球視頻」「趣多拍」、直播平台「趣直播」等產品，但最終都以試水失敗而告終。

原有的內容資訊賽道上，馬太效應明顯，頭條系的今日頭條和對標下沉市場的今日頭條極速版、百度極速版佔據市場。張毅告訴觀察者網，相比之下，頭條系等其他內容平台還能有較大力度的創作者激勵，已經成為了用戶和創作者的主流選擇。

「從趣頭條目前的狀態來看，可以說是內憂外患」，張毅表示，外患來自於頭條等平台和專業媒體崛起，內憂則是資金壓力，趣頭條現在還在需要大量燒錢的階段，資本市場願不願意提供支持是一個關鍵。

經歷四年虧損和股價暴跌後，趣頭條的下沉故事講不下去了，失去了米讀，關閉了自媒體創作者入口，如今的趣頭條要怎麼走下去呢？或許，縮減成本之後，再考慮轉型是趣頭條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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