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藥銷量曾一度超越偉哥 背後家族隱藏大秘密?

2022年10月23日22:30:54 熱門 1724

前言:薩克勒家族在世界各地捐助了無數的藝術建築和研究機構,然而其家族企業普渡生產的止疼葯OxyContin卻在美國產生出數一百萬計的藥物成癮者。而這,都要歸因於薩克勒家族對止疼葯的無原則營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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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克勒家族的藝術大手筆投資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北側是一片廣闊而通風的大廳式建築,埃及政府贈送美國的典德爾神殿陳列於此。這座砂岩紀念碑落成於兩千年前的尼羅河邊。埃及政府將其作為禮物拆解運到美國並再次組裝起來。安放典德爾神殿的薩克勒館於1978年向公眾開放,也是美國大慈善家薩克勒家族的標誌性建築物之一。出生於布魯克林的亞瑟,莫蒂默和雷蒙德——薩克勒家族的三兄弟都是醫生,在一生中捐款建設了很多設施,其中許多以其姓氏命名的機構今天依舊耳熟能詳:華盛頓的薩克勒美術館、哈弗大學的薩克勒博物館、古根海姆的薩克勒藝術教育中心;盧浮宮的薩克勒館。此外還有坐落於哥倫比亞大學、牛津大學等十多所知名學府的薩克勒研究所和相關設施。薩克勒家族被授予了各種教授職位,也包攬了各項醫學研究。藝術學者托馬斯·勞頓(Thomas Lawton)曾經將亞瑟(Arthur)比喻為「當代先驅」。1987年在亞瑟去世前,他告訴他的孩子們,「讓你離開時的世界比來時更美好」。

莫蒂默於2010年去世,而雷蒙德也於今年早些時候去世。這些兄弟留給他們繼承人的,不僅是為人稱道的慈善傳統,還有富可敵國的巨大財富。亞瑟的女兒伊麗莎白位居布魯克林博物館董事會,她捐贈成立了伊麗莎白A.薩克勒女權主義藝術中心。雷蒙德的兒子理查德喬納森耶魯大學癌症中心任教授。理查德說:「我父親讓喬恩和我都相信慈善事業是我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莫蒂默36歲的女兒瑪麗莎·薩克勒(Marissa Sackler)以及莫蒂默的第三任妻子特雷莎·羅琳(Theresa Rowling)創立了一個非營利的孵化器Beespace,後者對很多慈善基金提供了支持。 瑪麗莎最近指出,她發現「慈善事業」這個詞已經過時。她認為自己是一個「社會企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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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1880年大都會博物館最初落成時,作為其受託人之一的律師約瑟夫·切特(Joseph Choate)在落成儀式上發表了演講,宣揚了慈善事業的不朽:「都想一想,很多業內的百萬富翁將獲得多大的殊榮。你所做的,只是聽取我們的建議,把豬肉變成瓷器,把原材料變成無價的陶器,把粗獷的礦石變成精美雕塑的大理石「。通過這樣的轉變,許多財富就會轉化成永久的公眾機構。隨著時間的推移,家族財富會被遺忘,但以捐獻者命名的建築物卻永遠存在。據《福布斯》報道,薩克勒現在是美國最富有的家庭之一,財產凈值大約為130億美元,甚至超過了洛克菲勒或梅隆家族。?

真實的資產:止痛藥帝國

薩克勒家族的大部分財富都是在近幾十年積累起來的,但和大多數人一樣,他們財富的來源諱莫如深。雖然薩克勒家族經常公開談及慷慨慈善的問題,但他們幾乎不會公開談論家族企業。其家族企業普渡製藥公司是一家位於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德的私人企業,研發推出了處方止痛藥OxyContin。1995年該藥品上市後,OxyContin被業內譽為醫療突破,這種麻醉性藥物可以幫助患有中度至重度疼痛的患者。該葯成為普渡製藥公司的一枚重磅炸彈,據報道,公司營收約為350億美元。

但是OxyContin是一種有爭議的藥物。其唯一的活性成分是羥考酮,是大名鼎鼎的海洛因的化學表親,其強度高達嗎啡的兩倍。過去,因為眾所周知這種合成藥物是從鴉片中提取的,由於這類藥物有一定的成癮性,除了針對癌症引發的疼痛和用於臨終治療之外,醫生一直不願意開阿片類藥物用作止痛之用。曾任食品和藥物管理局局長的戴維·凱斯勒(David Kessler)表示,「幾乎沒有藥物像阿片類藥物一樣危險。」

普渡製藥公司針對OxyContin的推廣發起了一系列營銷活動,試圖反對固有的態度,改變醫生對阿片類藥物的處方習慣。該公司之所以資助研究工作並並提高醫生報酬,就是為了說明關於阿片類藥物成癮性的擔憂被過分誇大,OxyContin可以安全用於更多疾病的治療。醫藥銷售代表將OxyContin稱之為一種「可以長期使用」的藥物,而數百萬患者也發現該藥物是止痛的絕佳良藥。但是很多患者產生了越來越多的依賴性,而一旦減量,虛弱感就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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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議中的止痛藥:成癮還是不成癮?

自1999年以來,有20萬美國人死於與OxyContin和其他處方阿片樣藥物有關的使用過量。許多吸毒者因為發現處方止痛藥太貴或太難獲得,已經轉向使用海洛因。據美國成癮醫學協會介紹,在吸食海洛因成癮者中,有五分之四的人都是從使用止痛藥開始的。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最新數據表明,每天有145名美國人死於阿片類藥物過量。

布蘭迪斯大學阿片類藥物政策研究協作聯合主任安德魯·科洛德尼(Andrew Kolodny)與數百名患有阿片類物質成癮的患者合作進行阿片受體研究。他表示,雖然主要是OxyContin以外的阿片類藥物導致了許多成癮症,但是由普渡製藥公司精心設計的處方文化逐步導致了危機的產生。科洛德尼指出,「如果你仔細觀察一些所有阿片類藥物的處方趨勢,可以看出在1996年,相關處方量陡然增長。這不是一種巧合。當年普渡製藥公司發起了多方運動,誤導了醫療界關於這個風險的認識問題。「當我問及科洛德尼普渡製藥公司該對目前的公共衛生危機負有多大責任時,他回答說:」最大的份額「。

儘管你可以在數十座建築物上找到薩克勒家族的名字,但普渡製藥公司的網站卻鮮有這個家族成員的身影,公司董事會的名單並沒有包含薩克勒家族三代人的八名家庭成員。杜克大學醫學院前主席,精神病學教授艾倫·弗朗西斯(Allen Frances)指出,「我不知道世界不同地方有多少房間是以薩克勒家族命名的。他們的名字已經成為資本主義制度成果的縮影。但是,終歸他們是以犧牲數百萬成癮者的生活為代價獲得了這筆財富。令人震驚的是他們竟然擺脫了這一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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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塞克勒和貝弗利·塞克勒

「薩克勒博士自認為也被認為是薩克勒家族的族長,「代表亞瑟·薩克勒子孫的律師曾經觀察過。亞瑟是一位門牙有縫的指揮大師,曾師從荷蘭精神分析師約翰·漢姆·范奧西森(Johan HW van Ophuijsen),薩克勒自豪地將范奧西森描述為「弗洛伊德最喜歡的門徒」。亞瑟和他的兄弟都是加利西亞和波蘭猶太移民的孩子,在大蕭條時期的布魯克林長大。他們三人都進入醫學院深造,並在皇后區的Creedmoor精神病中心合作出版了一百五十本學術論文。以亞瑟自己的話說,他對「自然和疾病人類秘密」的方式特別著迷。薩克勒家族對精神疾病的生物學方向很有興趣,例如那些電擊療法和心理分析。

但是,三兄弟真正積累財富的是在商業領域,而非醫療實踐。他們向公眾分享了創業歷程。早在青少年時期,莫蒂默就是高中報紙的廣告經理,通過遊說切斯特菲爾德發布了一則香煙廣告後,其獲得了一筆五美元的傭金這在當時堪稱一筆巨款。1942年,亞瑟在專門從事醫療領域的小型廣告機構威廉·道格拉斯·麥克亞當斯(William Douglas McAdams)謀得了一個寫作職位,獲得的報酬能夠支付他的醫學費用。事實證明他對這項工作非常擅長,最終亞瑟收購了該機構,並徹底改變了整個製藥行業。在此之前,製藥公司還沒有通過廣告宣傳的行徑。作為一名醫生,同時又是一名廣告人,亞瑟對於營銷的熟知展示了廣告狂人般的直覺。他認識到,銷售新藥物不僅需要吸引患者,而且還需要獲得開處方醫生的認可。

薩克勒認為醫生是無可置疑的公共衛生管家。他習慣說:「相比於國家,我更願意把自己和家人放在一個同胞醫生的判斷和憐憫之下。所以在銷售新葯時,他設計了一種直接針對臨床醫生的運動,在醫學期刊上放置廣告,並向醫生辦公室派發文獻。意識到醫生受自己同行的影響最大,他引用業內傑出代表來批准他的產品,引用科學研究(這些研究經常由製藥公司承擔費用)來佐證效果。在薩克勒手下工作了十年的約翰·卡利爾回憶說:「薩克勒的廣告看起來非常嚴肅,堪稱醫生與醫生之間的交談。但是這還是廣告。「1997年,亞瑟入住醫藥廣告名人堂,其終生成就在於」將廣告宣傳引入了藥品營銷「。但艾倫·弗朗西斯指出:」造成製藥行業現狀的可疑做法都要歸因於亞瑟·薩克勒(Arthur Sackler)。」

一般而言,廣告都有一定程度的說服力,但亞瑟營銷的技巧有時是一種公然欺騙。在20世紀五十年代,他製作了一個關於輝瑞抗生素西格馬黴素的廣告:一系列醫生的名片,以及「越來越多的醫生髮現西格馬黴素是抗生素治療的最佳選擇」,這等同於讓棒球明星米奇·曼托為麥片打廣告。但1959年,《星期六評論》的調查記者試圖聯繫名片上的一些醫生。發現這些醫生根本不存在。

20世紀60年代期間,亞瑟對鎮定劑Librium和Valium進行了大量營銷。一個關於Librium廣告的描繪了一名年輕女子攜帶一大堆書籍,並建議如果大學新生在離家之後感到焦慮,最好的方式是用鎮靜劑處理。這樣的學生「可能會受到身份認同感的折磨」,此外還補充說,大學生活帶來了「一個關於全新世界的焦慮。「這則廣告跑在一本醫學雜誌上。此外,薩克勒也對Valium進行了大量推廣1965年,一位醫生在《心理學》雜誌上寫道:「我們何時不使用這種藥物?」一項活動鼓勵醫生為那些並沒有精神病癥狀的人開出Valium:「對於沒有病理學可證明的患者,可以考慮使用Valium。「Valium的製造商Roche並沒有對其潛在成癮性進行深入研究。在該企業與薩克勒合作過的溫格爾森(Win Gerson)多年後指出,Valium的營銷運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部分原因是該藥物的效果非常好。格爾森說:「起早就了很多廢人,但這種藥物是有效的。」到1973年,美國醫生每年開出的鎮靜劑處方超過一億張,無數的病人開始依賴於鎮靜劑。參議院曾就愛德華·肯尼迪(Edward Kennedy)所說的「依賴性和成癮性的噩夢」舉行過聽證會。

在運營廣告公司時,亞瑟·薩克勒(Arthur Sackler)還成立了一家出版社,每個半月出版一次《醫學論壇報》,其受眾有60萬名醫生。他自嘲自己既是製藥廣告公司的負責人又是醫學期刊出版社的負責人。但是在1959年,他旗下的MD出版社,向美國食品藥品監管局抗生素部門主管亨利韋爾奇(Henry Welch)支付近30萬美元,讓後者幫忙推廣某些藥物。有時韋爾奇在發言時,會把某些藥物的廣告口號插入講話中去。 (這一交易被發現後,韋爾奇被迫辭職了。)當我問及關於韋爾奇的醜聞時,受訪者笑了起來,並說:「他被亞瑟選中了。」

1952年,薩克勒兄弟收購了一家小型專利葯公司Purdue Frederick,該公司位於格林威治村,主營業務是生產瀉藥和滴耳液等簡單藥品。根據相關法律文件每人控股三分之一,但被出版和廣告業務纏身的亞瑟扮演了一個消極的角色。記者Barry Meier在2003年出版的《痛苦殺手:奇蹟藥物的成癮與死亡之路》一書中指出,亞瑟對待他的兄弟「根本不像兄弟姐妹,而是對待像小孩一樣。「而現在,雷蒙德和莫蒂默成為聯合CEO,擁有了自己的公司。

60年代初,田納西州參議員埃斯特·凱福韋(Estes Kefauver)成立了一個研究製藥業的小組委員會且發展迅速。曾經調查過黑社會的凱福韋對薩克勒兄弟特別感興趣。凱福韋手下工作人員編寫的一份備忘錄指出:「薩克勒帝國有完全一體化的行動,可以在其控制的藥物開發企業中有目的地製造出一種新的藥物,有關於該藥物的臨床測試,並從各醫院獲得有關藥物測試的有利報告,有聯繫方式,有廣告手段,並在自己的醫學期刊上發表臨床文章以及廣告文案,還會通過報紙和雜誌上的公開文章進行營銷植入。「1962年1月,亞瑟前往華盛頓,與凱福夫小組委員會當面質證。參議員小組對他提出了各種尖銳的問題,但亞瑟是一個強大的對話者——圓滑,冷漠,言語無可挑剔,沒有參議員能否定他。薩克勒抓住了凱福韋的一個錯誤,並說:「如果你受過醫療相關專業的學位培訓,你就不會犯這個錯誤。」有人質疑一種膽固醇藥物會造成脫髮等副作用,薩克勒面無表情地講,「相比於冠狀動脈加厚,我寧願掉頭髮。」

隨著薩克勒家族越來越富裕,他們成了藝術品的常客。1974年,三兄弟向大都會博物館捐贈3500萬美元,用於建造典德爾神殿的翼樓。當年莫蒂默在這裡舉辦了一次奢侈的生日聚會。蛋糕是偉大的獅身人面像的形狀,但它的臉已經被莫蒂默替代了。

1987年4月,亞瑟·薩克勒(Arthur Sackler)73歲時,他讓自己的第三任妻子吉利安掌管整個家庭支出。他口述了一個簡短的備忘錄:「我決定自行負責我的遺產問題。」一個月後,亞瑟心臟病發作死亡。家族在大都會博物館為其舉行了追悼會,但亞瑟的孩子們和吉利安就遺產分配問題反覆爭吵,並因為房產與莫蒂默和雷蒙德爭論不休。他們指責吉利安試圖竊取他們應得的遺產。根據家庭會議記錄,亞瑟的女兒伊麗莎白認為亞瑟隱藏了一些真正的價值投資,因為他不想讓莫蒂默和雷蒙德知道。」一位家庭律師告訴孩子們,「兩邊都沒有絕對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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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的後裔仍然擁有Purdue Frederick製藥公司三分之一的股權,莫蒂默和雷蒙德也有興趣購買股份。該公司已經搬到康涅狄格州,最終更名為普渡Purdue Pharma製藥公司,在家族的管理下投入了大量資金。但是,這樣的財富似乎並不多。在兩兄弟出價的時候,普渡製藥公司已經開發了一種新葯:OxyContin。

人類種植了罌粟的歷史已經有五千年。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也承認這種植物的療效。但即便古代,人們都清楚,麻醉藥物的功效被其成癮的危險性所抵消。在1996年出版的《鴉片:歷史》一書中,馬丁·布斯(Martin Booth)指出,對於羅馬人來說,罌粟是睡眠和死亡的象徵。在20世紀80年代,雷蒙德和莫蒂默在普渡製藥公司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開發出一種新型止痛藥MS Contin,這是一種具有「控制釋放」專利配方的嗎啡丸:藥物會在數小時內逐步溶入血液。 (「Contin」是「連續性」的縮寫。)MS Contin成為普渡製藥公司歷史上銷量最大的藥品。但到80年代末期,產品專利即將到期,普渡製藥公司高管開始尋找一種替代藥物。

負責這項工作的是雷蒙德的兒子理查德,這是一個神秘,舉止略顯笨拙的人,其曾經接受過醫學培訓。理查德於1971年加入普渡製藥公司,從擔任他父親的助理開始一路上升。他的名字曾出現在許多醫學專利上。1990年夏天,普渡製藥公司科學家向理查德和其他幾位同事發了一份備忘錄,指出MS Contin「面對嚴重一般性競爭的能力有限,必須考慮其他受控釋放的阿片類藥物」。該備忘錄描述了正在進行的研發工作,是開發一種含有羥考酮的產品,羥考酮是德國科學家在1916年開發的阿片類物質。

羥考酮生產成本較低,已經被用於其他藥物,比如羥考酮和阿司匹林混合的復方羥考酮Percodan,以及羥考酮與泰諾酚混合的對乙醯氨基酚Percocet。 普渡開發出一種純的羥考酮藥丸,具有與MS Contin相似的釋放配方。該公司決定生產低至10毫克的小劑量藥丸,而劑量為80毫克和160毫克藥丸的效力遠遠超過市售的任何處方阿片類藥物。正如巴里·梅爾(Barry Meier)在《疼痛殺手》中寫道,「在麻醉的功效方面,OxyContin絕對是一種核武器。」

在向市場推出OxyContin之前,普渡與醫生進行了重點論證,推斷可能阻止廣泛使用該藥物的「最大負面」就是關於阿片樣物質的「濫用」的擔憂。但是,隨著公司研發的OxyContin逐步成熟,一些醫生開始爭辯說美國醫學界應該對「濫用「阿片類藥物的偏見進行糾正。甚至於一些著名醫生,如紐約紐約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症中心的羅素·波特納諾(Russell Portenoy)也曾有針對性地介紹了慢性疼痛未經治療引發的各類問題,以及使用阿片類藥物治療的好處。「有越來越多的文獻顯示這些藥物可以使用很長時間,幾乎沒有副作用,」波特納諾在1993年接受《泰晤士報》採訪時如是表示,將阿片樣物質描述為「自然的饋贈」,他說偏見需要被消除。 波多納諾獲得了普渡的資助,譴責了臨床醫生對治療慢性疼痛麻醉藥物的陳默和排斥,聲稱這是「阿片類恐懼症」的表現,並表示關於成癮和濫用的擔憂是「醫學笑話」。1997年,美國疼痛醫學院和美國疼痛學會都發表了關於使用阿片類藥物治療慢性疼痛的聲明。該聲明由有償演講者J. David Haddox博士主持的委員會撰寫,而Haddox博士同樣獲得了普渡的資助。

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為OxyContin的一鳴驚人孜孜不倦地努力,他告訴同事自己對藥物的成功感到非常欣慰。F.D.A.於1995年批准OxyContin上市,用於治療中度至重度疼痛。但普渡沒有進行任何關於藥物成癮性或濫用的臨床研究。但是,F.D.A.卻極不尋常地批准了OxyContin的藥品包裝,其中宣傳該藥物比其他競爭對手的止痛藥更安全,因為藥物中獲得專利的延遲吸收機制「被認為可以減少濫用風險。」當時在F.D.A.工作的大衛·凱斯勒(David Kessler)表示自己「沒有參與批准過程」。F.D.A.當時負責整個監督過程的審查員柯蒂斯·賴特(Curtis Wright)不久後就辭職。兩年內,他就在普渡公司謀得了一份職位。

薩克勒家族的莫蒂默,雷蒙德和理查德發起的OxyContin營銷堪稱是歷史上最大的藥物營銷活動之一,採用了由亞瑟率先推出的許多有說服力的方法。1999年加入普渡任OxyContin銷售代表的Steven May回憶說:「當時,我們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個正義的事情。」他曾經這樣告訴自己:「有數百萬人正在忍受痛苦,而我們有解決方案。「(May已經不在普渡工作)該公司組建了多達一千名銷售代表的營銷隊伍,並以圖表形式向他們展示OxyContin的優勢。May在普渡總部參加了為期三周的培訓班。在培訓後的慶祝晚宴上,他就和理查德·薩克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我被驚到了,」他回憶說,「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花花公子造就了這一切』,他有一家家族企業。我有一天想成為他。「

銷售活動的主要目的是,OxyContin不僅應該被用於與手術或癌症相關的嚴重短期疼痛,而且還可以應用於不太緊急,持續時間更長的疼痛:關節炎,背部疼痛,運動損傷,纖維肌痛。OxyContin可以治療的疼痛似乎無限。根據內部文件,普渡管理層發現許多醫生錯誤地認為羥考酮的效力不如嗎啡,這是被公司利用的誤解。

1995年在給推廣團隊的一份備忘錄強調,該公司「不願意日」OxyContin只是為了癌症疼痛的治療。普渡2002年預算計劃的一個主要目標是「擴大」OxyContin在治療疼痛方面的使用範圍。就像May所說的那樣,「有一點普渡做得很好,其遊說的目標不僅是疼痛專家,還有全科醫生。」在其內部文獻中,普渡同樣提到了接觸那些「阿片類不耐受的患者」,戴維·凱斯勒(David Kessler)告訴我因為OxyContin是如此強大,從公共衛生的角度來看,對這種可能存在成癮性的藥物,「目標應該是將最少量的藥物銷給儘可能少的患者。」但這種方法與製藥公司的競爭要求不相符,所以普渡的做法恰恰相反。

May告訴我,銷售代表接受了如何讓臨床醫生「消除異議」的培訓。如果一名醫生詢問有關成癮性的問題,May會有一個準備好的談話要點。他會說:「藥物分發系統會減少毒品濫用的可能性。」他笑了笑, 「這些都是具體的說辭。過了這麼多年,我依舊記得,「他繼續說,」很快我發現這是不正確的。「2002年,普渡公司的一名銷售經理William Gergely告訴佛羅里達州的一名州立調查員,普渡管理人員「告訴我們要說實際上是『不會上癮』」。

May並沒有簡單向醫生重複OxyContin的推廣語言;他向他們介紹了其他醫生提供的研究報告和文獻。普渡設立有一個負責遊說的部門,並資助數千名臨床醫生參加各種醫療會議,就藥物的優點進行介紹。在博卡拉頓(Boca Raton)等地,醫生被資助參加疼痛管理研討會。這樣的投資非常有效:普渡公司的內部記錄表明,1996年參加這些研討會的醫生開出的OxyContin處方是其他醫生的兩倍以上。該公司在醫學期刊上發布廣告,贊助介紹慢性疼痛的相關網站,並向公眾分包含OxyContin信息的各種小玩意:釣魚帽,毛絨玩具,行李標籤。普渡還製作了患者滿意的宣傳片,就像一名建築工人談到了OxyContin如何緩解他的慢性腰痛,讓他重返工作崗位。這些視頻中還包括疼痛專家的推薦,被送到成千上萬的醫生那裡。?OxyContin的營銷依賴於一個實證的邏輯圓:該公司用於說服醫生的藥物安全性結論恰恰是出自公司資助的醫生之手。

多倫多大學臨床藥理學與毒理學系David Juurlink先生告訴我,OxyContin成功的部分原因在於許多醫生傾向於相信阿片類藥物的治療效果。他說:「醫療實踐的主要目標是緩解痛苦,醫生看到的最常見痛苦之一就是疼痛。你有一個痛苦的病人,你有一個真正想要提供幫助的醫生,現在突然間,你有一個解決方案,而且被告知這是安全和有效的。」

擔任政府藥物政策顧問的斯坦福大學精神病學教授基思·漢弗萊斯(Keith Humphreys)說:「這是真正的希臘式悲劇,那麼多好心的醫生被選中了。影響力令人難以置信。普渡大學資助醫學再教育,資助醫療委員會,資助基層組織。「根據培訓材料,普渡要求銷售代表向醫生保證,重複且無證據,」不到1%」的患者服用OxyContin成癮.(1999年,普渡資助的一項使用OxyContin治療患者頭痛的研究發現,成癮率為13%。)

在OxyContin推向市場的五年內,每年都能獲得十億美元。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其銷量放緩,」理查德·薩克勒在2000年告訴一個公司的銷售代表團隊。銷售人員也在大力推銷這種藥物。在一份備忘錄中,田納西州的銷售經理寫道:「這是最近的紅利時代!」分配到弗吉尼亞州地區的May驚訝地發現,很多業務熟練的同事能夠獲得數十萬美元的傭金。進入公司一年來,May的銷售情況非常樂觀,普渡獎勵了一次夏威夷旅行。隨著處方數量的增加,普渡高管和公司董事會的薩克勒家族成員似乎很高興為這種情況提供資金。內部預算計劃將公司的銷售隊伍描述為「最有價值的資源」.2001年,普度製藥公司支付了四千萬美元的獎金。

有一天,May和有一位同事驅車前往西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小城市。他們到那裡拜訪一位已經開出最高處方量的醫生。當他們到達時,醫生臉色發白。她解釋說,自己的一位親戚剛剛去世,那個女孩使用OxyContin過度。

亞瑟和莫蒂默薩克勒都經歷了三次婚姻,雷蒙有一次婚姻。第二代薩克勒家族有15人,其中大多數都有自己的孩子。薩克勒家族有著各種產業和相關利益。?2011年,莫蒂默的遺孀,普渡董事會成員泰麗莎被授予威爾斯王子獎藝術慈善獎章。當頒發獎牌時,薩克勒家族所資助的德威圖畫廊負責人伊恩·德賈爾丁(Ian Dejardin)表示:「很難否認她的聲音完全是聖潔的」。特麗莎的女兒蘇菲已經與英格蘭板球運動員傑米·達爾里姆勒(Jamie Dalrymple)完婚,其位於倫敦的房產價值4000萬美元。雷蒙德37歲的孫子大衛·薩克勒(David Sackler)經營著一個家庭投資基金,是普渡董事會唯一的第三代成員。普渡私有化的事實是薩克勒家族與OxyContin關係仍然模糊的主要原因之一。上市公司會定期向股東披露相關信息。但正如巴里·梅耶(Barry Meier)所寫:普渡是「薩克勒家族的私人領地」。

有時候,關注OxyContin的新聞記者會提及從藥物銷售流向薩克勒家族的利潤,但這些故事往往將薩克勒家族描繪成一個涉足很多產業的龐然大物。然而,與任何大家族一樣,內部也有不和諧的裂痕。80年代,莫蒂默起訴了他的前妻Gertraud,聲稱她非法佔有了自己在第五大道擁有的公寓,並將其借給了模特兒和攝影師。普渡公司董事會裡沒有一個亞瑟的後代。在長島的法院中存放著關於薩克勒家庭爭奪亞瑟財富的文件,我發現一份文件表明,經過「曠日持久的談判」之後,亞瑟的遺產中「普渡股份」賣給了雷蒙德和莫蒂默。

「我沒有普渡的任何股份,」的布魯克林歌手、作曲家,亞瑟·薩克勒的孫子邁克爾·薩克勒-伯納(Michael Sackler-Berner)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我。「亞瑟·薩克勒(Arthur M. Sackler)的後代與OxyContin的銷售沒有任何關係或從中受益。」薩克勒-伯納沒有提到Librium,Valium或MS?Contin等藥物,但他補充說:「鑒於目前在OxyContin周圍產生的爭議,我感謝你澄清的事情。「

儘管莫蒂默·薩克勒(Mortimer Sackler)擁有普渡的大量股份,但他只是偶爾在公司位於康涅狄格州的總部工作。?1974年,據傳是因為稅收方面的原因,他放棄了美國公民身份,在歐洲享受這奢華的生活,不斷往返於英國的豪宅,瑞士阿爾卑斯山和安第比昂角。 (1999年,伊麗莎白女王授予他榮譽騎士的稱號,以表彰他的慈善事業。)但居住在康涅狄格州的雷蒙德·薩克勒(Raymond Sackler)卻性情溫和,總是喜歡每天到他在普渡的辦公室工作,在那裡他被稱為雷蒙德博士。亞瑟的前廣告同事約翰·卡利爾(John Kallir)回憶說:「雷安靜,坦率,只有一次婚姻。他是三兄弟中最沒有情調的。「

在OxyContin上市之後,有跡象表明像緬因州和阿巴拉契亞這樣的農村地區存在藥物濫用的情況。如果你將藥片磨碎,吸食藥物,或將它們溶解在液體中並注射,完全可以超越藥物釋放機制,一次性獲得巨大的麻醉功能。用戶可以通過閱讀每個處方附帶的警告標籤來了解這些方法,其中明確指出:「使用破碎,咀嚼或粉碎的OxyContin片劑可能導致有毒劑量的快速釋放和吸收」。隨著越來越多的醫生針對更多疼痛癥狀使用OxyContin,有些病人開始在黑市上賣葯,街頭價格是一美元一毫克。那些容易被病人操縱的醫生,或是容易被金錢控制的醫生會開出更多的?OxyContin處方。

然而,該公司並沒有將藥物下架,或者承認它有一定的成癮性。相反,普渡堅持認為唯一的問題是吸毒成癮者並沒有按照醫囑服用OxyContin。斯坦福大學教授Keith Humphreys說:「他們的說辭一直是一些垃圾人毀了他們的產品,」而2001年,普渡執行副總裁邁克爾·弗里德曼(Michael Friedman)在召開國會聽證會上作證,這聽證會的目的是找出阿片類藥物濫用不斷增長的緣由。他堅持認為OxyContin的營銷是「以任何標準看都是保守的。幾乎所有這些報告所涉及到的都是濫用藥物的人,而不是具有合法醫療需求的患者。」

2002年,來自新澤西州吉爾·斯科列克的一名29歲女子吉爾·斯科列克(Jill Skolek)因為背部疼痛服用OxyContin。在服用藥物四個月的某天晚上,她在睡眠中呼吸停止,最終死亡,只留下一名六歲的兒子。她的母親瑪麗安·斯科列克佩雷斯(Marianne Skolek Perez)是一名護士。此事令人她感到不安和迷惑,她確信OxyContin是危險的。佩雷斯寫信給F.D.A.官員,敦促他們在OxyContin包裝上添加關於成癮風險的警告。

第二年,佩雷斯出席了哥倫比亞大學舉辦的以成癮性為主題的會議。一個名叫羅賓·霍根(Robin Hogen)的沙色發男子,穿著針織條紋的西裝和領結,也出席了此次會議。他是普渡的公關專家,並針對捍衛藥物的合理性發起了一場有力的運動,警告報紙要小心他們的報道。 「我們要去看他們說什麼,」他答應了。他還拉上了紐約市市長魯道夫·朱利亞尼(Rudolph Giuliani)和他的副手伯納德·克里克(Bernard Kerik),以預防來自政府的打擊。霍根曾經說過:「我們必須通過馬基雅維利式的政治來贏得這一天。」在哥倫比亞的活動中,他被問及佩雷斯女兒的悲劇。他警告說,不要這個悲劇中解讀出普渡應承擔任何責任。他說真正的問題是吉爾·斯科列克(Jill Skolek):「我們認為她濫用毒品」(在從普渡離職後,霍根對此表示歉意)。

另一位發言人是普渡的高級醫療顧問J.戴維哈多克斯(J. David Haddox),他堅持認為OxyContin沒有成癮性。他曾經把這種葯比喻成一種蔬菜,說:「如果我給你一根芹菜,你吃了,那就會健康。但是,如果你把它放在一個攪拌器里,試圖把它注射到你的血管里,那肯定不會很好。「當哈多克斯走出會場的時候,佩雷斯撞到他身上。哈多克斯向後倒入一排摺疊椅。佩雷斯回憶說:「這是柯達時刻之一。這可能是錯的。但我喜歡它。「

亞瑟·薩克勒曾經寫道:「所有的健康問題都該歸因於個人」,而普渡的觀點是,OxyContin過量是個人責任的問題,而不是藥物有成癮性。除了霍根和哈多克斯這樣的人士,公司高管中包括法律顧問Howard Udell也在為藥品站台。 處理其事務的律師指出,Udell「就像《教父》中的湯姆·哈根一樣,非常忠於薩克勒家族。」然而,Udell清楚地知道OxyContin的濫用效力。根據法庭文件,他自己的秘書沉迷於藥物,隨後被普渡解僱。

2003年,藥品執行管理局發現,普渡的「侵略性方法」已經使OxyContin這種藥物的濫用加劇。「藥品執行管理局高級官員Rogelio Guevara得出結論,普渡」故意將藥物相關危險性降到最低限度「。但是公司繼續把責任轉移到吸毒者身上,甚至於向公眾宣傳一些成癮青少年偷翻了父母的葯櫃。

在電話採訪中,霍根告訴我,對於普渡和薩克勒,「有一種背叛的感覺——人們怎麼可以通過濫用這種產品獲得愉悅性呢?」霍根說公司收到了很多疼痛患者的來信,感謝普渡給予他們新生活。霍根強調:「今天,藥物成癮被視為一種疾病。」但那時不是。在過去十五年中我認為我們對成癮性的理解大大增加。「

我回應說,幾千年來人們都知道,鴉片衍生物是能夠上癮的。

「你真的需要和臨床醫生進行溝通,」霍根回答。 「我不是醫生。」

戴維·哈多克斯(J. David Haddox)是一名醫生。2001年,他告訴美聯社記者:「很多患者這樣說,『我正在服從醫生給我開的葯』,然後他們開始吃得越來越多了。」他補充說,「我沒發現這是我的問題。」(哈多克斯目前仍在普渡工作,拒絕對此事發表評論。)

事實是,OxyContin的危險性是藥物固有的,而普渡也明白這一點。藥物的緩釋機制意味著,原則上患者每十二個小時服用一次是安全的。他們可以在夜間睡覺,這是常規止痛藥(如嗎啡等)的重要改善,不再需要更頻繁的給葯。普渡最初的廣告之一就是兩張小劑量杯的對比照片,一張標有「上午八點」,另一張「晚上八點」,還有一行字「記住,只需服用兩次」,但是普渡的內部文件顯示,即使在公司收到FDA批准之前,它就已經意識到並不是所有服用OxyContin的患者都會嚴格遵守12小時的間隔。《洛杉磯時報》最近的一次爆料顯示,在普渡進行的一項研究中,首例使用OxyContin的患者是波多黎各術後恢復的90名婦女。大約一半的婦女在十二小時之前就需要更多的藥物。這項研究從未發表。對於普渡來說,掩蓋這種結果的商業目的是明確的:十二小時的止疼功效是一個寶貴的營銷手段。但是,對於許多病人來說,只需8個小時就會服用藥片。儘管普渡聲稱沒有成癮性,但許多遵醫囑的普通患者還是出現了戒斷癥狀。2001年3月,一名普渡員工通過電子郵件告知主管,描述了關於患者戒斷癥狀的內部數據,並想確定是否寫出結果。但這樣做只會增加當前的負面新聞,因此就是——「我不會寫這個。」

開出OxyContin的醫生開始報告患者不斷出現戒斷癥狀(瘙癢,噁心,發抖),並要求服用更多藥物。哈多克斯有了答案。在1989年的一篇文章中,他創造了「偽成癮」一詞。普渡解釋稱,偽成癮的癥狀似乎與成癮相似,但是由於無法解釋的痛苦引起的。小冊子繼續說,」誤會這種現象可能導致臨床醫生給患者打上「癮君子」的標籤。一旦疼痛癥狀得到緩解,這種偽成癮通常停,但疼痛緩解通常是因為阿片類藥物劑量的增加。

「當你推廣這些超量的阿片類藥物時,類似的阿片類藥物濫用就會增多,」David Kessler說。 「這幾乎是線性增長的。」美國市場上OxyContin的銷售業績很快就超過了偉哥。藥物濫用和成癮隨處可見。弗吉尼亞州的醫藥銷售代表史蒂文·梅(Steven May)說,似乎與OxyContin有關的問題不斷轉移,「就像癌症一樣」。

根據羅賓·霍根的說法,薩克勒家族的成員「對引以為豪的產品發生這樣的事情一致感到震驚。」薩克勒姆與普渡並沒有正常關係,霍根說:「這是一個活躍的家族和一個活躍的董事會。「1999年,理查德·薩克勒成為普渡總裁。然而,作為一家私營公司的負責人,他並沒有公司在業務方面的壓力,也不像哈多克斯這樣的人士會為普渡公開站台。事實上,儘管薩克勒主導了OxyContin的推廣,但他從來沒有關於這種藥物的記錄採訪。普渡前經濟學顧問,成癮性專家安得烈科羅德尼(Andrew Kolodny)表示「我在普渡有多年的工作經驗,也去過公司的各種場合,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認識他。」

即使在確認OxyContin被廣泛濫用之後,普渡也拒絕承認是自己帶來的問題。公司領導人主要擔心的是阻止過量服藥可能會使真正疼痛的患者喪失獲得藥物的機會。 「他們說,『我們需要確保這些產品可用於患者,』「霍根指出,「這是他們唯一的重點。」根據史蒂文·梅(Steven May)的說法,銷售人員被指示擺脫爭議,忽視濫用報告,並「繼續銷售」。到2003年底,F.D.A.向普渡發了一封警告信,提示「在宣傳正文中沒有提及藥物存在嚴重的潛在致命風險,嚴重誇大了OxyContin的安全性」 。

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的副手邁克爾·弗里德曼(Michael Friedman)在國會聽證會上表示,2000年4月,在獲得一系列緬因州關於人們濫用藥物的新聞報道之後,普渡就首先意識到了OxyContin的問題。但是,普渡並沒有依託媒體來深入了解OxyContin的分發情況。多年來,它與一個知名公司保持合作關係,該公司由亞瑟·薩克勒(Arthur Sackler)創立,為客戶提供關於個別醫生處方習慣的細節信息。普渡的銷售代表使用這些數據來確定哪些醫生需要關注。

這些數據也可以用來追蹤藥物濫用的模式。 科羅德尼說:「他們知道什麼人在開處方。他們也知道醫生何時會濫發藥片。」在2001年的聽證會上,賓夕法尼亞州議員詹姆斯·格林伍德(James Greenwood)問弗里德曼,如果可能,普渡是否會採取行動。相關數據顯示,一個鄉村醫生都能開出數千個OxyContin處方。

弗里德曼回答說,普渡評估「醫生處方是否合理」不在話下。

「那麼你為什麼要這樣的信息呢?」格林伍德在回答自己的問題時說:「看看你們的營銷技巧是多麼成功。」

格林伍德觀察到,在最近一起涉及賓夕法尼亞州醫生理查德·保利諾(Richard Paolino)的案子中,他肆意誇大了OxyContin藥物的功效,當地一位藥劑師提醒當局進行關注。 「他看著這些數據說:」天哪,本薩拉姆有一個叫保利諾的人,他正在開出很多處方,「格林伍德說。 「現在,他有這個數據,卻吹起了口哨。你有數據,而你會做什麼?」

普渡並沒有提醒當局。像保利諾這樣的臨床醫生正在違法,最後他被判處至少三十年監禁。但醫生過高的收入也為公司帶來了相應的巨額收入。據我所採訪的四個人說,在普渡,這樣的處方人員被賦予了拉斯維加斯賭場為賭徒慣用的名字:鯨魚。

2001年7月,時任康涅狄格州總檢察長的理查德·布盧門塔爾(Richard Blumenthal)致信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 「我對OxyContin引發的各種問題和不斷升級的濫用狀況感到驚訝和擔憂,」他這樣說,引用過量的死亡,成癮,藥店搶劫以及中用於支付OxyContin藥物的 「醫療補助異常增長」。布盧門塔爾承認其他處方葯也會被濫用。 「但是OxyContin是不同的,」他寫道,「它更強大,更容易上癮,更銷售範圍更廣,更會非法獲取,傳播更快。」他呼籲普渡對OxyContin的營銷進行「修正和改革」。

薩克勒無視他的建議,因此2004年布盧門塔爾代表康乃迪克州向普渡發起了一項投訴。它引用相關數據,表明五分之一的OxyContin處方患者給葯間隔短於十二個小時。事實上,布盧門塔爾獲得了普渡記錄,表明公司官員在1998年就知道很多處方的給葯時間是8小時甚至更短。在一份文件中,普渡的一名僱員稱這個數字「非常嚇人」。

相比於對公共衛生的關注,普渡考慮更多的是公司利潤,因此並未對此類情況進行告警提示。如果OxyContin給葯間隔普遍短於十二個小時的情況傳播開來,那麼該公司可能會因為此而失去所宣稱的「每天兩丸」市場優勢,而保險公司可能會開始拒絕支付費用。早在1997年,一些福利計劃已經將濫用OxyContin作為不理陪的借口。在1997年的一封電子郵件中,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敦促同事們反對這種阻力,警告說,對於保險公司來說,「成癮性」可能是說「不」的一個簡便方式。

自 從OxyContin上市以來,普渡已經被投訴了數千次。2002年,霍華德·烏德爾(Howard Udell)表示,該公司將完全自行辯護。紐約的一名律師Paul Hanly發起訴訟,獲得了5000名患者的委託簽名,他們說在接受醫生的處方後,會對OxyContin上癮。在調查的過程中,Hanly獲得了數千份文件。他說:「這些文件證實該公司已經開始在整個醫療界實施欺詐行為。有關藥物的安全性聲明都是營銷部門發出的,而非科學部門的聲明。這非常令人震驚,他們只是把這個東西推向了市場。「

2006年,Purdue與Hanly的委託者達成和解協議,賠償7500萬美元。不久之後,該公司在弗吉尼亞州聯邦檢察機關提起訴訟的一樁案件中,承認公司在銷售OxyContin的過程中「意圖欺騙或誤導」,執行副總裁邁克爾·弗里德曼(Michael Friedman)、霍華德·烏德爾(Howard Udell)和該公司的首席醫療官保羅·金海姆(Paul Goldenheim)承認犯下刑事輕罪。

瑪麗安·佩雷斯(Marianne Perez)在弗吉尼亞州出庭作證。 「我非常高興,」她回憶說。她一直在與檢方進行合作,並竭盡全力向公眾通報OxyContin的危險。在判刑之前,佩雷斯發表了患者受影響的報告。 「我想知道為什麼薩克勒兄弟沒有被追究責任,」她說。

佩雷斯在休庭期間看了看弗里德曼,金海姆和烏德爾,並告訴自己:「我體重有九十八磅,可以打倒一個人,」這一次她管住了自己。相反,她告訴他們,「你是邪惡的,混蛋。「高管們臉紅了,但什麼也沒說。他們都接受了緩刑出發,並支付近3500萬美元的罰款。普渡另外同意再支付六億美元罰款。由於薩克勒家族和普渡從OxyContin獲得了數十億美元的收益,一些觀察家認為該公司很快就會支付罰款。賓夕法尼亞州共和党參議員Arlen Spectre表示,這種罰款是「犯罪行為的許可證」。

亞瑟·薩克勒(Arthur Sackler)曾為《醫學論壇報》撰寫了一個常規專欄,其中一個定論是煙草公司的不道德行為。1979年,他對香煙包裝上的「狡猾警告」認定提示性不足,認為「對健康的危害應該更具體」。他還譴責報紙和雜誌接受「誤導」廣告宣傳,並認為出版社必須「以自己的良心為我們國家的死亡率做出貢獻」。

1998年,已被數十個國家起訴的煙草業達成歷史上最大的民事訴訟和解,同意支付246億美元。煙草和阿片類藥物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同的。?F.D.A.批准的OxyContin是一種藥物,而對於煙草來說,即使按指導使用也會可以殺死你,普渡認為不能把OxyContin等同於煙草。正如在煙草訴訟中發揮關鍵作用的密西西比總檢察長邁克·摩爾(Mike Moore)指出的另一個不同之處:煙草公司比普渡的錢更多。 「要解決阿片類問題,你將需要數十億,」他說,「單單治療費用就可以達到五十億美元以上。而且你還需要預防和教育開支。「

摩爾現在正在與保羅·漢尼(Paul Hanly)等其他律師合作,針對普渡和其他製藥公司發起新的訴訟。十個州已經提起訴訟,私人律師正在與數十個市縣合作,為他人提供服務。許多公職人員對強力止痛藥的製造者感到憤怒。關於OxyContin的處方昂貴,納稅人經常通過醫療補助計劃來支付賬單。而且隨著鴉片成癮這種毀滅性後果的不斷出現,公共資金必須為緊急服務或者戒毒治療等公共服務買單。摩爾認為,薩克勒家族作為始作俑者,使這一事件的主要受益者,應該被公開指責。 「我不稱之為普渡,我稱之為薩克勒公司,「他說。 「他們是主要的罪魁禍首。他們欺騙了藥品監管局,說它的效果能夠持續12個小時。他們騙了成癮者的財產。他們做了這一切,以拓展阿片類藥物市場,使這個市場變成一鍋舒服的溫水。然後,其他一些公司看到水是溫暖的,他們說:「好的,我們也可以跳進去。」煙草公司和阿片樣生產者之間可能有重大的法律差異,但是摩爾道德上的平行是毫無疑問的:「他們都是通過殺人來謀取利益。」

2015年8月的一天,一架飛機降落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走出機場,被律師包圍著。八年前,肯塔基州起訴普渡,認為公司採取了欺騙性的營銷手段。當時的總檢察長格雷格·斯坦博(Greg Stumbo)發起訴訟;他表弟的兒子死於OxyContin過量。普渡用慣例來應對這一訴訟,力求將訴訟移交到其他地方,理由是該公司無法在肯塔基州派克縣得到公正的審訊為了支持這項議案,該公司委託派克縣進行人口統計學研究,並將其提交給法院,作為對陪審團存在潛在偏見的說明。這份報告透露了普渡可能沒有預料到的結果:根據調查,該縣99%的居民表示他們或他們的家人知道有人因使用OxyContin而死亡。十名受訪者中有七名將OxyContin對社區的影響描述為「毀滅性」。

法官裁定普渡不能更換審判地,所以理查德·薩克勒不得不飛到路易斯維爾。他在法庭上保持沉默。但四名律師質疑他在OxyContin研發和營銷方面的作用。首席律師泰勒·湯普森(Tyler Thompson)告訴我,薩克勒在會議期間的舉止讓他想起了傑里米·菲爾斯(Jeremy Irons)於1990年上映的傳記電影《財富逆轉》,薩克勒像極了其中被控謀殺妻子的貴族克勞斯·馮·布洛(Claus vonBülow),「臉帶假笑和絕對缺乏悔意的態度。這讓我想起了很多礦山公司來到這裡,挖得一片狼藉,然後說道:『這不是我的後院,所以我不在乎。』當時的肯塔基總檢察長辦公室訴訟人Mitchel Denham也出庭作證。 「這是離奇的,」他回憶說,「我們與開發阿片樣藥物的公司所有人面對面質證。」Denham告訴我,在即將審判時,他發現了一張1997年派克維爾中學橄欖球隊的照片。他說:「近一半的球員因過量使用藥物而死亡。 「這將會達到一個很有衝擊力的視覺效果。」

但是,Denham從未將照片提交給陪審團,因為在案件在審判之前,Purdue已經達成了2400萬美元的和解協議。這是薩克勒的決定。這個價格遠超過普渡原來提供的報價—50萬美元,但仍然不符合派克縣的需求。普渡不會承擔任何責任,並且在公開和解的情況下,公司會將有關內部文件進行封存。普渡有時聲稱從來沒有與OxyContin有關的案件,但更確切地說,該公司從未允許案件進入審判階段,通常是達成和解協議。而薩克勒家族 「是這些人不被審判的主要原因,」Denham指出,「因為所有這些文件最終都可能在公共記錄中。」肯塔基檢察官被要求銷毀數以百萬計的文件,或者將其退還給普渡。醫療新聞網站STAT隨後起訴理查德·薩克勒對內部文件進行封存。一位州法官贊成這一點,但普渡拒絕。邁克·摩爾(Mike Moore)指出:「他們努力隱匿的舉動應該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

理查德·薩克勒(Richard Sackler)於2003年辭去了普渡總裁的職務,但依舊是公司董事會主席。在洛克菲勒大學擔任遺傳學兼職教授多年後,他於2013年搬到了德克薩斯州的奧斯汀市。他住在城市郊區的一個現代化山頂大廈中,身處科技企業家所夢寐以求的地方。根據他個人基金會的稅收披露,他繼續向耶魯大學捐款,但他在2015年捐贈款項最多的一次是向新保守主義思想庫「民主的民主國家基金會」贈送十萬美元。我聯繫了薩克勒家族的十幾個成員,但他們都拒絕回答關於OxyContin的問題。倫敦媒體顧問喬·謝爾頓(Jo Sheldon)打電話給我,並表示她與薩克拉家族的一些成員仍有合作。當我告訴她我對薩克勒家族有疑問時,她說我的疑問最好是指向普渡。談到薩克勒家族時,她說:「其中一些家族成員還在參與普渡的事務,但是有些與此毫無關係,」當然資金往來除外。

鑒於薩克勒家族慣常所有的急躁情緒,令人震驚的是他們對於OxyContin的卻一概保持了沉默。這些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他們可能不知道有關他們財富污點的證據嗎?他們是否只是簡單地把它放在回憶里? 「貪婪可以讓人抵消負面行為,」安德魯·科洛德尼(Andrew Kolodny)告訴我,有人認識莫蒂默,「我認為對他來說,大多數時候他只是說:『哇,我們真的很有錢。這很酷,我也不想對事情的另一面過多考慮。』「

律師保羅·漢里(Paul Hanly)指出,薩克勒家族堅決拒絕解決有關OxyContin的遺產問題可能是一種合法的策略,也是一個精明的策略。他說:「你所採訪的越多,像我這樣的律師和政府調查人員創造的目標就越多。」我想知道慈善事業是否是一些薩克勒家族成員贖罪的一種形式。但是,當考慮到該家族捐贈的廣度時,一個領域顯然缺乏:成癮性治療或任何可能用於對抗阿片樣藥物濫用的措施。

2010年8月,普渡(Purdue)用一種微妙不同的藥物悄然取代了OxyContin。該公司已獲得重新配製的OxyContin專利。如果你粉碎這些新的藥丸,它們不再是一種細小的,可溶性粉末,而是一種不溶於水的膠狀物質。F.D.A.批准普渡的新產品,但要在包裝上強調安全性。F.D.A.已經批准了第一個這樣的標籤,其中包括關於該藥物「濫用威懾」財產的索賠。

普渡大學的首席執行官Craig Landau在接受採訪時表示:「2001年以後,普渡的研發部門主要致力於解決原有OxyContin產品的特定脆弱性。」常規看來,似乎OxyContin的製造者經過多年終於看到了他們方法的錯誤。但幾乎可以肯定普渡考慮的是另一個因素:它需要阻止仿製葯的競爭。亞瑟·薩克勒經常藉助《醫學論壇報》抨擊仿製葯。1985年,該報紙發表了一個故事,描述了在精神病科把品牌抗精神病藥物更換為通用藥物之後,一個老兵醫院變得一團糟。 (但根據《泰晤士報》的調查,FDA發現這個故事是假的,因為「通用藥品」早在報道宣稱的問題出現前六個月就被引進了」)。我曾經與一個專利律師進行了交流,其經常與仿製葯製造商合作,據她所述她說,公司經常會在專利到期不久之前對品牌產品進行微調,以獲得新的專利,並重新制定專有生產藥物的時間。原有OxyContin的專利將於2013年到期。

變相承認藥物不安全,研製出新葯

普渡長期以來一直否認原有的OxyContin容易被濫用。但是,在收到重新配製藥物的專利後,該公司向F.D.A.提交了文件,要求該機構拒絕接受原始藥物的通用版本,因為它們不安全。F.D.A.曾經有義務阻止普渡的任何低成本通用藥品競爭。一年多來,普渡繼續在加拿大出售OxyContin的原始配方。根據最近的一項研究,OxyContin在安大略省溫莎(毗鄰美國底特律)的銷量突然暴增四倍,這清楚地表明,這種藥物正在流向美國黑市。通過I.M.S.的跟蹤數據,普渡能夠監測加拿大的激增,並推斷其原因。 (該公司承認,它意識到銷售額的高峰,並指出已經提醒了當局,但拒絕透露是何時這樣做的。)

在普渡重新開發OxyContin的時候,整個國家正處於止痛藥成癮的全面蔓延之中。成癮專家安德魯·科洛德尼(Andrew Kolodny)告訴我,許多老年人仍然沉迷於重新配製的OxyContin,並通過處方繼續獲得藥物。這些人合法購買毒品,按照指示吞下藥片。 「這是普渡的市場,」 科洛德尼說。而年輕人想要開出處方並不容易,而OxyContin對他們來說也太貴,因此很多人轉向黑市替代品,其中就包括海洛因。正如Sam Quinones在他的2015年出版的《夢幻之島:關於美國阿片類物質疫情的真實故事》一書中詳細介紹的,墨西哥的海洛因經銷商會在美國各地對當地的藥丸成癮者提供毒品。這是OxyContin歷史上一個可怕的悖論:原來的配方創造了沉迷於藥丸的一代,強迫年輕的使用者戒斷,但卻讓他們轉而對海洛因上癮。經濟學家團隊最近的一篇文章稱,自2010年以來,海洛因成癮因藥物過度使用而急劇上升,標題為《OxyContin如何改變了海洛因的成癮性》。一項調查顯示,244人進入OxyContin戒斷治療後有三分之一轉向其他藥物。而其中有70%轉而使用海洛因。

奎因諾斯調查中最令人驚訝的一個方面就是他所發現墨西哥的海洛因販賣者商業意識很強,這些所謂的哈利克斯群島男孩和普渡的光營銷策略相似。當哈利克斯群島男孩們到達一個新市鎮時,他們會通過當地的美沙酮診所來確定他們的市場。而普渡則使用I.M.S.數據,定位對其產品敏感的類似目標人群。肯塔基州律師Mitchel Denham告訴我,普渡指出,「那些貧困,缺乏教育和機會的社區」都是其潛在的目標客戶。公司還補充說,「因為工傷等原因,他們去看醫生的次數更為頻繁,對於疼痛治療更有需求。「同樣,哈利克斯群島男孩會向潛在客戶免費提供他們產品的樣品。而普渡最初上市OxyContin時,該公司創建了一個計劃,鼓勵醫生向患者發放免費處方的優惠券。在普渡停止該計劃的四年後,已經贖回了34000張優惠券。

普渡現在承認有阿片類藥物濫用的危機,但認為已經採取了一切可行措施來解決這個問題,從贊助一些州的「處方監測」計划到承擔藥物濫用教育方面的開支。首席執行官Craig Landau告訴我:「如果將對嚴重疼痛患者安全有效、且任何濫用風險的止疼葯比喻成聖杯的話,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到。」他補充說,該公司已經在致力於開發「非阿片類止痛產品」。普度特彆強調,目前市場上還有許多種其他強大的止痛藥,而且OxyContin在阿片類藥物市場的比例從來沒有超過2%。當然,單單從處方數方面看,這種說辭沒有問題。但 需要明確的是,大多數止痛藥的處方周期非常之短,例如僅僅在手術後恢復期使用,而且劑量相對較小,但OxyContin的銷售主要是由長期高劑量的處方推動的。如果按實際銷售的藥量衡量市場份額,OxyContin將會相當之高。一些醫生估計可能高達30%。

美國佔據了阿片類止痛藥全球市場的約三分之一。但是,隨著政治家和記者對成癮性危機的警惕日漸提高,許多美國醫生對待這些藥物更加謹慎。 普渡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即使是根據FDA批准的標籤說明來服用OxyContin,患者也可能會發生身體依賴。「該公司認為身體依賴與藥物成癮有所不同,但阿片類藥物處方醫師協會(Physicians for Responsible Opioid Prescribing)醫師Jane Ballantyne表示,對於患者來說,這可能是一個無意義的區別:如果他們發現自己無法停止服用藥物,因為害怕停葯後的反應,「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能成癮」。連鎖藥店CVS已經被指控從阿片類藥物中獲利,最近宣布計劃將有關強效止疼劑的處方限制在一周以內,這一變化可能對濫用藥物產生重大影響。 也可能OxyContin已經達到市場飽和。近年來,美國臨床醫生每年大約開出2.5億張阿片類藥物處方。去年,在藥物濫用較為嚴重的俄亥俄州,230萬人,大約相當於該州人口的五分之一,接受了阿片類藥物的處方。?2012年,密爾沃基雜誌《哨兵報》(Journal Sentinel)發表了一篇關於疼痛患者的故事,他們曾在普渡的宣傳視頻中提供了關於OxyContin奇蹟的見證。在視頻中談到OxyContin療效的施工人員約翰尼·沙利文(Johnny Sullivan)緩解了腰痛,但卻對藥物成癮。2008年,當他在狩獵之旅中開車回家時昏了過去,他弄翻了自己的卡車,當場死亡。在普渡的小冊子中援引沙利文的話說,OxyContin藥丸「不是讓我陷入昏昏欲睡,就是讓我感到痛不欲生」。

多倫多醫生David Juurlink告訴我,即使是那些克製成癮性的用戶,阿片樣物質也是有問題的。他說:「阿片類藥物真的能起到緩解作用。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藥效往往會逐漸減少。那就是為什麼人們會增加劑量的原因。他們不得不通過加量來緩解疼痛。我看到的這些人都是堅信自己是「合法」疼痛患者。他們服用了大量的阿片類藥物,他們告訴我,他們需要這種藥物,這顯然是對他們造成了傷害。對於其中許多人來說,藥物一旦使用就無法減量。

普渡資助的魯瑟爾波特內諾(Russell Portenoy)博士曾經主張可以長期廣泛使用阿片類藥物,但現在已經對他的觀點進行重新評估。 「是否我所謂疼痛管理,特別是關於阿片樣物質治療的方式,傳遞了錯誤的信息?」他在2012年對《華爾街日報》說,「我想我是的。」(在一份聲明中,波特內諾告訴我,他 「重新調整了痛苦管理方法,並補充說:『沒有資助者對我的想法產生不當影響』」)

在辯護層面,波特內諾指出,在二十年前,醫生們還沒有掌握目前有關阿片類藥物和成癮的知識。薩克勒家族和普度製藥公司可能應該為此承擔責任:為造成災難的角色道歉,因為整個90年代,他們都依賴於普渡做出的關於OxyContin安全性的一系列錯誤假設。但是,普渡對任何可能限制OxyContin使用的措施都進行了針鋒相對的較量,面對可能以任何方式損害止痛藥處方的措施,普渡及其各種盟友往往對此反應巨大,一再稱這不符合疼痛患者使用OxyContin的利益。華盛頓大學精神科醫生馬克·沙利文(Puri Dave)一語中的:「我們的產品並不危險,但是人太過危險。」

去年,曾於2011年正式宣布阿片類藥物濫用的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發布了了第一套指南,以幫助減少如OxyContin等強效止痛藥的處方。該指南說:「阿片類藥物不應被視為慢性疼痛的常規治療方法,建議醫生首先考慮物理治療等」非藥物「治療方法,或者選擇」非阿片類藥物治療「。

普渡和其他製藥公司長期資助那些常常為疼痛患者治療發聲的非營利組織。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指導方針並不具約束力,而許多非營利性組織為防止被解散而會抵制指導方針。這種障礙在國家和州的層面都是典型的存在。美聯社和公共誠信中心最近發表的一系列報告顯示,普渡高管認罪後的2007年曾組織了一批遊說隊伍,打擊任何可能侵害其業務的立法行動。在2006年至2015年期間,普渡和其他止痛藥生產商及其相關非營利組織花費了近9億美元用於遊說和政治捐款,這是同期槍支遊說開支的八倍。

由於普渡(Purdue)使得OxyContin藥丸研碎成粉無用,因此處方數量已經下降了40%。這表明此前近一半的原葯消費者可能已經把它研碎了。正如David Juurlink對我所說的那樣,將藥物再造稱為「濫用的有效威懾」並不恰當,就像瓶身上所指示的那樣,止痛藥仍然可以成癮者濫用。但是,普渡市面臨市場的萎縮和競爭的不斷加劇,並沒有放棄對新用戶市場的開發。2015年8月,F.D.A.批准將OxyContin的應用拓展到十一歲的兒童,遭到了各界的大量批評。

福布斯估計,薩克勒每年從家族企業的收益約為七億美元,而正如薩克勒家族肯定會想到的那樣,OxyContin的實際未來可能是全球性的。許多大公司其銷售額一旦在美國達到峰頂,就會將目光轉向國外。在美國上市OxyContin之後,普渡將第二戰場搬到了加拿大和英國。在多倫多大學,該公司贊助了一個關於醫學和牙科學生疼痛管理的課程。講師是普渡發言人的成員。學生會收到了普渡編髮的免費教科書,將羥考酮描述為「中度」阿片樣物質。在受到學生和醫生的廣泛批評後,該課程已經停止了;其中一個評論家是大學醫生瑞克格萊則(Rick Glazier),他的兒子丹尼爾於2009年死於OxyContin過量。

由於OxyContin在美國境外的上市,其在美國的悲劇再次上演:藥物的地理分布恰恰也是成癮性,藥物濫用以及就此引發的各類死亡事件盛行地區。但是,薩克勒家族依舊在國外加大對藥品的推廣力度,現在正在通過名為萌蒂(Mundipharma)的普渡關聯公司將其藥物推廣到亞洲,拉丁美洲和中東地區。普渡的戰略從一開始就是為OxyContin創造一個市場,通過對大量未經治療的慢性疼痛患者作出大膽的聲明來灌輸認知需要。隨著普渡進入對阿片類藥物有負面情緒的國家,其營銷方式並沒有改變。根據2016年《洛杉磯時報》的報道,就在薩克勒家族的OxyContin營銷已被醫療機構駁回之後, 萌蒂依舊委託相關學者進行研究,顯示這些國家有數百萬人患有慢性疼痛。該公司組織了一些人,並向醫生支付酬勞來介紹OxyContin的優點。事實上,一些目前在國外也有為OxyContin鼓吹的醫生,他們被稱之為「疼痛大師」。

《泰晤士報》的報道描述了佛羅里達醫生Joseph Pergolizzi,其經營一個疼痛治療診所,並宣傳自己發明的止疼劑使用流程。他還在巴西等地就OxyContin的效果進行宣傳。在墨西哥,萌蒂斷言,80萬人(約該國四分之一的人口)患有慢性疼痛。在2014年的採訪中,萌蒂執行官拉曼·辛格(Raman Singh)表示:「新興市場上每一位患者都應該能夠獲得我們的藥品。」由於明顯的原因,「阿片類恐懼症」這一說法在美國基本上被廢除了。但萌蒂的高管仍然在國外使用它。

「這與煙草業的做法是一回事,」摩爾對我說。 「他們在美國陷入困境,他們看到市場份額下滑,所以他們出口到比那些規定較少的國家或地區。」他補充說,「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你會看到因此造成的很多死亡。「五月份,國會的幾位成員寫信給世界衛生組織,敦促它協助阻止OxyContin的傳播,並明確在其中提及了薩克勒家族。他們寫道:「國際衛生界難得有機會看到未來。不要讓普渡擺脫他們對無數美國家庭造成的悲劇,還要在別的地方找到新的市場和新的受害者。」 前F.D.A.專員戴維·凱斯勒(David Kessler)認為,美國的阿片樣藥物的洗白是現代醫學的「最大錯誤」之一。當我問及萌蒂在國外推銷OxyContin的看法時,他說:「這讓我噁心,感覺很不舒服。「

今年早些時候,耶魯大學校長彼得·薩洛維(Peter Salovey)宣布,將對旗下的一所曾以約翰·卡爾霍恩(John C. Calhoun)命名的寄宿制學院重新命名,因為卡爾霍恩 「作為白人至上主義者和全國領導人,積極推動了奴隸制,這與耶魯大學的使命和價值觀相違背」。這一舉措並非沒有非議。當然,這一舉動標誌著耶魯開始對歷史上曾經獲得崇拜的人進行反思,捫心自問其是否與當代的道德標準相符。在牛津,來自南非的羅德學者最近發起一項運動,撤走了塞西爾·羅德斯(Cecil Rhodes)的雕像。

一然而,當代的薩克勒家族卻逃脫了。其可疑的商業行為不是幾個世紀以前的舊事,而是正在發生的現實。如果現在的統計資料有任何跡象的話,那麼在這段時間裡,你可能會得知有6名美國人死於對阿片樣藥物的濫用。然而,耶魯大學似乎並不急於對以雷蒙德Raymond和貝弗莉·賽克勒(Beverly Sackler)命名的生物,物理和工程科學研究所進行重新命名。

精神病學家艾倫·弗朗西斯(Allen Frances)在談及薩克勒家族時說,「令人驚奇的是他們完全被排除在關於因果關係的辯論之外。從過去幾十年來看,一個真正的慈善家庭會說:『你知道有幾百萬美國人直接或間接地因為我們而上癮,』而真正的慈善事業該是為了照顧他們而捐款。在這一點的基礎上,這些人的名字被添加到建築物中。但薩克勒家族的所作所為並不是慈善事業。這只是薩克勒家族的榮耀。「根據美國成癮醫學協會的統計,有超過250萬美國人患有阿片類藥物失調。弗朗西斯繼續說道:「如果薩克勒家族真正想要洗清他們的污名,那麼他們完全可以拿出很大一部分的財富,並創造一個為所有成癮者提供免費治療的機制。」炸彈發明家諾貝爾創建了諾貝爾和平獎。近年來,由約翰·洛克菲勒(John D.Lockefeller)的後代經營的幾個慈善組織投入很多資源來應對氣候變化,並批評曾創立的石油公司(現稱為埃克森美孚)對環境造成的危害。去年,瓦萊麗·洛克菲勒·韋恩(Valerie Rockefeller Wayne)告訴CBS:「由於家庭財富的來源是化石燃料,我們感到了更大的道德責任。」

密西西比州總檢察長邁克·摩爾(Mike Moore)認為,除非更多的公眾意識到他們的財富來自於阿片類危機,否則薩克勒家族根本不會有這種姿態,直到。摩爾回顧了他與煙草公司首席執行官的首次和解會議:「我們問他們,」你想要什麼?「他們說,」我們想要去雞尾酒會,沒有人會來,問我們為什麼殺人。這是一個明確的回復。」摩爾感到困惑的是,博物館和大學能夠繼續從薩克勒家族手裡收錢,沒有任何問題或爭議。他想知道,「如果被贊助的這些基金會,醫學院校和醫院開始說:『有多少嬰兒自出生就對阿片樣物質成癮,那會發生什麼?「現在每半個小時就會有一個對阿片類藥物成癮的孩子出生。在西弗吉尼亞州亨廷頓,有10%的新生兒依賴於阿片樣物質。田納西州東區的一名地區檢察官最近代表嬰兒癮君子「Baby Doe」對普渡和其他公司提起了訴訟。

摩爾堅信,普渡高管將無法和解所有案件。 「在某個地方,總會有一個陪審團,在某個地方,總會有一次這個國家歷史上的最大審片,」他說。Paul Hanly指出,最終的審判可能會讓普渡申請破產。 「但是即便他們這樣做,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說,「我會開始仔細研究薩克勒家族的責任。」

前普渡公關部門負責人羅賓·霍根(Robin Hogen)表示:「我不想被描繪成為公共衛生危機的道歉者。但是我想明確的是你在跟一個曾經非常尊重薩克勒的人談話。薩克勒家族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流的。「我問他對於很多醫生和公共衛生機構官員認為薩克勒家族該對藥物濫用承擔道義上的責任一事有何種看法。 「我不是醫生,」霍根反駁道,「我真的不能評論。」

薩克勒家族一直在營銷的自信遊戲中表現出色,令我震驚的是他們所汲取的最大的伎倆是將整個家庭從家族企業的歷史中剝離開來。我想起亞瑟·薩克勒的名言——你應該努力讓離開時的世界比你來到時更美好,我想知道薩克勒家族的行為道德準則。但是,整個家族拒絕置評。

我最近去了長島的阿馬甘謝特,遇見一個我稱之為傑夫的男人。在一家餐廳,他向我詳細講述了他與葯癮的鬥爭歷程。十年前,當他還是青少年時就開始濫用阿片樣物質。他回憶說:「到處都是」。他特別喜歡OxyContin,因為它能夠帶來「純粹的興奮感」。在吮吸完藥丸的紅色塗層後,他用點煙器的火焰將藥粉碎,然後吸食。好在他並不注射藥物。「當我長大的時候,我總是告誡自己,」我永遠不會將針在我的胳膊上,「他說。

傑夫坦言,接下來的十年他一直在濫用止痛藥,遇上一個女孩,相愛,並讓她也對阿片樣物質上癮。有一天他的經銷商缺葯,但告訴他:「我會給你一袋海洛因,只有二十美元。」傑夫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屈服了。起初,他和他的女友只是吸食海洛因,最終他們開始注射藥物。他們結婚時葯癮很大。傑夫的妻子生下了一個對阿片樣物質成癮的男孩。他說:「醫生不得不用嗎啡讓孩子斷奶。」

經過長時間的康復治療,傑夫已經有一年多不再吸食阿片類藥物。他的寶寶健康,妻子也戒斷了。回想起來,他說,他覺得青春期一個衝動的決定就讓他走上了不歸路。「這就是關於這種藥物的一切,」他說,「我剛剛經歷了颶風般的過去。」

我們離開餐廳,沿著綠樹成蔭的街道漫步,兩旁是大房子。在最糟糕的歲月里,傑夫曾經是該地區的一名工匠。我曾要求他告訴我一個他提供過服務的房產,我們駐足在一個隱匿於密集灌木叢之後的別墅之外。那是莫蒂默·薩克勒(Mortimer Sackler)的房產,傑夫倍感諷刺。他說:「我不會告訴你有多少次我就來到這裡,坐在一輛卡車上,吸食藥丸。」

我們旁邊是一扇裝飾華麗的木門,門後是由有巨大垂柳的院子。當我欣賞這棵樹時,傑夫說,對於那些打理草坪的人來說,這簡直是「關於屁股的痛苦」。他解釋說,每當風起時,柳樹枝條散落在草坪上。「但這個地方必須是完美的,」他說,「地上不能有一片葉子。」所以一個員工定期回來,清理了這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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