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安妮特
編輯 | 安妮特
據貓眼專業版數據統計,上映15天,電影《人生大事》票房持續逆跌,已突破10億,打破家庭片票房成績8項紀錄,其中包括內地影史暑期檔家庭片票房冠軍、總場次冠軍、周觀影人次冠軍、次周票房冠軍,以及2022年家庭片內地票房冠軍、觀影人次冠軍等;再細分下去,還創造了43項里程碑。
成績斐然,不得不談。
對影視這一官方認證的「特困」行業來說,一部影片的成功無法救市,但在整體迷茫衰弱的大環境下,《人生大事》這樣的案例對於提振士氣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內外變化莫測的環境下,一部電影常常命運叵測,成功的背後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綜合結果。
《人生大事》並不完全是疫情式微之後,觀眾報復性觀影的結果,我們可以觀察到,大多數影片在影院陸續恢復營業後,仍處於觀望態度,上映的影片越少,觀眾在面臨選擇時就會越謹慎。
《人生大事》的票房逆跌,一是仰賴整個電影市場的不景氣,但最關鍵在於它是憑藉自己的口碑穩固了一枝獨秀的地位。倘若質量不過關,它或許也會吃到一些報復性觀影的票房紅利,但撐不過幾天仍會淪為眾多國產炮灰片之一。
好內容未必全部成為爆款,但爛片一定不會獲得高票房。
另一方面,《人生大事》在題材上的突破也為行業帶來了極大的意義。創新需要勇氣,打著「國內首部殯葬行業電影」的標籤,若非誠意之作,必會遭遇反噬,畢竟日本的《入殮師》珠玉在前,一定會被觀眾拿來進行對比。所以《人生大事》的成功也是對創新的肯定,對日趨保守的影視行業來說,無疑開闊了新思路。
雖然《人生大事》對行業的積極意義值得肯定,但從影片質量來說,也並非全無缺點,令觀眾買賬的原因和內容層面的不足都較為明顯。
01
稀缺題材的合理本土化
上文已經提到,說起殯葬行業的經典,繞不開奪得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的日本電影《入殮師》。很多人也會將《人生大事》與《入殮師》進行天然對標,並會產生是否會「碰瓷」的擔憂。但顯然,雖然講述的都是殯葬行業,呈現的視角卻是截然不同的。
《入殮師》對死亡的敬畏,帶來了對入殮師這一職業充滿儀式感的塑造,影片中的入殮時刻,畫面乾淨整潔,主人公身著黑白正裝,一切顯得肅穆與鄭重,正是這種舉重若輕的真誠和不可冒犯使之成為經典之作。
《入殮師》劇照
與之對比,《人生大事》則顯得花里胡哨,主角總是穿著花襯衫、短褲和拖鞋,戴著金屬大鏈子,充滿痞氣,祖傳殯葬老店「上天堂」陳腐破舊,滿眼都是晦氣。但正是這種髒亂差的接地氣,拉回了自《入殮師》以來中國觀眾對這一行業懸浮的想像,使之正視中國殯葬行業的真實狀況。
在中國,婚喪嫁娶之所以能成為一個詞語,自有它們的共性。在這裡,沒有高大上的「性冷淡」審美,更多的是對熱鬧的追求。即便是葬禮,也伴隨著花樣百出的哭喪和吹拉彈唱。
正是這一點,讓《人生大事》徹底脫離與《入殮師》進行對比的語境,可以心無旁騖地進行本土化敘事。雖然並未成為經典之作,但未步他人後塵,進行拙劣模仿,已值得讚賞。
兩部影片並非沒有相通之處。對殯葬這一特殊行業,主角從被迫接受到充滿敬畏之心,逐漸形成的人物弧光具有一定的一致性。
《人生大事》中的主角莫三妹,有過與情敵打架入獄的前科,常年活在逝去的優秀二哥的陰影之下,與父親關係惡劣,但又想得到「上天堂」的房產,於是只能順父親之意咬牙干著殯葬師,但他心底瞧不上這一職業,一拿到房產就想轉業。但至於想做什麼,什麼令他覺得有意義,莫三妹是迷茫的。
混不吝和破罐子破摔開始發生變化,源於接了一單生意。一位老人去世,他遇到了老人的外孫女小文。
小文的出現,引入孩童視角,讓影片避免了走上對原本沉重的生死大事進行說教的路徑。小朋友的天真懵懂消解了死亡的複雜,通過主角之口,我們和小文一起得到一個關於死亡的充滿童話式的、浪漫的、純粹的答案——外婆沒有消失,她成為了星星,而殯葬師就是「種星星的人」。
由於演員具有信服力的表演,這場善意的謊言不會被視作幼稚的「騙小孩」,而是包裹著一層對天真心靈進行保護的溫情。其後,星星這一形容成為了小文對死亡的認知,死亡變得不再可怖,而成為了另一種形式的守護。
對小孩的解釋,也啟發了成人的再思考,通過一場一場的葬禮,莫三妹不斷觸及殯葬行業和死亡的本質,同時,與小文之間愈發深入的情感羈絆,使他晃蕩的人生開始擁有想要守護和珍視的東西。當職業被賦予一個高尚的意義,工作就會變成一種信仰,而這個意義之所以高尚,是因為小文將「種星星的人」視作值得驕傲的職業。
但從對生死議題探討的深度上來講,《人生大事》還是差了不少。原因在於,它的主線和主題並非《入殮師》,反倒有點《小偷家族》。因為兩者之間非親緣關係的「家庭」組合頗有相似之處。
小文沒有父母,在外婆去世後,遭到舅媽嫌棄,於是陰差陽錯跟著莫三妹和兩個合作夥伴一起生活。莫三妹想要收養小文,卻由於沒有結婚不符合收養條件,於是小文的戶口便上在了這對夫妻合作夥伴的戶口上。
隨著感情的深入,小文最終將莫三妹視作自己的父親,即使最終她的親生母親突然出現,也難以拆散兩人情感上的連接。
四人最終的呈現形態便是非親緣關係的家庭,雖然小文親生母親的「亂入」強行溫情牌,讓整個立意大打折扣,但對於家庭組合關係的探討仍然值得深思。
02
與傑作相差的距離
對於類型片來說,講好一個觀眾喜歡的故事是第一要義,也是基礎,但《人生大事》與傑作之間的距離就在於它將此視為了自己全部的追求。
無論是對殯葬師這一職業的觀看,還是對死亡的理解,抑或對非親緣式家庭的探討,都是淺嘗輒止的狀態。
其中有兩場比較重要的戲,一是莫三妹「重組」情敵的遺體,二是父親逝世為其進行一場體面的告別儀式。這兩場戲都是莫三妹的單人成長線。
第一場戲是莫三妹與過去失敗的感情經歷和解。前女友的背叛對莫三妹的自尊產生了極大的創傷,也讓他一度瞧不起自己和自己的職業。前女友的丈夫因車禍去世,遺體已沒有人形,為了滿足父母再見兒子一面的心愿,前女友來求莫三妹為丈夫進行遺體重組。於是在父親的傳授下,「一順筋,二拼骨,先四肢,後軀幹,五臟六腑不能亂」,莫三妹克服生理恐懼順著口訣完成了這一過程。
這一場戲極其重要,是片中所有「後事」中最點名和升華主題的內容,在自我情感和解的基礎上,更重要的是與父輩和解、與原生家庭和解、與殯葬師這一職業和解,是對傳統殯葬手藝的繼承,以及對家族信念的傳承,是極其肅穆與莊嚴的一刻。
但缺憾在於,影片通過一個時鐘的鏡頭,來交代這一過程耗費了很長時間,但正因於此,更顯得這場戲實在拍得太短。
而最後父親逝世前為莫三妹留下「體面告別儀式」的課題,則也是拍得太過倉促。莫三妹靈機一動想到將骨灰做成煙花,於是奪走骨灰,開始了一場和大姐你爭我奪的追車戲。
但這裡的不合理在於,這是一場完全沒有必要搶時間的戲,可以有更多更好的處理方法,比如與大姐先進行溝通,溝通未果再進行迫切的舉動,在動機上更合理,同時也能體現莫三妹個人在處理事情上的逐漸成熟。另外,最後在天空中綻放的煙花實在過於華麗,為了追求浪漫化,不斷給到莫三妹特寫和煙花的正反鏡頭,時長太長,脫離真實。
這是導演手法的問題,為了感動觀眾,除了大特寫的濫用,通過背景音樂進行催淚的手段也顯得較為低級,稍有閱片量的觀眾,或許都會對此警惕,進而戰術性後仰。
當然,最大的敗筆還是上文中提到的小文親生母親的突然出現,以及其最終加入「上天堂」這一團隊及家庭的問題,故事畫得太圓,反而體現了創作者的不自信。
但總體來說,《人生大事》出自新導演之手,已是誠意之作,演員表演值得誇讚,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值得給予一些支持。
- END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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