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會讓人發胖和脫髮;
熬夜會讓人注意力不集中、健忘;
熬夜會讓免疫功能下降;
熬夜會讓人更容易得 2 型糖尿病;
熬夜還是 2A 類致癌物;
熬夜會使猝死的幾率增加。」
@丁香醫生
「道理都懂,熬的夜一晚也沒少。」
夜晚是由什麼組成的?忽明忽暗的電子屏幕光,亮到黎明的檯燈,還有月亮。
當每天的熬夜大賽拉開大幕:
00:00 a.m.
Chris同學說:我要退出熬夜大賽後半場。
00:00,她坐在電腦前,使用Zoom進行一場跨越八個時區的課堂討論,過幾天她甚至將要在同樣的時間做一個pre。她糾結的是開始前是否應該說:「Good morning!」
3月中旬學校宣布暫停face-to-face 教學時,Chris已經回國並度過了14天隔離期。在感慨「親爸親媽的卓識遠見」的同時,Chris擔憂朋友們的處境,他們有的決定留守英國,有的日夜焦慮緊盯各線路機票。
「 我終於體會到了緊跟時事是什麼感覺,之前在英國,跨時差吃瓜你知道吧?我家房子塌了,還要別人告訴我,因為等我自己去看,微博熱搜都已經撤了。」( 房子塌了:特指娛樂圈中對於粉絲而言,偶像戀情曝光。)她坦言自己經歷了長時間的宅家,並沒有報復性消費,她在報復性「衝浪」。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就是每天熬夜大賽總決賽冠軍。」 在北京時間0:00~2:00打開微博首頁互關,全是她密集的轉發,一度讓人以為她留守了英國,有好友評論表示關心:「英國情況怎麼樣?注意安全呀。」 Chris哭笑不得。
直到幾天前,跨時差的網課如約而至。Chris的熬夜變得理所應當,她選了最多的課程,一周中還有兩天選滿了下午兩大節(指零時區2:10 p.m.~6:10 p.m.)。
這天她下課後分享了一首歌曲的鏈接,是《Sunny Afternoon》音樂劇中的選段。
北京時間凌晨2點18分,Chris下課時,泰晤士河正夕陽西下。
Waterloo SunsetThe Jam - Sound Affects
同樣沒睡的還有劉同學,零點一過,劉同學眼看著顯示屏上日期一欄,「日」字前面的數字加了1,剛好和老師發布的作業通知Deadline相吻合。劉同學才關掉了手機上正在播放視頻的app, 看著電腦屏幕左下角的Word字數統計:57字(包含題目)。本學期期中作業進度57/2000。
「道阻且長,走的還是夜路。」
網課的體驗不知不覺已經持續了半個學期,有關新學期第一節課老師PPT上醒目的期中階段性考核安排和截止日期,和當時信誓旦旦立下的「絕不最後趕進度,努力在平時」 flag一同沉默在今晚的康橋。
「拖延症加焦慮,越焦慮越不想動筆。」
「十一點之前我在刷動態、看視頻平台、看電視劇,反正什麼都干,就是不想動筆。」小劉同學表示在這種火燒眉毛的趕工活動,並不是小概率事件。小到生活中的整理房間,或者日常的學習任務,他總要拖到「最後關頭」。
「我沒有應付作業,我「凌晨肝」的作業也是認認真真做的,最後效率高。」
學習辦公的「被迫熬夜」面前,是沒有「脫髮」和「快樂」兩者二選一的選項的。
「熬夜大賽」的參賽選手認為,只有關上了被窩裡徹夜讀完的小說,關上了倍速快進追完的電視劇頁面,重新登上社交平台發布一下:「我就是熬夜冠軍」後,才有其應承擔的快樂。
而深夜的社交平台,永遠在更新。
00:30 a.m.
Boreas的微信語音通話還沒掛斷。因為疫情,她和男朋友那些「待到春花爛漫,約會看海」的計劃全部被擱置,只能隔著幾千公里體驗異地戀。每天深夜的電話都會跨過日期的分界點。
「一般都會說一說今天都在幹嘛,然後隨便聊聊。」
在被問及那個上過熱搜的「聽著對方呼吸聲睡覺」的「伴隨型熬夜」甜蜜異地互動,
Boreas說,「嘗試過一回,後來耳機線纏脖子了,影響睡覺,不玩了。」(在此提議無線藍牙耳機。)
或許呼吸聲的伴隨過於單調,Boreas和男朋友有其他的「有聲」伴隨方式——唱歌。
「他一般會給我唱歌。外文歌好多記不住,他喜歡搖滾,印象最深的是他給我唱《馬兒嘟嘟騎》,有種反差萌。」 這首歌是兩人一起看的綜藝《樂隊的夏天》中的歌曲。
馬馬嘟嘟騎斯斯與帆 - 樂隊的夏天 第2期
Boreas更喜歡民謠,而男友喜歡搖滾,「總不能大晚上在我耳邊唱搖滾吧哈哈哈哈。」
倆人在一起時是2019年12月月末。
「114天,複習周加疫情,我們只出去過兩次,」她有些失落,「每天聊得差不多,歌總不能天天唱,後來我們都建議對方早睡覺。」
畢竟原則上早睡覺對身體好,不禿頭,她補充道,每天的聊天內容如果流於「日常例行」,兩個人如果都覺得無聊,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現在一起追劇,不是用釘釘一起看,分開看,然後討論討論劇情。」
「最近在看《清平樂》,他看得比我快,我看得慢,他跟我叨叨台詞啥的。」
如今,他們已無需用那句老套的「今晚夜色真美」,相隔萬里仍需借著月色彼此慰藉。Boreas補充說前幾天還收到了男朋友郵寄給她的《成都》的專輯。那是她高中時期最喜歡的一首歌,可能也是近幾日她的睡前曲目。
當我們詢問選擇化名or實名,
她不假思索,「用Boreas吧,他(指男朋友)取的英文名。」
1:00 a.m.
小凡信誓旦旦摁滅了所有屏幕,
「我要保護我的智商」。片刻之後她塞上耳機,播放了上次未播完的Podcast,睡眠定時被設定為30min。屏幕閃爍了一下,又一次被摁滅,像黑暗中一句無聲的晚安。
對於這種夜晚,「晚睡強迫症」小凡有數不清的記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我活在東七區。一般在想盡辦法拖延睡覺,包括但不限於做題、音樂、看視頻、社交網站,overthink everything。」時差相隔的這一個小時,才真正像是一種「抓住時間」的感覺。
23:10 就寢提示鈴聲照常準時響起,儘管這從未成功提醒她按時睡覺。提示鈴聲被關閉,她停了手邊的工作,洗漱完畢之後,又會繼續拖到次日1:00am。
「讓我早睡不能只靠斷我的網,還得熄我的燈,把我打回20世紀之前。」
「我不能早睡,都怪愛迪生!」
小凡並不是個不自律的人。她有制定日常routine/schedule的習慣:
「如果不制定一個計劃,那我就會一直在想整個事件的進度,然後格外焦慮。」
但是她不會提前自己的深夜22:00以後的時間做嚴格的list:「 如果重要的事在22:00才開始,就說明我已經在拖延了,我一般安排它在下午、或者下午早一點,以及為數不多起床早還沒有課的早晨。」
而這些的完成效率是可以基本得到保障的,計劃中的工作量要適度。
「計划了一堆沒法全部實現,然後就要根據我降低了的預期重新計劃。」
「會給深夜檔做一個schedule/list嗎?」
「有試圖建立但失敗的睡前routine,但不會提前計劃22:00之後的事情,畢竟我每天在21:00之前,都天真的認為我今晚可以早睡。包括今晚。」
談及深夜工作效率和焦慮,小凡總結陳詞:「這由我的精神狀態、整個項目的進展狀況、剩餘的工作量,而決定吧」。學金融的她非常專業的考慮到了各個變數。
熬夜是當代年輕人避無可避的lifestyle。
小凡最後說,「好想安利你一本書。」
那本書叫《Why we sleep》 by Mathew Walker」
之後就書展開,我們雙雙聊到了凌晨1:13 。
Ps. 她還告訴我們:睡前這段時間的語言學習效率是最高的,建議背單詞,不要刷微博,刷微博會氣死。在這裡與君共勉。
3:00 a.m.
關於深夜的故事,小島說如果27天養成一個習慣,早睡的習慣她可能已經get了。
但是早在之前,熬夜是她的日常例行,小島在語音通話中特別提及了一個多月前的凌晨。
小島在回消息。最新彈出的仍然是來自陌生人的私信。
一個不熟悉的ID,是流淚黃臉表情+小段話和大量感嘆號的搭配。小島在對話框游標後敲擊了CTRL+V 、回車,一串鏈接地址就這樣發送成功。
對話框後的小紅點又飛快浮現,對方回復了一大串「謝謝」
那是她回復的第幾十個人她已經記不清。這一夜有太多的人「逃竄」到她這裡祈求一個壓縮包。
「我當時倒不是煩了,就是有點擔心。」
今夜私信發送網盤的分享鏈接的太多,會不會明天這個賬號也面臨著灰飛煙滅。
小島自嘲,自己是個「十八線寫文的」,但她的萬字短篇連載,每篇的閱讀量均超過了2000。
「從沒想過靠這賺錢、從不約有償文。」
小島說:「這樣可以寫自己想寫的。」
「每天都有人催更,有段時間我的關注人數以每天漲10人左右的速度增長。」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保持寫一篇、發一篇的工作模式,正常更新頻率保持在一周2次左右,這不會對她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擾。她會把文稿在各個平台,也因此認識了一群熟絡的讀者和同好。時間一長,她不得不對比幾個常用平台,選擇創作、發布環境更優、對於讀者閱讀體驗更好的一個,然後花了很長時間順利地進行粉絲遷徙,在這裡,文末最後寫著:
「Please drop by the archive and comment to let the author know if you enjoyed their work.」
粉絲們也樂此不疲回饋以相當用心的評論,以此「let her know」。
「深夜給我靈感。」
「每小時3000字左右,深夜可以碼完一篇兩萬字左右的文。寫完之後很興奮,有一次收尾之後天都快亮了,我甚至想拉開窗帘看日出。」
小島還補充,作為文字工作者對於子夜和黎明總有奇奇怪怪的執念,有關創作欲和靈感。
之前為了保證作品質量,她改變同步發布的習慣,採取了全篇完結,然後細緻的修改十幾遍,再分章節隔天發布,正值疫情封閉在家,不時看見相熟的粉絲在評論區花式催更。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已經保持1個月早睡了。」
「就是突然寫不動了,正好我可以藉此機會休息一陣子了?」
近日,小島的電腦更多被用來寫論文、記筆記了。
4:00 a.m.
時隔一年,@李199 還對某個初秋凌晨的月亮念念不忘。他不是個習慣熬夜的人,我們第一次聯繫他的時候正是22:00左右,他表示要睡覺了,第二天才接受了採訪。
當被問起,「最深刻的熬夜記憶。」李同學說,
「十月份,我和一個女孩在青島五四廣場通了個宵,差點凍死。」
「本來是一起吃飯的,吃完後她的宿舍已經過了鎖門的時間。」
然後兩人順著馬路,踩著初秋的落葉和路燈,沒有方向的亂逛,直到逛到了五四廣場。平日里紅色的「五月的風」的雕塑已然熄燈,暗淡在夜色里。「月亮特別好看。」李同學補充說。
1點多的時候,有人在月光下打魚,小幅度蕩漾的潮汐聲像一場盛大的環繞ASMR環境音。
「因為實在是太冷了,冷得不行我們打開高德地圖找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裡24小時營業,但是那時他們是凌晨唯一的客人。他們點了兩杯豆漿和兩個三明治,店裡播放著網紅歌,聽著嘈雜的音樂他們坐到天蒙蒙亮,然後又伴著清晨的薄霧走回了五四廣場。「我們又看了清晨的月亮,陪了我們一晚上的月亮。」
奧帆門前的老人一躍入海,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濺濕了岸邊的台階,開始了清早例行的游泳活動。「我們兩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凍的瑟瑟發抖,看見爺爺奶奶下海,更冷了。」
提及這段特別的記憶,李同學形容它用了「魔幻」這個詞。
「把那個月亮圖放上吧。」 他最後說。
作者:前線記者團成員 山東大學 魯暢
編輯:陳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