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賭場,生存就是賭博,而你唯一的籌碼只有自己的生命。」
人有時候會為了錢做一些很病態的事。根據多家外媒揭露,一種另類的賭博風氣正在台中興起:台灣人會依據醫院裡得絕症的病人能活多久下賭注。
這不是道德敗壞的賭徒為了斂財而不擇手段的個例,它背後關聯的是一個價值3000萬美元、發育完全的地下產業鏈。更令人不舒服的是,醫生、護士甚至是癌症病人本身和家屬也能在其中分一杯羹。一旦押中,賭局的獎金甚至可能是投入的三倍之多。

規則十分簡單:晚期癌症病人被選中,賭徒為「病患是否能撐過一個月」下注,投注最少40美元,媒體曝光的最高下注紀錄高達35萬美元。
如果病人在一個月內去世,莊家將會撈空獎池;存活時間超過一個月,參與者得到的獎勵將隨病人彌留的天數遞增,最長時限為6個月。

入會表上清楚地顯示,投注人須先支付2000新台幣的年費,隨後根據自行判斷的死亡期限繳納「投資」。
台中市東區的十甲東路上,走兩步就能看見一家老年慈善公益互助會,放眼一公里居然有將近60多家。
這些公司都只有招牌卻沒有店面,廣告牌無不撐著「臨終關懷」和「互助投保」的幌子,但依舊難掩片區聲名在外的「死亡賭博一條街」駭人稱號,隱藏在「老人之家」空殼下的死亡賭場已經成為了台中的地方特色。




「阡泰公司」是賭博街最大的一家互助協會,由旗下幾百名組長負責搜尋癌症病患並吸納會員,目前已經招攬了3萬多名參與者。

隨便一家互助會都有500到1000人的會員規模,由於入會人太多,經常會有交警駐守來維持車輛停放秩序。
一家互助會的老闆鄭先生指出,他手下的經理大概有200到300號人,多多少少都有比較短視的人,某些人開的賭局裡,不是親屬也能參與,只要知道病患名字就可以買人頭。
這些組織賭局的莊家被業內尊稱「臨終關懷經理」,他們就像能嗅知癌變細胞散發出酮類化合死亡氣息的通靈黑貓,專盯有病危家屬的清寒家庭,以分紅做誘餌,有人甚至會遊說家屬簽下放棄治療的協議。

利用台灣《保險法》的漏洞,參與者可以冒名「投資」,台中警方終於下定決定對賭博街的實施大搜查行動,最終卻因為高級法院裁定此類「投資行為」屬於會員之間的互助行為無功而返。
「沒有任何人有權阻止客戶在我們公司互助投資,難道人壽保險的本質就要比這一切優雅一些?」
死亡賭局無明顯賭盤和抽頭,是否構成賭博仍有待商榷,這給了阡泰公司的經理們駁斥媒體十足的底氣。

匿名的「臨終關懷經理」向東森新聞記者透露,光他一人名下就發展了50到60個線下會員,一個月輸掉120萬元新台幣見怪不驚。
一家對外半開放的投保公司牆上甚至貼滿了各組長的獎金分紅制度,櫃檯旁起碼有5到6個小組,進進出出的大都是老年人,如果有記者上門問到敏感問題,他們會立即擺出防禦姿態,聲稱互助會明文規定60至90歲的老人才能入會,會員身體健康當屬絕密消息,所有內部人員對此都隻字不提。

病人的存活期限左右賭局輕重之前,莊家會事先徵求家屬的同意,無論病患一個月後是死是活,都能以「往生慰助金」的名義抽成10%的賭資分紅,這項規則對生命博弈中的每個參與角色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對於那些窮苦得連籌集安葬費都要焦頭爛額的家庭,這或許是家屬在人壽保單里押上的最後一枚必贏的賭注。一個人與世長辭的謝幕,卻掀起了另一場賭局開獎bingo的狂歡。

有人說生活本是賭場,生存就是賭博,而你唯一的籌碼只有自己的生命,要知道,白白送死和為家人燃燒生命的餘燼純屬兩回事。
當別人的生命需要往前邁步,他們只需要躺平就好。
下注者觀察病情的行為在業內被俗稱為「看貨」,新會員只要入局,莊家就能以探訪病人的名義帶他們去醫院評估「投資」。
試想垂死的病人一睜開雙眼就滿臉狐疑,枕邊心懷關切的人不止親戚,或許還有時刻緊盯電子儀器,觀測著病人體征曲線和生命指標的賭徒。
他們就好比證券交易大廳里伸長了脖子盯著K線的散戶,情緒隨期貨價格和股票走勢而起伏,時而發出感慨與哀鳴。

莊家會定期在醫院裡轉悠,「趕緊下注」和「結案買單」的提示在住院部和ICU病房外的竊竊私語中悄然傳播。
「這局怎麼看?兩個月妥嗎?」
「不急,先觀望兩天進食情況。」

住在西屯區的徐太太手上押注的病患就有四個人,她表示當初被互助會拉著每月繳2000元新台幣入局時,只是為了幫助貧困家庭減緩置辦後事的壓力同時謀一點閑錢花。
越來越多的高額押注開盤後,徐太太對病例死亡時間的強烈期許讓她自覺良心不安,決定「開獎」之後絕不會再跟。
「這是在掙死人的錢。」

不難想像這樣的賭局必然會受到人為因素的操縱——一些醫生可能會為了利益而消極治療,或者病人在兩難的境地下選擇自殺。
這對於利欲熏心的人來說,或許只是作為謀求高額回報過程里可忽略的「細微」操盤動作。
死亡本是一件公平的事,無論你權傾朝野還是卑如螻蟻,收割靈魂的死神都會在大限將至的關頭和你如期而遇。
添注賭局的砝碼使命運的天平開始傾斜,病人的每一縷呼吸都將被利益的期許鉗制,或是早日解脫,或是吊著半條命的垂死。

拿人生命期限博弈的怪圈,實際上在合法博彩業里早就有兆頭,甚至早於互聯網的誕生。
Death Pool(也叫名人死亡賭局)就是著名的西方版死亡賭局,這種賭局在華爾街的商人圈子已經流行了幾十年,只是互聯網為這樣的遊戲開闢了新的前景。
撒切爾夫人、斯蒂芬·霍金、大衛·鮑伊和卡斯特羅這樣享譽全球的名字都是名人死亡賭局的投保單上被高頻率押注的常客,對於那些成功押中非正常死亡名人的參與者,組織者會給予超高賠率的獎金回報。

1996年創辦的名人死亡賭局博彩網Stiffs.com上,曾經有人押中過黛安娜王妃的死期。
把某人的名字印上死亡賭局名單的榜首或許不會加速他的死亡,但這種賭博的道德疑點卻體現在了押注人期待某人死亡的輕蔑妄想中。
英國有位名叫馬修斯的癌症晚期獨居老人曾因不服醫生「只活1年」的判決,找到一家博彩公司「賭命」,以50倍的賠率,下注100英鎊賭自己能挺過2008年的6月1號,往複兩次,直到2010年的6月1號,共成功贏取1萬英鎊,第三次限期到來之前卻因不敵病魔與世長辭。

對抗癌症本身就像一場賭博。腫瘤無法抑制地擴散,侵蝕著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如同《行屍走肉》裡面說的那樣,「我們每天都在冒險,或許你喝水是在冒險,吃飯是在冒險,連呼吸每一口空氣都在冒險,但我們要知道為什麼而冒險。」
對於那些窮苦病人來說,一旦參與死亡博弈,就意味著要拼盡全力讓生命的餘燼發熱,撐過去的1個月里,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對家人回饋的財富累積。
他們的命或許從來沒這麼值錢過,也從來沒得到過這麼多人的矚目,有人生命中的每一秒都未曾比過這大限將至的瞬間那麼舉足輕重。

畢竟墓地費用一直都緊隨房價,當一個人的喪葬費都需要以這種方式來博取的時候,生存還是毀滅已不再是一個值得考究的問題,無奈透析出的悲涼,令人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向死而生是他們因為苦難而必須接受的現實。

台灣的喪葬大約會耗費三十餘萬元左右。其中包括葬禮開銷以及靈骨塔位的費用。當然,簡單肅穆和豪華隆重在費用上會有很大的出入。
這一切都讓加入賭局成為了最後的一搏。
從確診癌症的那一天起,有人就失去了對尊嚴的把控和生命的自主權,這就像他們在為自己的葬禮提前做好預演的終極綵排。
就像你可以在一隻羔羊身上剪很多次毛,但扒皮卻只能有一次。

關於死亡的話題,我們或許真的需要補課,向死而生的本質是懷著對生命的敬畏,相反被逼迫著活才是我們需要探討的。這些行為都指向了一個人如何有尊嚴去死的問題,有時候個體意義的延伸被賦予了無限的可能,而任何人都沒有權力拔掉你的呼吸機。
巴金最後的6年時光,都是在醫院度過的,先是切開氣管,後來只能靠餵食管和呼吸機維持生命。周圍的人對他說,每一個愛他的人都希望他活著,巴金不得不強打精神表示再痛苦也得配合治療。但病痛的煎熬使巴金多次期望著安樂死,他不止一次地提出:「我是為你們而活,長壽是對我的折磨。」
更多內容,可關注公路商店網站:www.ontheroadstor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