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七日》系列之一: 眷村:他鄉的原鄉

2022年10月07日17:47:43 熱門 1969

《台灣七日》系列之一:

眷村:他鄉的原鄉

圖/文:高健生

《台灣七日》系列之一:  眷村:他鄉的原鄉 - 天天要聞

2015年夏末,受邀參加台中市攝影學會成立60周年活動,在台七日,歷台中、台北兩地,閑暇時間,我便向當地人打聽「眷村」之所。在台中市尋得兩地,但已拆建,周邊的縣鎮可能還有保留,由於行程所限,不得遠去,悻悻然。

回到台北,繼續找尋,不費力氣就在市內台北101大樓不遠處找到,從我們的駐地搭乘地鐵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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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四四南村——台灣第一個眷村

「眷村」是台灣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是為了安排來自大陸的國民黨軍人及其眷屬所興建的房舍。據統計,1949-1960年間,大陸來台人數約有60萬軍人以及政商各界人員,總計約150萬人。

台灣的眷村普遍建於這段時期,當時全台灣共有眷村近800個。除了由日佔時期遺留的日軍營房外,大多眷村都建在政府公有土地上。由於早期的條件艱苦並幻想著幾年內返回大陸,所以大多數房子都是稻草頂、竹泥牆,稱為「克難房」。到了上世紀60、70年代,才由台軍方修整,將大多數眷舍主體改為磚造。

由於眷村居民為外省軍政人員,出於安全和保密的要求,眷村與外界隔絕成為獨立的小區,長期生活在狹小的空間里加上台灣本地人的排外情緒等因素,逐漸形成了眷村獨有的特點:文化性格趨同、愛國情懷強烈、血緣倫理敏感、政治傾向堅定。眷村是台灣藍營的「鐵票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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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老窗外的老房

近年島內興起了一股「眷村文化」現象,其中台灣導演賴聲川和著名電視人王偉忠聯合編導的話劇《寶島一村》在大陸影響比較大,賴聲川說:「《寶島一村》是寫給台灣觀眾的一部戲,也是寫給大陸觀眾的一部戲,它是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一段思鄉史」。

一個大眷村就是一個小中國,曾看過鳳凰衛視對王偉忠的採訪,其中插播了一段眷村大媽們的視頻,幾位來自北京的、天津的、河南的、四川的大媽,用不同方言討論著打滷麵。

王偉忠的媽媽當年隨未婚夫去台,開禁後回到大陸,跪在老母親腳下,老人說;「不是說去玩兒幾天嗎?怎麼一玩兒就是四十年啊?!」這是在責怪誰呢?

在眷村,有人席地而眠十載,每天早上起來,便把被褥打梱,準備回大陸,整整十年,才開始做床,一邊釘釘子,一遍流眼淚。每一顆釘子都是往心裡砸啊!

眷村裡,多少凄涼、多少無奈……

在台灣,也見到幾個老兵,聽說我從大陸來,總會露出熱情。我不會問起他們的經歷,太痛了。

唐代詩人岑參有《逢入京使》詩:「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在唐朝的邊塞還能「馬上相逢,憑君傳語」,而眷村人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當然,大陸的家人也沒有,而且誰有誰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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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君傳語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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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堡改成廁所,歷史就是垃圾

隨著社會的發展、眷村的改建,生活在這裡的人也開始分化,很多人離開了眷村,他們的後代或升學或工作或自立門戶也離開了眷村。「眷村文化」的主要推動者就是「眷村二代」。台灣的名人有不少出自眷村,如宋楚瑜、龍應台、郭台銘、鄧麗君、李安、林青霞……

作家朱天心在《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一文中有一段意識流般的文字跳躍:

「不要吃驚,第一家在後院認真練舉重的確定是,對,李立群……除了喘氣聲,他並沒有發出任何嗓音,因此也沒吵到隔壁在燈下念書的高希均和對門的陳長文、金惟純、趙少康……我們悄聲而過,這幾家比較有趣,那名穿著阿哥哥裝在練英文歌的是歐陽菲菲,十六歲但身材已很好的她,對自己仍不滿意,希望個兒頭能跟隔壁的白嘉莉一樣……第五家湊在小燈泡下偷看小說的那個小女孩也很可愛,她好像是張曉風、或愛亞、或韓韓、或袁瓊瓊、或馮青、或蘇偉貞、或蔣曉雲、或朱天文……隔壁剛作完功課、正專心玩辦家家的一對小男生小女生,看不出來吧,是蔡琴和李傳偉。當然也有可能是趙傳和伊能靜……」

僅幾扇窗戶,就透出了半個世紀的台灣。

眷村是第一代心裡流血的傷痕,是第二代額上驕傲的黥字、血統的封印。

台灣經歷了幾十年城市發展和變遷後,大部分眷村已經改建為「國宅大廈」,不過也還有少部分得以保留下來,台北的「四四南村」就是其中之一。

據「四四南村國家古迹促進聯盟」的報告,該村興建於1948年,應該是國民政府在台灣所建立的第一座眷村。四四南村是原聯勤四十四兵工廠的員工及家眷居住的區域,四十四兵工廠,抗戰時在貴州,勝利後遷至山東青島,然後來到台灣,該村因位於四四兵工廠之南,故名四四南村,周邊還有四四東村,四四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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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101大樓和四四南村廣場上的巨型燈架遙遙相望,他鄉對原鄉的關照。

四四南村早期村內無自來水設施、居民使用公共廁所,巷道狹窄,打開窗戶借油瓶,原來你家窗戶就是我家窗戶。

該村原計劃在1999年隨眷村改建計劃要被拆除,但由於村裡的居民主體均為廠工,沒有軍職和軍銜,與台國防部的眷村改建規定有衝突,而且南村住戶多成分雜,對於拆遷改建的補償無法達成一致,加上許多台灣文化人士要求保留部分具有代表性的建築,以作為眷村文化的實體記憶,所以四四南村終被台北市政府列為「歷史建築物」,並改為「信義區公民會館」,內建「眷村文物館」,再現眷村的生活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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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歲的張里長

在四四南村,我見到了在這裡辦公的台北市信義區景新里張天智里長,台灣的里長相當於大陸的街道居委會主任,張里長已經70歲了,精神矍鑠,他就是在四四南村長大的。聽說我們來自大陸很是興奮,「大陸來的,就請進來坐」,言外之意,非大陸的不讓進啊。於是點煙,於是倒茶。張里長原籍湖北,1949年隨父母來台。廠里的老人主要是河南人和山東人,他說:「我從小是被河南人騙大的,被山東人打大的」,看來大陸的地域調侃也傳到了台灣。

張里長曾任國軍少校,「老蔣要反攻大陸,我們天天演習登陸,登陸點是廣東,1960年,全副武裝登上軍艦,準備出發,美國人不讓去,大家都哭著撤回來。」

作為「眷村二代」,他是倡議保留四四南村的積極分子,他說,當年四四南村總共有25棟平房,面積11300坪,戶口登錄的720戶,4500多人,每人平均住房面積0.36坪(約1平米)。拆建後,保留下來4棟平房。

「70多歲了還在工作?」,「老百姓選的」。在他的名片上印著「誠懇、熱心、負責、專業」和「24小時決不打烊」以及所有的聯絡電話,令人驚訝的是還有他的家庭住址。

在台期間,正值台灣大選季,「藍色」張里長即罵蔡英文也罵馬英九,眼看藍營岌岌可危,他是恨鐵不成鋼。

村裡現在有些部分改造成為了文創小店和餐館以及親子園。

文創小店裡擺放著一些當年的老物件,並有紀念品出售,在一件T恤上印有那時的口號「堅忍奮鬥,處變不驚」,一個「忍」字,無可奈何。

餐館的名字叫「好,丘」,不知起名時怎麼想的,看到「丘」字,想到「兵」字,兵拆丘八二字,沒了腿的兵,回不了家的兵,漂泊在外的兵,好自為之的兵,反正我覺得這個特別的名字在這特別的地方應有特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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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老房裡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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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恤上印著當年的口號「堅忍奮鬥,處變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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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里窗外的「好,丘」餐廳

在村中的空場上,兩個姑娘坐在長椅上用手機自拍,聽到我們的口音,便問來自大陸哪裡?交談中得知,她們是台北人,我說:「如果以前你們住在這裡,也許就是軍官太太。」她們不解:「為什麼?」看來她們不知道眷村是什麼。又聊了幾句,發現她們的確不知道,只知道這裡有好看的文創藝術和「好」吃的「丘」。她們不需要記住老一輩的錯,化劍為犁,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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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不需要記住老一輩的錯,窗戶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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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劍為犁,眷村裡的親子園

在台灣,除了正規的眷村,還有許多非正規的眷村,是來台老兵或基層小吏私搭亂建的「違章建築」,其中台北大學附近的寶藏岩村就是其一,2006年,《紐約時報》將寶藏岩村列入台北最具特色的景點之一,和當年的世界第一高樓「台北101」大樓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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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藏岩村現狀

為了找它,我們冒著大雨,計程車司機轉來轉去,問了好多人才找到,真是名聲在外,低調內斂。

雨越下越大,村口有鐵門,但關著,無人值守,計程車把我們扔在村外,我們冒雨躲進高架橋下,一股騷臭撲鼻而來,四下一看,原來卻是過路人的「出恭」之所,。

寶藏岩有個寶藏岩寺,村子因寺而名,小村位於寺廟的後面,依山而建,這裡原是荒山,沒地住或不願住在眷村裡的人,到此自建房屋,所以也沒有規劃,只是沿著山間小路搭建就是了,幾十年過去了,住在這裡的老人大多搬走了,但是也還剩下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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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哪,家在哪,一隻蝸牛在廢墟上爬行

龍應台任職台北文化長官時曾力主保存寶藏岩村的眷村文化遺留,並把這個村子改造成「藝術村」,有如北京的「798」,於是有藝術家入住。在躲雨的橋下,藝術已現痕迹,高架橋墩滿是現代塗鴉,還沒進村,就知道變味了,也確實聞到了「不同尋常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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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高架橋下的塗鴉

寶藏岩村自從改造為藝術村後,聽說當局一直給予資助,並沒有找到自我生存的方法,我去的那天,可能是因為下雨,沒有幾個遊客。

村口有個小店,賣些飲料和小食品。幾個老人在涼棚下從大鍋里往自己的碗里撈麵條。我想起了王偉忠的「打滷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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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滷麵?

沿路而上,有一半房子都破敗了,有的連房頂都沒。間或會有藝術家的工作室和咖啡店,舊屋裡擺著蘋果電腦,電腦前坐著不修邊幅的人。有些房前釘有銘牌,上邊是曾經或現在依然居住在此的眷村老人的姓氏和簡歷。有一塊是這樣寫的:「徐宅:14弄4號2樓。徐伯伯來自山東省,陸軍少校退伍,為寶藏岩聚落的長期租客,租了一輩子的房子。原居住在203巷38號,整建後換居現址。『出外散步』是徐伯伯的每日運動,所以要買的用品會分次採購,一天從早到晚,來來回回可以走上好幾趟。」行文平直,娓娓道來,卻更透出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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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伯從早到晚,來來回回可以走上好幾趟

山腰的一間房子,門開著,無人,擺了幾張長凳,牆上的電視正在循環播放一部關於寶藏岩村的紀錄片《看不見的村落》,影片的開頭這樣寫道:「寶藏岩這地方是在光復以前只有一個尼姑一個廟,六家人家。後來政府遷到台灣來了,國防部的單身軍官沒有房子住……」。

影片再現了村子的過去和現在,採訪了一些曾經的和現在的居民,每個人都有故事,訴說的語氣都很平靜,雖無悔但有怨。

回到村口小店,我問店主有沒有《看不見的村落》的光碟,他說此片只能在這裡看到,從來沒有VCD賣,而且網上也查不到。

《看不見的村落》片尾引用了泰戈爾的《飛鳥集》中一句詩:「樵夫的斧頭向樹要柄,樹便給了他。」

誰是誰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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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孩子

村子裡有些地方插著各色彩旗,這裡正在舉辦2015年「台北藝穗節」,「藝穗節」什麼意思?細看有旗上洋文「Taibei Fringe Festival」,原來是「台北邊緣藝術節」,Fringe除了「邊緣」還有「流蘇」的意思,流蘇是一種穗狀的邊緣裝飾,於是就「藝穗」了,我靠,腦筋急轉彎!

「藝穗節」滿滿的塗鴉,世界各地的噴繪塗鴉,風格都一樣,只是內容有別,這裡出現了「大和尚」還有蔣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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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藏岩村正在舉辦「台北藝穗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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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藝穗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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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藝穗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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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道理也有道理

牆上有一首講《道理》的小詩:「夢沒有味道,海是發鹽人,它說出沉默的笑話,等自己退潮。」發言寫作發鹽,巧用諧音也體現了台式國語的機智特點,交往過的台灣人多善此道。

面朝大海,夢是鹹的。

走出村子,天黑了,雨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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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一群從離家到想家到認同這裡就是家的龐大多元的族群聚落。

預告:《台灣七日》系列還將推出其他專題與您分享。

但是別急,容我慢慢道來。

感謝台中市攝影學會林浩然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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