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減持比亞迪，但骨子裡仍是「中國製造」信徒

股價6次遭腰斬，巴菲特仍堅定持有比亞迪14年，如今卻在比亞迪業績沖高時首次減持比亞迪。「股神」在想什麼？

9月2日，港交所披露了巴菲特旗下投資公司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減持信息。就在昨日，「股神」以262.72港元/股的平均價格出售了172萬股比亞迪H股，持股比例從19.02%降至18.87%，共套現約3.96億元人民幣。

實際上，在最近兩個月，巴菲特已累計減持比亞迪800萬股。根據比亞迪中期業績顯示，截至6月30日，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仍持有2.25億比亞迪H股，如今，該公司持股數量已下降至2.17億股。

受巴菲特持續減持影響，比亞迪滬港兩市股價持續走低。截止9月2日收盤，比亞迪近3個交日易A股市值蒸發近800億元。隨著巴菲特再次釋放減持信息，比亞迪股價下周可能繼續走低。

無獨有偶，海外最大的中國股票基金安聯神州（Allianz Global Investors）在8月31日對第一大重倉股寧德時代減持15.27%。

滬上某分析師告訴觀察者網，「比亞迪、寧德時代遭減持，系獲利了結，很正常。長期來看，（新能源賽道）增速肯定會降下來，但依舊處於高景氣。」

奉行價值投資的巴菲特一直強調一個觀念，「別人貪婪時我恐懼，別人恐懼時我貪婪」，也被部分股民視為圭臬。和當初投資中石油的操作類似，巴菲特也選擇逃頂，但這次押對了嗎？

巴菲特為何選擇比亞迪

選擇重倉比亞迪，卻不願意投特斯拉，其背後是巴菲特對王傳福和馬斯克的抉擇。

「我們必須投資比亞迪，王傳福比愛迪生更厲害。」2008年，巴菲特的黃金搭檔芒格在一通電話中告訴巴菲特。

巴菲特起初並未採納芒格的建議，彼時，2008年金融危機已席捲整個華爾街，雷曼兄弟倒閉、美國國際集團（AIG）瀕臨破產，機構相繼爆倉，整個市場陷入極度恐慌的情緒。

2017-2022年比亞迪港股走勢

芒格第二次撥通巴菲特的電話，表示王傳福是「愛迪生和比爾蓋茨的結合體」，既能解決技術問題，又能有效管理企業。在芒格的堅持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全資投資子公司西部資本於2008年以每股8港元的價格買入2.25億比亞迪港股股票，成為比亞迪第四大股東。

在西部資本投資第二年，比亞迪推出全球首款量產插電式雙模電動車，其股價一度突破80港元。但在2010年，比亞迪股價腰斬，重回40港元區間，也是當年伯克希爾投資組合中表現最差的一隻個股。同年，特斯拉迅速崛起，其創始人馬斯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比亞迪沒有技術壁壘，並認為比亞迪不是特斯拉的競爭對手。王傳福也不示弱，表示「分分鐘可以造個特斯拉」。

但在當時，市場出現唱空比亞迪的聲音，比亞迪更多被貼上「廉價」、「山寨」的標籤，特斯拉則代表著「科技」、「高端」。

在股價低迷期間，巴菲特並未選擇拋售比亞迪，而是在參觀完比亞迪總部以及多個工廠後表示，長期看好比亞迪新能源業務。巴菲特有意增持比亞迪，只不過王傳福並不願意繼續。

芒格也公開支持比亞迪，「王傳福對自己的企業很認真，他不像其他企業公開募股，而是選擇把股票分給自己的員工。這對於企業家來說是難能可貴的。相對於家族企業，這樣的管理體系看起來要好得多。」

王傳福是個典型的技術狂，穿工服的他會頻繁出入在各車間。有媒體援引比亞迪內部人士消息稱，「有次團隊在討論一個技術問題時，他（王傳福）聽到後表示其他廠已經申請了（專利）。後來回去一查，發現的確已經申請。」

相反，巴菲特和馬斯克互不來電。在巴菲特看來，馬斯克是一個富有創造力的人，但並不會買特斯拉的股票。芒格的評價更直接，「馬斯克是史上最大膽的天才之一，但令我擔憂的是，他很有可能在自己智商只有190的情況下，認為自己的智商有250，這顯然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風險。」芒格在股東大會上表示，永遠不會投資特斯拉。

王傳福和馬斯克最顯著的差異是，前者是典型的東方企業家，低調、內斂，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面，後者更願意在公眾場合分享各類觀點，通過自身影響力實現品牌營銷，甚至發表一些具有爭議的言論。例如，馬斯克表示，他並不崇拜巴菲特，巴菲特工作無聊透頂，「看大量財報的目的無非就是弄清楚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哪個估值更高。」

馬斯克和巴菲特互不欣賞，本質上來自雙方價值觀的差異。

馬斯克喜歡為自己披上高科技的外衣，給特斯拉帶來高估值的同時，也承擔著巨大風險。別忘了，汽車行業畢竟還是製造業，總有一天會回歸製造業的利潤率均值。

正如隆基股份總裁李振國所言，「凡是人能造出來的，過剩才是常態。」

到了那一天，特斯拉或許將面臨慘烈的估值回歸。

而巴菲特無論是投資可口可樂，還是比亞迪，本質上都是在用製造業的邏輯做投資。製造業本就不是一個高利潤率的行業，當資本扎堆湧入，賦予行業超出製造業的估值時，往往就意味著泡沫。

從這個角度來說，巴菲特始終是「中國製造」的信徒——埋頭苦幹，遠離泡沫。

在當前的高估值下，巴菲特減持比亞迪，也就變成了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選擇。「股神」未必不看好比亞迪，他只是不看好比亞迪如今的估值。

新能源估值回歸理性

無論是比亞迪、特斯拉，還是寧德時代，都經歷著新能源賽道高景氣度的增長期，但巴菲特和機構逃頂，是否預示著版塊估值要回歸理性？

比亞迪2022年上半年凈利潤達到35.95億元，已超過去年全年凈利潤（30.45億元）。比亞迪在投資者會議中表示，比亞迪2022年的銷量目標保守預計為150萬輛，若供應鏈向好，則將衝擊200萬輛。

比亞迪中期業績構成

對於巴菲特的減持，比亞迪回應投資者，不宜過度解讀。

股神同樣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在科技領域，巴菲特和芒格在公眾場合多次表示，儘管二人一致看好谷歌和亞馬遜，但由於不了解商業模式，錯過最佳投資時機。

因為不了解科技公司，巴菲特一直不太願意投資這類企業，其押寶的IBM也在持有六年後因收益不及預期選擇清倉。在航空領域，巴菲特2020年以每股45美元的價格抄底達美航空，結果達美航空股價一路下跌，最後不得不在股價腰斬時割肉。在零售業，巴菲特也在錯誤的時間節點選擇清倉。1998年，巴菲特建倉沃爾瑪，並在2007年大舉加倉，成為五大重倉股之一。受財報影響，自2010年開始，巴菲特持續減持，並在2018年拋售全部沃爾瑪的股票。就在巴菲特砍掉沃爾瑪的股票後，沃爾瑪股價卻迎來一波拉升，股價從70美元漲到100美元。巴菲特懊惱的表示，「弄清楚零售業的信息太難了，我在上面虧了太多錢。」

同樣，巴菲特不看好特斯拉，不代表特斯拉不是一家好公司。「股神」只是不賺自己體系外的錢。

對於比亞迪的市場前景，國內券商和巴菲特也持有不同的意見，華創證券給出強推評級，長城證券給出增持評級，東吳證券、安信證券、國海證券等券商則是維持買入評級。

國信證券研報指出，根據乘聯會披露數據測算，比亞迪上半年新能源乘用車市佔率約28%，插混乘用車市佔率約63%，銷量表現持續領跑行業。同時，受益於汽車產品銷量高速增長，規模效應分攤成本，公司毛利率與凈利率均有明顯改善，在研發與營銷方面的投入持續加強。

但從估值來看，當前新能源汽車賽道中，鋰電池廠對應2023年市盈率在30左右，上游零部件企業在20左右，上游鋰鹽加工企業在15倍左右。截止發稿，比亞迪滾動市盈率在150，存在一定溢價。

有觀點認為，比亞迪的電池依賴於磷酸鐵鋰，磷酸鐵鋰的技術壁壘相對有限。如果電池的技術路線革新，使得磷酸鐵鋰的中長期競爭力有所衰退，那麼比亞迪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也會受到影響。

市場所擔憂的是，當新能源滲透率達到30%時，其滲透率是否放緩，相關龍頭股能否保持高增長？

一方面減持新能源個股，另一方面重倉石油股。日前，巴菲特5.82億美元買入西方石油990萬股股票，截止8月，共持股1.8億西方石油普通股，佔比達到20.2%。同時，美國政府一則文件也披露巴菲特的野心，准許巴菲特在公開市場獲得西方石油50%的股票。而在兩年前，巴菲特剛剛清倉了西方石油。

對於巴菲特的選擇，美銀髮出警告，不要因為巴菲特大舉買入西方石油盲目跟風，巴菲特的舉動可能重蹈2008年押注康菲石油失敗的覆轍。

但話又說回來，巴菲特能夠時隔多年重新押注石油行業，未來有一天，也未嘗不會重新買入比亞迪。

股價起起伏伏，但比亞迪的製造業本色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