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30歲的蕭敬騰參加大學畢業典禮,引髮網友熱議。
引發討論的並不是當天那場大雨,而是為何蕭敬騰而立之年才剛剛完成學業。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馳騁歌壇十餘年的「雨神」蕭敬騰,曾得過一種罕見病症。
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看得懂字,只是看得很慢很慢,看完也不懂意思,所以他每每舞台上背台詞時都面色緊張,如臨大敵。
他得的這一癥狀名為失讀症,一個聽起來十分陌生的詞。
網路給「失讀症」下的定義是:
「不能認識和理解書寫的或印刷的字詞、符號、字母或色彩。是由不能識別視覺信號的語言含義所致。」
聽起來很難懂對不對?簡單來說,失讀症,就是無法正常閱讀及拼寫。
也正是由於無法進行正常讀寫,失讀症患者們常常迅速淪為社會的底層,並一輩子承擔著巨大的心理和精神壓力。
但失讀症≠智商缺陷,他們只是「閱讀」世界的方式與我們不同而已,這也並不影響他們在其他領域有所建樹。
比如蕭敬騰就靠著自己的音樂才華躋身華語樂壇一線唱將行列。
而在國外這樣的例子更多,比如貝多芬、丘吉爾、達·芬奇、愛迪生、愛因斯坦、喬布斯、肯尼迪、畢加索等等也都是失讀症患者,但他們也在各自領域做出成就,甚至推動了時代進步。
早在2007年,印度就上映過一部關於失讀症兒童的電影——《地球上的星星》。
這部由阿米爾·汗主演的作品,罕見地將目光投射到了「失讀症患者」這一群體身上,並加以類型化,融入大量喜劇和溫情元素,豆瓣評分獲得了8.9分,在豆瓣電影Top250擁有了一席之地。
而今年,有一位中國導演同樣將鏡頭對準了「失讀症兒童」——
《五彩繽紛》

本片由胡安編劇、執導,朱珠主演。
先說導演吧。
胡安是一位頗具傳奇經歷的華人女性導演。
北京長大的她,是文革後最早一批赴美留學的學生。
與近來勇奪金棕櫚的趙婷相似,胡安早年在美國的時候,同樣什麼都做過,比如小時工、洗盤子、教中文、推銷員等。
而後,胡安憑藉自己的實力成功實現了經濟獨立,成為了一家跨國公司的大亞太區主管。
如果劇情這麼發展下去的話,胡安與電影簡直是毫無交集。
但一次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陳凱歌,從而走上了電影之路。
2000年,胡安執導的《西洋鏡》在第37屆台北金馬影展上獲得了整整七項提名。
2005年,另類女性電影《美人依舊》在大陸上映,獲得了一陣好評。
片中,周迅美麗靈動,冷艷決絕,此片堪稱「中國版的《她比煙花寂寞》」。
女主演朱珠則是國際上極具東方美的中國面孔之一。
前段時間,美國TC Candler評選的「2019年全球最美面孔Top100」名單中,朱珠又一次上榜了。
她是唯一一位連續八年上榜的中國女性。
1984年出生的朱珠身世顯赫,爺爺是開國將軍,因此她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朱珠在事業上風生水起:
曾是MTV國際中文頻道的當家花旦,當過歌手、主持人,甚至還是尤文圖斯的前老闆娘。
而作為演員的朱珠,似乎存在感沒那麼強。
她曾在多部電影中扮演角色:《雲圖》、《鐵拳》、《黎明前的拉達克》等,但因為多在國外上映,並沒有在國內掀起什麼大的水花。
直到2019年在熱播電視劇《精英律師》中出演「栗娜」一角,才得以被更多觀眾了解。
今年又在熱播劇《鹿鼎記》《大秦賦》中擔當女主。
以姣好面孔和好身材著稱的朱珠,這一次在《五彩繽紛》中,破天荒地飾演了一名素麵朝天的、失讀症女孩兒的母親,可以說把自己卑微到了泥土裡,跨度之大令人驚訝。
這一次,朱珠也貢獻出了精湛的演技,將一位母親的堅韌、以及對女兒深切的愛詮釋得淋漓盡致。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失讀症協會的統計顯示,世界上至少有10%的人口有失讀症,這會導致他們終身文盲,與社會脫節。
如果說絕大多數的電影,都是在關注那90%的人,那麼胡安的《五彩繽紛》,關注的則是那10%的人。
梅梅,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女孩, 帶著五顏六色的小花圍巾,彷彿一整個春天都圍繞在了梅梅的脖頸之間。
上學的第一天,梅梅發現班裡的所有同學都能認識黑板上的字。梅梅被叫到黑板前寫自己名字的時候,只在黑板上畫出了根木頭和兩朵梅花。
原來,有其女必有其母。梅梅的媽媽叫蘭蘭,她是梅梅學校里的清潔工。蘭蘭藏了一個秘密——她自己從小就無法正常讀寫。以致成了一個「廢物」,只能在學校里當個拖地的清潔工。當她看到女兒沒能寫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的恐懼是雙倍的。
如果故事就這麼發展下去,梅梅就會成為第二個蘭蘭,就像那些無數沒有被聽到的故事主人公一樣。
但胡安本身的跨文化背景,使得她有意識地在影片中安插了「跳出三界外」的設計。
蘭蘭從外教托馬斯那裡無意中了解到國外對這類人群提供的特殊教育,而且梅梅是個想像力豐富的聰明孩子,如果教育方式得體,她會非常優秀。
也正是托馬斯,讓蘭蘭第一次接觸到了「失讀症」這個名詞。
一直生活在迷茫和陰霾中的蘭蘭,認為自己是廢人、垃圾,腦子笨,還把這些遺傳給了自己的女兒。
拯救女兒,就是拯救自己。
她決定帶著梅梅去美國,去紐約上專門的學校。
這個決定在今天很多人看來,好像沒什麼。但仔細想一想,這是個連漢字都不認識的鄉鎮姑娘,她當了那麼多年清潔工攢的工資,可能連梅梅在美國一個學期的學費都不夠付。
但她偏要去,下定了決心要去。刀山火海,也要去。
她們終於登上了去紐約的飛機,開始了尋找「解藥」的歷程。
到了美國,蘭蘭母女在茫茫人海中,舉目無親,語言不通,處處都是困難。怎麼找到「失讀症」兒童的專門學校,怎麼繳納高昂的學費和生活費?梅梅是否有被治癒的可能?
蘭蘭克服困難的過程,就像是在打怪升級,也像是一個個奇蹟。
她打著7.5美元一小時的黑工,為了掙錢做了無數份兼職,這個過程就像是當年胡安經歷的復刻。
最終蘭蘭感動了周圍的人們,向她施以援手,使不可能成為可能。
聽上去這部患有失讀症的電影有點兒悲情,但《五彩繽紛》卻並不想讓觀眾不快。影片中時常溫情和幽默交叉——
一開始,海倫給梅梅找的第一所學校並不十分正規。把梅梅轉了「山路十八彎」個班後,居然把她和特殊缺陷的孩子們分到了一個班。
蘭蘭的房東小老太太海倫發飆了,一拍桌子和校長吵了一架,立馬帶著梅梅就退學了,打道回府了。
晚上,蘭蘭給海倫洗頭的時候頗有怨氣地說(梅梅當翻譯):「在中國,沒人和老師吵架。」
小老太太立馬能量十足地回答道:「告訴你媽媽,在美國,我們捍衛自己的權利。」
這話聽起來其實還蠻正能量的對伐?
但我們的小梅梅翻譯給她媽時就成了:「她說,在美國大家都打架。」
嗯???
小姑娘你這麼翻譯好像真的像是那麼回事了,畢竟前段時間美國兩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為了份工作也差點打起來了。
影片最後,我們得知了梅梅在解碼和圖形上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蘭蘭也終於從過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蘭蘭和梅梅坐在椅子上。
梅梅問媽媽:「我是不是不正常?」
蘭蘭回答:「你不正常,我也不正常。正常不重要。」
《五彩繽紛》相對於胡安之前的電影,更多了一份人文關懷。
那90%的人的故事,已經有很多人講了。
而那些剩下的人們的故事,同樣需要被講述,被傾聽,被銘記。
胡安想做的,就是這樣一件事情。
其實,像這樣關注少數人群和不常見癥狀的電影還有很多。
比如電影《叫我第一名》中的主角,就患有先天性的妥瑞氏症。
比如《奇蹟男孩》中的奧吉,他的臉部由於大量的手術而傷痕纍纍。
比如《海洋天堂》中的兒子,患有自閉症。
……
這些關注少數群體的電影,在呼籲我們的社會更具包容性的同時,也在讓這些「不正常」的人被看見,被關注,讓他們知道,正常與否並不是最重要的。
電影的結尾也提到了,在訓練有素的老師的引導下,有90%的失讀症患者都可以進入常規的學校,可以上大學,讀博士。
蘭蘭最後也手寫出了「我愛你」三個字發給了丈夫。
從現實中看,蘭蘭和梅梅兩代失讀症患者的經歷和結果不同的原因,實際上是在於這個癥狀之前在中國並沒有引起廣泛的關注。
也正是如此,擁有跨文化背景的胡安選擇了設置「托馬斯」這一角色,並將治療的主要地點設在了美國。
雖然中國大陸和美國對於失讀症存在著認知度及應對對策上的差異,但近年來中國國內對於失讀症的相關研究、專著和措施也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
數以百計的專題文章被發表,北京、南京等城市也成立了相對應的學校。各大高校也在培養這方面的有關人才,為社會輸送了一大批訓練有素的老師。
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這部《五彩繽紛》的價值不僅在於讓我們通過這樣一個故事產生共情,為這個寒冬帶來一絲暖意,更讓我們有渠道了解到這一特殊群體,儘可能施以援手。
而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影片的意義或許更顯難能可貴,它用一種娓娓道來的方式,告訴我們一個失讀症家庭應該怎麼辦,它是一本失讀症患者自救說明書。
我在想如果我是一個失讀症孩子的家長,看完本片,我至少可以獲得以下信息。
第一,我會了解到,根據全球官方數據,全球至少10%的人表現有這種特徵,而在我國,失讀症人群數量也超過一億,其中不乏各行各業的頂級精英,因此我的孩子並不孤獨。
第二,我會了解到,失讀症孩子的黃金矯正時間是7-9歲,在專業老師的幫助下,90%以上的患者是可以跟得上普通課程的。
第三,國內目前面對失讀症患者的幫扶還有著極大的空缺,對於政府部門來說這是個漏洞需要彌補,對於教育工作者及家長來說,這是個嚴峻的問題需要提前準備。
第四,歐美等發達國家應對這一癥狀有著豐富的經驗,如果要出國矯正,需要花費多少錢,可能會遇到怎樣的困境,影片都給我們做了示範。
第五,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必定會打開一扇窗,影片中的梅梅找到了自己那扇窗,現實中如果我的孩子遇到這個問題,我是否能去幫她推開屬於她的那扇窗?
如果一部影片能給我提供這麼多有用的信息量,我覺得就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希望《五彩繽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期待著以後能看到描述更多罕見癥狀的電影,這樣一束光照亮另一束光,那些躲在隱秘角落裡哭泣的人群,就能相互擁抱互相取暖。
這部《五彩繽紛》像一粒藥片,能解決真正的問題。
最後,《五彩繽紛》已定檔12月4日全國上映,真心希望這部良心佳作能被更多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