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宏王朝建朝十八年。
新朝奪取天下的數十年歷史,整個天下似乎是萬象更新,動靜往往是氣勢恢宏,氣吞萬里如虎。其中的曲折驚險,舉國之戰,足以讓史筆大書特書,任何輝煌的筆墨,都不足以描繪其萬一。
大宏帝國當代雄主,複姓拓拔,單名一個宏字。足可稱之為雄霸天下的千古帝王,原因只是因為他建立的大宏帝國,疆域之廣歷代無人能比。
大宏王朝之前,中原之主歸屬大陳帝國。大陳帝國歷經十三代,三百五十年江山,文教武德舉世稱頌,天下人都視之為正統。而這樣一個鐵桶江山,竟然被一個曾經的域外蠻夷小國所吞併,這點值得後世史學家窮究揣摩。
這必然有其原因,或者崇文廢武,或是久於安樂,醉心聲色犬馬,忘了危機四伏。或者,是任何人都無法明白的真正緣由。
天南城,位於大宏帝國中南部,是舊朝大陳國都。這裡的皇城宮室依然保留完整,並沒有在戰火之中被付之一炬。諾大的舊朝宮室延綿數百里,亭台樓閣,精巧奢華,絲毫不亞於現在的國都玄京城。而坐鎮天南的,是當朝赫赫有名的鎮南王,拓拔元朗。
拓拔元朗戰功赫赫,曾經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後被加封鎮南王,坐鎮天南。拓拔宏曾經說他「令南人聞風喪膽,有元帥坐鎮在這天南城,那些舊朝餘孽自然不足為俱。普天之下才能得享太平。」
顯然拓拔元朗對宏帝之忠心,世所共知,無人能比。這才能得以讓他擔當這樣的重任。要知道,南方相對於整個帝國而言,幾乎集中天下八成人口,財富,等同將整個帝國的安危託付與他。
在這巍巍天南城的周邊,有著無數個邊鎮,幾十萬精銳大軍駐紮。
天南城等同於第二國都。
而就在這天南城的城牆邊上,這時聚集了數百人圍觀。
原因是打死了人。
打死人的,是城中薛家五個家丁,天南城都稱之為薛家五虎。而那個被打死的,是城外陳家鎮上的一個木匠。
陳木匠在出城的時候,和薛家五虎發生衝撞,這五人二話不說,上來一頓拳打腳踢,把陳木匠活活打死了。
陳木匠的妻子也在其中,上去哭訴,同樣被活活打死。
而守城兵丁來的時候,這兩人已經沒有了氣息。而這群兵丁,一看到是薛家的人,立即連細查也不敢,讓人把陳木匠二人的屍體抬回去了事。
這就是蟻民,螻蟻一般的民眾。
而薛家,則是皇親國戚。當朝宏帝最寵愛的薛妃就是出自薛家。在天南城,薛家就是橫著走,也不會有人敢怎麼樣。薛家的那些家丁,在薛府如狗一般的順從,一出外面,則如狼似虎,欺壓良善,早被百姓恨之入骨。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白天被打死的陳木匠,屍體被抬回去,扔在家門口。只有一個少年在默默的用草席把兩人的屍身卷了。放到一部破舊的獨輪手推車上。
周圍的鄉里鄉親,稀稀的圍了一圈,悄聲的議論著。
「可憐吶,陳家的娃子。那薛家狗腿太兇狠了,好好的活人就這麼給打死了。」
「薛家財大勢大,愛打死誰就打死誰,太無法無天了。陳木匠平日里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就因為不小心檔了他們的路,就給他們活活打死了。」
「這陳家娃子以後可怎麼過日子喲。」
「唉,還是躲起來,逃吧,還敢來收屍,要是薛家那些惡丁跑回來看到,連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這個少年冷冷的聽著,那些話就像刺耳的音符,一句句的扎在他的心裡。
他們是蟻民,螻蟻一般的賤民,死了也很難有什麼青天做主。
少年名叫陳盤。略顯瘦弱的身子,年僅15歲,穿著一件灰布衣,長得眉目清秀。他是陳木匠唯一的兒子。突如其來的破家之難,讓他難以承受。
陳木匠手藝做得不錯,家裡倒也不愁吃穿,陳盤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一去不回。
死了人,在這改朝換代的大時代,根本不是新鮮事。可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邊,那種悲痛,卻能超出了人的底線。
陳盤心裡掙扎的憤怒和復仇的火焰,悄悄的咬碎了一顆牙。
眼裡閃動著復仇的火。跳動著殺人的心。
「我要報仇。一定要報仇。爹,娘,我不會讓你們就這麼死了,我要報仇!」陳盤悲痛到了極點,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旁邊的人好聲安慰。
「陳家的小盤兒,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逃吧。薛家是皇親國戚,薛妃娘娘的娘家,皇上非常寵幸這個薛妃娘娘,雖然這裡遠離玄京城,她娘家在我們天南城也權大勢大,一手遮天,那是沒了人性,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你現在不逃,他們要是知道你是陳木匠的兒子,肯定會把你抓回去,斬草除根的。」
逃?被人打死雙親,竟然還要逃?陳盤心裡更是怒極。
旁邊又有人道:「是呀。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快逃吧,將來長大了,封候拜相,當那風威八面的將軍,回來把這群豬狗不如的畜生除掉,也是為民除害。」
「十年?不晚?」
陳盤的心裡突然一涼。十年。報仇我要等十年嗎?我真的等得了嗎?爹娘九泉之下等得了嗎?
「不,十年的仇恨壓在心裡,我不得解脫,生不如死,我還不如去拼了,拼個你死我活。十年才能報仇?不!我要立即報仇。」
陳盤站立起來,神情極為平靜,似乎突然找到了宣洩口。他沒有理會周圍的人。推著獨輪車,載著二老的屍體,遠遠離去。緩緩的推進一條山間小道,找個墳地掩埋了。
天空一聲炸雷,轟隆隆的連響成一片。不過一會兒,豆大的暴雨落了下來。
嘩嘩的聲音沖刷著整片天地,不時的夾打著電閃雷鳴的聲音,似乎在為這悲慘的遭遇而鳴不平。
在這山谷中堆起一個墳包,刻上墓碑。
陳盤跪在墳前。「爹,娘。孩子今夜就為你們報仇!」
陳盤頭也不回的離去。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昏暗下去。陳盤的家一間簡陋小屋,屋內的陳設簡單,傢具倒也齊全,這多虧了陳父生前是一個木匠,會自己造一些傢具自用,一般的窮人家裡,那是連一套完整的傢具也是湊不齊的。
失去雙親,這個家已經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他收拾了一些細軟,搜出了五兩碎銀子。這些也是家裡所有的財物了。
五兩碎銀,也是一個普通人家近半年的花銷用度。
最重要的是,他從自己的小桌子上,拿了兩本線裝書,塞到了包裹中。這書是自己平時最喜愛的東西。他會讀書識字,並且學問不淺。
這就比普通人強了許多。
讀書原本是權貴的專利,平頭百姓想讀書習字,那是非常艱難的事情。
陳盤八歲的時候,有一日路過私塾,看到那些富家公子搖頭晃腦的讀書,又聽教書先生講課有趣,便覺得聽得津津有味,於是每天忙完都會去聽先生講書。日子長了,竟覺得自己比那些私塾里的學生懂得更多。
沒筆,就用木杆子在地上寫。沒書可看,那隻能經常想辦法和教書先生套近乎,那教書先生是個直人,讀聖賢書讀得多了,看到有個少年如此用功,自然喜愛,便開始借一些啟蒙讀物給他,慢慢的,讀的書,也由淺入深,變成一些深奧的經義,甚至自己讀書的心得筆記,都借與陳盤飽覽。
生活索碎,讀書能讓人的思想溝通聖賢,飛翔古今,更是一種極大的快樂。
陳盤最喜歡的就是教書先生的手稿。這手稿往往寫滿讀書心得,一些感悟。從中可以看到讀書人的情操,見識。
那位教書先生自稱為「寧雨隱士」,手稿中經常會標註:「荒謬」「不能直疏心意,扣彎抹角,文不對題。」或是「虛偽,文以直為佳,婉轉纏綿,若隱若現,墮落魔道。」
可見這寧大隱士,就是一個直來直去的讀書人,這更是深得陳盤的喜愛,只覺得和自己心意相符。七年下來,兩人沒有名義上的師徒關係,一直都是平輩論交,卻又勝似師徒了。
如今家裡遭逢大變,陳盤甚至來不及和這位師友告別,心裡也不想讓他知道,他肯定寧大隱士會阻止自己,並且和那些人一樣,規勸自己不要報仇,忍氣吞聲,以圖將來。
同時也怕把他拖下水,給他帶來災禍。
收拾好細軟,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眼裡充滿著堅毅。這是一條復仇的不歸路。也許自己今天這一出門,仇沒能報,自己卻死了。
必竟他的仇人是薛家。
民間歌謠都唱:「薛家一條狗,天南滿地走。」
他面前最大的問題就是。薛家勢力太大。
換作一般人,要立即報仇,只能手提武器,殺進薛家,殺死幾個算幾個。可是他一想就知道這種情況絕不可能。只能是送死。
薛家上下,包括奴僕家丁,足有上千人,個個都是凶神惡剎。真提把刀殺上門去,恐怕連門都進不了,先被惡奴打死了。
他很想立即報仇,可是他不會去送死。
何況,他不會武功。
「早知道以前就該練武,會讀書習字,手卻毫無縛雞之力,文弱書生,果然是文弱書生。關鍵時刻,一無是處。什麼錦秀文章,此時都不如刀劍。」他捏起拳頭,捏得骨節有些發白,心裡懊悔不已。
寧雨隱士曾經和他講過練武的人是如何的厲害,如何強大。
讀書人,能夠科考,考狀元,當宰相,文官得以治理天下。
而武人,就能夠考武狀元,征戰沙場,當將軍,手握兵權,生殺予奪,保家衛國或者開疆拓土。
單純的讀書人,弱點非常明顯,他們往往手無縛雞之力,甚至經過歷史歪曲,有些讀書人甚至認為動手是一種有辱斯文的行為,所以更是四體不勤,遇到事情,也是先禮後兵。
而他們為什麼得以治理天下?那是因為他們掌握天下道理。
妙筆生花,舌燦蓮花,掌握正統,讓天下人得以信服,跟著大道行走。
而武人,單純的武人雖然特立獨行,卻不一定掌握天下道理,這就是武人的局限性。但是武人最可怕的,是他們擁有強悍的身體。
他們的身體遠比常人強悍無數倍,可以以一當十,當百,當千,當萬,萬夫莫敵。
武人的追求,是身體的極限。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單純的讀書人,也不是單純的武人,而是文武兼修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真正的立於權力巔峰。
單純的文人,最多執掌文書,單純的武人,最多縱馬疆場殺敵。文武兼修的人,卻能在文場考文狀元,武試考武狀元,他們不怕陰謀詭計,不怕武力暗殺,執掌文壇筆鋒,手握天下兵馬,掌握著絕強的實力。
就猶如當朝宰相王庭,就是個文武兼修的天才人物。他是儒學大家,作的文章名動天下,被讀書人視手不釋卷的經典。他曾經又是武狀元。武功修為達至神武之境的巔峰。萬夫莫敵的天才人物。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天才人物。
對於陳盤而言,如今他最需要的正是武力,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快意。
寧雨隱士是個奇人,他竟然對武道了解頗深,並且偶爾會為陳盤講述一些奇聞。
他曾經講過,武功修為有十大層次。
一為虎力,二為龍筋,三為鐵骨,四為銅皮。五為汞血,六為神髓,七為內壯,八為相濟,九為合一,十為神武之境。
這武學十層修為,為天下公認,是一位絕頂高手所劃分,據說甚至連朝庭,也記錄在案,成為軍中武力強弱的標準。
而劃分了這武道十層的高手,曾經更被稱為天下第一,修為達至神武之境的巔峰,甚至傳聞超越了神武之境,破空飛升。
這已經不是武功,而是傳說了。
寧雨隱士甚至認為,這不是傳說,因為天下還有十大道門,這十大道門卻隱於幕後,世俗之內知道的人非常的少。只有天下的掌權者,才能夠接觸到這股神秘的存在。
這些十大道門,能夠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據說十大道門之中,人人都是神仙,遠不是世俗之人能夠相比擬。當然,這些都是傳說。陳盤也只是當成傳說看待,並未當真。
陳盤這時候非常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學武。早知如此,當初應該讓寧雨隱士幫忙,搜羅一些武功秘籍,哪怕是最初等的鍛體練力之法,也好過手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如果我現在,能擁有那種萬夫莫敵的力量,神武之境。我就殺進薛家,殺他們個雞犬不留!把那幾個害死雙親的狗奴才,碎屍萬段!」
虎力,龍筋,鐵骨,銅皮。都是對武學層次的形象描繪。擁有老虎一般的巨力,筋如龍筋,骨頭硬似鐵,氣息過處,皮膜如銅,刀兵不能傷。
陳盤想像著自己能夠擁有這樣的力量。他轉眼一看,注意到門旁有一根圓木棍,順手提了起來,實實的握在手中,卻覺得沉甸甸的,連身體都跟著有些搖晃。
這根圓木棍極長,筆直筆直,重量不輕,估摸著約有二十來斤上下。
陳盤心中一涼,越發覺自己弱小,就是這樣一根普通的圓木棍,他已經覺得很沉重了。
何況那些武人手中純鐵純鋼的長槍,重達百斤的大刀,舞動起來虎虎生風,潑水不進,能夠萬軍叢中來去自如的神勇之力。
如果能夠擁有……那該多好。陳盤的心中首次湧起了對於強大力量的追求。有了力量就能夠有追求,實現自己的願望,沒有力量,就連血海深仇,也難以得報。
「只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送死。也要立即報了。」
陳盤決心一下,紮起包裹,隨將一把柴刀插到腰間,提起長長的圓木棍出了門去。
陳盤是個讀書人,不是莽夫,年紀雖小,思想卻不單純,他知道欲要報仇,先要謀劃。
這是寧雨隱士一直教他,他說人要做事情,先要謀劃,謀定而後動。多謀多算者,往往勝算更多。
陳盤開始謀劃著如何向薛家報仇。
這樣的仇,你妄想著天上掉個青天官老爺,為你主持公道?那是絕無可能,你妄想著天上掉個神仙,幫你殺光仇人,那更是做夢。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手中的刀,就是手刃仇人的最好幫手。
陳盤趁著夜色來到天南城城東的一座山丘之上,這座山丘,視野很廣,可以一眼望遍整個天南城,而薛家,就位於天南城城東位置。從山丘上一眼可以看到整個薛家,那連成一片的房屋,燈火通明,往來穿梭的斯役僕從,大紅的燈籠掛滿每個檐下,像征著薛家繁榮一時,紅紅火火。
「這些達官貴人,攀權附勢,魚肉百姓,卻過著這樣奢侈糜爛的生活,而外面的百姓,只夠溫飽,卻還要受到層層壓榨,苦不堪言,這些人,真是該死。」
陳盤心中憤恨,腦海中飛速轉著如何報仇的念頭。
如何潛入?如何報仇?
門口都會有四個家丁看守,大門洞開。卻不得其門而入。圍牆將四面圍住,高達兩丈有餘。整個薛府有隻有南北兩個出入口。而他的東西兩側,又是兩個大戶人家。
他腦海中急速的記憶地形,思考著報仇的策略。
「暗殺?」
寧雨隱士曾經描述過,刺客暗殺,那刺客要善於潛伏隱藏,飛檐走壁,或是暗器飛射,瞬間殺人於無形,讓對方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顯然陳盤做不到,他甚至還在想著怎麼才能翻越過那堵兩丈高的圍牆。
「放火?」
薛家的房屋居室都是木造,好多地方連成一片,如果能夠放火燒起來,當然會有不錯的效果。但是薛家人多,一旦起火,很容易被人撲滅,效果差,自己也很容易暴露出來。甚至可能還沒下手,已經被抓了。
「糟糕,要怎麼做才好?」
正當陳盤考慮對策的當口,忽然薛家東南角的一處小院落中,升起了梟梟炊煙。
炊煙?那是伙房的位置。
普通人家,都是定點定時的開火做飯,而像薛府這樣的豪門大府,往往廚子要隨時備著,在主人隨時想吃東西的時候,能夠立即端上。
所以陳盤看到了薛家廚房的炊煙。這時候夜幕剛剛降臨,正是晚飯時分,廚房裡廚子丫頭穿梭往來不停,把各種美味精緻的美食端至各處。
陳盤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投毒!」
對。只有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念頭一來,立即感覺非常有操作性。
他沒有武功,無法暗殺硬闖,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是卻能投毒。在他們的飯菜之中下毒,這群狗東西吃了,就會毒發身亡!
自己的仇也就報了。整個薛家上下,都是自己的仇人,他可不會認為自己下毒有可能誤殺無辜的人。就是要用薛家上下所有人的鮮血,才能洗刷雙親的仇恨。
打定了主意,陳盤隨即下了山丘,往天南城中趕去。
天南城夜不閉戶,沒有霄禁,城門口天南地北的商旅也是往來如織,陳盤手裡拖著一根圓木杆子,腰裡插著一把柴刀,穿著著一件灰布衣,讓人看起來似乎就是一個砍柴為生的樵夫,很順利的進了天南城。
首先,他要做的是弄到毒藥。他來到一家藥店的門口,藥店的掌柜正準備關門,陳盤在門上敲了敲。
「這位小兄弟,有什麼事情?」藥店掌柜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問道。
「掌柜的,我們村鬧鼠災,我過來買一些葯。」
「鼠災?沒聽說哪個鎮有鼠災啊。今年的收成都還可以。你要老鼠藥嗎?我這都是治病救人的,老鼠藥可沒賣。」
陳盤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周圍沒什麼人,而那個老闆和他搭話,手上也停了一下。
「不,我不要老鼠藥。我要砒霜。」
「砒霜?」那老闆愣道。陳盤生怕他起疑。
「聽說老鼠藥沒什麼作用,鎮里讓我多買點砒霜回去,那東西效果更好。」
「噢,原來是這樣。」那老闆似乎沒察覺到什麼不對頭的。
許多人家毒殺老鼠,一般也會買一些砒霜。藥鋪老闆所以沒有起疑。
他反回柜子後頭,拿出了一小瓶砒霜來。遞給他道:「拿去,這一小瓶夠你毒你家的老鼠了。」
「不是,掌柜的,我要很多砒霜。我這裡有五兩銀子,全部買砒霜。」陳盤說完把五兩的碎銀摸出來,扔在檯面上。
銀子扔在檯面上的聲音,讓掌柜的一愣!
五兩銀子?!
那可真不少,一般人家,五兩銀子那可是夠生活大半年的了。這小子拿五兩銀子買砒霜?
五兩銀子的砒霜?那足足可以買一大罐子了!
陳盤連忙笑笑解釋道:「我是替鎮上買的,當然要足夠了,不是只有我一家殺老鼠,我們那的老鼠都成災了,砒霜越多越好,要分給很多戶用的。」
「哦,分給很多戶用的。」老闆看了看桌上的銀子,在手中掂量掂量,收了起來。走到後面去,拿出整整一大罐子。放在檯面上。
「五兩銀子,賣這麼多給你。拿去吧。」
陳盤心裡一喜,這麼一大罐子,投到他們的食物里……想到這裡,他似乎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不能直接投到食物中。這麼多砒霜同時下去,肯定會引人懷疑。嗯……應該這麼做。」
他想起薛家廚房門口有一個井。井中的水會打出來,然後置放在兩口大水缸中。只要把這些砒霜混到他們喝的水裡,然後讓他們吃下去,恐怕明天,整個薛家都是死人。
這正是他要的效果。
「等等,買這麼多砒霜,衙門要批備,你需要在這裡按個手印,是哪個鎮上,哪戶人家,姓什麼名叫什麼。這才能賣給你。」掌柜這時候說道。
陳盤一驚。買這麼多劇毒之物,確實是需要衙門備案。他抬頭望了一眼藥店掌柜,見他正低頭自語,緩緩的翻著一本帳冊,似乎只要翻到那一頁,然後讓陳盤按下手印,也就是一樁普通的生意而已。
陳盤卻突然從腰間抽出柴刀,架到了藥店掌柜的脖子上!
「別說話。要不然人頭落地。」陳盤冷冷的道。
掌柜的突然被刀架在脖子上,嚇得冷汗都流了下來。「好漢,好漢,別,別殺我,你要什麼儘管拿去。」
「放心,我不殺你。轉過去,蹲下。」陳盤手心裡也流出冷汗來,這種事情可是頭一次干,驚心動魄。雖然他有向薛家報仇的勇氣,可是任何事情,想和做,完全是兩回事,你可以想著怎麼去殺人報仇,卻不知道當真正的拿刀動手的時候,那種心跳顫抖是怎麼一回事。
他在說話間饒到了櫃檯裡頭,這掌柜的慌慌張張的蹲了下去,心裡把陳盤當成打家劫舍的強盜之流了。
「在這裡不能久留,今晚就要動手,這掌柜的也不能留著……萬一他報官。」心裡起了惡念,隨即又想:「他和我無怨無仇,我難道要殺了他?不行。我雖然要報仇,可是這種濫殺無辜的惡行與我本性相背。絕不能做。再說今夜報了仇,明天我就遠遁千里,浪跡天涯,即使他報官,也沒有用。」
那掌柜的害怕的全身顫抖,顯然怕到了極點,連回一下頭的勇氣都沒有。
陳盤看到旁邊有一根短木棒,也不知是幹什麼用的,伸手抄過來就砸了過去。
啪的一聲。擊在了藥鋪掌柜的後頸部,眼見軟軟倒了下去。
陳盤打暈了他後,到處搜了搜,拿出一根繩子來,把他五花大綁,嘴裡也塞上了一團抹布,又給捆到柜子底下,搬來幾張大椅,把人和椅腿都綁了個結實。這才拍拍手,把柴刀插回腰間,拿起那大罐砒霜,走出門口看了看沒什麼異狀,提起大圓木棍幫這藥鋪老闆把門給掩上。悄然沒入了夜色之中。
陳盤走得不急不緩,若無其事的樣子。
前面就是薛府。陳盤這時候多了一重擔憂。那藥鋪掌柜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發現,然後報官,這樣肯定會被官兵搜捕,恐怕就麻煩了。
現在暫時還不用擔心,如果沒有意外,藥鋪掌柜被人發現最遲要到明天早上。他找了個薛府對面的小巷子。之前在山丘上早就看好了地形,找到了一處翻牆入院的位置。那處位置在正門左側數十丈處,正好夾在兩座府邸中間,兩棵枝葉繁密的大樹檔住人的視線,正好翻入薛府。
但這時候剛剛入夜,還需要耐心的等待。他一邊觀察來往人群,一邊靜靜的候著。見沒什麼異狀,心裡在策劃著呆會該如何仔細行動。
投毒最可惜的是不會立即見效,要等到明天早上,他們食用了含有砒霜的毒水之後。更為了保證效果,還要在他們所有的廚房器物抹上砒霜,以及保存的食材之中都投下去。然後把剩餘的砒霜全部倒入儲水水缸里。
夜越來越深了。陳盤手提圓木杆,悄然來到牆下,木杆一捅,架了上去。隨即雙手慢慢向牆頭攀登。
月黑風高。
在這漆黑的夜裡,正當陳盤向牆頭慢慢爬了上去的時候,遠處的房頂之上,兩個漆黑身影,正在冷冰冰的看向他。
緩緩爬到薛家牆頭,準備行動報仇卻又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陳盤,怎麼也無法想到,自己行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而他身後那兩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仔細打量。
遠處的兩人從頭到腳用黑色大斗篷蓋住了全身,好似兩個黑夜索魂的幽冥鬼差。
忽然,其中一個輕輕的冷笑,低聲道。
「這小賊是幹什麼的?如此奇怪。」
「應該是想爬進去偷些財物吧。」
「以薛家如今在天南城的勢力,居然有小賊敢打他們家的主意,難道真不知死活了。」
「咦?這小賊為什麼往廚房去了?可能是個餓賊也不一定。」
這時候陳盤已經爬到牆頭,又從另一邊翻了下去。他邊四環顧了一下,借著路邊草木的掩飾,徑直接廚房跑去。
「叔父,我們現在就進去嗎?」
「不,還是稍待片刻,等這個小賊稍停下來。這裡離天南城中宮太近,拓拔元朗要是發現動靜,調動兵馬趕來也不過是片刻功夫,我們還有必要的事情沒做,雖然不怕他,但也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小賊擔誤我們的功夫,不如讓侄兒把他處理一下。」
另一個黑衣人卻沒答話,奇道:「咦?小賊不是偷吃的?他在幹什麼?」
陳盤這時候已經從牆頭下來,潛入伙房。夜深人靜,廚房裡的守夜的伙頭趴在一邊偷睡。陳盤走過去,看了看,各種餐盤,炊具,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各處。他的目標正是這些。那大罐的砒霜早就給他倒出了罐子,裝在背後的布包之中。
他急速解了下來。放好在地,看到旁邊那個睡著的看守伙頭,又從旁邊抄起一根棒,故計重施,重重的一悶棍把他敲得更死。
「不錯不錯。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不過倒是心思甚密。還懂得先把旁人打昏,免得露了馬腳。」
「這人手腳稀鬆,毫無武力,簡直手無縛雞之力,這樣的人怎麼敢跑到薛家來打主意,真是讓人想不明白了。」
「復兒,我看他另有圖謀。你看。」
陳盤已經開始行動,輕輕的將砒霜粉末,悄悄的,均勻的撒在各種餐盤,炊具,水桶,食材之上,然後把剩下的砒霜統統倒到了伙房前的水井之中。
「這小子不是來偷吃的。」
「不是偷吃。難道?」他稍稍一想,忽然笑道:「真有種。我知道他要幹什麼了。走。我們下去。」
話音剛落,兩個黑影突然原地消失不見了。連一絲足點地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隨後兩人突然出現在十丈之外,又是消失不見,一個呼息之間,已經從遠處的屋頂,降臨到伙房門口。
陳盤剛剛做到一半。把所有的有可能沾染下毒的地方都照顧了一遍,他沒幹過這些事情,只覺得不能有漏洞,每個地方都要下好,否則怎麼能讓薛家的人好好嘗嘗毒藥的滋味。
忽然。他感覺一陣風吹過,猛然心裡一驚——有人?!
轉過頭來的時候,頓時頭皮一陣發麻,猶如黑夜裡突然碰見了鬼一般,心臟撲嗵撲嗵的劇烈跳動起來。
面前兩個穿著黑斗篷的人,站在那裡。
你可以想像,在黑夜中突然有兩個全身漆黑打扮的人悄然來到身後,你轉身看到的時候,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是什麼樣的驚嚇。
斗逢的蓋頭幾乎連臉都遮住了,看不清面目。
「小兄弟,這麼晚了。你在做什麼。」那蒼老的聲音不急不慢的問著。好像在關懷陳盤一般。
「哼。」陳盤冷哼了一聲,並不答話。右手立即握緊了腰間的柴刀。
陳盤下意識的把他們當成是薛家的人。而且這兩人來去如風,突然出現,顯然不是什麼善類。倒更像是地府索命的無常!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身手很高!如果普通人,走路總會有些腳步的聲響,可是他們走路,腳步好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般,地上明明有落葉枯枝,可是踩踏在上面,愣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陳盤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面對身手高強的高手,任何反抗都是徒勞,那是死定了。
「自己大仇還沒報,難道就這麼死了?」陳盤腦海飛速的轉著。卻沒有任何辦法。
「既然死路一條。那就拼了!」
念頭一定,陳盤抽出腰間掛著的柴刀,他唯一的武器,用盡全力撲了過去,揮刀就砍。
突然。他砍出去的柴刀定在半空。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挪不動分毫,就好像被一股巨力死死的釘在了空氣里。
一隻紅撲撲的白嫩手臂,似乎用一種輕到了極點的力氣,兩根手指頭捏在柴刀的刀刃上。
更駭然的是,那隻黑斗逢里的白裡透紅的手臂,詭異的輕輕一捏,這一下力量,居然在寬厚的柴刀上,捏出了兩個指痕!
這樣的反差讓人難受得吐血。
陳盤使了使力氣,還是紋絲不動。
「糟糕,這人居然厲害到這種程度!難道這就是刀槍不能傷的境界?!虎力龍筋鐵骨銅皮,他的武力肯定超過了前四層境界,還有可能更高,更強。不用說這樣的高手,哪怕是一個普通的練家子,我也不是對手。」
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讓陳盤心裡驚出了冷汗。
他這時候深深的感覺到一個普通人,和一個身懷武功的高手,差距是多麼的巨大。
這人是真正的高手。也是陳盤第一次碰到的高手。
而旁邊那個人,他根本不屑出手,顯然比眼前這支手臂的主人武功只會更高。
這隻白裡透紅手臂的主人,似乎想像陳盤施加更大的壓力。他故意輕輕的捏過那麼厚重的柴刀,食指扣住刀面,就憑拇指發力,竟然緩緩的把整把柴刀捏成扭曲的形狀!
那可是一把柴刀,用來砍樹都輕而易舉,起碼五斤重,刀背有一指厚度,現在居然像麵糰一樣,讓這個黑衣人用一隻手,單憑手指的力量就像捏麵糰一樣捏彎了。
隨後輕輕的被他拋在地面,成了一團廢鐵。
而黑斗篷里那隻白裡透紅的手,看起來就像嬰兒一樣細白,陳盤卻覺得這隻手臂裡面,似乎藏著一隻兇猛到了極點的老虎,那手一捏,就像老虎咬合了布滿利齒的大嘴,擁有撕碎一切的力量,足以像殺小雞一樣把他捏死。
看到這一幕,陳盤重重的吸了兩口氣,平復心中的駭然,依然冷冷的看著他們,不再說話,他心裡已經拋卻了生死,也不再怕他們。倒是見識過了真正的武力,心裡對於自己沒有練武更是後悔。
不過既然死了,唯一不甘心的就是父母大仇未報,仇人比想像中的要強大太多了。
「爹,娘。大仇不得報。孩兒不孝。只有來生再孝敬你們了。」陳盤沒再正眼看他們,而是自言自語了一句。
「小子。你和薛家是仇人?」
嗯?陳盤一愣,似乎瞬間捕抓到了這句話里的玄機。
說話的黑衣人伸手在旁邊的餐盤上輕觸了一下,手指捏了捏粘上的粉末,嗅了嗅。
「哈哈哈,砒霜。你竟然在廚房用砒霜下毒,要毒殺薛家上下。」這黑衣人笑了幾聲,似乎陳盤的做法極為可笑。
「你笑什麼。既然你們是薛家的看家護院,我的計劃又被你看破,今天我就算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薛家看家護院?」那人聽到這句,倒是愣了一下。又笑出聲來,豪氣干雲的道:「薛家狗一樣的東西怎配我去看家護院!」
那旁邊的黑衣人也嘿嘿笑了兩聲,「薛家算什麼東西,只不過是生了一個狐媚的女兒,攀了點親戚而已。」
薛家狗一樣的東西!在他們眼裡,天南城薛家,不過是狗一樣的東西!實在是狂傲至極!
陳盤眉頭一皺。難道他們不是薛家的人?
他們趁著夜色,黑衣斗逢蒙面,來去如風,神行詭秘,看來真的不是薛家的人了,那他們又是誰?
「小子,你一個平頭百姓,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有種。復兒,你看看,這小兄弟也就十多歲年紀,竟然有如此膽量。手無縛雞之力竟然敢到一個皇親國戚府宅之中下毒復仇,甚至還想滅人滿門,膽識,魄力都不缺乏。你到現在還是不夠穩重老練,大事要時時刻刻放在心中,不要忘卻。」
那人似乎並不在乎陳盤所乾的大事,反而轉頭和旁邊的人說著話,好像時時刻刻不忘指教他一番。
「是,叔父。孩兒謹記在心。孩子定學這小兄弟一樣,膽大心細,敢為天下先。」
陳盤看他們一對一答,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倒像是一個老師在指導學生,時時刻刻不忘學習,研究,揣摩。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陳盤迅速冷靜了下來。
剛才那位徒手捏廢了柴刀,一雙白嫩的手像有老虎一般力量的黑衣人答話了。
「小兄弟。你不用緊張,我們是一路人。」
這聲音聽起來似乎年紀不大。應該是一個青年。而另一個則是蒼老沉渾的聲音。
這兩個奇怪的黑衣人,一老一少,突然降臨,然後告訴他,他們是一路人。
陳盤覺得眼前的情形怪異到了極點。
那蒼老的聲音又出言指道:「小兄弟,你廚房下毒,也不愧為妙招,可惜你下的毒太過低劣,砒霜,臭大街的貨色!無論是色,香,味,輕易就會被看穿識破。薛家還是有高手的。雖然他們自以為皇親國戚,沒人敢對付他們,橫行無忌。但是你用這麼低劣的毒藥,怎麼可能滅他滿門!」
陳盤被他一一指出破綻,臉色慢慢凝重了下去。
「砒霜這種臭大街的貨色,有什麼用?你至少也要用五毒飄香散,一刻斷魂丸,百里無生香等等奇毒,這才能讓他們死得不能再死,誰也別想救活。」
所謂的一刻斷魂丸,百里無生香,五毒飄香散,這些毒藥,都是江湖上頂尖毒藥,見血封喉。陳盤通讀博覽,也在寧雨隱士那裡聽過無數江湖奇聞,自然知道這些毒藥的大名。可惜要想得到這些頂尖毒藥,那是不可能的,有一些毒藥,甚至是某個隱秘教派的鎮門之寶。怎麼可能讓他得到,拿去滅人滿門?
「你說的那些毒藥,我不可能得到,但是砒霜這種東西,滿大街都是,我用砒霜,分別撒在各處,處處不漏,無論什麼情形,只要一刻防範不住,就會中毒。薛家高手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每個人的飯菜都要驗過,那自然總會有人中毒而死。而只要他們大片死去,我的仇也就報了!我為什麼不能用砒霜?哪怕是臭大街的貨色,我也能用它來報仇!」
陳盤傲然答道。
「好!好小子,有膽有謀。深得我心。哪怕是臭大街的貨色,也能夠殺人,這已經深得武學飛花摘葉皆可殺人的要旨,用劍的人,到了極至,任何東西都可為劍,都可殺人。不錯不錯。是個可造之材。復兒,這小子是個人才。」
蒼老的黑衣人對他的回答似乎極為欣賞,轉頭對年輕黑衣人說道。
旁邊的年輕黑衣人似乎領會了深意,立即哈哈笑道:「小兄弟,你不如從今以後,跟隨我和叔父,共謀大事。將來前途無量。榮華富貴也是享之不盡。」
陳盤聽到這話,心裡竟然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來,疑惑不解。
「我並不知道你們的身份,你們什麼來頭,幹什麼的,你們這是在招覽我么?你們要招覽我,必然有用我之處,可惜我只不過是一介草民,更不會武功,你們招覽我有什麼用?」
他心裡想的是,這兩人身份神秘,既然不是薛家的人,那必然是薛家的仇人,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同道無疑。但是他目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要是跟著他們去「共謀大事」,顯然是有點荒謬的。
「好,我看你談吐也算不俗,心思枕密,絕非無知的人。這事情,我們稍後再說,今晚,我們就先謀取第一件大事,那就是。」那蒼老的黑衣人頓了一頓。接著說道。
「滅了薛家滿門!」
這樣的大事,自然是陳盤最想要的。他今晚潛入薛家,各處下毒,為的是什麼?就是要滅薛家滿門,薛家的人死得越多越好,他的父母大仇才能得報。
薛家名聲極臭,百姓無不恨之入骨,把薛家這群狗東西殺死,除了陳盤大仇得報,恐怕天南城的百姓更是心情舒暢。
幾乎不用商量,雙方一拍即合。
「你們既然也是薛家的仇人,準備怎麼做?」陳盤下毒的計劃被否定,這兩人肯定有自己的辦法。
那蒼老的黑衣人答道。
「下毒這種手段,你可以用,我們是不屑於去做的。要殺他們,哪用下毒?光明正大的殺進去,殺個落花流水,砍下薛家家主的狗頭,掛到城門上,讓整個天南城人盡皆知,有什麼不可以?」
好一句豪氣干雲的話!
光明正大的殺進去,殺他們個血流成河,再把這薛家家主的頭掛在城牆上示眾!
這樣的解氣,這樣的豪邁,這樣的事情,只有這些身懷絕技,縱橫無敵的人物才能想得出來,並且言出必行。
陳盤只覺得胸中涌動著一股激浪,現在就想去做,把薛家這群喪盡天良的畜生親手殺死,手刃仇敵。
「這老者如此豪氣,這是什麼緣故?為什麼我就不能如此豪氣。我就要用下毒的手段,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報仇,並且如此的自信。」
「對了,這樣的自信,那是絕強的實力帶來的自信。他有這樣的實力,所以他有這樣的自信。如果我能擁有這樣的實力,武學之道,神武之境,如果我能夠擁有絕強的武力,我也可以說出這樣自信的話來。正大光明的殺進去,砍下仇敵的狗頭。無人能阻。特別是那幾個殺我父母的狗奴才,就能把他們碎屍萬段,而不是悄無聲息的等待他們是不是會中毒而死。」
陳盤對實力的追求,已經到了饑渴的地步。猛然間的醒悟,讓他覺得實力就是一切的保證,沒有實力,人只能卑微求生,受制於人。就連父母大仇,對付權勢熏天的薛家,更要處處小心,時時在意,不能縱情而為,甚至還有人提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自己不得不去謀劃著下毒這樣的三流手段。
恐怕這樣的方式,在面前這兩個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眼裡,根本就不入流。
「小兄弟。呆會我們就殺出去,快意恩仇!」旁邊的年輕人似乎看到了陳盤眼中的狂熱。
蒼老的黑衣人笑道:「在這之前,我們要先辦一件事情,辦完這件事情,這個薛家也從此可以抹去了。但是這件事情隱秘非常,不能讓人查覺。你們都跟我來。」
陳盤見他說到這裡,三人都轉身離開伙房,薛家豪宅連成大片,各處都有諾大的花園,廊徑,小道,大得離奇,如果沒人引路,一個陌生人進來,三轉兩轉就要迷失了方向。
可是這個蒼老的黑衣人似乎對這裡異常的熟悉,無論前面有幾處轉彎,他左轉右轉,都能避開提著燈籠巡查的護衛家丁。
三人走了一刻鐘左右,來到一座大屋前面。大屋內點著無數紅燭,燈火通明。
這裡沒有任何人經過,也沒人會到這裡來。黑衣老者推輕輕推開門,三人走了進去。隨手把門掩上。
老者似乎已經不把陳盤當成外人了。他徑自跟身的年輕人嘆自一聲:「唉,十八年了。」
「叔父,今晚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裡么。」
「沒錯,你知道薛府以前是什麼地方嗎?」
兩人對著話,陳盤只是靜靜的聽著。
老者問完話,似乎不等回答,自顧自道:「天南城,曾經的大陳國都啊!這裡,就是曾經的寧府,曾經的寧府!」
「這裡是寧府!?」年輕人顯得極為驚訝。
「沒錯,復兒,這裡曾經就是寧府。是老子的家啊!這裡曾經就是老子的家!」
不但年輕人驚訝。聽到此處,連陳盤也不禁驚呆了。
寧府!
寧府,曾經的寧府。如果說姓寧的,前朝最有名的人物,就是最後一任首輔宰相寧國忠。對於前朝之事,寧雨隱士似乎知道得特別多。經常和陳盤講起的時候,格外感嘆。陳盤由此對於前朝的事情,知道得也非常多。
他當然知道寧國忠和寧府是怎麼回事。
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到,寧府會和眼前的黑衣老者有關係。這裡曾經是寧府,曾經是他的家。
「唉,都是往事。不提也罷。」老者神情寂寞,言語之中明顯的神傷。隨後道:「快,復兒,那個靈牌後左測的有塊凸起的磚石,用力按進去。」
那個年輕人立即過去,推開那堆靈位牌,左側確實有一塊微微凸起的磚石,隨手就按了進去。
地面傳來一陣輕微的隆隆聲。竟然打開了一條通道!
那條通道階梯往下,不知道有多深,黑黑的沒有一絲燈火,似乎是一條密道,或者密室之類的地方。黑衣老者端過一根大燭,回頭當先走了下去。
陳盤和黑衣年輕人隨後跟進。等三人都進了通道,老者在牆上一擰,通道口的蓋板立即合了起來。
「當年城破之日,我就把東西,藏到了這裡,這個密室,寧府之中只有我知道。之後帶著復兒亡命天涯,再沒有回來過了。」
黑衣老者邊講著話,拿手中的燭燈照亮通道,走了一會,就出現一間密室,他把用燭燈點亮早已經放置的幾處銅油燈,這裡變得亮了起來。
陳盤這時候才看清他們的真正面目,老者面如刀削,布滿老皺的皺紋,鬍子根根如刺,眉目如劍,眼睛極為有神。
而那個年輕人,更是面目如畫,俊朗得一塌糊塗,如果在光天白日他就這麼走在街上,必然引得萬千少女迷戀。真是一個天之驕子般的人物。
他當然也不忘打量這間密室,密室並不小,約有三間房屋大小。地上到處散落著物品。凌亂的景像,似乎重現了當年的亂局。
密室中一張簡單的床,一張大大的桌子,整齊的擺放著文房四寶,都布滿了灰塵,除此之外,無數的書架置於密室之中,書籍多得堆積如山,一些書架時長日久,腐爛得不成樣子,上面的書散落下來,灑得滿地都是。
除此之外,還有十多口巨大的木箱,木盤用金屬扣邊,看起來硬綁綁的足夠結實。只是太古老,太久了,好似隨時都會散架一樣。
陳盤和那個黑衣年輕人四處察看,隨手打開一個大木箱子。
眼前頓時閃過一片金光!
裡頭竟然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金元寶!滿滿一大箱子!
黑衣年輕人也立即打開另一個箱子,同樣是一箱碼得整整齊齊的金元寶。
陳盤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財富,震憾至極。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任何人看到這麼多的財寶都足以眼紅心跳,這裡足足有十幾口大箱子,這一口箱子,每個拳頭大小的金元寶都碼得整整齊齊,足足有上萬兩之巨。
十幾口大箱子,就是十幾萬兩黃金。放到任何地方,都是一筆大財,足以引來強大勢力的爭奪。換了任何一個人來看到,都會震驚無比。
可以這麼說,誰得到這十幾口大箱子,立即就會富甲一方,一世無憂,幾輩子過不完奢華生活。這對一個普通人的誘惑力,大到了極點。
陳盤卻迅速冷靜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旁邊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人他並不知道真正底細。而且他們武力強得可怕。那就意味著,這筆財富,和他沒有關係,如果他亂動了心思,保不準立即就會有殺身之禍。
所以他沒有動,而是輕輕蓋上了箱子。
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落在那個黑衣老者的眼裡,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竟然讚許的點了點頭。
「這裡原本是我的密室,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珍藏,這批財寶,是當年查抄了一個大貪官,寄存在我這裡的。如今已經是無主之物。」
那個年輕人也不過是驚訝了片刻。隨即也蓋上了箱子,回頭說道:「叔父,那大陳秘庫的地圖放在何處?」
老者從密室的牆邊抽出一塊磚頭,裡面用油布包著一個包裹。放在桌上輕輕的攤開。裡頭竟然是一本書。
三人圍著老者打開的油布包裹,那本秘藏了三十多年的東西,都在仔細的打量著。
封皮上,寫著四個古仆篆體大字:大陳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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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書書
樣式: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