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故事4則：沈班頭，嫁土地夫人，常州女子，柳絮飛紅

我講故事時，有時候喜歡簡單歸類，今天要講的故事，是完全不同的四種類型。

沈班頭

廣東揭陽是個大縣，縣裡衙役較多，班頭姓沈。沈某濃須大耳，為人質樸。他家裡很窮，卻從不肯敲詐勒索，掙自己的薪水就心滿意足。妻子抱怨，沈某說：「用水火棍勒索錢，對我不過是添一杯酒，對苦主來說就是大禍。」妻子忍受不了貧窮，終於棄他而去，沈某豁達，也不是十分在意，反而覺得耳根清凈。

縣裡豪強某看中了鄰家霍翁的女兒，想納為小妾，重金誘惑仗勢威脅都不能得逞。豪強懷恨在心，誣陷霍翁欠債不還。賄賂縣令，案成。豪強又送錢給沈某，希望他杖責的時候下死手。

升堂審理時霍翁不服，縣令果然命令動刑。沈某一手拿著棍子，一手拿出豪強送的銀子，對縣令說：「啟稟大人，這是某某送的銀兩，安排我下重手打死霍翁。我不敢枉法用杖頭換錢，如今水火棍在此，銀子也在此，您看該怎麼處理？」縣令很慚愧，釋放了霍翁。

沈某死後，鄉親們給他塑了泥像，放在城隍廟走廊里。還是衙役打扮，左手持棍，右手托銀。《小豆棚》

嫁土地夫人

有個外地商人在亳州做生意，看到一個婦人很美，不由艷慕。多方打聽，得知婦人是個寡婦，於是找當地媒婆，想把那婦人買來做妾。

媒婆說：「此女立志不嫁，無可奈何。」商人哀求媒婆給想想辦法。媒婆思考一番後說：「她公婆雙亡，婆家只有一個叔叔主事。重金賄賂她的叔叔，也許能成。」

商人親自去找婦人的叔叔，送上厚禮。婦人叔叔說：「侄媳婦特別倔強，只有一個辦法，騙她說母親病重，我安排人送她回娘家。船行到半路你來迎接，到時候木已成舟，她也就只能這樣了。」商人很高興，送給婦人叔叔聘禮，然後定了日期。

到了約定的日期的晚上，一個人前來報信：「新人已經上船，趕快去接。」商人大喜，乘船相迎。當他踏上對面小船的時候，聽到船艙里傳出撕扯聲，一個女人說道：「不要想不開！」接著後窗推開，一個身影撲通落入河裡，隨即不見。兩個老太婆從船艙出來，神色慌張，說道：「新人跳水了，如何是好？」商人見鬧出了人命，大驚失色，急忙返回，當晚就收拾行囊貨物離開了亳州。

其實他是掉入了騙局，落水的是廟裡的土地夫人泥塑。《山齋客譚》

常州女子

常州有一位女子，說這件事的人也不知道她的姓名，她從小就被賣給了妓船，船主老婦教她彈唱，稍微長大，老婦人開始引導她從事賣身之事，女子不從，老婦人就每天鞭打她，此女最終還是沒有屈服。

那些來往的客人驚艷於此女的美貌，只要她陪酒彈琴即可。又爭相用錢財來引誘，互相攀比，希望能得到女子的歡心。所以，她雖然不陪客人上床，但得到的錢財卻比其它船上的風塵女多一倍，老婦人因此對她寬容了一些，女子也努力積攢私房錢，暗中為自己打算。

咸豐己未年，老婦人帶著她到了湖州，有一個姓陸的市民登船，此人態度溫和，相貌英俊，善於迎合他人心意。女子年紀小，不諳世事，認為他是個可以託付的人，於是就和他訂下了嫁娶之約。陸某離開後，女子對老婦人說：「陸郎會拿一百兩銀子來贖我，到時我就辭別母親離開，如果您不答應，我就去死，這對母親也沒有好處。」 老婦人知道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就答應了。女子擔心老婦人中途反悔，就到相鄰的船上一一告知此事，並與她們告別。

到了約定的日子，陸某沒有來，女子派人把他叫來，詢問爽約的原因。陸某說沒有錢。女子拿出自己私下積攢的六十五兩銀子全給了他，約定第二天再來。陸某拿到錢後就去了賭場，很快就把錢輸光了。有知道這件事的人，把情況告訴了女子，女子不相信。第二天，陸某仍然沒有來，女子又派人去叫他，他卻空手而來，女子問他昨天給的錢在哪裡，他說花光了。

女子痛哭失聲，陸某趁機逃走了。女子失望至極，服毒自盡。幾位宿老聽說了這件事，都憐憫女子，厭惡陸某的品行不端，強迫他給女子辦了喪事。

故事出自《右台仙館筆記》，文中女子與命運苦苦抗爭，最後失敗自盡。作者用平淡的語調講述了這個悲慘的故事，並未做評論。我（滄海）想說：「都說風塵女沒有真情，但是到風月場所尋快樂的男子有付出真情的嗎？風塵女對客人用真心，大多都是這個結果啊！」

柳絮飛紅

金農先生來到揚州，有錢的富商競相宴請。一日，又有人在平山堂請他吃飯，席間行酒令。要求每人吟誦一句帶有「飛，紅」二字的古詩。輪到某鹽商時，他一時想不起來，眾人都嚷著罰酒，他著急之下順口說道：「想起來了，柳絮飛來片片紅。」

大家都笑起來，一致認為他編造，又有人指出：「柳絮怎麼能是紅色？」鹽商非常窘迫，金農說道：「的確有這麼一句古詩，是元朝無名氏遊覽平山堂時所做。」眾人請問全詩，金農吟誦道：「廿四橋邊廿四風，憑欄猶憶舊江東。夕陽返照桃花渡，柳絮飛來片片紅。」眾人交口稱讚金農的博學多聞，卻不知道這是他為了給那鹽商解圍臨場發揮。宴會之後，那個鹽商送他一千兩白銀。

故事出自《香飲樓賓談》，金農是揚州八怪之首，鄭板橋的好朋友。老家在錢塘，晚年寓居揚州。他現場發揮的詩句，合理解釋了柳絮為何看起來是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