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到涼州還有多遠?」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徐向前身後響起,荒郊野嶺的,突然出現一個問路的人,讓徐向前警覺起來,他沒有搭話,裝作沒聽見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走。
這問路的人,也是不知好歹,見徐向前沒有回答,反而加快了腳步,嘴裡一直喊著「老大爺、老大爺。」朝徐向前追來。沒辦法,只能回頭了,結果這一回頭,徐向前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曹大頭!」
蔡大頭原名蔡光波,是西路軍總部特務營營長,因為頭大,戰士們就給他起了個蔡大頭的外號。蔡光波跟陳昌浩很熟悉,用湖北話說,蔡、曹諧音,陳昌浩喊多了後,徐向前就誤以為蔡光波是曹光波,便一直喊蔡大頭為曹大頭。
西路軍失敗後,蔡光波跟隨紅五軍參謀長畢占雲率領的總部特務團、婦女團全部數百人為第三支隊在祁連山打游擊。
3月底,在白泉門被敵人打散,蔡光波找不到部隊,獨自一人往東走,往陝北黨中央所在的方向走。沒想到,竟在東返的路上碰到了總指揮徐向前,這可把蔡光波高興壞了。
有了特務營營長的護衛,徐向前心裡似乎也踏實了許多。
跟陳昌浩分別後,徐向前這一路上走的並不容易,既要躲避馬家軍的追查,還要忍受河西走廊的漠風沙塵。
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徐向前現在什麼也不在乎了,他只想快點回到陝北,回到組織的懷抱里,至於等待自己的是撤職還是殺頭,都不在乎了。
碰上蔡光波後,徐向前也算有了個伴,兩個人走在一起,總比單槍匹馬要好得多。
他們極其神速地繞過馬步青騎兵第五師所盤踞的武威新舊二城,經由古絲綢之路重鎮土門子,轉向河西走廊北邊的長城腳下。這時,他們才掉轉頭朝東走去,沿著荒漠邊緣的土築長城遺址,大步流星,日夜兼程。
走了二十多天,二人才穿過戈壁沙漠,艱難地走到黃河岸邊。
當時馬家軍在黃河各大渡口都安排了人值守,專門等落單的紅軍自己鑽進口袋,到了黃河邊上,危險係數直線上升,徐向前和蔡光波遠離渡口,在黃河岸邊的一個土窩裡視察情況。
等了一上午,終於見到一支羊皮筏子出現二人眼前,徐向前和蔡光波連忙將人喊過來,徐給了劃羊皮筏子的漢子兩元錢後,漢子啥話也沒有多說,載著兩人就過了河。
他們過河後歇了一晚,第二天就沿著黃河東岸的黃土高坡,向南直奔靖遠打拉池。
過了河後就好辦多了,到了打拉池,徐向前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金戒指,換成錢,購置了一些衣服,二人也換了身打扮,歇息了一夜後,徐向前回想了一下腦子裡記得地圖,推算了距離,決定先去更近一點的援西軍總部,跟劉伯承匯合,然後再回到陝北。
畢竟,早點回到組織,也就早一日擺脫危險。
他們在平涼休息了一天。次日拂曉,就急急忙忙起身趕路,沿著涇河北面的川塬溝壑,繼續向東奔走。途中遇到個擺攤子賣小吃的農民,他們就便買了點吃的,邊吃邊跟那農民啦呱起來。
徐向前這才聽說北面不遠的鎮原一帶,就駐紮著紅軍隊伍,常在塬頭上行走巡哨。聽到這個消息後,徐向前心裡就有底了,吃完東西,立馬就和蔡光波往北走。
當天晚上,就在屯字鎮附近的一個小屯,與紅四軍參謀長耿飈帶領的偵察分隊,奇蹟般地相逢在一起。徐向前後來回憶,這一刻「悲喜交集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
第二天,劉伯承就派專車將徐向前接到了援西軍總部所在地,並向中央報告了消息「我們的徐向前同志已於今日十九時到達援西軍司令部。」
徐向前安全歸來,對於我黨我軍來說,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教員、張聞天、朱老總當晚回電:「向前同志,慶祝你脫險歸來,並相信你一定能夠在中央領導下,再接再厲的為革命奮鬥到底。盼病體痊癒後即來中央。」
徐向前有驚無險的平安歸來了,陳昌浩去哪了?
西路軍失敗,陳昌浩的心理壓力極大,跟徐向前分別的那一天,陳昌浩就病倒了,病的極重,不吃不喝在炕上昏睡了兩天,幸好陳昌浩遇見的老鄉是一個老中醫,懂得醫術,才將其醫治好。
搭救陳昌浩的老鄉名叫但復三,湖北大悟縣高店鄉但家沖人,青年時代為了生計,來到山丹縣馬營鄉窯坡村一帶行醫為生。西路軍失敗後,他搭救了不少紅軍。
一段時間後,但復三隱約感到陳昌浩是紅軍里的大人物。
陳昌浩在但復三家裡修養了一段時間,原本出山後就失蹤的紅軍科長袁立夫卻突然出現在但復三家裡,正好撞見了在這裡養病的陳昌浩,二人相認,也是感慨良多,可陳昌浩由於病情原因,沒有跟著袁立夫離開,繼續在但復三家裡修養。
但復三覺得在家裡不安全,就將陳昌浩送到了山上的一間破廟裡,悉心照料陳昌浩,後來,陳昌浩主動跟但復三交待了自己的身份,兩個湖北佬在祁連山區就這樣成了至交。
等陳昌浩病養的差不多後,但復三決定和自己的義子護送陳昌浩返回陝北。
徐向前和陳昌浩的返回之路,都比較順利,陳昌浩一行三人,牽著一頭毛驢子,以返歸故里作掩護,步行了半個月,兜兜轉轉,終於走出了馬家軍的底盤,一路上走走停停,雖然耗費了不少時間,卻也平安無事。到了蘭州城郊後,他們乘羊皮筏子渡過黃河,便又一步不停地向東走去。
在西蘭大道上,三人賣掉了毛驢,搭上了一輛卡車,很順利就到達了西安城。
到了西安之後,只要陳昌浩想返回陝北,他立馬就能返回,彼時已經進入國共第二次合作時期,八路軍在西安還專門開了辦事處,但也不知怎怎麼了,陳昌浩反而不太想這麼快返回陝北了。
在東返的一路上,陳昌浩都在思考一件事,返回陝北後該怎麼辦?該如何自處?
並且,在西安的時候,陳昌浩從斷斷續續的消息中,得知了陝北正在批張國燾,或許是沒有想好,或許是逃避,或許是想再拉起一支隊伍,總之,在這理應大踏步北上的關鍵時刻,陳昌浩放棄了第一時間返回陝北,反而搭上了火車,東出潼關,返回武漢……
陳昌浩的選擇,告訴我們,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使情況變得更糟。
等到了廣水鎮的時候,陳昌浩突然要下車。這一刻的陳昌浩,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
1937年6月初,陳昌浩和但復三結伴而行,由廣水鎮向東進入大別山區。沿途山巒起伏,丘陵密布,青山綠水,風光宜人。久違了!雄踞於鄂豫皖三省邊界的大別山——紅四方面軍的搖籃!
陳昌浩來這裡是想尋找留在鄂豫皖根據地,堅持游擊戰爭的老朋友老戰友高敬亭。
自紅四方面軍、紅二十五軍先後撤離以後,高敬亭所組建和領導的紅二十八軍,仍在大別山區堅持游擊戰爭,為時已有3年之久。鄂豫皖紅旗不倒,高敬亭勞苦功高,但後來高敬亭也學張國燾在部隊里搞家長製作風,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陳昌浩在這裡等待高敬亭的時候,也給家鄉的父老鄉親寫了幾封信,並在縣城的酒樓請鄉友熱鬧吃了一頓。見到了家人,解了相思之苦,可陳昌浩真正想辦的事卻沒有辦成。
據說,高敬亭和陳昌浩見了一面,話不投機半句多,高敬亭根本就不想讓陳昌浩插手游擊部隊的事,還譏諷了陳昌浩。隨後就帶著隊伍轉戰皖西
了。
重新拉起一支隊伍的希望破滅,陳昌浩和母親吳氏、結髮之妻劉秀珍以及兩個兒子短暫團聚後,便送了但復三一筆錢財,送他回到老家廣水鎮,待一切安排妥當後,他又搭上火車奔赴西北,仍不得不經由西安轉而北上延安。
這樣轉了一圈,究竟圖什麼呢?
可見,逃避絕無好處,只有壞處。就算問題再大,事情再難,也得頂著頭皮上,不然只會更糟。
陳昌浩於1937年8月中旬經洛川回到延安。
這時,自上而下反張國燾路線的鬥爭,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而陳昌浩的返回,就如一瓢冷水倒進了滾燙的熱油鍋里,徹底引爆了陝北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