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初,歐洲社會出現了一位叫好又叫座的「動物巨星」。她名叫巴特曼,只要有她的演出,台下絕對是座無虛席,她的表演門票更是千金難求。
巴特曼必須根據主人的要求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完成不同難度的挑戰,黝黑的皮膚上遍布鞭痕。
她被當做是一隻來自非洲的母猩猩,在表演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日夜。
時間長了,巴特曼自己都忘了她還是個人。
01
1789年,歐洲人的鐵蹄掃遍非洲大地,整個非洲都被籠罩在歐洲的殖民政策之下,成千上萬的非洲人淪為了奴隸。
他們被當做「活的商品」販賣到歐洲、美洲,有的則留在非洲故土繼續為奴隸主們工作。巴特曼的父母都是後者,他們白天在奴隸主的農場里工作,夜晚蝸居在一個破舊的小棚。
歐洲的奴隸主們為了保證農場充足的生產力,他們會主動為黑人配對,鼓勵他們生下孩子。黑奴們產下的孩子自然成了新的奴隸,他們重複著父輩的生活,繼續進行機械化的勞動。
巴特曼一出生就是奴隸,她有多少個兄弟姐妹,自己也不知道。很小的時候她就跟著母親去高山上採茶,作為奴隸的她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利。
農場里偶爾會出現一些穿著光鮮亮麗的歐洲人,他們對黑奴頤指氣使,很多黑人女性也淪為了他們的玩物。這些歐洲人不需要工作,但一切應有盡有,巴特曼非常羨慕。
巴特曼從歐洲人的交談中得知歐洲遍地是黃金,那裡生活的都是有錢人,不用擔心吃不飽,穿不暖。那是巴特曼夢中的國度,至於歐洲在哪裡,她並不知道。
夢想太過遙遠,眼下吃飽飯最重要,短暫的羨慕後巴特曼又投入到了不分晝夜的勞作中。
少女一天天地長大,逐漸變得與周圍人不同,她的屁股比周遭的女孩大上一圈都不止。不過非洲人生性開放,大家不僅不覺得巴特曼身材怪異,更覺得她是女神下凡。
被讚美聲包裹的巴特曼有著數不盡的追求者,但她不想像父母一樣只此一生,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一天,農場主的哥哥彼得帶著自己的私人醫生出現,他們打破了巴特曼平靜的生活。彼得拋出橄欖枝,他邀請巴特曼去看看繁華的歐洲,並堅稱會把她捧為時代的巨星。
儘管父母堅決反對,但是巴特曼還是相信了這兩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跟著他們踏上了前往歐洲的輪渡,此時的巴特曼還不知道自己的噩夢已悄然開始。
下了輪船,巴特曼就被扒光了衣服,然後關進一個大鐵籠裝車運走。之後倫敦的大街小巷都出現了一份相同的宣傳單:
非洲「維納斯」邀你共賞月圓之夜。
宣傳單上出現了巴特曼的肖像,她的身上穿著非洲的民族服飾,碩大的臀部引人注目。
街上的歐洲人拿著宣傳單交談,言語之間充分表現了對巴特曼的好奇,月圓之夜的入場券更是被一掃而空。
巴特曼的亮相之夜座無虛席,甚至有人爬上了圍牆,只是想看看這位非洲「維納斯」的臀部。
紅布揭開,巴特曼迎來了久違的陽光,可隨之而來的嘲笑聲、謾罵聲,還有白人異樣的眼神都讓她無所適從。
「快看,這就是非洲維納斯!」
「長得跟大猩猩一樣!」
「本來就是大猩猩。」
巴特曼對英語並不陌生,因為她是為奴隸主而生的。聽到這些謾罵,她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後悔當初沒有留在家鄉。
時至今日,巴特曼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權利,只要她人沒死,那生活就得繼續。
02
「非洲維納斯」之名在歐洲徹底打響,巴特曼真的成了時代的巨星,然而事情的發展與她當初的設想完全是兩個走向。
在當時,巴特曼的存在就是一股風潮,除了倫敦本地人,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也專程來一睹巴特曼的臀部。
彼得賺得盆滿缽滿,但人的慾望永遠不會被滿足,一個地方賺夠了,那就換個地方繼續賺。
經過數周的展覽,巴特曼在倫敦已經過氣,於是彼得籌划了「非洲維納斯」世界巡演活動,不僅僅是在倫敦本地,他開始帶著巴特曼去世界各地展覽。
從最初的抗爭到漸漸麻木,巴特曼開始時還會不斷重複自己是個人,不是非洲母猩猩。
她就像是魔怔了的祥林嫂,只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說得多了,無人理會,心也就死了。久而久之她變得沉默,開始順從地向命運低頭,如同行屍走肉活著。
說到底,這些歐洲人買票是想從巴特曼的身上看到屈辱、痛苦的神情,只有這樣才會加深他們民族的優越感,滿足他們的比較心理,從而證明白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
一旦巴特曼失去了反應,他們從巴特曼身上獲得樂趣就會迅速降低,從而失去觀看的願望。就像是人剛剛買了一個新的玩具,愛不釋手甚至吃飯都要拿著,但是時間一長,玩具破損了,該有的功能都玩了,那麼這個玩具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因此來看巴特曼的人越來越少,彼得的收入減少,自然把氣都撒在了巴特曼的身上。鞭打,燙傷甚至是更可怕的刑罰,彼得嘗試通過痛苦激起巴特曼最原始的生理反應,但是巴特曼卻很少給出回應。
就在彼得準備放棄巴特曼的時候,一個動物園園長突然出高價購買巴特曼,他想向世人證明非洲人不是人,他們是大猩猩的後代。
當時達爾文的進化論在歐洲流行,但是白人們堅持認為自己不是從大猩猩進化來的。有些科學家繼而提出論證,他們認為白人是人,非洲人不是人,所以要求非洲人做工與要求馬、驢和騾子做工的道理是一樣的。
這番論證迎合了當時很多奴隸主的心理,他們不認為自己壓榨黑人的勞動力有任何的過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人。
這位動物園園長也是這番論證的推崇者,他決定買下巴特曼去證明這一切。彼得一聽有人願意買下巴特曼,想也沒想地答應,並且最快完成巴特曼的轉賣,收到錢後彼得遠走西班牙。
再一次像貨物一樣被轉賣,巴特曼這才真正地意識到她身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自己的,包括她熾熱的靈魂。
03
動物園園長把巴特曼帶回到動物園,將她和其他猩猩養在一起,之後又印發了很多廣告,邀請廣大遊客前來參觀。
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巴特曼徹底沒了反抗的力氣。她被迫和大猩猩同吃同住,和他們一起表演。
「動物巨星」的名號一經打響,立刻引來了無數遊客的參觀,不過巴特曼的身體每況愈下,無法繼續支持她的雜技表演。
1815年,巴特曼在動物園的猩猩屋裡與世長辭,園長得知後大發雷霆。因為他是高價買下的巴特曼,如今還沒有掙回本錢。
園長對著巴特曼赤裸的屍體連踢幾腳,可少女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她26歲的人生徹底畫上了句號。
人死不能復生,巴特曼沒了利用的價值,園長只能發布巴特曼已死的消息,取消了當天的動物表演。
聽到巴特曼去世的消息,很多報刊媒體發文感慨大猩猩能活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從始至終都不承認巴特曼是個人。
法國的研究員喬治·居維葉聽說了巴特曼去世的消息,千里迢迢趕到動物園買下了巴特曼的遺體。他是達爾文進化論的強烈反對者,認為達爾文就是民族的叛徒。為了證明白人不是從大猩猩演變而來的,他將巴特曼的遺體製成了標本,放在博物館供人觀賞。
少女的遺體被分割成多個部分,她再一次成為歐洲人掙錢的金字招牌。喬治也憑藉巴特曼的標本在整個歐洲打響了知名度,成了那個時代的前沿學者。
然而,精通解剖學的喬治早就發現巴特曼的臀部就是由正常的脂肪構成,她和白人沒有任何的區別。但喬治卻沒有向世人公布這一發現,而是繼續用巴特曼的遺體掙錢。
因為巴特曼的存在恰巧論證了:白人生而高貴,黑人生而低賤,所以白人奴役黑人沒有任何的過錯。
歐洲人統治了黑人幾百年,如同毒瘤一般扎進了那片土壤,給非洲人帶去了無盡的傷痛。
巴特曼並不是個例,她是當時無數黑人命運的一個縮影。「生前掙扎,死後被辱」是那個年代大多數黑人的宿命,不是他們向命運俯首稱臣,而是命運從來沒有留給他們選擇的空間。
少女的遺體在法國博物館展覽了200多年,終於在2002年魂歸故里。屈辱的並不是她的一生,而是一個民族的歷史。
時至今日,種族歧視仍有發生。當年白人一寸寸打斷了黑人的「骨頭」,將奴化教育貫徹到底,如今黑人想要打破以往的桎梏重新站起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文/胡小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