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2月5日,是粟裕逝世十周年,這一天,張震如同往年一樣,帶著妻子前來探望粟裕的遺孀楚青。
張震告訴楚青,黨中央決定解決冤案的問題,關於方法,採用的是寫文章的形式。
楚青聽後點點頭,看不出來激動,也看不出來高興,她淡淡開口道:「粟裕現在不在了,其實文章再怎麼寫,他也不知道了。不過人總是有感情的,我總希望黨能說一句公正話,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我這一輩子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心愿了。」
張震聽後默然無語,許久,他說:「本來文章在粟總逝世十周年發表最好,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要考慮一下發表的時機。」
1994年12月25日,《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同時發表了兩位中央軍委副主席劉華清和張震聯合署名的文章《追憶粟裕同志》一文。
在這篇文章中,有這麼一段話:「1958年,粟裕同志在軍委擴大會議上受到錯誤的批判,並因此長期受到不公正的對待。這是歷史上的一個失誤。這個看法,也是中央軍事委員會的意見。」
也正是這一句話,粟裕被正式的平反,此時,距離粟裕冤案已經過去了36年。
粟裕因何事蒙冤?張震與粟裕是什麼關係呢?
1954年,中共中央調任粟裕擔任總參謀長,接到任命,粟裕有些惶恐,想要請辭,毛主席沒同意,由此,粟裕便成為了繼新中國成立後徐向前,聶榮臻後的第三位總參謀長。
在這個職務上,粟裕總共待了4年的時間,1958年,粟裕遭到批判,由此離開了總參。
1958年粟裕遭到批判時,主要因為三件「擅權」的事。
第一件,自行準備布置攻打馬祖列島。
1955年6月20日,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的彭德懷,接到了福建軍區副司令員皮定均傳達的內容。
皮定均說,在6月18日時,擔任總參謀長的粟裕在開會時要求的全面攻擊,迅速解放馬祖列島,由於諸多原因限制,無法實施。
彭德懷接到電報,非常驚訝,因為攻打馬祖列島一事,作為軍委副主席的他根本不知道。
為此,彭德懷專門找到了副總參謀長陳賡了解情況,陳賡剛來,彭德懷就批評說:「早在1954年,毛主席就明確規定,每次只選定一個最小最弱的敵占島嶼攻擊,求得戰則必勝。」
彭德懷認為,總參謀部和南京軍區,福建軍區的負責人沒有領會毛主席的意思。
隨即,彭德懷將此事報告給了毛主席,毛主席告訴彭德懷,在此之前,粟裕曾報告派空軍入福建,保護沿海地區,他表示同意,後來劉亞樓調空軍入閩時,他又考慮到印尼的萬隆會議,便下令要劉亞樓暫且停止調空軍入閩。
彭德懷聽後隨即建議召開個軍事會議,將情況細說,毛主席同意。
隨後,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福建一把手葉飛等人都來到北京,在這次會議上,粟裕明確表示,當時6月18日開會時,他只是下令讓皮定均全面準備,並未下令要同時攻擊三個島。
不過後來會議記錄卻是記載為:皮定均沒有傳達錯誤,由粟裕負責此事。
後來,這個會議內容被送到毛主席處,毛主席批評了總參說:「6月18日討論這樣大的問題,不得中央批准,是很錯誤的。」
這便是粟裕犯的第一個「錯誤」。
第二件事,忽略外事紀律。
1957年,毛主席率領代表團前往蘇聯參加十月革命40周年紀念活動,除毛主席率領的中國代表團外,彭德懷還率領了軍事代表團,粟裕是其中一員。
在此期間,粟裕曾和蘇聯總參謀長索科洛夫斯基元帥會面時,詢問了對方一個問題,他想要知道國防部和總參謀部的具體分工。
對於此事,索科洛夫斯基元帥當即表示:「總參和國防部沒有什麼分工問題,總參隸屬於國防部。」
粟裕:「這一點我知道,不過我想請您給我一份關於國防部和總參謀部工作職責的書面材料。」
索科洛夫斯基元帥當即拒絕了。
此事粟裕確實是犯了錯誤。
首先,國與國之間,一方向另一方請其提供財、物、文獻資料,另一方給子與否,都應該有國家最高領導人決定。
國防部隸屬於國務院管,也就是說,粟裕想要材料,最低也應由周恩來向蘇聯部長會議主席(相當總理)提出,而且此事必須毛主席點頭,周恩來才能提出。
粟裕不是第一次出國了,對於出國的外事禮節,按照道理來說,應該不會犯錯,但是對於此事,粟裕確實是做得並不合適,或許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粟裕是真的不懂「政治」
粟裕做的第三件事,擅自調兵從朝鮮回國。
1951年12月,毛主席批示說:「有關國防部署調整方案、計劃,以及國防要地步兵師以上部隊,特種兵團以上部隊的調動,均應用軍委名義批准,呈毛澤東主席閱後發出。」
1957年,朝鮮戰爭雖然打完了,但是還有許多志願軍在朝鮮,11月,毛主席與周恩來等人商議後,決定做迎接志願軍的準備工作。
1958年,粟裕用總參名義下達了第一批回國部隊(第21軍、炮5師、坦克5、6團及汽車7團等)3月8日回國的調動命令。
毛主席,彭德懷得知後,非常驚訝,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此事。
後來在受到批判時,粟裕對此事做出了檢查:「很多事情,事先不請示,事後不報告,超越了職權,調動志願軍回國這樣一件大事,卻用總參名義發了電報。」
1958年粟裕遭到批判,主要罪名是「個人主義」,對於他受到批判,主要原因就是這三件事。
此後20餘年,粟裕始終不得志。
1979年,粟裕向欣賞他的葉劍英元帥提出請求,希望給他平反,葉劍英也支持,可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此事一直拖著沒有解決。
1984年粟裕去世時,這件事仍是他的「一塊心病」
張震對於粟裕「蒙冤」一事,非常痛心,說起來,他和粟裕的關係,可謂是匪淺。
土地革命時期,張震在彭德懷的紅三軍團任職,是主力紅軍的一員,而粟裕,當時還沒有顯露出完全的軍事才會,因而在整個土地革命時期,他都沒有在紅軍主力隊伍。
不過相對於兩人的級別來說,粟裕要高很多,曾擔任過紅七軍團參謀長。
抗戰時期,粟裕在新四軍任職,張震雖然也在新四軍,不過由於新四軍兵力分散,所以儘管兩人屬於同一序列,但是他們見面的機會,可謂是微乎其微。
不過張震雖然沒有見到粟裕,但是他對粟裕已經比較佩服了,原因是粟裕在此期間,曾指揮了黃橋戰役,車橋戰役,以及天目山戰役。
這三次戰鬥,都是屬於自衛反擊戰,每次都是我軍以少勝多。
也正是由於這三戰,張震對粟裕比較仰慕,而他們真正有機會合作,則是在解放戰爭時期。
1946年,粟裕擔任了華中野戰軍司令員,此時,張震擔任第九縱隊司令員,這時,張震歸屬於粟裕麾下。
不久後,華中野戰軍與山東野戰軍合併,稱為「華東野戰軍」,張震成為了縱隊副司令員,他仍在粟裕的麾下。
解放戰爭時期,粟裕的軍事指揮才華,得到了完全的釋放。
蘇中七戰七捷,萊蕪戰役,孟良崮戰役,張震參與了粟裕指揮的許多大大小小戰役,也正是由於真正的和粟裕相處,在他的指揮下作戰,張震是親身體會到了粟裕的高超軍事指揮能力。
實際上,張震的才華,是參謀。
1948年,毛主席決定華野三個縱隊渡長江,成立東南野戰軍第一兵團,由粟裕指揮到江南打仗,東南野戰軍第一兵團成立後,在粟裕的提議下,張震擔任了兵團參謀長。
隨即,粟裕對部隊渡江作戰,進行了全面的分析,之後,他在研究這一步軍事行動時,與毛主席的計劃,產生了衝突。
粟裕認為,部隊不渡江是當時最好的情況,在中原作戰,也能給敵人重大打擊。
隨後,在張震的協助下,粟裕終於給黨中央毛主席發出了電報,請求改變作戰計劃。
毛主席接到電報,有些詫異,電令粟裕親自來西柏坡彙報。
後來,經過粟裕的分析,毛主席,黨中央同意了他的訴求,暫且不再派兵渡江作戰,不過黨中央也給了他一個任務,必須在短時間內讓中央看出部隊留在中原的好。
也正是這個命令,粟裕指揮了豫東戰役。
對於豫東戰役,毛主席評價很高,毛主席說:「解放戰爭好像爬山,如今我們已經過了山的坳子,最吃力的爬坡階段已經過去了。」
此後,粟裕接連指揮了淮海戰役,渡江戰役,上海戰役等。
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戰役中,張震深入其中,他一直都是粟裕的得力助手,在戰火中,他與粟裕,也結下了深厚的私人友誼。
在此期間,張震歷任華野副參謀長,三野參謀長等職。
如果說粟裕是我軍最為優秀的軍事將領之一的話,我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張震,也是我軍最為優秀的參謀長之一。
建國後,張震曾在總參工作,後來前往朝鮮戰場,由此,他與粟裕雖然不再是上下級關係,但是他們的友誼,並沒有因為距離而改變。
1958年粟裕遭到批判時,張震就很想不通,此事,也成為了張震的一個「心病」。
特殊時期,張震遭到了批判,他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粟裕。
隨後,張震的二兒子帶著血衣,連夜來到北京,尋求粟裕的幫助,粟裕得知後,立刻將此事報告給了周恩來總理。
總理親自給許世友打了電話,要許世友派南京軍區的戰士保護張震,張震這才躲過一劫。
之後,張震還當上了武漢軍區的副司令員。
1975年,粟裕找到張震:「軍委考慮,要你到後勤部當副部長。」
張震有些詫異:「我沒幹過後勤工作,怕干不好。」
粟裕:「這次你工作的調到,是小平同志點將。」
聽到這話,張震沒再說話。
特殊時期結束後,張震任總後勤部部長,副總參謀長等職,此時,粟裕是軍委常委,他們時隔多年又在一起工作後,粟裕給了張震很大的支持。
1984年,粟裕因病去世,他未能生前平凡,此事是粟裕的遺憾。
張震對於此事,也很了解,不過那個時候,他卻無法去做些什麼,後來每年的2月5日,在粟裕忌日這天,張震總會帶著夫人前往粟家,拜訪慰問粟裕的妻子楚青。
1992年,張震本來要退休,可是在鄧小平的點將下,他又幹了一屆軍委副主席。
1993年,南京軍區退休的老幹部幾人聯名給總政寫信,請求平反粟裕的問題,張震得知後,對此事很是重視。
後來,在張震與粟裕其他老部下的努力下,中央有關部門對此事進行了決定,用寫文章的方式為粟裕平反。
1994年12月25日,當《追憶粟裕同志》一文出現在《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時,許多人都明白了,粟裕蒙冤36年的問題,終於有了一個答案。
粟裕蒙冤的問題解決後,張震也是舒了一口氣。
1998年,張震離開了領導崗位,雖然不再擔任具體職務,但是張震仍在關心著黨和國家的事業。
2015年,張震走完了自己傳奇的一生,享年101歲,他是177位開國中將中,最後離世的一位。
值得一提的是,在1988年恢復軍銜制後,張震被重新授予了上將軍銜,他的兒子張海陽,後來也是上將,「父子皆上將」,在我軍中,是十分罕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