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洞口的特殊情緣

湘西南的洞口縣,於我而言意義非同尋常。我人生中有兩個第一次是從洞口開啟的。她既是我工作的啟蒙地,也是我退休後新生活的開端地。
先說我的工作啟蒙吧。
那是1981年的人間芳菲月,草木瘋長,花朵斗妍。當時我正值17歲花季,對美好的未來懷揣著嚮往與憧憬。
我在武岡師範經過近兩年的培訓,即將畢業。我們的班在班主任的率領下,租一輛湘運客車,行程40餘公里,一路興奮而好奇地來到了洞口縣城,下榻於縣一中,實習於城關一校。
在一中,我們住進了最裡邊緊挨圍牆的一棟兩層木屋。房間里沒有床,更沒有桌和專門的洗漱間,我們就在樓板上打地鋪。牆外面不遠處是一座九級實心的文昌塔,看上去頗顯歷史與文化的厚重。塔的下邊是清澈見底的平溪江,河水在這裡被森林茂密而景色優美的迴龍洲一分為二,流淌兩公里左右後又合二為一。
從一中出來往左走,跨過平溪河大橋,再右行沿洞綏公路走幾百步,就是我們此行的實習單位——城關一校。畢竟是縣城的中心小學,校舍雖然簡樸,但比我就讀過的農村小學不知要洋氣多少。除了兩棟3層樓高的紅磚房教學樓,還有幾棟平房和一座禮堂、一處操場。學校擁有20多間教室、1000多名學生、近40名教職員工,規模比我讀過的公社中學還要大很多。
一中和城關一校,在我眼裡就是一條曲折線中的兩個點,一個是睡覺點,一個是實習點。除了那塔、那河、那洲,周邊有哪些建築和單位,有沒有商場和集市,我好像沒有關心過,也不懂得去關心,每天就是與同學在這兩個點之間早出晚歸。
我在一個四年級班實習,班上大概有50多名學生,年齡大約比我小六七歲。這個班兩位主課老師的姓名,我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但她倆的形象在我腦海里卻是那樣清晰。語文老師兼班主任肯定姓劉,名字好像叫愛華。因為她曾不無驕傲地跟我提及,她是寧鄉花明樓人,與劉少奇同宗同族。她之所以來這裡任教,是因為家屬隨軍,她先生是鄰縣綏寧縣的人武部長。劉老師身高超過了一米六五,在當時女性中應屬高個子。穿著整潔,五官周正,笑起來很燦爛。數學老師,中等個兒,好像姓覃,一位未婚女青年教師,本縣人,操一口本地口音的普通話。這兩位主課老師給我的印象是精緻而知性,她倆對班上的學生充滿著愛,對我們的到來,特別友好和真誠。
兩年的中師培訓,雖然學了小學教材教法,練過鋼筆、毛筆和粉筆「三字」,也學了一些教育學和心理學知識。但自己到底是驢子還是馬,還從未被拉出來遛過。這一個月里,在她倆無私指導和幫助下,我不僅參加備課、講課、批改作業和組織課外活動,還去家訪,實實在在地有了一番當小學老師的體驗。
在這裡,劉老師治好了我與陌生人打交道的恐懼症。班上一名姓朱的男生,聽課不太用心,還常在課堂上耍小動作;還有一名姓金的女生,人長得很漂亮,但就是學業成績跟不上。對於這兩名學生,劉老師提議我利用晚上時間開展家訪,我卻遲遲不敢行動。劉老師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方面不斷給我打氣,一方面領著我去家訪。在朱家,她先示範如何同家長溝通,再要我做相關補充。上金家之前,她一邊走一邊跟我介紹做家訪的一些經驗,諸如「正面說」「鼓勵說」「希望說」之類的心得。待進了金家,就直接趕著我「在游泳中學游泳」,讓我唱主角,她當配角,硬是把我這隻「鴨子」趕上了架。劉老師這兩個回合,不僅讓我對家訪藝術悟了不少門道,更是鍛煉了我與學生家長溝通的膽量。正因為有了這樣的鍛煉,在之後的人生路上,碰到與陌生人打交道,我就少了許多恐懼。
後來儘管我也沒有教小學,但洞口這一月短短的時光,卻鼓起了我敢於走向社會大舞台的勇氣。
以後的歲月,有過出差洞口和路過的機會,也萌生過回訪故地的想法,但因身不由己,終究沒能成行。直到去年10月下旬的文學採風活動,在洞口縣教育局副局長米賽男的陪同下,我才圓了這個夢。
位置還是那個位置,學校還是那兩所學校,街道也還是那段街道,但面貌已是另外的模樣,讓我不由得生出一種「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感慨。那文昌塔、那平溪河、那迴龍洲歷經風風雨雨,依然在見證著時代的變遷。只是一中當年打過地鋪的樓板房,早已夷為師生們課外休憩的綠地。城關一校的變化更讓我產生一種不敢相認的恍惚,它不再位於城郊接合部,而是處在了城中心,完全一副現代化模樣。
見我不斷感慨如今「物不完全是,人卻完全非」,米局長自豪地跟我說起了洞口教育的發展與變化。學校的面貌在變,人員也在不斷更替,但洞口重視教育的傳統始終沒有變。這幾十年的洞口教育不僅培養了一批以微信創始人張小龍為代表的科技頂尖人物,而且還培養了不少縣內外、省內外乃至國內外的諸多行業領軍人才。聽到這些,我不禁又發出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的感慨,也為自己曾在這裡工作啟蒙而驕傲。

再說說我退休新生活的開端吧!
標誌性的事件,就是去年10月下旬,應中國作協之邀,第一次以作家的身份來到洞口,參加「中國作家『深入生活、紮根人民』新時代文學實踐點簽約授牌儀式」暨文學採風活動,有幸與11位全國知名作家一同參與了為期2天的洞口採風。
這是我退休一年後最值得記取的一件雅事。退休之前,儘管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我也寫過和發表過不少文字,但正兒八經以作家的身份出席活動,這次卻是大姑娘上轎第一回,居然與洞口這片土地連在了一起。
在當地的安排下,我們深入良東家庭農場蜜橘種植基地、江口鎮的雪峰山會戰主戰場舊址等處,實地感受洞口的宗祠文化、抗戰文化、雪峰茶文化等各種文化,平生第一次過了一把作家實地採風癮。
通過實地採風,我才真正明白中國作協把「中國作家『深入生活、紮根人民』新時代文學實踐點」授予洞口的真正意義。這塊2200平方公里的熱土,蘊藏著文學實踐的富礦,也飽含著文學發展的巨大潛力。這裡既有以名揚四海的雪峰蜜橘為代表的富饒物產資源,又有以羅溪國家森林公園為代表的優美自然風光,還有以「棕包腦」舞為代表的獨特民俗風情;這裡文化底蘊豐厚,擁有全國最大的宗祠古建築群,大小宗祠300多座,孝道文化影響著一代又一代洞口人;這裡經常開展文學名家講壇、文學研討、文學採風、文學進校園等活動,洋溢著濃厚的文學氛圍;這裡成長和走出了以謝璞為代表的一批著名作家和以黃鐵山為代表的一批著名畫家。洞口縣能獲得「中國作家『深入生活、紮根人民』新時代文學實踐點」的殊榮,確實是實至名歸。
參加文學採風,於我來說也是一次生動的實習。每到一處,我猶如劉姥姥進入大觀園,盡情而放肆地欣賞,只有滿眼的美、滿心的喜和滿嘴的贊,當然也有精神的鼓舞、信心的堅定和情感的感染。我深深地感到,在我退休生活的選項中,僅作家這一行,就讓我學無止境。
我與洞口的緣真的有意思,有意義,也很珍貴。我相信,洞口過去旺了我,今後也會旺著我。我感謝洞口,也深深地祝福洞口!
文/肖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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