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影:最後的巨星,各行其道的身影

在文字中證道。——唐淚


香港電影。

糟粕與精華同來,如江河泥沙俱下。

原因很簡單。

有天賦才情、態度真摯且創造力持續旺盛的人,並不多見。

僅將之當作謀生手段甚或一門生意的人卻很多。

這當然也是世界的常態。

所以無需求全責備。

百年影史,若白駒過隙。

有最後的巨星。

各行其道。

第一位是「掌控者」,劉德華。

1990年,他成立天幕製作,次年拍攝了創業作《九一神鵰俠侶》,開始介入電影的投資和出品領域,品質很普通,但票房衝破了兩千萬。

在這個成績提振之下,劉德華一鼓作氣,連續推出多部作品,卻部部虧損。

其後因巨額虧損而將公司抵押,以月薪方式打工還債。

待到渡過艱難時期,引入資金重啟天幕,卻因經營理念與投資人對簿公堂,甚至最終被踢出。

回頭去看,這很像老天和劉德華的「電影夢」開的一個玩笑。

但他始終並不滿足於僅僅做一個演員。

而是對「掌控電影」有著某種近乎倔強的執念。

2002年,他創辦了映藝娛樂,先後與其他電影公司一起,聯合投資了《天下無賊》、《江湖》和《再說一次我愛你》、《兄弟之生死同盟》、《打擂台》和《桃姐》、《風暴》、《拆彈專家》、《掃毒2》、《熱血合唱團》等電影,期間還以「亞洲新星導」計劃發掘了《瘋狂的石頭》。

但他的名字第一次以監製身份出現,是在2013年的《風暴》,而「投資+監製+主演」的模式,自此正式成型。

從影逾四十年,職業生涯代表作包括《天若有情》、《暗戰》、《無間道》、《大隻佬》、《門徒》、《投名狀》和《桃姐》、《失孤》,很可惜的是,演技並未臻至頂尖層級,但以商業模式而論,則幾乎是演員中的最理想型。

在可預見的未來,他追求對電影的完全掌控。

第二位是「表演者」,梁朝偉。

他雖然很早就明白「演員是被動的」這個道理,但從來沒有試圖去「反客為主」,而是儘力在表演當中去思考和探尋,尋找到另外一種樂趣。

作為一個沒有額外野心而又天賦爆棚的電影人,他的影路無疑走得非常順暢。

尤其與王家衛的相遇,可謂一場彼此的幸運與成全。

無論是《重慶森林》、《東邪西毒》、《春光乍泄》,還是《花樣年華》和《2046》、《一代宗師》,王家衛職業生涯總計拍了十部電影,七部有梁朝偉,而其中有五部都是梁朝偉擔任絕對主角,且奉上了六座影帝獎盃,其中包括尤具分量的戛納影帝。

離開王家衛,仍有《悲情城市》、《暗花》、《海上花》、《無間道》、《色·戒》等電影,同樣綻放耀眼光芒,又再虜獲三座影帝獎盃。

不管你喜不喜歡他,如果不承認其天賦才情,可謂一種眼界和心胸的狹隘。

他當然也遭逢過信任危機。

尤其在2013年的《一代宗師》之後,不但作品量銳減,且幾乎部部電影都陷入「爛片」的泥潭,而這種趨勢其實在2007年抵達表演水準頂峰的《色·戒》之後就開始了,包括《赤壁(上)》、《赤壁(下)》、《大魔術師》和《聽風者》這幾部作品,對比之前,表演的光芒銳減。

他也有過努力嘗試,比如在2018年結束了與澤東影業的二十年賓主關係,開始與新的團隊合作,拍畢待映的電影有《風再起時》、《獵狐行動》、《金手指》和《無名》,其中待映的《風再起時》,或是一部重振之作。

而在近期,他在訪談間講到,自己已經來到表演的最後階段。

似有抽身隱退之意。

第三位是「晚成者」,甄子丹

他入行時間並不晚,1984年即以一部《笑太極》開啟影路。

但在整個八十和九十年代,不能說籍籍無名,卻在洪金寶、成龍元彪李連杰等一眾動作大咖的陰影下低伏,甚至在成龍和李連杰先後去往好萊塢之後的九十年代末期,仍然沒有任何起色。

直到2000年後,才開始迎來個人事業上的曙光。

2002年參演張藝謀的《英雄》,雖然排名尤其靠後,但讓很多人知道了,原來香港除了李小龍、成龍和李連杰,還有一個能打的甄子丹。

到2005年,先後參演了徐克電影《七劍》和葉偉信的《殺破狼》、《龍虎門》,2007年再度與葉偉信合作了《導火線》,2008年推出《葉問》,這幾部電影,重新攪動了巨星缺位的華語動作電影市場,並成功奠定了「新一代動作巨星」的地位。

而此時距離他出道,已經超過二十年。

當然,他也享受了「大器晚成」的風光。

除了獲封「文古武甄」之一,繼李連杰在2007年的戰爭動作電影《投名狀》中拿走過上億片酬之後,甄子丹在2019年的《葉問4》也重現了這一豪奢壯舉。

這當然也是絕大多數演員都不可企及的標準。

不過換句話說,動作演員的職業生涯也較常規商業演員更為短暫,所以其實也很公平。

正在拍《天龍八部之喬峰傳》的甄子丹,迎來了《搜救》的票房低潮,也傳出「抱不動阿朱」的新聞,一場現實版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正在上映。

年屆五十九歲的甄子丹,正在謀求轉型。

第四位是「扛旗者」,郭富城

在香港電影尚還鼎盛的九十年代,絕不會有人能想到,一個舞台上的王者,會在香港電影的餘暉年代,成為最後的「扛旗者」。

他的表演生涯有很明顯的前後之別。

整個九十年代,都以一個成功的商業偶像身份出現。

雖然1992年就憑《九一神鵰俠侶》的銀狐角色提名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在《赤腳小子》中的表演充滿靈性,而《浪漫風暴》更被傳媒視作金像獎影帝的年度遺珠,甚至《風雲雄霸天下》中的表演其實可圈可點,但始終都被認為演技「一般」。

這個階段,他在影壇的最大成就,是一九九八年憑《風雲雄霸天下》在票房上打敗了雙周一成。

但在表演上,相對梁朝偉、梁家輝劉青雲吳鎮宇等演員,其履歷和表現,確實也並不夠看,甚至差距尤其明顯,比如2000年的商業動作大片《公元2000》,郭富城仍在飾演青春偶像型角色,同片的吳鎮宇則以十分鐘戲份成為金像獎最佳男配,表演上的差距確實肉眼可見。

但轉折很快到來。

一份石破天驚的成績。

2005年,郭富城以《三岔口》擊敗梁家輝,首度提名即獲封影帝,次年憑《父子》擊敗吳鎮宇,蟬聯影帝,震驚影壇。

他自己也從不可置信,到壓力漸生,進而開始有了野心。

尤其被譚家明導演欽點出演《父子》,更接受導演教導「選擇更有難度的角色」,其後一路以《C+偵探》、《白銀帝國》、《殺人犯》而至《最愛》、《浮城大亨》、《寒戰》、《全民目擊》、《踏血尋梅》、《寒戰2》、《破局》、《無雙》、《麥路人》,仿若一架不知疲倦的表演機器。

說實話,很多人對「角色難度」的概念很模糊,這也就帶來了演技判斷上的誤區。

所謂「難度」,指角色本身的複雜度和要求表演上的創造性。

比如《父子》,要求演員身上有「力場」,要有那種一以貫之的頹廢、粗俗的市井味道,同時又要有一種複合形態,不識字的赧然、對弱者的粗暴、面對強權的慫包、做皮條客和攛掇兒子行竊時的無恥,層次分明而又轉換自然。

更多例子不多舉,有興趣的影迷,可以拿上述作品,從角色層次、入戲深度、共情能力和表演的層次、情緒的爆發力等角度去剖析和印證。

既有商業票房,又有強悍口碑,可謂華語影壇轉型最成功的偶像演員。

抵達個人巔峰期,但仍在繼續上行。

以品質扛起港影大旗。

如果想看香港電影,可以慶幸「還有一個郭富城」。

仍在創造更多可能。

最後一位是「電影大亨」,古天樂

實話說,這個詞出現在大概好幾年前,但一直感覺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而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名頭似乎還真的非他莫屬了。

此前劉德華在一個訪談中講,很多人說自己是勞模,但古天樂做的事情非常多,甚至遠遠要多過自己,尤其在電影領域的延展和輻射範圍。

這是一個事實。

更早之前,翁子光也曾經講過,古天樂在做電影「平台」,推究其意思,應該是為業內電影人提供項目合作的基礎條件,比如幫助導演找到投資,也為具體項目穿針引線,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思路,互通有無、彼此合作。

所以嚴格來講,古天樂的路線,與劉德華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但又並不相同。

最近一部電影《明日戰記》,榮登了香港影史華語票房冠軍寶座,也算可喜可賀,彌補了古天樂多年來拍片無數,但始終沒有個人一番的頭部票房這個缺憾。

但隱憂是作品質量不夠過硬,在演員角度來講缺乏足夠的說服力。

未來可能更傾向於科幻電影與特效製作方向。

每個時代。

都有它的不一樣。

緬懷、記憶與見證,是不歇的輪迴。

忠於自己的感知。

錄時代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