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都督 編輯|米利暗
什麼是愛情?
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你,依然有人與你相依為命。
《莊子》里有個成語,叫「相濡以沫」,就是說兩條瀕死的魚,用唾液當水渡給彼此,維持彼此的生存。
這個秋天,天朗氣清,我們想跟你分享幾個溫暖的愛情故事。
他們,用自己的人生闡釋這個問題:
和一個人相濡以沫,直到生命的盡頭到底是什麼感覺?
「你知道我是好人就行」
央視紀錄片《人生第一次》里有這樣一個故事。
上海一家療養院里,一位拎著飯盒的爺爺焦急地問一位銀髮奶奶:「認識我嗎?我叫什麼名字?我叫什麼名字?」
奶奶小聲說:「巢文臻。」
爺爺滿意地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了面前的老伴。
老伴得了阿茲海默症,還有骨質疏鬆的問題,住進了療養院,在療養院和家裡之間往返、照顧老伴,就是巢爺爺的日常。
老伴需要卧床,巢爺爺就把水果蔬菜用小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喂進她嘴裡。
為了逗逗她,爺爺還會問:「我能吃一口嗎?我能不能?」
護理病人很繁瑣,床不能太高,她骨頭受不了,也不能太矮,吃飯不舒服。
悉心地喂完飯,巢爺爺要牽著她的手,在療養院里散步,順便幫她鞏固記憶:這個詞是「敬業」,這個是「奉獻」……
爺爺的家裡有一塊小白板,上面寫著提醒自己的話「不要發火」,還有曾經提醒老伴的話「我外出了」。
他用的鑰匙圈還是當年約會時候她送給自己的,已經用了幾十年。
爺爺日常拎著自己搭配好的蔬菜水果,坐地鐵穿過半個城市,像等待一次約會一樣,去療養院里,和自己幾十年的愛人甜蜜相見。
他不參加任何的聚會,也完全放棄了自己的生活,因為無論幹什麼,他心裡都有一個放心不下的人。
爺爺來探望,執著地想要奶奶叫自己的名字,甚至是兩個人獨屬的昵稱,奶奶叫對了,他就親昵地低頭貼貼她的額頭;她叫不對,爺爺就一遍遍地提醒:
「我是誰?小豬是誰?認不認識小豬……」
而喂完飯、散完步告別,每一次爺爺都會像和小姑娘一樣叮囑她:要乖一點,聽話,不要摔跤……
「下一次來你能記得我嗎?不記得我也沒有關係,你知道我是好人就行。」
只要知道他是好人,她才願意接納他繼續陪在身邊。
可奶奶不知道,每次來看自己的好人,其實也得了前列腺腫瘤。
他意識清醒,也知道他們分別的日子在一天天臨近,見一次少一次,他寫了一封遺囑:
「我們結婚四十年了,我知道,這是一次一去不復返的生離死別……」
鏡頭的最後,是爺爺握著筆,在寫他最後的句子:
「當你老到忘了世界,我用什麼來愛你,我只有下輩子,來回報你了……」
生的背面不是死亡,而是遺忘。
即使疾病讓你頭腦不再清晰,會片刻忘記我,但我一直記得你。
這輩子,還有下輩子。
因為愛,就是不離不棄。
私奔到大山深處
曾經有一首叫《天梯》的粵語歌曲,打動過很多人:
「能共你怕天梯不用忌諱,中傷流言全捍衛,留住你旁人如何話不過一世……」
這首歌來源於一個故事。
2001年,一組森林探險隊,在原始森林裡發現了一條長長長長的階梯,他們一層層拾級而上,走進密林深處到達山頂,發現了一對老人。
他們穿著上個世紀的老式藍衫,背著柴火,像「野人」一樣,遇到探險隊,張口就問毛主席,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原來爺爺叫劉國江,奶奶叫徐朝清,他們已經在此避世50多年。
五十多年前,19歲的劉國江愛上了26歲的寡婦徐朝清,因為不想讓心愛之人承受流言蜚語,他們避開塵世,走盡了大山深處。
這裡人跡罕至,又有野獸出沒,但是不再有閑言碎語,沒有人再干擾他們。
而擔心妻子出行不方便,劉國江用自己的雙手,為她修了一條出行的山路。
他在石壁上打洞,再用泥土木頭鑄成台階,他鑿爛20多根鐵釺,小路通到山頂,變成一條6208級的天梯。
一個被人罵克夫的寡婦,一個被人說不檢點的小夥子,兩個人社會的邊緣人,為了溫暖彼此勇敢地走在了一起。
天梯是他們的屏障,將他們圈進了一個屬於兩個人的,愛的城堡里。
他們是世人眼中的怪,卻在互相的慰藉中活的逍遙自在。
即使是兩顆無人在乎的稗子,湊在一起就是整個春天。
「我等到了自己喜歡的人」
在記錄片《中國喜事》中有這樣一個故事。
女孩李勇敢,她三歲時候就因為發燒打針,雙耳失聰,從小就飽受同齡孩子的欺負。
她嘗試做過耳蝸手術,但是因為錯過了最佳年齡,手術不算成功,她沒能完全恢復聽力,只能聽到雜音。
為了能自食其力,李勇敢小時候去離家幾千公里外的地方上特殊學校,成年以後,擺過地攤,當過保潔,還在去按摩店工作的時候,被遇上過試圖騷擾她的店長。
可即使她再努力,也能養活自己,別人依舊用另一種眼光看待她:
你就是個聾子,出來打什麼工?添什麼亂?
她的世界聽不到聲音,手術改變不了她的命運,家裡人曾經為她尋過一個「不錯的親事」,嫁給一個家裡環境什麼都好,人也不錯的,小兒麻痹症患者。
但李勇敢堅決不願意。即使雙耳失聰,她堅持自己要找到真正喜歡的人。
通過一次特殊的機會,她在直播時候,遇到了一個叫馬昊然的男孩。
和李勇敢一樣,馬昊然也屬於這個特殊的聾人群體,他們相遇以後,每天都會視頻聊天。
他們不能說話,就飛快地笑著打手勢,中間是什麼意思,傳遞的什麼感情,他們都懂。
馬昊然在1000多公里外的一家工廠里工作,和李勇敢一樣,他從小就聽不見,沒有朋友,家人也沒辦法走進他的內心。
只有看到李勇敢,他才覺得什麼東西活了過來。
他們相約見面——見面第一次,馬昊然就緊緊抱住了李勇敢。
李勇敢很驚喜:「他第一次見就抱住我,這讓我心裡砰砰直跳!」
兩個人戀愛了四個月,領了結婚證,領證的時候,馬昊然剛剛22歲。
外界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他們彼此懂得互相的語言。
他們是社會的「邊緣人」,是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裡,被輕易忽視的「異類」。
但仍是彼此眼中唯一可以擁抱的愛人和戰友,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因為愛情是公平的,他不管你是英雄,是小人,是富翁,是乞丐,是萬千人追捧的明星,還是無人在意的小草。
即使你再渺小,它依然會來到你身邊,就算是被世界拋棄的兩個個體,在擁抱的時候,照樣可以感受到周身的溫度。
愛,在每一個角落
愛情在這個時代好像變成了奢侈品,現在比起相濡以沫,人們更相信相忘於江湖。
似乎只有名人的愛情能勉強變成人們嘴裡的談資,彷彿只有伴隨著聚光燈,華服美裳,香車寶馬,愛情才堅固、美好、經得起審視。
在鎂光燈照不到的角落,愛情依然在默默生長。
去年《漠河舞廳》大火,一句「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刷爆社交媒體。
這首歌來源於一個真實的故事。
在東北的邊陲小鎮,一位叫張德全的老人,妻子在幾十年前的山火中去世,老人三十年沒有再婚,也沒有子女。
每當想念亡妻,他就去熟悉的漠河舞廳獨舞。
有人在用自己沉默溫柔的方式,鐫刻另一個人的一生。
輸液室,一位身穿環衛服的老人正在輸液,旁邊同樣身穿環衛服的老人握著他的手,安靜地睡著了。
有人在用自己的體溫,攙扶另一個人的臂膀。
病房裡,一位身上插著引流管的87歲老爺爺,懷抱花束,牽著妻子的手,唱起他們年輕時最愛的情歌。
奶奶回握著丈夫的手,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嘴巴張開,似乎想要和丈夫一起唱。
「你醒啦,你知道今天我們要過節的嘛。」
有人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也要牢牢牽著你。
鄭州公園裡,一位爺爺每天都會來打快板。
他的聽眾只有一個,就是坐在他對面的大娘。
對面的大娘並不看大爺,只是面無表情地靜靜坐著,半晌,眼底慢慢淌出淚水。
大爺用手擦掉大娘臉上的淚水,輕輕在她肩上撫摸:「她感動了,我知道。」
大娘已經偏癱5年了,不能說話,走路需要人攙扶,大爺在公園打快板,也是想讓她出來晒晒太陽,開心起來。
當初結婚的時候,大爺問她:「你和我走嗎?我當你的保姆中不中?」
大娘說,中。
從此兩個人走到了一起,一句保姆,從年輕時候當到了老去。
有人從年輕到年暮,一生牢牢只為履行一個承諾……
那些相互扶持、走過逆境、相互溫暖的愛情,聽起來像會發生在上個世紀的電影里的故事,一直真實存在於我們生活中。
具備一種古典的忠貞、內斂、靜默的美。
它們或許表現得粗糙,看起來貧瘠,得來的簡單。
或許只存在於看不見光的角落,表達只有雨槽的哨聲,歸巢的燕子,和印在手上麥穗印記。
卻最珍貴,也最真實。
愛情未必炫目無比、五光十色,踩在腳下的,握在手裡的,埋在土裡的,一樣是深邃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