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猫儿是村子里的老木匠,耍了一辈子锯子斧子锛子凿子,落了个“实在”的名声。
铁猫儿干木匠活儿,手巧、细密、实在。他打的桌椅板凳、箱子柜子、门子窗子、小车棚子,做工精巧、模样周整、磕磕实实,你使去吧,保准多少年不拧不裂不走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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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待木匠时行按日工算。有的木匠要滑,一见有人过来,就停下手儿来,陪着抽抽烟儿,喝喝水儿,东扯葫芦西扯瓢地拉呱会儿,熬好了的鳔胶锅子都快晾凉了,还在那儿磨牙费嘴地打哈哈。主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又不好当面提说。铁猫儿从不这样,该说说,该干干,嘴里说着,手里不闲着,眼还在木匠家伙上,一点儿也不耽误出活儿。“事儿怕打颠倒儿。人家好饭水待承着,工钱上又不亏,你再耍心眼儿、磨洋工儿,算是个地道人儿么?”铁猫儿不待见那样的人。
铁猫儿的木匠铺里有个带锯,常给人解木头、下木料。有人来解木头了,他总要上上下下、从头到尾、比比划划地把木头看个遍,先问清楚了解木头干什么用,然后仔细地推算推算,锯几块五公分厚的木板就够做床腿、桌子腿了,剩下的再解成多厚的,就够做装板儿的了。这样解下来的木头,物尽其用,很少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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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猫儿家弟兄四个,他是老大,老二老三俩兄弟也跟着他学木匠,但都不如铁猫儿的手艺好、名气强。因为弟兄多、庄户少、房子破,铁猫儿三十三四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有一年,村西头的老扁死了,撇下媳妇双英和一窝儿半大孩子。村西头大脸的娘,那个坏了一只眼的老太太, 有一天找到铁猫儿,想给他们俩往一块儿捏合捏合,跟铁猫儿一说,铁猫儿倒挺愿意,不嫌双英比他大好几岁,不嫌双英长得丑,也不嫌那窝儿孩子拖累重。倒是村子里的不少人为他叫屈,后来还编了个歌儿,其中有这么几句:“栽下核桃不结桃儿,双英不该嫁铁猫儿。大脸的娘,一只眼,铁猫儿的事儿你甭管。”铁猫儿对这话儿不待听,有些没好气儿地说:“缸不能比盆儿,人儿不能比人儿。我这岁数了,白说个婆娘,不能嫌人家脚大。要是这个甭管,那个甭管,老叫我打着光棍儿呀?”
不久,铁猫儿和双英结了婚,带着一堆木匠家伙搬到了双英家,自己也算有了一全现成的院子了。
铁猫儿干了一辈子木匠,和双英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年上秋天,铁猫儿害了一场病。自那以后就认不清人,也离不开人了。好在,前房儿的孩子们、双英和铁猫儿后来生的孩子们都很孝顺,铁猫儿吃得不赖,穿得干净,屋子里也从没断过人,床头柜上堆满了各样儿的好吃头儿,屋里屋外的,照顾得都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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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人们说,铁猫儿这辈子实实在在的,不坑人、不亏心,也算没白忙活,人老了,总算落得不赖。
■文/改编自《在村子里》(樊秀峰 著 河北出版传媒集团 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 )
■编辑/徐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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