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加拿大时间7月20日,一个满脸胡茬,十分落魄的中年男人在街头游荡,他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明天要怎样继续。
他给妻子打了电话,说不回家吃饭,妻子卢彩蓉没有多问什么就挂了电话。
7月21日凌晨,他已经游荡了许久,此刻在他的脚下是多伦多的一座立交桥。
如果有人能在那个时候拉他一把,也许蒋国兵不会走上绝路,但蒋国兵身边没有任何人。
桥上的路灯虽然明亮却再也照不亮蒋国兵的生命,他在桥上发了一会儿呆,仿佛在思考活着的意义,最终没能得出答案,翻过栏杆、纵身一跃。
寒门贵子
蒋国兵死的时候44岁,虽然这个年龄已经不算年轻,但也正是事业蓬勃发展的时候。
蒋国兵并不是一无所长或者游手好闲的人,恰恰相反,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为何会走上绝路呢?这不得不谈到他半生优秀的成绩。
1962年,蒋国兵出生于湖北省天门市,他的学习天赋从小就展现得尽致淋漓,只要是有考试的地方,他总是名列前茅。
1977年冬天,中国恢复了高考,得知这个消息后,蒋国兵更加振奋,刻苦努力,两年后他报名参加了高考。
多年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当时只有17岁的蒋国兵不但是当年湖北省的高考状元,而且还考上了清华大学核物理系。
那个时候中国最急需的就是核物理方面的人才,锦绣前程正等着他。
能够进入清华大学核物理系的学生都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蒋国兵在其中也不落下风。
他从未在学习上有所懈怠,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和教室里。
蒋国兵的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还担任了班长。
蒋国兵可不是什么书呆子,他还喜欢打篮球、武术,学校里的各种活动他也不曾缺席。
蒋国兵是个热情善良的人,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不少奖学金,他用自己的奖学金给家境贫困的同学买书。
在本科毕业后,蒋国兵考上了研究生,那年研究生的名额只有两个,蒋国兵就是其中之一。
清华大学十分珍惜蒋国兵这样的人才,在硕士毕业后将他留校任教。
在此期间,蒋国兵也认识了自己的妻子卢彩蓉,卢彩蓉是他同学的妹妹,比蒋国兵小7岁。
由于教学表现十分出色,蒋国兵31岁时就已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
蒋国兵有着体面的工作,美满的家庭,无一不羡煞旁人。
为了培养更高层次的人才,清华大学在1996年公费派遣蒋国兵到美国普渡大学继续进修,攻读核物理博士学位。
普渡大学是美国一所“公立常春藤”院校,蒋国兵也很高兴能够来这里读博士。
没过多久,他将还在国内的妻子和儿子也接到了美国。
移民加拿大
这一段日子应该是蒋国兵最为舒心的日子,父母从没出过国,他还特意将父母也接到美国住了一段时间。
只要在自己有空的时候,蒋国兵就会带着家人一同外出游玩。
有大好前途就在眼前,等到完成学业后回到国内又是另一番风景。
不过也就是在美国留学这段时间,让蒋国兵和卢彩蓉的心思有了一些变化。
当时有不少蒋国兵认识的清华校友移民到了美国生活,得知蒋国兵夫妇来美国进修后,他们也常常邀请蒋国兵去聚会。
上个世纪末,中国的日常生活水平和美国差距较大,能够移民到美国去的人大都挺有才干。
在经过多年的奋斗后,他们有了豪车洋房,安逸富足的生活看上去着实令人羡慕。
有一些校友也劝蒋国兵夫妇干脆移民到美国,他们展示了种种在美国的优越,但是新移民可能面临的困难和问题却并不提及。
蒋国兵是一个自尊心极强也非常好胜的人,他自身的成功也让他在很多时候拉不下面子向他人求助。
对于这些优越生活的羡慕和向往,蒋国兵也只是默默地藏在了心里。
其实他们在美国时就已经申请过一次移民加拿大并且被批准,不过蒋国兵这一次十分犹豫,最终他撕掉了被批准的申请表准备回到中国。
妻子卢彩蓉对此并不赞同,两人还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执。
卢彩蓉一心想要移民,所以带着孩子先去了加拿大。
取得博士学位后,蒋国兵在2000年独自回到北京,在清华核物理研究院继续从事研究工作。
此时卢彩蓉带着孩子在加拿大,与家人分离、生活的压力让她觉得十分辛苦,她也不愿意长期与丈夫分居。
就在卢彩蓉打算回国的时候,蒋国兵却告诉她:他准备辞职移民加拿大。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蒋国兵在核物理领域已经颇有成就,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报酬也足够丰厚,而且社会地位极高。
他移民加拿大就意味着放弃了在国内的一切,但是他仍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2001年4月,蒋国兵抵达多伦多。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专业在这里毫无用处。
加拿大的核工业并不发达,所有的高校里几乎都没有核物理这个专业。
只有几家核电站能用到这个专业,但是蒋国兵并不想去这些核电站,他也从未联系过在核电站工作的校友们。
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但是蒋国兵也知道一家人不能没有收入,所以他在油漆厂找了一份当油漆工的临时工作。
与此同时他决定另外读一个化学专业的博士,因为他认为如果专业对口的话,那么他一定能找到更为合适的工作。
当油漆工的收入很少,大半年只挣了5000多加元,如果不是卢彩蓉还有一份收入,那么他们的家庭经济一定更加艰难。
2002年,蒋国兵开始攻克自己的另一个博士学位,很快他就在这一领域内取得了不凡的成就,在权威杂志上发表了数篇论文。
2004年,他和卢彩蓉的第2个孩子也诞生了。
拿到化工博士学位后,蒋国兵得到一个研究项目的机会。
每年能有3万加元左右的收入,他们凭此买了车和房。
2006年5月,蒋国兵带着妻子和孩子搬进了新家。
最难熬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他们的生活就要渐渐好起来了。
过不去的难关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卢彩蓉虽然有工作,但是工资待遇并不高,远不足以养家糊口。
蒋国兵的项目在2006年7月就会结束,如果在那之后他还没有找到别的工作,那么他们家里的大部分收入又再次断绝。
买房子已经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所以蒋国兵热切地渴望,能够在项目结束前收到一份offer。
他怀揣着希望投递了大量的简历,但是任何回馈都没有收到。
没有面试邀请,没有拒绝信,这些求职信件好像未曾存在过一样,即便扔进水里都能打个旋儿,投出的简历却没有任何回音。
蒋国兵急需一份工作,儿子14岁,女儿才2岁,一家4口仅仅是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其实蒋国兵在攻读第2个博士学位的时候,对于学术研究还抱有很大的期望。
他是搞学术出身的,一直热爱着科研工作,如果核物理在加拿大没有用武之处,那么他就换成化工专业。
在他急需工作的时候,蒋国兵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学术生涯,这对他无疑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更沉重的打击是:即便抛弃了学术,蒋国兵依然没能找到工作。
他曾经愧疚地对妻子说,自己对家庭的贡献不够。
这让卢彩蓉在后来万分后悔,她想着如果自己能多关心蒋国兵一些,也许他就不会走上绝路。
蒋国兵一直以来都在痛苦地挣扎,他希望以自己的头脑来搞研究工作,所以他选择攻读第二个博士学位。
他当然知道自己多年来的研究经验和接受的教育有多么珍贵,虽然不愿,但是为了家庭他依然愿意放弃这些去当一个蓝领工人。
残酷的事实是,即便如此,他的年龄和工作经验都没有竞争力,他依然找不到工作。
在蒋国兵自杀不久前,他的一位大学同学因为出差而来到加拿大,两人多年不见,相逢甚欢。
蒋国兵和老同学一起吃饭时,两人说到了以前的同学和朋友们,这些信息让蒋国兵的心如针扎。
很多当年不如他的同学已经颇有成就,有的同学们已经在北京买了房子,有的成为了大企业里的高层,还有的跟他当年一样成为了大学教授。
而此时的蒋国兵,尽管有两个博士学位,尽管手上还有博士后研究项目,但是他依然还没有稳定的工作。
蒋国兵对这位老同学提出一个让对方一头雾水的要求,他说请这位老同学在十年之内都不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国内的朋友们,当然也请不要提起他在加拿大的处境。
为什么是十年?
也许直到那时,蒋国兵仍抱有一丝希望,他希望自己能用十年的时间重新在海外奋斗出一番天地,重新以成功者的身份回到众人的视线内。
如果当时他选择回国,那么也许这一番设想不难实现。
毕竟蒋国兵无论如何都是优秀的科研人才,也有过多年教学经验,就算不能回到清华大学,在别的大学当老师并不难。
但是如果是在加拿大,想要实现这一番设想的可能性极小。
在加拿大除了极少部分专业外,大多数高精尖人才是找不到专业对口工作的;移民到加拿大的高级人才很多,与之相对的是专业职位不多。
加拿大本身劳动市场已经饱和,很多中国或者其他国家的华人移民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他们还可以去工厂当工人。
当地的华人们曾经调侃地说,加拿大的工厂里是“博士生产线”。
这话并不是说在加拿大读博士的人多,而是指在加拿大工厂里当工人的有不乏受过高等教育的。
在蒋国兵自杀后,一些人认为他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任:
尽管在加拿大的日子十分艰难,但是他们已经有车有房,加拿大的社会福利很好,如果他去当一个工人,怎么也不至于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他自杀后,妻子不但要一个人承担起抚养儿女的重责,还要面对各方舆论。
还有家中的老父老母,还要承受丧子之痛。蒋国兵的母亲在得知他自杀的消息后,痛不欲生。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优秀又独立的长子,会在人到中年的时候走上绝路。
也许,蒋国兵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虽然他可以活下去,但是那样的生活不是他奋斗多年的目的。
他接受了精英教育,他有着了不起的理想,他也有满腹才华,但是他在加拿大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的自杀,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蒋国兵这样的事并不是个例,特别是在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那一段时间,不少华人精英在西方得不到应有的公正对待。
追求更好的生活无可厚非,不过,如果只看到事物好的一面而忽略了背后的阴暗面,那就难免行差踏错,得不偿失。
结语
蒋国兵的自杀让人们感到震惊和遗憾,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才,离开了生长的土壤之后,以如此悲惨方式逝去,回顾他曾经的辉煌,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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