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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快把戈壁滩烤化了,地面一脚下去都能听见劈啪作响。
张爱萍将军偏偏选了这么个日子,拉着一身风尘,直奔酒泉基地服务社。
车还没停稳,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挨着空桌子坐着几个战士,身上背着斜挎包,脸色晒得发黑,干瘦干瘦的,汗水把头发黏得一缕一缕。
可最扎眼的,不是他们的样子,而是那股子奇怪劲儿——一动不动,眼神飘忽。
张爱萍心里咯噔一下。
打了一辈子仗,什么样的兵没见过?这几个,不像是正常轮休的,更像是熬到极限的。
可车一停,服务社的人一窝蜂地迎了上来,忙着招呼首长,谁也没搭理那几位战士。
张爱萍也没吱声,心里却已经有了数。
这年头物资紧张,尤其在戈壁滩上搞大工程,人人都得勒紧裤腰带。
可勒腰带归勒腰带,饿着肚子走几十里路,搁谁也受不了。
张爱萍一边听着底下人报工作,一边余光扫着那几个战士。
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刚端上来,旁边几个战士的眼神就像钉子似的,死死盯住了。
饭香四溢,张爱萍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嘴里没啥味道,心里却翻江倒海。
战士们咽口水的声音,他听得真真切切。
再往那边一看,一个小战士还偷偷抹了把嘴角的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馒头。
张爱萍筷子一摔,站起身,一手端起一盘白馒头,几步走到战士们跟前。
周围人全傻了,没人敢吭声。
他低头看着几个战士,压着火气问:“从哪儿来的?怎么回事?”说着就把馒头放到他们面前,“走那么远,饿坏了吧?快吃,都是一家人。”
战士们一下子起立,笔挺挺地敬了个军礼,脸上又是汗又是尘土,眼睛却亮得发光。
张爱萍赶紧挥手让他们坐下,可没人敢动馒头。
他索性一人塞了一个到他们手里,冷冷地说:“命令!立刻吃!”
馒头一到手,战士们就像得了救命稻草,三口两口啃得飞快。
张爱萍这才松了口气,蹲在他们身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年纪大点的战士咽着馒头,赶紧站起来:“报告首长,我们从执勤点来的,几十里地,来服务社取生活物资,结果物资没了,歇歇脚,准备天黑前赶回去。”
张爱萍听着,心一沉。
又追问:“那吃的呢?”
小战士嘴里还塞着馒头,含糊不清回答:“干粮吃完了,服务社说来晚了,没饭了。”
张爱萍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转身就吩咐:“去,把基地司令叫来!”
不一会儿,基地司令急匆匆赶到,满脸堆笑。
张爱萍盯着他,声音压得低低的:“物资紧张?来晚了就没饭?他们走几十里路,你们连口饭都不给?”
基地司令低着头,小声嘀咕:“饭菜准备得少,怕让他们吃了,首长没得吃……”
张爱萍听完,重重一拍桌子,饭碗都震了三震。
他冷冷说道:“少废话,把留的饭菜,统统端出来,给战士们吃!”
服务社的人连滚带爬地去端饭菜,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了一桌子。
张爱萍拉着战士们坐下:“趁热吃!都吃完!”
战士们吃得快,吃得香,张爱萍却一点没放松。
他知道,这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事。
等战士们吃饱,他一挥手,把基地司令、服务社的人全叫过来,当场开了个小会。
张爱萍说话不快,但句句扎心:“第一,立刻建立执勤点和服务社的联络机制,每天通报;第二,服务社必须备足物资,哪怕自己少吃点,也不能让战士们白跑;第三,万一真没了,提前通知,绝不能让人饿着走回去!”
说完,他扫了众人一眼,又补了一句:“我随时过来查。”
基地司令额头上汗都下来了,连连点头。
张爱萍心里清楚,这事不能光靠吓,要真做实了才行。
战士们要回去了,走出几步,张爱萍又喊住了他们。
他吩咐司机,一个个把他们送回驻地。
司机开着吉普,在戈壁滩上一路疾驰,尘土飞扬,车里却满是热气腾腾的馒头味儿。
张爱萍站着,看着远去的车影,眉头紧紧皱着。
大项目要打赢,细节不能丢。
战士们是根基,是血肉,不是用完就扔的工具。
那一年,张爱萍将军在酒泉基地的怒火,不是为了自己饿肚子,不是为了面子,而是为了那些在风沙里咬牙前行的年轻人。
不是简单的发火,是一场用心用情的较真。
这事过后,酒泉基地彻底变了样。
执勤点和服务社之间有了专门的联络员,每天打电话沟通。
服务社的仓库也重新规划,物资存量翻了一倍。
就连最偏远的哨所,也能按时拿到补给。
后来,戈壁滩上的“两弹一星”一次次试验成功,不光是靠科学家们的智慧,也靠着最基层战士们的血汗。
每一颗子弹、每一块馒头,每一滴汗水,背后都有一整套严丝合缝的体系在支撑。
都说张爱萍是军中才子,能打仗会做事,嘴上挂着“三忘”:出家忘妻,出门忘乡,出阵忘身。
可这次,在那一盘简单的馒头前,张爱萍没忘,没忘那些跟他一起扛着大时代重量的年轻面孔。
戈壁滩的风一吹就是几十里,吹不走的是一代人的信念和担当。
张爱萍不是在发脾气,他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战士的尊严,不能丢;最小的细节,也要做到最好。
这就是张爱萍,一个把兵放在心尖儿上的将军。
一个时代里,能有人这样死磕细节,不惜拍桌子,不惜大动肝火,不怕得罪人,只为了让底下的人能吃上热乎饭,走得更稳,干得更好。
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这种较真,但这个世界,总得有人去较真。
参考资料:
《张爱萍传》,人民出版社。
《中国两弹一星纪实》,国防工业出版社。
《酒泉基地发展史》,酒泉市档案馆编。
《共和国将帅故事集》,解放军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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