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硝烟吹不到纸醉灯谜的上海滩,穷人的眼泪流不到旖旎的“书寓”,这里的“先生”们身姿摇曳,抚琴品茗。
这里是俗称“长三堂子”的烟花之地,喝茶,三块银元,留宿,三块银元,故有“长三”之称。“书寓”、“先生”是这些青楼女子对居所和自己的雅称。
上门的恩客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其中发生的风流韵事自然不少,王陵基就曾在长三堂子怒打蒋介石耳光。
此事被蒋介石视作丑事,却成为王陵基一辈子津津乐道的“光荣事迹”。
王陵基是何许人也?他凭什么敢打蒋介石?
且看如下分解。
为红颜 怒打蒋介石
王陵基,1883年生于四川乐山。乐山,古称嘉定,这里有举世闻名的乐山大佛,亦有一代著名学者郭沫若和功德林唯一的国民党上将王陵基。巧合的是王陵基少时曾师从郭沫若大哥的郭开文学写文章,只是学习时间并不长。
富三代王陵基自幼家境优渥,他的祖父是一位成功的绸缎商人,王家的绸缎庄从乐山开到了成都。祖父希望孙子能跟随郭开文学习文章著述,做一个文化人,可王陵基不干,他不喜欢舞文弄墨,更加向往军旅生活。
17岁,王陵基弃文从武,考入四川武备堂学习军事技能,从武备堂毕业后,王陵基赴日本颇负盛名的京都兵学校学习。
1908年,王陵基学成归国,进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担任副官,他的主要工作是为负责授课的日籍教师担任翻译,刘湘、杨森等一批后来在国民党内担任军官的人都曾是他的学生。
辛亥革命时期,王陵基左右摇摆,先是讨伐袁世凯,后又主动支持袁世凯,认为袁世凯是“真龙天子”,他愿意投入其麾下,成为“龙之人”。
据说,王陵基为了讨好袁世凯,还曾在家中供奉袁世凯画像。袁世凯则十分看重王陵基家族的四川的基业和势力,二人一拍即合,王陵基成为袁世凯及其北洋政府的红人。
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他从团长、旅长一路高升,1913年10月,北洋政府授王陵基陆军少将加中将衔。
这一时期,王陵基春风得意,身边围绕着各色阿谀奉承之辈,这些人时常邀请他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王陵基在上海期间,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进入长三堂子,遇见了蒋介石。
反观当时的蒋介石,在二次革命失败后隐居上海,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他进入长三堂子寻找解语花,聊以安抚其孤苦的内心。
蒋介石在这里有一位老相好,可偏偏在这日被王陵基看上了,得知老相好“被抢走”,蒋介石气愤地找到王陵基要人。
位高权重又多金的王陵基自然不把蒋介石放在眼里,扬手就给了蒋介石两纪响亮的耳光,蒋介石丢尽脸面,狼狈离开。
此等丑事,蒋介石在事后自然守口如瓶,王陵基却将其当做“光荣事迹”,待蒋介石发迹后在私下大肆宣扬,在蒋介石面前自然绝口不提。
蒋介石虽有耳闻,但也没脸问他,一来二去,王陵基就成了蒋介石心中的一根刺。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怒打蒋介石,在当时的王陵基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他更在乎手中的军权。
1916年,袁世凯暴毙身亡,王陵基依旧在北洋政府任职,段祺瑞授予他中将军衔。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北洋政府内部再无王陵基容身之地,他前去川军投奔滇系军阀杨森。两年后,国民革命运动开始后,王陵基又转投到川军刘湘麾下。
这一时期,王陵基挂着“中将”的军衔却苦于手中没有军权,只能东奔西跑,依仗自己的学生。好在刘湘等人懂得尊师重道,一直称呼王陵基“老师”,对他尊重有加,任他为21军3师师长。
仗着刘湘在四川的威望,王陵基在1927年对手无寸铁爱国民众和我党革命同志犯下了累累血债。
1927年3月24日,南京人民为了欢迎北伐军进城,集会庆祝,却遭到美英帝国主义者的军舰炮击,当场死伤民众两千余人。
得知消息,我重庆地下党决定联合重庆各界爱国志士,举行反对英美枪击南京市民大会。31日,各界人士聚集在通远门打枪坝,大会还未开始,会场已经一片血腥。
枪击声、惨叫声,接连响起,在刘湘的授意下,混在人群中的王陵基部师伙同21军7师,对参加大会的爱国志士展开了血腥屠杀。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持续3个小时,死亡137人,千余人受伤,史称“三三·一惨案”。
1928年,王陵基的学生杨森和刘湘打了起来,先是刘湘打败了杨森,后杨森组织兵力攻打刘湘。
王陵基见势不妙,依仗老师的身份前去游说杨森,试图劝和,王陵基受到了杨森的热情接待和坚决拒绝,王陵基怏怏而归。
刘湘见杨森来势汹汹,为了自保,决定讨好蒋介石,加入国民党。
在刘湘麾下的王陵基不可避免地也成了蒋介石的部下。
为抗战 怒杀逃兵
1931年蒋介石命刘湘部对红军展开“围剿”,刘湘为了稳固其在四川的势力范围,不肯离川,请王陵基代他出任长江上游“剿匪”总指挥。
王陵基欣然应允,一来他认为军人就该服从命令,二来是他压根看不起“区区几个拿着破烂武器的‘共匪’”。
很快,王陵基就被现实打了脸,他的下属范绍增部惨败而归,王陵基开始认真对待,他调整部署,抢占红军位于洪湖地区的根据地。
1932年年底,红四方面军主力利用刘湘和刘文辉混战之时,挺进川北。待刘湘回过神,红四方面军已在川北建立了根据地,刘湘急命王陵基赶去“围剿”。
经过一年的大小激战,王陵基始终未能成功“剿灭”红四方面军。这边刘湘在蒋介石的压力下急的火上房,那边王陵基却仗着自己是刘湘的老师,丝毫没有帮学生分担压力的觉悟,依旧不紧不慢地展开攻守行动。
这倒也不能怪王陵基,红军擅长游击、奇袭,国民党军队不可能完全将其“剿灭”,只能被动迎战。
二人的矛盾爆发于1934年春节,大过年的,王陵基大手一挥,命属下欢聚一堂,因此防守难免松懈。红军看准时机奇袭国民党第七旅,喝的醉醺醺的国民党官兵丢盔卸甲,好不狼狈,旅长带着属下逃命,副旅长等900人伤亡。
闻讯,刘湘大怒,鲜见的斥责王陵基,王陵基却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失败”。刘湘终于撕下了“尊师重道”的画皮,对着王陵基拍案而起,撤了他的职。
失去军权的王陵基带着大笔金银去了上海,他混迹百乐门、长三堂子等地,自诩为“寓公”,所谓“寓公”原本指代失去爵位的王孙贵族,王陵基如此自称,明摆了是自抬身份。
但自抬的空虚身份始终不及实实在在的军权,一年后,王陵基主动找到刘湘,师生二人重归于好,刘湘委任王陵基担任四川省保安司令。
卢沟桥事变后,刘湘主动请缨出川抗日,王陵基留守四川,1937年11月,刘湘病亡。
四川省主席一职空缺,自负的王陵基本以为以他的资历,完全可以胜任这一职位。
不想,蒋介石却委任王缵绪升任四川省出席,其原因不外乎王缵绪是蒋介石的嫡系复兴社成员。
王陵基本就与蒋介石面和心不和,如此一来,更对蒋介石心生不满。因此当蒋介石命他出川作战时,王陵基迟迟不愿动身,直到王缵绪百般好言加万般人员物资,王陵基这才组织他的保安团开拔。
保安团并非正规军,战力有限,刚一出川就遭遇惨败,王陵基唯恐上面责罚,他鼓动川军大贴标语,表示不干了,要回四川保卫家乡。
国民党还真怕这一套,王陵基的上司陈调元自认指挥失误,并将国民党第8、第73军交给王陵基指挥。
1939年4月,南昌会战,王陵基率部与日军展开激战,他亲赴前线指挥,两军鏖战数日,不分胜负,枪炮轰鸣,双方死伤无数。王陵基多日未眠,疲惫不堪,但一听说手下有名团长逃生怕死,自行撤退,他顿时来了精神,提着枪冲到事发地,一声枪响,那名团长倒地身亡。
自此,王陵基手下再无逃兵。
10月,长沙会战,王陵基部支援友军作战,取得胜利。1940年,王陵基因抗战有功,晋陆军中将加上将军衔。
1941年2月,上高会战,王陵基率部大败日军,此役也是抗日战争时期中方取得压倒性胜利的一次会战,战后王陵基亲自安葬牺牲将士,并为他们修建忠烈祠。
为赎罪,铁窗14载
抗战胜利后,王陵基全力支持蒋介石的反共政策,将反共做为国民党的“国策”执行到底。
在重庆和谈期间,仍命部下全力“剿灭”八路军南下支队。王陵基此举得到蒋介石的赏识,他因此于1945年冬升任江西省政府主席,成为他梦寐以求的封疆大吏。
在江西期间,王陵基在官场作威作福,以“元老”自居,迫使与他政见不同的官员弃官而去。
对老百姓,王陵基大肆搜刮,1947年,江西因干旱颗粒无收,百姓口粮紧缺,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仍命王陵基在一个月之内征集十万担军粮。王陵基干脆以武力征收,国民党士兵举着枪,将百姓家中救命的粮食洗劫一空。
踏着江西百姓的尸骨,王陵基再次获得蒋介石嘉奖,他赴四川任省主席,在上任次日就举起枪,对准无辜的学生。
1948年4月9日,四川大学联合四川各大院校,发起抗议国民党取消对大学生停止供应平价米的请愿活动,学生们在省府大院前集会,高呼口号。王陵基命警察用枪托殴打学生,制造流血惨剧。
1949年,国民党兵溃如山倒,川军将领郭汝槐等人通电起义,王陵基却负隅顽抗,一边叫嚣“反共”,一边等着蒋介石能给他一张前往台湾的飞机票,最终,王陵基没能等来机票,只得狼狈逃窜。
他这才回过神来,蒋介石看似对他委以重任,其实不过是将他当做工具人利用罢了,多年前的那两记耳光,蒋介石没忘。
1950年2月,解放军在四川江安抓获王陵基,投入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这里关押战犯的大部分都是国民党高级军官,王陵基是其中军衔最高的。
没有了副官和姨太太的伺候,已进入花甲之年的王陵基终于有机会学习基本的生活技能,他尝试挤牙膏、刮胡子,结果,一次能挤完一整支牙膏,刮胡子刮的脸上满是血口子。
与他同住一个监室的杜聿明看不下去,主动给他刮胡子,王陵基为表感谢,作打油诗送给杜聿明,“上将何无用,胡须闹满腮。杜兄本能手,刮得换新胎。”
在人民政府的教育下,王陵基逐渐认识到了自己过去所犯的错误,主动交代曾鱼肉百姓、杀害革命者的错误。他主动提车前往位于北京昌平的秦城农场参加劳动,这位国民党上将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拿着向日葵盘,一粒一粒的剥葵花籽。
鉴于王陵基抗日有功,1964年12月,他获得特赦出狱。
经历14在铁窗生涯,王陵基重获新生,自由地沐浴在新中国的阳光下。他住进政府为他安排的疗养院颐养天年,1967年3月,王陵基在北京病逝,享年84岁。
王陵基一生有过,也有功,面对日本侵略者,他视死如归,坚决抗日,显示了中国军人应有的铮铮铁骨。为此,组织上决定将王陵基的骨灰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
获此殊荣,王陵基一生无憾矣!
参考文献
1、四川省情网:《王陵基》
2、中国知网;国民党四川省主席王陵基被捉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