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4月12日,临近中午时分,浙江磐安县黄林坑村村民蔡希华,和他哥哥蔡彦华在长坪山上采药。
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沟里,兄弟二人发现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洞口前的杂草已经被踩平,看来这个山洞里有人居住。
一阵冷风吹过,兄弟二人感到脊背发凉,蔡希华有些惴惴不安地道:“洞里住的是不是土匪呀?”
话音未落,山洞里射出两颗子弹,蔡希华的哥哥蔡彦华头部中弹,倒在血泊中。
另一颗子弹贴着蔡希华的头皮飞过去,蔡希华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中采药的工具,转身就往山上跑。
两个破衣烂衫,胡子邋遢的中年人,手里提着枪,从山洞里追出来。又开了两枪,并勒令蔡希华停下来。
蔡希华害怕到了极点,心知就算自己停下来,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也不会放过自己。
两个土匪又追了一段距离,可终究不及整天在山里砍柴采药的蔡希华,双方距离越来越远,土匪再次开枪,蔡希华急中生智,一头钻进深山老林中。
新中国成立已经六年了,磐安县境内竟然还有全副武装的土匪,很多人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
生活在长坪山附近的百姓,则陷入深深的恐惧中。
当地公安部门接到报案后,立即出发,赶赴案发现场进行勘察。
蔡彦华的尸体,仰卧在一片碎石上,子弹从右眼射入,从左后脑飞出,一击毙命,说明开枪的土匪枪法好,有极稳定的心理素质。
根据蔡希华的描述,他当时就站在哥哥身边,距离土匪隐藏的山洞有十几米。土匪之所以没有命中蔡希华,还是角度的原因,中间隔了一个蔡彦华。
山洞有三十多米深,洞里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水桶里的水是满着的,一把锋利的斧头旁,堆放着整齐的劈柴。
在山洞的里侧,还有两张简易的木床,一切摆设,似乎都和当地普通的山民没什么两样。
可是很快,办案人员在角落里,发现两枚弹壳,是柯尔特M1911手枪的原装弹。两个土匪杀人后,撤退得很从容,现场没有留下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很快,磐安县公安部队,派出精干力量,组成专门的侦剿小分队,在当地民兵的配合下,开始对两个武装土匪进行大规模的搜剿。
侦剿小分队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土匪的确切身份。他们下手干净利落,杀人后很快地转移住处,而且不留任何线索,由此可以断定,这两个人是多年的惯匪。
有了这个结论以后,侦剿小分队的战士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磐安县境内最出名的惯匪,就是施天策和徐根林。
几年前,他们带着上百个土匪,将磐安县闹得鸡犬不宁,剿匪部队部队对这伙土匪,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追剿,最后才将这伙土匪一网打尽。
本来剿匪部队的战士们,认为匪首施天策和徐根林,已经在战斗中被打死,万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在继续为非作歹。
磐安县磐安地处浙江中部,周围竟有天台,仙居、缙云、东阳、永康、新昌等六个邻县。磐安县境内山高林密,沟壑纵横,交通闭塞,千百年来匪患猖獗,屡禁不止。
磐安县是浙江全省解放最晚的县城,解放前夕,磐安县境内千人以上的股匪,就多达十三个。
周边各县的土匪,被剿匪部队打得走投无路,纷纷躲进磐安县境内落草为匪。其中以尚湖的匪首陈秉瑶势力最盛。
这家伙不自量力,曾经带领1300多名匪徒,在济公岭设伏,偷袭由此路过的我军主力部队。
这就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战斗,陈秉瑶也是平生第一次领教了正规军的厉害。
战斗在清晨开始,战场上大雾弥漫,陈秉瑶的机枪手,听到山下大路上有脚步声,就自作主张开火,瞬间枪声就响成一片。
我军的前卫侦察排,突遭袭击,还有些莫名其妙。
战士们都身经百战,从子弹的弹道就能看出,发动袭击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付这种敌人,一个侦察排就足够了。
架上迫击炮,轰击敌人的机枪阵地,仅用了一发炮弹,土匪们的重机枪就哑火了。
再轰上几炮,土匪们逃得漫山遍野,有不少土匪慌不择路,竟然跑进主力部队的行军队列中。
没办法,枪声就是命令,主力部队的战士们一枪未开,就开始满山遍野的抓俘虏。
陈秉瑶被弹片击伤,幸亏大雾弥漫,能见度太差,他让其他土匪背着,侥幸捡回一条命。
当时跟陈秉瑶一起逃走的,还有两个土匪头目,施天策和徐根林。
1949年11月初,我第三野战军第313团解放了磐安县,随即展开大规模剿匪行动,陈秉瑶在上次战斗中伤了元气,不敢再兴风作浪,主动交枪投降了。
陈秉瑶挺狡猾,事先藏匿了大批的武器弹药。1950年夏天,施天策、徐根林等匪首,依靠陈秉瑶藏匿的武器,纠集数千匪徒发动叛乱。
土匪们攻入天台县,开始大肆劫掠,曾经繁华的街头变得满目苍夷,无数安分守己的生意人倾家荡产。
侥幸得手的匪徒们得意忘形,又继续围攻我军重兵把守的东阳县城。
数日前,东阳县最大的土匪头目安我华刚刚被剿匪部队镇压,普通百姓剿匪热情高涨,施天策和徐根林又一次撞得头破血流,被他们忽悠来的数千匪徒,被剿匪部队一网打尽。
审问俘虏时,剿匪部队才知道,策划这次匪乱的头目是施天策和徐根林。在此之前,他俩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
施天策是磐安县九和乡人,徐根林是他的副手,家住东阳县八达乡。施天策和徐根林身材魁梧,都有一股蛮劲,枪法也不错,从前是陈秉瑶手下的中队长。
在当时,土匪们不自量力,“司令”“军长”的帽子满天飞,土匪中的中队长,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剿匪部队认为,对施天策和徐根林,不值得兴师动众。
后来似乎也和剿匪部队的猜想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施天策和徐根林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任何音讯。
直到1951年5月18日,这两名隐匿已久的匪首,再次露出他们的獠牙。
那天晚上天降大雨,磐安县恒坑乡上宅村的几名民兵,正冒着大雨在野猪岭上执勤,借着闪电的光芒,正在站岗的民兵徐锡云,似乎看到不远处大树后有道人影。
他打开手电,却什么也没看见,正犹豫间,头部重重地挨了一击,徐锡云顿时晕倒在瓢泼的大雨中。
等他醒来时,感觉头痛欲裂,手中的半自动步枪,也不翼而飞。
几天后,道上头村村民岩水家中,突然闯进几个不速之客,他们用枪逼着岩水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担刚刚收获的大米。
岩水胆小怕事,没敢声张,到了冬天,临近春节时分,一个土匪再次闯进岩水家中,这一次他们抢走了100多斤大米,还有50多斤准备过节用的火腿肉。
1952年8月1日中午,临浦区桃树岩岭一座凉亭里,三名由此路过的战士,正在凉亭里临时休息。
四个土匪冒充当地民兵,向战士们借枪。
对这种无理的要求,战士们自然是断然拒绝。身后突然窜出两个土匪,用冲锋枪向战士们扫射,三名战士当场壮烈牺牲,他们的配枪也被土匪们抢走了。
土匪们变得越来越嚣张,西营岭头村的稻米刚收割完毕,土匪们就将刚上场的稻谷劫掠一空。
被土匪绑走索要赎金的事件,更是屡有发生。
朱石坑村的村民卢天德,因为家里贫穷,拿不出赎金,被土匪枪杀在大路旁。
为了彻底消除匪患,让乡亲们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磐安县公安部队组成三个便衣侦察组,金华军分区,也派来十几名经验丰富的侦查人员,在天梓、九和两个乡统一行动,实施重点清剿。
在一些可疑的重点区域,由当地民兵昼夜值守。给他办案人员,组成若干个战斗小组,分住在塘山、天梓、西营、张村、下陶等地,一旦发现匪踪,可以迅速地对他们实施追剿。
经过两个多月的连续作战,22名残匪纷纷落网,但是经过审讯,两名主要的匪首施天策和徐根林,再次不知所踪。
办案人员在后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先后5次组织当地民兵和群众,对两名匪首可能藏匿的区域,进行大规模拉网式搜索,最终一无所获。
继续对施天策和徐根林手下的匪徒进行审讯,试图从他们口中,探知二匪的行踪,结果一名名叫陈茶海的匪徒供诉说:施天策和徐根林已经在数日前,跳东阳江自杀了。
虽然没有人能够给陈茶海的供词做证明,可施天策和徐根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办案人员就根据陈茶海的供词,停止了对施天策和徐根林的搜剿行动。
直到三年后的4月12日,进山采药的农民蔡彦华被土匪打死,办案人员这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失踪已久的施天策和徐根林身上。
办案人员在土匪留下的水桶上,意外发现了一个人名—陈金照。
经过调查,这个陈金照是个猎户,一家三口单独居住在照岩坞。
照岩坞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而且这里是孔段通往下陶的必经之路,特殊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合成为土匪们的落脚点。
随着更深入的调查,办案人员又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这个看上去与世无争的猎户陈金照,竟然是施天策的姑表兄弟。
在证据面前,陈金照低头了,他说施天策和徐根林在附近山洞里,已经住了两年多了,他们的饮食供应,都是从陈金照这里索取的。
因为徐根林经常威胁陈金照,如果敢走漏风声,就杀他满门。所以陈金照对两个匪首也心存不满,只是担心家人都安全,一直隐忍不发。
办案人员认为,陈金照通匪,确实也有迫不得已的因素,另外附近百里以内,都布置下天罗地网,施天策和徐根林走投无路,十有八九还会来找陈金照。
办案人员将陈金照释放回家,并暗中派人,对他家昼夜进行监视。
可半个多月过去了,施天策和徐根林并没有出现。就在大家有些灰心丧气之际,4月28日上午,陈金照忐忑不安的来到侦剿小分队驻地报告说:施天策和徐根林就在附近活动。
办案人员追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陈金照回答说:“在尖鼓坑”。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早晨出门去打猎,在尖鼓坑发现了施天策留下的暗记”。
陈金照说话时吞吞吐吐,办案人员猜想,他很可能已经和施天策见过面,他这次来,就是探听虚实。
办案人员将计就计,安慰陈金照不要害怕,只要发现施天策的行踪,马上就来报告,陈金照唯唯诺诺的去了。
过了几天,他又来报告说,施天策留下暗号,向他索要粮食、咸菜和盐。
办案人员不想打草惊蛇,示意陈金照自己看着办。
5月3日晚上,铁炉坪村民火荣家中,遭到土匪抢劫,被抢走了一筐茶叶,还有一些贵重的草药,以及部分野味。
办案人员抵达案发现场,断定这些东西,都是被施天策和徐根林抢走的。
第二天傍晚,陈金照兴冲冲地背了一筐茶叶回家。看来他白天又和施天策接头了。
第2天清晨,陈金照背着一个装满物品的竹篓,手里提着一支猎枪,脚步匆匆地出了家门。
公安战士郭振华和王相金,以及另外几名战友,远远地对陈金照进行跟踪。
哪知这家伙在森林里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了家。
陈金照已经发现自己被跟踪,并确信以他的身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跟踪的人甩掉。
可陈金照失算了,郭振华和王相金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爬山钻密林的本事,丝毫不在陈金照之下。
陈金照刚进了家门,郭振华和王相金就同时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大个子男人,后背一个竹篓,脚步匆匆地走出
陈金照家的门。郭振华厉声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对方一愣,突然丢下竹篓,回手就是一枪。
子弹贴着郭振华的耳边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相金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大个子身中数弹,踉跄地向前冲了几步,就扑倒在地。
根据陈金照家属辨认,被王相金击毙的人,正是匪首施天策。
施天策被击毙后,办案人员立即加大了对陈金照的审讯力度,这家伙太狡猾,心里一定还藏着不少秘密。
很快,陈金照交代说:自从蔡彦华被打死后,施天策和徐根林担心目标太大,就分道扬镳了,徐根林现在藏匿在他老家,东阳县西营乡磨岩村一带。
磨岩村只住着楼根水和楼银娜两户人家,他们是兄妹关系,楼银娜嫁人后丈夫死了,孤儿寡母的,在婆家泥坑村受人欺负,所以索性搬回来跟大哥住在一起。
楼银娜是徐根林的弟媳妇,他俩关系不太正常,因为没有证据,谁也不敢乱说。
兵贵神速,办案人员立即赶赴磨岩村,对楼氏兄妹进行秘密监视。
可是二十多天过去了,办案人员在山上蹲守,蚊叮虫咬,苦不堪言,可徐根林的影子都没见着。是不是哪里出现了漏洞,被徐根林发现了。
大家思前想后,突然想起来,就在5月17日,大家开始在山上蹲守的那天,有人发现了他们,战士们将那人抓起来,教育那人,不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讲出去。
那人倒也挺听话,保证自己能管住嘴巴,一个字都不讲出去。
后来有个未解之谜,那个被战士们抓住后又放掉的人,是不是就是徐根林。
既然已经走漏了风声,再继续遵守下去也就没了意义。
为了尽快抓住徐根林,战士们每天都要上山寻找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进山的路有两条,但都要路过磨岩村,一来二去和村里的人都熟了,彼此见面都打招呼。
战士们都知道,每天在河边洗衣服的那个年轻女人,就是楼银娜。可从来没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一个多月过去了,关于匪首徐根林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7月23日,一个10来岁的小男孩徐木水,突然找到办案人员。
他家住泥坑村,是楼银娜的儿子,也是徐根林的亲侄子。
徐木水对母亲和叔叔之间,微妙的关系十分反感,他甚至认为,他爹过早地离开人世,也和叔叔有直接关系。
最后,徐木水又透漏了一个让办案人员瞠目结舌的秘密,徐根林就住在附近山上,他之所以能够避开办案人员的搜剿,主要还是因为楼银娜。
进山的路一左一右,搜剿小分队的战士们进山,他们走左边的路,楼银娜晾晒衣服的竹竿,就歪向左边。如果战士们走右边那条路,晾衣服的竹竿,就会向右边倾斜。
战士们又接连观察几天,发现那个还不满10岁的小男孩儿所说的话,竟然句句属实。
难怪总也抓不到徐根林,原来事先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战士们将计就计,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都没有行动,楼银娜家晾衣服的竹竿儿,就一直四平八稳。
办案人员当机立断,马上派人将楼银娜控制起来,并在她家中埋伏下几个侦察员。
接连几天楼银娜没有晾衣服,这让徐根林感觉有些不安,派了一个名叫楼撮来的土匪,下山找楼银娜来探听消息。
楼撮来自投罗网,刚进门就被办案人员生擒活捉。
经过办案人员耐心细致地解释和教育,楼撮来痛哭流涕,表示愿意痛改前非。
战士们怕耽误时间长了,会引起徐根林的怀疑,于是当天夜里就把楼撮来给放了,不但没有为难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让楼撮来先回家看看父母。
第二天早上,楼撮来带着一份干粮上山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和一个个子挺高的家伙见面了。那个高个子好像几天没有吃饭了,他把手中的冲锋枪放在一旁,然后端起楼撮来带的食品,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楼撮来趁此机会,捡起地上的冲锋枪,脚步飞快地向森林中逃去。
徐根林这才如梦初醒,从腰里抽出一支手枪,对着楼撮来开了一枪。
这一枪没打中楼撮来,反而暴露了他的位置。
周围搜剿残匪的战士们纷纷赶来,三个小战士出其不意,将徐根林扑倒在地,可这家伙太壮了,三个小战士按不住他,又让徐根林跑了。
不过这次也并非全无收获,徐根林随身携带的手枪,以及那支锋利异常的匕首,都成了小战士们的战利品。
徐根林没跑出多远,一名战士举枪射击,准确地命中了徐根林的大腿,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十几名战士迅速包抄过来。
就这样,在磐安县和东阳县交界处,先后藏匿了五年多的悍匪徐根林,终于被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