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的生活里,最先牺牲的是女人 | 无人驾驶02

2024年02月05日15:15:18 情感 1508

中产的生活里,最先牺牲的是女人 | 无人驾驶02 - 天天要闻

面对驾驶系统失控的险境,罗家林没有选择报警,而是选择了和被自己裁员的工程师周仕杰求助。这会是个“要钱不要命”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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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互联网圈子里,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叫做“中产返贫三件套”。这三件套分别指的是:房贷过千万,老婆不上班,孩子念国际。

罗家林就是拥有了“三件套”的互联网中产。踩上了电车和人工智能的风口,罗家林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拥有了百万级的年薪。这给了他极大的自负和对未来膨胀的幻想。于是,结婚后不久,他就和前妻“掏空六个钱包”,花光了家里老人的钱和小夫妻俩多年的积蓄,在北京东四环的一处高端小区,贷款千万,买了一套240平的大平层。

大平层住上了,罗家林开始和那些他曾经根本高攀不上的邻居们打交道。当他在小区会所的游泳馆里跟别人谈起,自己老婆每天早上还要坐地铁去打卡的时候,那些邻居们看他的眼神,仿佛又带上了以往的轻蔑。他这才发现,周边邻居家的太太们,基本都是不上班的。

恰逢赵亭怀孕,罗家林开始极力劝说妻子放弃工作,回家带娃,做个全职太太。赵亭是有些姿色的,但美貌的女人往往也很聪明。她一眼看穿了丈夫想让自己成为“花瓶妻”的小心思,说什么也不愿意。但无奈两人都是三十岁后才生娃,身体情况在996式的工作摧残下,早已不如从前。赵亭不得已休了产假,回家保胎。她本想着孩子一生完,出了月子就回去上班。但她大大低估了养育孩子的辛苦,也没想到在北京一个靠谱的月嫂的钱,比她工资都要高。并且,月嫂只带孩子不做家务。这意味着,240平米的房子,还需要再找一个住家保姆来打理。面对两个保姆加起来的开销,罗家林表示:“为了让你每个月去赚一万五的工资,我要掏两万五的保姆费。这钱倒是也能挤出来,但是就得动存款。咱家以后的抗风险能力肯定要下降。”

想到双方老人都在外地独居,年事已高,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她和老公住着北京大平层,却给老人掏不出医药费,这怎么能让赵亭心里过得去呢?

“再说了,咱家孩子以后要上国际学校的。保姆一个月两万五,一年就是三十万,怎么也得带到孩子三岁才能送幼儿园吧?那就是小一百万的花销。这一百万,是孩子上国际小学五年的学费。简单来说,你出去赚钱,一个月赚一万五;你在家带娃,一个月省两万五。赵亭,你光想着自己成为经济独立的女性,但家庭的这笔账,你算过吗?”

权衡利弊之后,赵亭绝望地发现,她和丈夫选择的这种“三件套”生活方式,几乎是环环相扣的。背房贷是为了生娃,给娃一个优渥的成长环境;但生了娃,老婆必然无法摆脱“母职”和“妻职”的束缚。除非丈夫的收入已经完全覆盖全部家庭财产开支了,否则妻子的职业道路只能滑向全职主妇。

中产的生活里,处处都是“牺牲”。而最先“牺牲”的,往往是女人。

妻子回归家庭后,罗家林一方面觉得自己在邻居和同事们之间,看起来更有面子了;另一方面,他内心隐隐感受到经济的压力与重担。中产家庭里的男性,就像晾衣绳上的西服,华丽的外表高高挂起,但细细的晾衣绳一旦崩断,西服就得掉在地上的泥潭里。

所以,职场上,不进则退,一切向钱看。

在罗家林充满压力的生活中,他找到的最好的缓解方式就是“追星”。当然了,他追的可不是什么韩流艺人、欧美歌手。他最崇拜的人是苹果的创始人乔布斯。他买过一阵子黑色高领毛衣,常常穿着它出席高擎新车的发布会。乔布斯死了以后,他开始崇拜特斯拉的创始人马斯克。他注册了微博账号,模仿着马斯克在推特上讲话的口吻,一天能在微博上发二十几条“小作文”。在罗家林心中,科技大鳄就应该是这样的——高调、睿智、手握重金、呼风唤雨。而高擎科技的王彼得,就是罗家林眼下的职业目标。如果这次Roller能够大获成功,王彼得大概率会拿着更高的薪资包,重新跳槽回硅谷,那么他现在的位置,就是罗家林的了。那可不只是跨越百万年薪的门槛,走向更高收入那么简单,罗家林要是能成为王彼得,他现在肩上的经济包袱不仅可以彻底卸下,而且,在35岁“非升即走”的互联网职场,站在王彼得的高度,他后半生的收入才能更稳妥。

野心与理想,总让人陶醉与沉沦。但现实却像无情的利刃,砍断了罗家林的白日梦。

“罗家林,苏州桥马上就到。”周仕杰隔着车窗冲他喊,“你配合我。我先帮你检查一下环境探测器。”

幽灵驾驶系统的环境探测器是由8颗精密的AI摄像头组成的。高擎的电动车和油车最大的不同,也体现在这一点上。一般情况下,油车的环境探测器采用的是雷达技术。司机在倒车的时候,雷达会发出超声波信号,以点状分布的形式测绘出干扰物体,并将信号传递控制器,控制器通过计算,得出干扰物体和汽车之间的距离,再将警报声通过蜂鸣器播放给司机。雷达的测算方式比较老旧,但价格低廉,且故障率低,但它也只能在倒车时用一用,不足以支持需要快速即时反应的无人驾驶技术。因此,高擎公司在普通超声波雷达基础之上,将雷达提升为更精确的毫米波雷达,并引入了AI摄像头技术。环绕在全车四面八方的摄像头能够探测汽车周围的行人、车辆、静态障碍物等各种环境情况,并将这些情况反映给幽灵驾驶系统的计算平台,计算平台根据8颗镜头的情况进行分析,再将结果传输给车辆的控制模块,实现方向盘转向、制动系统的加速或驻车等一系列功能。

当周仕杰得知罗家林无法退出Roller的幽灵驾驶系统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干扰AI镜头。毕竟,计算平台和控制模块都加载在车辆内部,如果车一直停不下来,他们也很难在高速移动中拆车维修。但8颗AI镜头都暴露在汽车外部。3颗在车头,2颗在两侧B柱,还有3颗在车尾。周仕杰的计划是,如果他能通过干扰摄像头的方式,迫使幽灵驾驶系统更改转向角度,或许能让罗家林顺利通过苏州桥。

“家林,你现在仔细听我说。”周仕杰在电话里叮嘱罗家林,“一会儿,我会开到你的车左前方摄像头前面,遮挡左前摄像头,你看看转向系统能不能在左前方有障碍物的情况下,允许你往右打轮。”

“好!”罗家林立刻明白了周仕杰的意图,他双手攥紧了方向盘,扭过头看了一眼儿子的安全带,“乐乐,你还记得暑假时,爸爸带你坐飞机,空姐阿姨教你的防冲击动作吗?”

乐乐点点头,他弯下腰,把双臂环抱头部,抵在前排座椅上。

“老周,我这儿准备好了。”

周仕杰一打方向盘,斜切着插到了Roller的左前方。与此同时,Roller汽车明显减速,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罗家林再次试图关闭幽灵驾驶系统并向右打轮,但遗憾的是,方向盘依然抱死不动。

“老周,不行啊!”即便车内开着空调,罗家林此刻已然汗如雨下,“完了,完了!”

但周仕杰并没有罗家林那么悲观。幽灵驾驶是一个极为复杂精密的系统,它功能分为感知层、认知层、决策规划层和执行层这四大层级。刚刚车身的抖动,证明感知层的AI摄像头和认知层的图像处理器都没有发生故障,只是决策规划层的中枢电脑无法将信号顺利地传导给执行层的控制模块。这意味着,只要是直线行驶,中枢电脑无需向执行层传递转向信号,那么,罗家林父子俩就暂时安全。但遇到拐弯时,一切都不好说了。

“前车的三个镜头从左到右分别是鱼眼、广角和长焦镜头。我刚刚测试的是鱼眼镜头。鱼眼镜头辐射角度大,我的车在画面中占比不高。但最右边的长焦镜头画幅紧,画面内容少。或许,我的车对右边镜头的影响力更大。家林,我一会儿到车的右前方试试看。”

周仕杰掰灯并线,从Roller的后车绕到了右前方。这一次,周仕杰刚刚准备从右侧超车,长焦镜头灵敏地捕捉到了周仕杰所驾驶的吉普车的动态,罗家林几乎没使劲,Roller就已经向左打轮。左车道的汽车被这突如其来的并线吓了一跳,路过的司机疯狂鸣笛。

这一次,Roller的左转向角度超过了30度,几乎达到了45度的水平。

成功了!

周仕杰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一个巨大的路牌掠过吉普车上方。周仕杰扫了一眼,苏州桥已经近在眼前。

“我维持在你右侧,”周仕杰告诉罗家林,“咱们一点一点转过去。”

周仕杰的想法很丰满,但现实却不遂人愿。进入苏州桥路段后,辅路上突然汇入一辆道路作业洒水车。洒水车又笨又大,行动迟缓,恰巧就卡在了周仕杰的车前。周仕杰一时间没能并入Roller的右前侧,罗家林只能用力向左拧着方向盘,慌了神地问:“老周,咋办?”

如今,洒水车和Roller都进入了苏州桥的拐弯处。但,Roller仅有30度的转角根本不足以转过苏州桥的弯道。再这么行驶下去,Roller就要撞向洒水车了。

周仕杰拼命鸣笛,前方的洒水车司机不耐烦地把头伸出车窗,瞪了周仕杰一眼。周仕杰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让让!你左车道的电动车故障了!”

洒水车司机迟疑地瞥了一眼Roller,他惊惶地发现,Roller竟然已经踩上了车道线,眼看就要和自己蹭到一起了。洒水车司机赶紧驶入右侧应急车道。车道一腾出,周仕杰一脚油门往前蹿,径直撞上了Roller的右前侧。撞击让Roller在柏油路上漂移了几米,周仕杰也不减速,反而继续用吉普车顶着Roller往左转向,直到两辆车一起转过了苏州桥的90度大直角。

周围行车的司机没见过这种离谱的交通事故,人们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老周,他们拍咱们!”罗家林刚脱险,就开始担心起了高擎公司的声誉。

周仕杰懒得搭理他。他看了一眼Roller的右车前,半张车前脸都被吉普车给撞凹进去了。估计右侧的AI摄像头也报废了。周仕杰很难评估目前Roller的车况是否和撞击前一样。

“老周,我们绝不能影响Roller的销售!”罗家林火急火燎,“我告诉你,我在公司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高擎的竞争就像爬珠穆朗玛峰,我都到大本营了,你不能让我放弃登顶吧!”

罗家林的利欲熏心,让周仕杰感到不可思议。

“我要报警。”周仕杰用通知的语气告诉家林,“现在车有物理损伤了,如果出现问题,影响了其他车辆的安全行驶,你能负责吗?王彼得都不能!”

“那你考虑过赵亭吗?”

罗家林话一脱口,周仕杰愣住了。

“这跟赵亭有什么关系?”

罗家林咬牙切齿地说:“你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能知道我们这些有家庭的人,压力有多大吗?我家乐乐从小读的国际学校,你贸然报警,影响了我的工作,赵亭那点儿工资,她供得起我们儿子读书吗?”

“私立学校和孩子的安全,这俩能相提并论吗?你这是本末倒置,偷换概念!”周仕杰并不想为罗家林的狡辩买单。但是,赵亭的存在,却让他非常在意。这种紧急情况,是不是也要通知一下罗家林的前妻——赵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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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罗家林口中无时不刻提防的“周叔叔”,周仕杰和赵亭算得上颇有渊源。两人本科都在邮电大学就读,只是一个念人工智能,一个读信息传播学。他们算得上同校不同系的同学。大学时,赵亭是学校里的名人。广播站、大学生歌手比赛、校园电视台……处处都能见到她的倩影。本科四年,周仕杰知道赵亭,但赵亭不知道周仕杰。他们能够成为朋友,还是因为周仕杰准备出国留学,在学校附近报了个英语补习班,在补习班里认识的赵亭。

赵亭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就算是和她聊十分枯燥的人工智能专业,她也能听得津津有味,是一个天生的好记者。因为结伴练习英语,两人逐渐熟悉。周仕杰有过许多次想要对赵亭表白心意的冲动,但这些蠢蠢欲动在即将出国留学的事实面前,被周仕杰咽进了肚里。他想,他们还年轻,等他学成归来,还有机会。

然而,欧美学校宽进严出,硕士加上博士学位,周仕杰读了七八年才熬下来。等他再回国时,赵亭已经成为了他青春的一页历史,被轻轻翻了过去。

可缘分如此妙不可言,翻过去的一页,在三年前,又被翻了回来。

三年前,周仕杰再一次见到了赵亭。

高擎公司,天津港组装工厂。周仕杰受同事罗家林的嘱托,即将接受一场媒体采访。他站在工厂外等记者来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走了下来。

“赵亭?!”周仕杰瞠目结舌。他听说过罗家林的妻子以前是做媒体的,但没想到竟是熟人重逢。

但赵亭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和周仕杰握了握手,道:“仕杰,好久不见。你以前留给我的QQ号,是不是早就不用了?”

赵亭和周仕杰的重逢,并不是很容易。眼下,乐乐刚进入学前班,多年来忙于照顾孩子的赵亭,终于可以重返职场。在和罗家林结婚前,赵亭曾就职于国内知名媒体,但再次回到职场,知名媒体的工作已经找不回来了,赵亭只好进入一家基于互联网运营模式的初创自媒体公司,和一群95后、00后们上班。作为公司内最有经验和人脉资源的资深记者,赵亭肩负着一篇爆款大采访的任务。她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丈夫所在的高擎公司,能够带来足够吸睛的流量。

“你为什么不找家林做采访?那样多方便,你们夫妻俩,家里就把采访办了。”周仕杰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言语间略有酸意。

他带着赵亭往工厂入口的消毒间走去,递给赵亭一件无尘除静电的防护服。

赵亭一边穿着防护服,一边亲切地回答:“家林的回答太官方了。没说几句就跟我上价值,什么OTA迭代、深度整合、全栈自研……满口互联网黑话。要是照着他的讲法写稿子,读者不爱看。”

周仕杰干笑了两声。罗家林确实嘴上说的漂亮话比手上干的漂亮事要多。但他非常意外,罗家林为什么要推荐他来带赵亭参观。

“其实是我主动管家林要你的联系方式的。”赵亭坦言,“我看过你上《今日新能源》的一期采访视频,你面对镜头非常诚恳,是难得的优质受访对象。”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关注着我。”周仕杰被赵亭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眼神飘飘忽忽,用力拽紧了防护服连帽的抽绳。一旁的赵亭第一次穿防护服,动作有些笨拙。周仕杰忍不住帮她拉了一下腰上的魔力贴。

“这个扣得粘紧。”周仕杰伸出手,帮赵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作服。他的动作稍微显得有些亲密,但赵亭并没有躲闪。

防护服穿好后,两人走进了高擎公司的汽车组装工厂。工厂恢弘巨大,一眼望不到头。漫长的流水线上,密密麻麻地站着一排排统一着装的工人。在他们身后,是几十个汽车组装自动化车间。

赵亭看向了流水线后方的自动化车间。车间内停放着几台Roller的车架。几台电子手臂正在精密而高效地组装着。看着凌空飞舞的电子臂,赵亭有些疑惑:“ Roller这台车,看起来和别的车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造型更酷一些,里面多了几块屏幕。为什么高擎可以把它当成未来的看家门面呢?”

“你说的没错。”周仕杰拉过了一旁的电子屏幕,打开上面的Roller汽车设计说明视频,“在没有加载幽灵驾驶系统之前,Roller和其他电动车,甚至是一些有自动化功能的燃油车,是没有驾乘体验上的区别的。但幽灵驾驶,可以让驾驶员彻底放开方向盘。即使车内一个人都没有,Roller也可以聪明地行驶在道路上,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在帮你开车一样。”

“据我所知,幽灵驾驶系统还没有研发成功。”

周仕杰被问得有些尴尬。他和罗家林、王彼得都不一样。他是第一批进入高擎工作的工程师。那时候的高擎还是一家规模不到一百人的小型创业公司,融资能力有限,很多时候都需要工程师配合产品经理一起做个PPT,到各大投资公司去宣讲,“骗”点钱花。后来,高擎的第一辆汽车“零”上市,在业界和市场上大获好评,高擎这才得以从一家连车壳都要找代工厂制作的籍籍无名的小公司,迅速增长为当下占据电动车市场半壁江山的垄断企业。罗家林就是在“零”上市的时候,加入高擎的,而王彼得则更晚。对于周仕杰来说,这两个人更像自己的“后辈”,可如今后来者居上,更懂得周旋的罗家林和背景更硬的王彼得,已经逐渐让周仕杰感到被边缘化。

“现在“零”的市场保有量仍然是高擎所有车型中最高的。咱们今天能看到的流水线上,也是专门为“零”开设的。至于幽灵驾驶系统……”周仕杰挠了挠头,“开发这种级别的人工智能技术,是很烧钱的。高层的决策是,用“零”来养活“幽灵”。所以,我和家林能不能把Roller搞出来,就看未来这几年,“零”系列能不能继续热销了。”

赵亭看了看庞大的流水线,又看了看自动化车间里轻巧的电子臂,皱起了眉:“既然“零”的生产量更大,为什么你们不用全自动化车间来生产呢?电子臂的产能不是更高、更精确吗?”

“但电子臂更贵呀。”

“啊?”赵亭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在大部分人的概念里,往往是人力手工的东西更值钱,工厂机器批量生产的东西更廉价。”

“只有在高端艺术、复杂沟通……这些很难进行机器学习和复制的领域,人力手工的东西才会更值钱。只要是能重复生产的产品,人力成本永远比机器更低廉。”周仕杰说,“何况,人工智能的开发也并不便宜。如果只是用于代替简单劳动力,那也太不划算了。所以,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的世界出现大量人工智能。那人工智能代替的一定不是本就工资低廉的流水线工人,而是你这样的文字工作者,和我这样的产品研发人员。我们的工资更高,更具备被机器取代的价值。”

周仕杰说这段话时,还是在几年前,他并不知道,2023年刚开年时,诸如ChatGPT、Midjourney等大量AIGC工具批量诞生,不少文字和插画领域的从业者因此失业。人工智能的诞生,让人的工作逐渐失去了意义和价值。在这之上,高擎公司的“幽灵驾驶”,不仅仅要让人类放弃“驾驶”这一项工作,更是要让人类放弃对“安全”的亲自掌控。人工智能不仅要接管你的工作,更要连你的行车安全,也全面接手了。

“高擎公司流水线的工人们,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很少。”周仕杰回答,“目前国内流水线普工薪资待遇最好的,就是富士康了。我们尽力去对标,但富士康毕竟是专门做代工的工厂,收入来源更广泛。”

“你们这里呢?你实话说。”赵亭追问,“我想看看普通的收入能比电子臂便宜多少。”

周仕杰面露难色,这种信息,按理来说是不该向记者透露的。但眼前的人是赵亭,他很难拒绝她。

“我们这里普工底薪2230元,每天两班倒,一个班12小时,每个小时14块钱。如果一个月30天,一天都不休息且没有做错任何一个零件,没有扣分扣款的情况下,到手工资是7270元。但我们工厂是包吃包住的。住宿费一个月500,吃饭管两顿,每顿餐标6元。扣除食宿、五险一金,每个工人每个月可以拿到5000元左右。但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全月无休。所以这里普遍工资在4300到4700元。”周仕杰的语气里满是对工人的同情,或许他与他们的岗位和薪资不同,但毕竟都在同一家公司,为同一个目标奋斗,他们也算周仕杰的同事。

“你再看看电子臂。”周仕杰指了指自动化车间,“电子臂一天的耗电费,都比这些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高。”

赵亭哑口无言。两人沉默地在流水线间漫步着。流水线好长好长,仿佛看不到尽头。统一着装的工人们神情木讷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就像一个个被复制粘贴出来的人一样。

这时,站在赵亭身边的一个工人突然猛地举起了手。这个动作之突兀,吓了赵亭一跳。这条流水线尾巴上站着的“线长”向工人走了过来。

“干什么?”线长警惕地看了一眼周仕杰,仿佛在担心公司总部来视察的这位周领导,会对他们感到不满。

“想……想上厕所。”工人防护面罩下的表情因为哈气的缘故,有些看不清。但听声音,他似乎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在电子厂,大部分普通,几乎是初中一毕业就来打工的。

线长对工人的要求有些不耐烦。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流水线侧面的不锈钢板,摸出了一个黑白屏的廉价计时器。计时器上显示着1分30秒的字样。线长按了一下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开始一分一秒地倒数。工人见状,头也不回地撒腿向厕所冲去。

“周总,让您见笑了。这孩子刚入职没多久。早上我在食堂都提醒过他了,第一顿饭吃得干一点,中间就不用上厕所。”线长的语气随意而平常,但里面包含的信息,却让赵亭深感震撼。在高擎的工厂里,人的价值远低于机器,至于人文关怀这种遥不可及的幻想,在连“如厕自由”都没有的流水线上,甚至听起来有些荒谬。

“你看过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吗?”赵亭问周仕杰。

周仕杰苦笑。高擎公司的工厂确实很像《摩登时代》里描绘的现代化工厂一样。在这里,每一个人,仿佛都被困在了无穷无尽的数字化宇宙中。

“我觉得,”赵亭顿了顿,“世界就像一个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公路上高速奔跑的汽车,掀开车盖一看,结果里面是几个人光着膀子托着车盖往前跑。”

那天的采访结束后,赵亭很快发表了她的文章。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赵亭的采访题目居然是《“高”价电动车的“高”科技背后,是对流水线工人的“低”薪压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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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食欲 编辑 | 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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