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福举见蔡芳又让他上阵,心中有气,在众侠面前又不便讲,只好不言不语来到当场。
黄云见黄福举过来了,问道:“黄某早闻仙长大名,更知你平日不出松杨观,今日不知因何到此?”黄福举念声佛号说道:“黄寨主,贫道早闻你无敌侠的大名,本想前来拜山相会,只因无暇,迟至今日。贫道此来本是寻徒,见寨主在此叫阵,故借此机会,请教你几招剑术。”黄云听罢,知老道说的是场面话,笑道:“仙长原是诚实厚道之人,而今却不诚实了。你的来意,黄某已知八九。扬州擂之事,松杨观的教训,难道还不能使仙长清醒吗?今日又到九宫山来较量,仙长就不想后果吗?我说此话非是黄某怕你,而是为你自身着想,听我良言相劝,仙长还是回松杨观安度晚年吧! ”黄云的话,前面说穿了黄福举的心事,后面却带威胁。黄福举怎能听不出来?也笑道:“听黄寨之,对贫道之如指掌。那夜袭松杨观之贼,想必是寨主所派了。既是这样,我只好领教了。说罢由腰中亮出秋风落叶锼。
众侠听了二黄的对话,心中也明白几成了。蔡芳更是悔恨交加,师父打擂是我推上去的,结果惹了莲花门,如果松杨观被毁,我蔡芳更是作孽了。
黄云见他亮出了秋风落叶锼,暗想,我黄云的子煞剑,即便胜不了你,只要看住门户,慎重对敌,也不见得输给他。说道:“仙长既要对剑,黄某只好奉陪,就请进招吧! ”
黄福举说声请,各自往前进身,两口切金断玉的宝剑就绞到一起了。这二人动上手,双方之人更是大气不出,凝神静看。两口剑寒光闪闪,冷气森森,上下翻飞。一个是练的技艺,出手狠,落脚稳;一个是绝艺根深,招出称绝,剑剑致命。双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无不惊叹。转眼已斗三十余合,黄云暗想,老道果然高于自己,战久了恐对自己不利。黄福举也暗夸黄云的剑术出众,胜他也非易事。这里他俩正杀得性起,那边蔡芳又听传令兵报,队外来了一人,说有机密大事,非要见钦差大人不可。
蔡芳一听,忙问:“可曾问过他的名字?”传令兵道:“问过,他叫关东小白帽子。”蔡芳觉得来人奇怪,就和传令兵迎出队外。仔细一看,见此人穿戴与众不同。头戴瓜形小帽,身穿灰色带大襟的紧衣小袄,布带扎腰,下穿灰色肥裆裤,打着裹脚,脚下穿着一双蹚蹚牛,背上斜插一口单刀,白纱鱼皮鞘,三道紫金箍,真金的吞口,真金的什件,刀柄的钢环上,拴着尺半长见方的大红布。身材中等略高,细腰扎背,双肩抱拢。紫微的脸膛,粗眉毛,大眼睛,二目炯炯有神,通天的鼻梁,四字方海口,不到半百之年,海下是连鬓络腮的黑髯,一脸正气,威风凛凛。蔡芳暗暗称赞,好一个英雄人物!念声“佛啦”,说:“请问施主,是你要见钦差大人吗? ”
来人见来个丑陋不堪的小老道,哈哈大笑,说道:“呔,小老道你是谁?”蔡芳忙笑道:“施主,你是哪里人氏,高姓大名?说明白了,我可以马上领你去见钦差大人。”小白帽子反问道:“小老道,你是啥人?”蔡芳笑道:“贫道是赛孔明滑稽道长游荡侠客蔡芳蔡博渊。”白帽子一听,又是一阵大笑:“蔡芳原来就是你呀!某乃是塞北三光侠唐奇郎。”
书中暗表,这唐奇郎乃是关东辽阳人,自幼是家传的武功,十几岁随父进山打猎。父亲去世后,打猎供养老母,凭着武功,又有经验,不管遇见山兔野鹿,猛虎黑熊,都能擒捉,练得爬山越岭,如履平地。更能吃苦耐劳,有时打不着猎物,在山中几日都不回家,直到满载而归为止。他为人豪爽,孝顺母亲,大名传遍了远近。
该地义安屯有一个大户人家,姓鲁双名文秀,家大业大,骡马成群。他为人和蔼可亲,斋僧布道,乐善好施,人称鲁大善人。鲁文秀早知唐奇郎大名,很赞赏他的为人,早就有心结为好友。有一次,鲁文秀恰巧由唐奇郎家门前路过,见他正在院中收拾猎具,便在门前站形,想了一想,才说:“唐贤弟,我由此路过,口中干得很,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讨杯水喝?"唐奇郎抬头一看,是有名的大财主鲁文秀,就没动地方。
心里虽知道他是个好人,想起老母的话,富者多不仁,素无往来,还是不招待为是。想罢笑道:“鲁先生,我们穷苦人家,比不得你们有钱的,哪里有茶水呢,还是请你到别处去喝吧。”说完仍低头收拾猎具。鲁文秀知他不愿与自己接近,心想,好翠的个性。你越这样对我,我非想法交你不可,你挖苦我也不介意。笑道:“唐兄弟,我实是口渴的很哪,你就看在同乡的情份上,给我一碗吧! ”
唐奇郎道:“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们穷人家没有开水。”鲁文秀笑道:“好兄弟,没有开水就是凉水赏我一碗也行啊!”唐奇郎没办法,只得进屋拿来一大碗凉水递给他。鲁文秀笑着双手接过,咕咚咕咚,真把一大碗凉水都喝下。
唐奇郎将碗接过送进屋去,回来见鲁文秀仍站在那没走,他仍要坐下收拾猎具。鲁文秀笑道:“兄弟,我早知你是打猎为生,我想买张虎皮,走了很多地方也没买到。你若打着虎时,就把虎皮留给我,时间长短不限,我先给你留下点订钱,等打着后,再一起算清。”说着掏出了五十两银子。唐奇郎接过后,鲁文秀才高兴而去。
唐奇郎将银子送到屋里,交给娘收藏起来。唐母问银子是哪里来的,唐奇郎说了鲁文秀来买虎皮的事。唐母听了摇摇头说道:“孩子,你还小,不懂的事多啦!虎为山中之王,凶猛异常,狩猎之人都躲之不及,还敢打它吗?你父在世时,常给我讲,这山王不仅穿山越岭如踏平地,只要它一声吼叫,百兽皆惊。虎还有三绝艺,它会跳起来扑,用胯骨打,用尾巴剪。你父说你们练武术也有此三招,名叫虎扑、胯打、虎剪,非常厉害,老虎万万打不得呀!”唐奇郎忙点头应是。
光阴荏苒,不觉月余。一天鲁文秀来到唐奇郎家。唐奇郎说道:“鲁先生,实在对不起,叫你等了这么长时间,至今还没能打到虎,请到屋中,将银子给你退回,等打着后,我必给你送去。”鲁文秀见他这回很客气,暗中高兴,说道:“这不着急,慢慢打嘛!银子在哪都是放着,就留在这吧。”说着进院看了看其它皮张,见有一张旧虎皮,笑道:“这不是虎皮吗?"唐奇郎道:“这虎太旧了,毛都掉光了。”鲁文秀说:“以前我说了,只要是虎皮就行,不分新旧,就它吧。说着又拿出纹银五十两:“我再给你这五十两,不够我再添。”唐奇郎说:“这张旧皮,不值什么,只需三五两足矣。你等着我取银还你。”说罢,进屋取银子,等他出来时,鲁文秀将银子放在那里,拿着虎皮走了。
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拿了银子进屋,对母亲说了此事。唐母听了说道:“奇郎,他这不是买虎皮,一张没用的破旧虎皮,不值几个钱,他前后用了百两纹银,恐怕其中有因。要小心行事才是,过几天把银子给他送回去吧!"唐奇郎点头答应,又进山打猎去了。
时过不久,唐奇郎用套夹果然锁住一只老虎。将虎皮扒下来卷起捆好,背着来到鲁家,鲁文秀高兴地迎到大门外,见他背着一张刚扒下来的虎皮,已知其意。忙叫家人接过,将他请到大厅。唐奇郎本不想进内,见鲁文秀对他如此恭敬,不好再推辞。
二人进大厅,分宾主落座,家人献茶。唐奇郎说道:“鲁先生,这是我打的一张新虎皮,刚刚扒下,就给你送来了,新旧两张也不值百两,我将余银给你送回,请你过目吧。”说着拿出五十两银子。鲁文秀笑道:“在我看来,这虎打之不易,百两银子并不多。我本想再给百两,知兄弟决不能收,这银子你就买水酒喝吧!往后我还需用毛皮,咱们弟兄还要多打交道呢!今日兄弟将虎皮亲自送来,我感激不尽,兄弟若不见外,我备有薄酒淡菜,我二人略饮几杯,也算你我弟兄初次相交之礼吧。往后再见就勿须客气了。”唐奇郎心想,鲁文秀对我一个狩猎之人,如此恭敬,实是难猜他的心意。但见他并非虚假,自己也不能不识抬举,只要心中有数,喝几杯水酒,又有何妨?想罢说道:“既然是鲁公子的一番诚意,唐奇郎就打扰了。”
鲁文秀见他应下了,如获至宝般地高兴,马上吩咐家人备酒。不多一会儿,酒宴摆上,菜肴非常丰盛。唐奇郎见鲁文秀如此热心待己,也就不客气了。吃喝并不拘束,谈起话来也很诚恳。鲁文秀更是高兴,暗道,别看他现在以狩猎为生,将来必是人上之人,我怎能放弃这样的好友不交呢!二人谈得很投机。鲁文秀苦劝对饮,唐奇郎酒量有限,又不常喝,禁不住苦劝,不觉多贪了几杯,醉眼朦胧,怕自己支持不住,就要告辞。鲁文秀见他醉了,哪能放心叫他独自回家呢,就苦留他住下。唐奇郎实在支持不住,只好宿在鲁家。
鲁文秀叫家人将他背到自己书房时,唐奇郎已醉得人事不知。他命家人将唐奇郎的衣服脱下,将被褥铺好,才放在床上让他睡去。鲁文秀怕唐奇郎醒时口喝,叫家人备好浓茶,自己连内宅都没问去,在书房亲自守候着他。唐奇郎一直睡到次日快近午时,才醒过来,一睁眼见鲁文秀正对自己笑,又见自己躺在床上,屋中摆设华丽,忙抬身坐起,问道:“鲁先生,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睡在此处?"鲁文秀笑道:“兄弟,你昨晚吃醉了酒,我命人背你到我的书房睡下。”说着又倒了一杯茶。唐奇郎不知他一直守候自己到现在,接过茶喝下肚去,觉得舒服多了。起身穿衣时,发现自己衣服不见了,床头放的却是新衣。就问:“我的衣服哪里去了?”鲁文秀笑道:兄弟,你的衣服已被你吐脏,你就先穿它吧,等洗净晒干后,再还给你。”唐奇郎见他待自己这么好,就不说什么了。
二人又一同吃饭。这回不给他酒喝了,饭菜极为丰盛。吃罢,鲁文秀说:“兄弟。不是哥哥撵你走,你昨晚没归,伯母在家一定着急,还是早点回去为好。”唐奇郎一听他说的也对。就起身告辞回家。
唐奇郎回到家后,见娘正急得坐立不安,忙说:“娘,奇郎回来了。"唐母一见,自然放心了。又见他穿着一套新衣,把脸一沉,问道:“奇郎,昨晚你到哪里去了?这是何人新衣被你穿回?"唐奇郎不会说谎,就把送虎皮在鲁家酒醉之事说明。唐母道:“为娘也知他为人不坏,但人心难测,我们不能不备,我总想他买虎皮是假,有事是真。否则这样一个大财主,怎能交你这个打猎的人呢?今后对他要敬而远之,小心行事。快把衣服给他送回!"唐奇郎听了老母之言,将衣服换下包好,送回鲁家。
鲁文秀见他回来送衣,心内一凉。心想,我亲自去对老人家说明心意吧。笑笑说:“兄弟既奉伯母之命前来送衣,哥哥也应送你回家,把事情对伯母说清,免得老人家疑心为是。”
二人来到唐家,奇郎忙给娘引见。鲁文秀忙近前跪倒磕头说道:“,小鲁文秀给你老人家磕头了。”唐母一见,忙叫奇郎将他搀扶起来坐下,才说道:“鲁公子,你对奇郎之心意,我母子已领了。奇郎年幼无知,有不到之处,也是我为母之过。只要不怪,就感激不尽了,老身怎能受你之拜?常言道,天有星月之别,人有贫富之分,我母子乃是贫苦之家,不敢高攀。今后若有用奇郎之处,只要说声也就是了。凡是能办到的,无不尽力,只请不要误他狩猎之事为好。"唐母言外之意,鲁文秀怎能不懂呢!分明是不愿和有钱的人来。人家是穷有穷志气。你母子越是这样对我,我非交你母子不可,咱们日久见人心吧。想到这里,鲁文秀客气几句,告辞而去。
唐奇郎仍是每日上山打猎,不想有一次,因晚间看不太真切,误将身披虎皮的猎人当成真虎,一箭将猎人射成重伤。待至发觉,才认出是临村的猎人栾志敏。由于伤势过重,栾志敏第二天就死了。栾妻告到县衙,说唐奇郎因抢猎物,用箭射死丈夫栾志敏。知县派人去一验尸,果是箭伤而死,又有箭头为证,就将唐奇郎捉拿入狱。唐母吓坏了。四处奔走,求人搭救奇郎。都说人命关天,无能为力。唐母知杀人者必当偿命,自己无力救子。日子一久,生活困难,难以维持。鲁秀文闻讯,派家人给唐母送银子,又送柴米油盐等物。
唐母心中很感激鲁文秀,因他按时必将粮米送到。儿子虽被押监中,心情不宁,但生活并不发愁。不想一日唐奇郎突然归来,母子抱头痛哭。问他是怎么回来的,奇郎说自己也不知道,忙问娘这些日子是怎样度日的。唐母说了求告无门,鲁公子按时送金钱粮米等情,又说:“他对娘如此恭敬,也许是他将你救出来的。要仔细访明,好报此大恩! ”唐奇郎到县衙访查,果是鲁文秀用重金把他买出来的。母子感动得流泪道:“这样的大恩大德,当牛作马也要报答。”
事过半月,该当鲁家出事。鲁文秀有一个书童,名叫喜子,二十多岁。自幼在鲁家,大家都把他视为自家人。内宅有事,都叫他去做。鲁文秀只有三十几岁,妻子赵氏,乃是续弦,年方二十四岁,年轻美貌,品德贤惠,夫妻非常恩爱。鲁文秀因事多太忙,有时几日不进内宅。喜子对赵氏早起歹心。主人不在时,他经常去到内宅,有事无事也找赵氏,见跟前无人时,言语中稍有挑逗之意。赵氏没听出来,就不在意。喜子见赵氏不生他的气,认为已对自己有意了,就进一步挑逗。一而再,再而三,赵氏才知他没怀好意。想告诉丈夫,又怕传扬出去,脸上无光,就忍住没说。喜子见她如此,更认为她已愿意了,就大胆动起手来。赵氏不应,他竟想强奸。赵氏大喊叫人,喜子见事不妙,连夜逃到当地大财主肖玉恩那里。
肖玉恩财大势大,胜过鲁文秀,又奸诈狠毒无比。鲁文秀知他势大,没敢惹他,就忍下这口怒气,几日之后,鲁文秀听说喜子被杀,大吃一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